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帖] 转载:魂歇江乡

(偶然看到的博文,也是点滴几乎被遗忘的史事吧)

    清明前两天,我和两位同学一起去上侯老师的坟。坟在位于袁浦和周浦的钱江陵园二区六段十三排,一个简洁的双穴墓。碑上十分简洁,一侧刻着先生的名字和生卒时间,已填了金粉,另一侧是师母的名字,未填金粉的红字表示此处还是空穴。师母陪我们一起上山,并作了简单的祭拜。后来我们再去东三段十三排侯奶奶宋锦琴的墓上作了祭拜。
    侯老师走了已经快两个月了,这些日子,除了工作之外,我也在间断地整理他的诗词遗稿,但由于留下不多,所以我们对侯先生的了解还是很少。只能从他留下的片言只语,以及其它的相关访问,先将其生平简述如下。

    侯定远先生,1915年生于湖南长沙。父亲经营盐业,家境殷富。家中应有多房妻妾,侯先生应为正房所出,但他的母亲在生他两年后去世,后来与先生相依为命的则是庶母宋锦琴,我们一般都尊称她为侯奶奶(1900-1984)。侯先生还有兄、姐两人,后来均在台湾。
    侯先生于少年时进入当时美国雅礼协会(Yale-China Association)创办的雅礼中学,《雅礼校友录》中记侯先生的毕业年次是1936年9班。此后,先生考上美国的教会学校燕京大学,应该就是在同年,好象学的是物理,但与张遵骝先生是同学,细节待查。1937年,抗日战争爆发,燕京大学忍辱屈居北京,北大、清华和南开则离开北方南下,于1938年正式在昆明成立国立西南联合大学。侯先生应该在此时亦同时离开北京,来到西南,亦曾在西南联大听过陈寅恪的课,但不知入了哪个学校。后来随形势发展而协助美国军队在中国的工作,主要是担任翻译,据说曾在一次军事会议中为傅作义担任翻译。抗战胜利随国民党部队到浙江桐庐扎溪(音)一带。解放后未随国民党军队去台湾,在杭州女中(现在的杭州十四中)担任了约2年时间的英语老师。后来在镇压反革命运动中被关入监狱,大约在1951年起在乔司农场改造。1958年释放,随后被安置在袁浦乡袁浦村11组劳动改造。但侯先生体弱多病,无法承受繁重体力,只能以乞讨为生,从此开始了长达10余年的乞讨生涯。
    1978年,粉碎四人帮后恢复高考招生,高校里亟需英语老师。侯先生在当时浙江省委组织部长沈桂芳(1947-1950年曾是杭州女中学生)和浙江丝绸工学院院长朱新予的安排下来到浙江丝绸工学院担任英语老师,后来在浙丝院退休。
    侯先生年轻时曾娶白元素为妻,育有两子,一子名兆平,又名袁征,非己出,现居北京;另一子贵侯,现居香港。大陆解放时,其妻与贵侯走香港,但其妻早亡,贵侯由他人扶养成人。先生居袁浦时,生活多仰袁家照顾,后袁家主人因故过世,袁妻祝云芳(1936年生)继续照顾侯先生,直到侯奶奶于1984年过世之后,先生与祝云芳成婚。袁家子女均待先生甚善,也是先生晚年得以安度直至95高寿的主要原因。
    先生生前与我说起,他这一辈子是尝尽酸甜苦辣,也曾经风光一时,也曾经沦落到最底层,不过,到最后还是平静而走,也算是圆寂。他生前曾送我们几位学生他所作的满江红词,是他在袁浦落难时所作,其中悲情,字字滴血。

万斛柔情,都付与,镜中花月。
勘破了,诸般色相,但余凄切。
孤冢埋妻魂梦杳,天涯有子音书绝。
剩萧条白发一慈萱,分艰孽。

亲故断,尘缘灭。心力瘁,生涯竭。
任儿嘻狗吠,靦颜偷活。
冷炙残羹和泪下,荒村野径吞声越。
看年年寂寞走江乡,何时歇?

    词中的孤冢埋妻就是指他早亡的前妻白元素,天涯有子应该是指在香港的贵侯,白发慈萱是指与他相依为命的侯奶奶。读着“冷炙残羹和泪下,荒村野径吞声越”,可以想见当年他在袁浦以乞讨为生时的艰境,悲从中来。
    今天,我们来看望先生,再到他当年走过的江乡,已是另一片景色。袁浦正在钱塘江边上,从现在的袁浦镇上走到江边也不过几分钟的时间。江面甚是开阔,对岸一片青山,高直的树林珊珊而上,江水的颜色是淡青黛色的,水上有船行走着,还有风清爽地吹着。那里油菜花依然是鲜艳的嫩黄,天气也是极好。先生所居的陵园也是面对着这片江面,这大概是先生最为悲切的地方,当年先生一声悲问何年不再走江乡,今天先生之魂却安歇在这里,长眠在这里,在阳光享受着这里的美景,人生的安排,也真是无法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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