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

彭建华

　秋的凉爽，往往是从一场雨开始。刚刚还是秋老虎发着淫威，突然，“凤凰”从电视的“天气预报”中飞出，一下便天地为之变色。满天的乌云有如百鸟朝凤一般，四面八方地聚集；地上的落叶，在突至的强风中有如梁祝化蝶，刺激着我的视网膜…行人四处逃散，身上的衣被风鼓胀成船帆。一切的一切，都在为一场秋雨的到来进行合谋……
　　【自然界的秋雨将至未至，然而，在一座黑云压顶的乡村红砖房里，一场人间夫妻间的秋雨，却说来就来。语，我们夫妻不是好好的嘛，你为什么要狠心说出离婚的话来呢？
　　云，我对不起你！我在外面已经有了别的女人，我……
　　语说不下去了，眼圈红了起来。云心疼了，伸出双手，搂着已经变心的丈夫，心中没有半点恨意，只是觉得鼻子发酸，仿佛有一场心雨就要来临……】
　　雨，终于下起来了。一开始是稀稀疏疏的，好象爆破时落下的泥块碎石，落下来显得勇猛有力，砸在瓦房顶上，噼哩啪啦响。马路上则被砸起一阵灰雾，仿佛有千军万马在纵横驰骋。顿时，空气中弥漫起一股浓烈的泥土腥味。紧接着，手指般的雨点连成一片，整个天地霎时被一个无边无际的巨大水柱充满，有如决堤的江河，汹涌而下，势不可挡……
　　【云捧起语的脸，两眼相望，泪如雨下……
　　语，你难道就真的将我们曾经的恩爱忘了？不！你没有忘！你决不会忘！因为，因为你说过你要负责我一生一世！我知道，我知道你不是一个负心的人！
　　云的泪水滴落在语那双红红的眼圈上，仿佛从心中流出的血……我，我，我，语欲言又止，好久才终于憋出一句完整的话来，我真的忘了，那你也就忘了我这个负心的人吧！】
　　外面的雨，越下越猛，顷刻间已成一片泽国。水面上开始漂浮一些草木、塑料袋之类垃圾，再又有锅、盆、桶、衣、鞋之类的家用品。因为地势低洼，云和语的房屋里开始进水了。
　　【云，快跑！语突然惊醒过来，拉起云打开房门就往外跑。谁知刚打开门，就有一股水流急冲进来，将两人冲倒在地。当语拉起云时，屋里的水已是齐腰深。他们哪里跑得动，只能一步步地往外移。因为云生得巧小玲珑，高大的语后来索性将她背在身上，一步一步往外挪。】
　　雨，继续在倾盆似的下。不远处一栋土砖老瓦房轰然倒塌，溅起丈余高的水柱。右侧数百米外山体开始滑坡，泥石流将一排红砖楼房夷为平地。水面上漂来一些鸡、鼠、猪、狗、羊的尸体，还有一具人的尸体一沉一浮地往水的下游漂去……
　　【啊！云吓得大叫，攀着语肩膀的双手不由自主地一松，差点就要掉落水里。语也跟着一个趔趄，脚下一滑，心中喊道，不好！下面是一口水井！就在他即将滑下水井的一刻，一眼瞥见一棵被水冲倒的大树，乘机将云一抛，大喊，云赶快过去抱住那棵树，我不离婚了！话犹在耳，语却不见了……】
　　……雨终于停止。……水总算消退。充斥人们视野的是满目的疮痍……
　　【云在默默地清理语的遗物。突然，一本医院的病历拉直了云的眼睛，肝癌晚期，这四个字象四枚炸弹在云的脑海里连续炸响。病历的背面页上，还有语写的一段遗言：
　　亲爱的云，我永远的爱人！我曾承诺要给你一生一世的幸福，可是我已经不能了。为了你的幸福，我只有伤害你，为了不给你带来更大的痛苦，我只有在生命尚存时与你离婚！因为，我爱你！！
　　云泪如雨下，仿佛那场秋雨的继续……】
　　一场秋雨结束，又一场秋雨来临，那是云的心雨，那是语在天堂的诉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