- UID
- 365
- 帖子
- 17140
- 精华
- 84
- 性别
- 男
- 注册时间
- 2004-1-18
访问个人博客
|
楼主
发表于 2008-8-18 20:56
| 只看该作者
[转帖] 明代奏凯献俘仪注考
明朝和它的前任朝代一样,将奏凯献俘礼作为一种重要的军礼。与之前的汉族中央政权相比(特别是与宋代相比),明代的奏凯献俘礼不仅更为隆重宏大,而且献外族俘虏的次数也远侔前代。
明朝的奏凯献俘礼究竟是个什么样子?从现存史料可以窥见一斑——
清代官修《明史·礼志·军礼》对明代奏凯献俘礼有比较简单扼要的描述:
“先期,大都督以露布闻。内使监陈御座于午门楼上前楹,设奏凯乐位于楼前,协律郎位于奏凯乐北,司乐位于协律郎南。又设献俘位于楼前少南,献俘将校位于其北,刑部尚书奏位于将校北,皆北向。又设刑部尚书受俘位于献俘位西,东向。设露布案于内道正中,南向。受露布位于案东,承制位于案东北,俱西向。宣露布位于文武班南,北向。
“至日,清晨,先陈凯乐俘馘于庙社门外,不奏歌曲。俟告祭礼毕,复陈乐于午门楼前,将校引俘侍立于兵仗之外,百官入侍立位。皇帝常服升楼,侍卫如常仪。大将于楼前就位,四拜。诸将随之,退,就侍立位。赞奏凯乐,协律郎执麾引乐工就位,司乐跪请奏凯乐。协律郎举麾,鼓吹振作,编奏乐曲。乐止,赞宣露布。承制官以露布付受露布官,引礼引诣案跪受,由中道南行,以授宣露布官。宣讫,付中书省颁示天下。将校引俘至位,刑部尚书跪奏曰:‘某官某以某处所俘献,请付所司。’奏讫,退复位。其就刑者立于西厢,东向,以付刑官。其宥罪者,楼上承制官宣旨,有敕释缚。楼下承旨,释讫,赞礼赞所释之俘谢恩,皆四拜,三呼,将校以所释俘退。如有所赐,就宣旨赐之。大将以下就拜位,舞蹈山呼如常仪。班前稍前跪,称贺致词讫,百官复四拜,礼毕还宫。
……
“永乐四年定,凡捷,兵部官以露布奏闻,大将在军则进露布官行礼,次日行开读礼,第三日行庆贺礼,余如前仪。
“武宗征宸濠还,礼部上献俘仪,值帝弗豫,不果行。
“嘉靖二十三年十月,叛贼王三屡导吉囊入犯大同,官军计擒之。遣官谢南北郊、景神殿、太社稷。择日献俘,百官表贺。
“天启二年,四川献逆犯樊友邦等,山东献逆犯徐鸿儒等,俱遣官告祭郊庙,御楼献俘。”
《明史》的记载没有再透露奏凯献俘礼的更多细节,考察更多明代史料就会发现更为详细的细节,而且可以发现,明代奏凯献俘礼的仪注也不是一成不变的——
在现存史料中,成书于洪武中的《明集礼》是最早较详细记载奏凯献俘礼的,该书卷34:“宣露布、献俘:前期,大都督府以露布奏闻。中书省承制吿示文武百官耆宿于皇城守宿,质明具朝服行。事前一日,内使监设御座于午门楼上前楹当中,南面。侍仪司设献俘位于楼下,少南,又设献俘将校位于献俘位之北。设刑部尚书奏献俘位于献俘将校之北,皆北向。又设刑部尚书受俘位于献俘位之西,东向。设露布案于楼下内道正中,南向。设受露布官位于露布案之东,西向。设奏宣露布官位于露布案之西,东向。设承制官位于露布案之东北,西向。设宣露布位于文武班之南,北向。宣露布官、展露布官位于宣露布位之西,东向。设举露布案执事位于案之西,东向。初,奏凯乐时,献俘将校引俘立伺于兵仗之外,伺奏凯乐毕,赞礼唱:‘宣露布!’楼上承旨官承旨,以露布付受露布官。楼下传承旨官宣旨讫,引礼引受露布官诣露布案,南北向立。赞礼唱:‘跪搢笏!’受露布官跪搢笏。楼下传承旨官捧露布授受露布官,受露布官受露布,兴。执事以案退,受露布官捧露布,由中道南行,至宣露布位,以授宣露布官。宣露布官受露布,与展露布官同展,宣讫,以露布授受露布官。受露布官捧露布退。赞礼唱:‘献俘!’献俘将校引俘至献俘位,将校在前,俘获在后,北向立定。刑部尚书进,当楼前位,俯伏跪奏:‘具官臣某言:某官以某处所俘献,请付所司。’奏讫,退,复受俘位伺旨。有合就刑者,立于西厢,东向,以付刑官。若上释罪者,楼上承制官宣旨曰:‘有勑:释缚!’楼下传承旨官宣旨,释讫。赞礼唱:‘谢恩!鞠躬!拜!兴!拜!兴!拜!兴!拜!兴!平身!’所释之俘皆鞠躬,拜,兴,拜,兴,拜,兴,拜,兴,平身。随拜三,称‘万岁’讫。献俘将校引所释俘退,引礼引大将及诸将就拜位北向,立定,赞礼唱:‘鞠躬!拜!兴!拜!兴!拜!兴!拜!兴!平身!搢笏三舞蹈!跪!山呼万岁!山呼万岁再!山呼万万岁!出笏就拜!兴!拜!兴!拜!兴!拜!兴!平身!’引礼引大将及诸将出,引班引文武百官合班,北面立定。赞礼唱:“鞠躬!拜!兴!拜!兴!拜!兴!拜!兴!平身!搢笏三舞蹈!跪!山呼!山呼再!山呼三!’称万岁讫,赞者唱:‘就拜!兴!拜!兴!拜!兴!拜!兴!平身!’文武百官皆鞠躬,拜,兴,拜,兴,拜,兴,拜,兴,平身。赞礼唱:‘班首少前!’班首出班北面立。赞礼唱:‘跪!’班首跪,称贺云云讫。赞礼唱:‘俯伏!兴!平身!’班首俯伏,兴,平身。赞礼唱:‘复位!’班首复位。赞礼唱:‘鞠躬!拜!兴!拜!兴!拜!兴!拜!兴!平身!’文武百官鞠躬,拜,兴,拜,兴,拜,兴拜,兴,平身。楼上侍仪前跪奏:‘礼毕。’兴。上降楼,乘舆还内。引班引文武百官退。”
从《明集礼》的记载看,洪武时期的奏凯献俘礼已经相当繁琐,但该史料仍然有所忽略,这一点我们可以从其它原始史料中找到答案。
又考《明太祖实录》,诏定军礼的时间在洪武元年闰七月庚戌。《明太祖实录》中关于奏凯献俘礼的记载有很多与《明集礼》相合,同时也有一些《明集礼》未及的细节——
《明太祖实录》洪武元年闰七月庚戌:“诏定军礼……大将奏凯仪:先期大都督以露布闻。大将未至前一日,所司设大将次于午门外。内使监官陈御座于午门楼上前楹,当中南面。侍仪司设大将拜位于楼前,北向。诸将位于大将之后。文武百官位于诸将之南。文东,武西。奏凯乐位于大将位前。协律郎位于奏凯之北。司乐位于协律郎之南。俱北向。赞礼位于楼前大将拜位之北,文武官侍立位于两傍。诸将侍立位于文武班之北,俱东西相向。大将侍立位于诸将之北,东向。引班舍人位各于所引官之北,东西相向。又设献俘位于楼前,少南。献俘将校位于献俘位北,刑部尚书奏位于将校之北,皆北向。又设刑部尚书受俘位于献俘位西,东向。设露布案于内道正中,南向。受露布位于案东,西向。承制位于案东北,西向。宣露布位于文武班之南,北向。至日,侵晨,大将以下入就侍立位。皇帝常服乘舆出,升楼,即御座。侍卫如常仪,大将以下就拜位。赞:‘拜!’大将以下皆四拜,退,就侍立位。赞:‘奏凯乐!’协律郎执麾引乐工就位,司乐俛伏,跪请奏凯乐。协律郎举麾,鼓吹振作,遍奏乐曲,其曲随事撰述。乐止,司乐跪唱:‘谨奏乐毕!’协律以下以次退。凯乐初奏,将校引俘俟立于兵仗之外。乐毕,赞:‘宣露布!’……”(之后的内容与《明集礼》合而略简,不赘引-引者)
《太祖实录》所记与《明集礼》相比,在奏凯的环节中有了乐工吹奏凯乐的细节,同时也透露出,皇帝参加奏凯献俘礼时,身穿“常服”,“侍卫如常仪”。
除了《明集礼》和《明太祖实录》,对奏凯献俘礼有集中记载的是《明会典》和《礼部志稿》。这两部史料记载的都是永乐四年之后的奏凯献俘礼,《明史·礼志·军礼》谓:“永乐四年定,凡捷,兵部官以露布奏闻,大将在军则进露布官行礼,次日行开读礼,第三日行庆贺礼,余如前仪。”但考察《明会典》和《礼部志稿》就会发现,这两部史料中仍然有《太祖实录》和《明集礼》中所忽略的细节以及一些仪式上的变化。
首先,负责“露布天下”的衙门从“大都督府”变成了“兵部”,有这一变化不仅是因为大都督府早在洪武年间已一分为五,更表明“露布天下”的职责由武官衙门转到了文官衙门。从这一点看,也是洪武中抑制武臣政策的直接结果和体现。(《明史纪事本末》卷22《安南叛服》永乐五年九月:“张辅、沐晟遣都督栁升等赍露布,槛送黎季孷、黎苍等献俘至京。上御奉天门受之。文武羣臣偕兵部侍郎方宾读露布,至‘弑主簒国,僣号纪元’等语,上问季孷父子曰:‘此为人臣之道乎?’季孷父子不能对。”亦可证负责露布天下的衙门从大都督府变成了兵部。但这里有一个疑问,献俘礼皇帝都是在午门城楼,此处记载为奉天门。应该是谷应泰有误。)
第二,“吿示文武百官耆宿”参加仪式的衙门从“中书省”变成了“礼部”。当然,这是朱元璋“废相制”的直接结果。
第三,“赞礼”由鸿胪寺出派有了明确记载。
第四,明确记载,不仅文武百官参加仪式,更有“诸蕃使客人”参与。这应该也是一种宣扬国威,震慑外藩的有效手段。
第五,确如《明史》记载,“次日行开读礼,如常仪。第三日文武百官上表行庆贺礼,如常仪。”(《明会典》卷51)
第六,根据《明会典》和《礼部志稿》,皇帝在至午门城楼前,要先至奉天门,然后再到午门。(《明会典》卷51:“上位常服御奉天门钟声止鸿胪寺跪奏请上乗舆乐作至午门楼上升座。”,《礼部志稿》14记载同)
经历了洪武和永乐两朝的发展,明代奏凯献俘礼到了正德朝有了一点非常规的变化。当然,这种变化更多是源于武宗个人的性格和爱好问题,并没有成为可以传承的政策。
《明武宗实录》正德五年八月甲午:“太监张永远自宁夏献俘……上戎服御东安门,文武诸大臣候于桥东。寘鐇及亲属十八人有旨:送诸王馆领系。何锦及诸从逆者数百人皆反接由东华门入。献俘御前毕,复出西华门。金鼓之声彻于大内。”
从这条史料看,俘虏从东华门入,至午门“参加”完献俘仪式后,从西华门出。这应该是历来的一个行走路线。但皇帝本人着戎装参加奏凯献俘仪式,并与文武百官迎于东安门外则是明代绝无仅有的场面。
正德十五年十二月,武宗南巡返京,由于九月十五清江浦意外落水,当时身体不好,不久就去世了,本来已经拟定的献俘仪式最终没有实行。《明武宗实录》这段记载,是明代官方史料自洪武后对献俘仪式具体细节的首次记录。从《明武宗实录》正德十五年十二月己丑日礼部所上献俘礼仪的细节看,与永乐朝没有出入。
《礼部志稿》卷69还记载了世宗嘉靖三十五年十二月,提督军务工部尚书赵文华擒获倭寇辛五郎、贼首陈东等人的一次献俘仪式。
《礼部志稿》卷69:“前期,礼部告示文武百官具朝服诣午门前行庆贺礼。先一日,内官监设御座于午门楼前楹,正中。是日早,锦衣卫设仪仗于午门前御道之东西。敎坊司陈大乐于御道南,西北向。鸿胪寺设赞礼二人于午门前,东西相向。设文武官侍立位于楼前御道南,文东,武西,相向。及刑部献俘官位于午门前御道东稍南,西向。设献俘将校位于午门前御道西,稍南,北向。引礼引文武官东西序立,献俘将校引俘列于午门前西边,文武班之后。候文武班齐,献俘将校引跪具本奉闻,候旨处决。其合受刑陈东等七名,刑部官同将校押出仍赴法司监候,文武百官行五拜三叩头礼,以次退。”
可见,嘉靖中的奏凯献俘礼在仪式细节上也与永乐年同。
到了隆庆朝,《明穆宗实录》隆庆四年十二月辛亥又记载了一次献俘仪注,细节也没有变化。(见《明穆宗实录》隆庆四年十二月辛亥)
以上都是官方史料,但在笔记史料中,我们还可以发现一些更为传神的细节。
《涌幢小品》卷1《献俘》:“神庙二十七年己亥四月二十四日,献倭俘礼成。大司寇萧岳峰大亨,领左右侍郎出班奏事。长身伟貌,烨烨有威。时上御午楼,朝暾正。萧跪御道,两侍郎夹之,首仅及肘。致词先述官衔、名姓及左右侍郎,并请犯人某某等磔斩。末云:‘合赴市曹行刑,请旨。’凡数百言,字字响亮舒徐。宣毕,俯伏。上亲传‘拿去’二字。廷臣尚未闻声,左右勋戚接者,二遽为四。乃有声,又为八,为十六。渐震,为三十二。最下则大汉将军三百六十人,齐声应如轰雷矣。此等境界,可谓熙朝极盛事。是日,天气晴和。余以廿七日持节出国门,封荣世子,躬逢其盛,良自不偶。次年庚子冬十二月,献播俘礼,亦如之。而寒甚,百宫噤栗。馆友庄冲虚面最白,侵而成红;余面赭,几变而黑。或嘲曰:‘云长作翼德脸也。’宣毕,囚大呼称枉。每囚一镣,肘外覆以朱衣朱巾,名曰罩甲。一官押之,十人叉而扶,且推之,出西长安门。夹道观者无虑百万,车拥毂积。大司寇督至西市,仅二十里,日晡方达。比行刑,近昏黑矣。”(《明神宗实录》万历二十七年四月甲戌:“上御午门楼受总督邢玠等所献倭俘六十一人,付所司正法。百官致词称贺。是日祭告郊庙,遣公徐文璧、侯陈良弼、驸马都尉许从诚各行礼,收回酺醢果酒颁赐辅臣。”)
《万历野获编》卷23《张幼予》:“吴中张幼予(献翼)奇士也,嘉靖甲子,与兄(凤翼)伯起、弟(燕翼)浮鹄,同举南畿试,主者以三人同列稍引嫌,为裁其一,则幼予也。归家愤愤,因而好怪诞以消不平。晚年弥甚,慕新安人之富而妒之,命所狎群小呼为太朝奉,至衣冠亦改易,身披采绘荷菊之衣,首戴绯巾,每出则儿童聚观以为乐。且改其名曰敉,予偶过伯起,因微讽之曰:‘次公异言异服,谅非公所能谏止。独红帽乃俘囚所顶,一献阙下,即就市曹,大非吉征,奈何?’伯起曰:‘奚止是,其新改之名亦似杀字,吾方深虑之。’”
可见,当时献俘的罪囚着红衫、戴红帽是实。
此外,《涌幢小品》中有皇帝“亲传‘拿去’二字”,据《日下旧闻考》卷33记载,明代献俘时,“献俘官宣奏毕,锦衣卫堂上官招呼:‘拿俘来’,将尉引俘至刑部请付所司行刑。”与《涌幢小品》有异。或依制度应是锦衣卫堂上官喊这句话,万历二十七年四月皇帝兴致比较好代为“亲传”?存疑。
《涌幢小品》称献俘时有360名大汉将军当直,笔者没有找到其它史料支撑。而考清《钦定续文献通考》卷126《兵考·禁卫兵·明亲军上二十二卫》:“……凡大节大典用全直,直三千人。余则更番居常当直,将军朝夕分候午门外,夜则司更,共百人……”
这个问题当假以时日详考。
康涛2008年8月13日撰于浦园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