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帖] 谢泳:储安平死因小考

在六种储安平死因中,我倾向于相信“江苏出家说”
判断为“出家说”其实也不准确,或者应该认为是“江苏避难说”较为合适

储安平之死,目前有多种说法。我在2005年出版的《储安平与〈观察〉》一书中概括为:一、北京投河说;二、天津跳海说;三、青岛跳海说;四、逃亡苏联说;五、江苏出家说;六、红卫兵打死说。
在这六种关于储安平死因中,没有一种给出了确切的史料,所以基本都是推测和传闻,在这六种储安平死因中,我倾向于相信“江苏出家说”。判断为“出家说”其实也不准确,或者应该认为是“江苏避难说”较为合适。

2000年8月7日,我收到江苏无锡市后西溪皂筴弄3号余允中的一封来信,信的全文如下:

谢泳老师:您好!
我就是8月1日给您打电话的读者。关于储安平的生死问题,我一直留意,因我在75年夏季见到的一个人,可能就是储安平。本来想总有人与我有一样的奇遇,等此人出来说见过储安平时再与他对证,以求真实。不然的话就是孤证,孤证总是难于定论的。可是至今未见这方面的消息(邓加荣报告文学里提到的与我见到的不相同,再说没有写明确的人,难以相互验证。)您在电话里要我写出来,我考虑再三,写出来也好,但不希望公开,只希望出现有人与我有同样情况时,您帮着配合相互举证,想来在这方面您的信息来源广。
下面简单陈述如下:
75年,我17岁,上高中,对《水浒》着迷。因家庭成份不好,常被人欺负,所以对《水浒》里的好汉很向往,也想学一身武艺。由于少年时的我不知天高地厚,离家寻访山中高手,就像现在的少年看了武侠小说离家一样。在南京郊外的汤山遇见一位近似野人的老头,这人模样怪异,披肩的头发和手脚上像鸡爪子皮的皮肤至今难望。他坐在一块石头上,身旁的一只破篮里放着蘑菇。我当时认定这老头有功夫,便开口要学武,此人听后一笑,说:“你还年轻,等三十年过后,火气全无时,再来学。”这样就与他接上了口。我问他高寿,他说120岁。闲语中,他的口音里有宜兴味,但不明显,因我是无锡人,与宜兴相邻,所以听得出来。当我问他是否宜兴人时,他表情异样,现在想来引起了他的警惕,但异样表情很快就过去了,这样我们就谈起宜兴的人事物。其实是他讲的多,我只是虔诚地附和,当谈到宜兴的大姓—储姓时,他说了多名姓储的人的成就。后来他说:不过也出了一个右派,问我知道不知道储安平这个人。我摇头说不知,其实他提到的一些储姓人,我一概不知。现在回想起来,他提到储安平时,神情是复杂的。那天他的心情不错,也许好久没有与人交谈了,我还是年少无知,他少了戒心吧。他的一些话其实是在婉转地规劝我,有些话很是洒脱。后来回到家里,询问了储安平的情况后,第六感觉告诉我此人可能就是储安平,尽管当时并不知道储已失踪。从此我的感情深处有一种复杂情怀,这种情怀折磨了好一阵子。一星期后,出于少年朴素的义气理念,再到汤山,证实此人是否就是储安平,但遍寻不着。在一个山洞里见有破席破棉被等物,便坐在洞口等,天将暗时,仍不见有人来便下山。大致经过就是这样。
一晃二十多年过去了,由于对储安平有了进一步的认识,现在越想越觉得那人就是储安平。由于我的文字能力有限,再加上时过境迁,难以描述出当时的情境,一些细节也难于表达。我想汤山并不是深山野林,而且此人模样怪奇,一定还有人见过并记得,也许现在时机不成熟,待条件具备了,会有人出来说明的,到那时,我很愿意与之当面印证,以求证此人就是储安平。为此,我现在不想把我所见公开,以免影响将来印证时的真实性。
我的文字能力差,噜噜苏苏写了许多,给您添烦了,望见谅。

顺祝
平安!

您的无锡读者:余允中 8.3

通讯地址请阅信封

我现在已经记不起和余允中通话的情形,近十年来也再没有联系,但我对他信中叙述的早年经历还是相信的,因为他没有必要在这种事情上做假,虽然余允中不同意公开他的来信,他在信中曾提及如果另外有人提到类似的情况,他可以对对证,这样的事实虽然现在还没有出现,但有一个材料与余允中的回忆联系,可能接近储安平之死的真相。

2009年,我在新浪“储传能的博客”上读到了他一篇文章《储安平百年祭》,储传能的情况,我过去并不了解,但从他的叙述中判断,是宜兴储姓的后代,曾与储安平有过交往。他文章中有“安叔与我等小儿谈及往事,眉飞色舞,自鸣得意”的叙述,其中有这样一段:

十多年后,发现馨山寺有一僧人,酷似储安平,亲友及好事者,群相探访,磬山寺是传说中朱三太子避祸之地,很可能真是储安平的藏身之所。可是人去楼空,斯人不在。有人问询于我,我想起了一段往事:祖父好佛,与僧人往来甚密,磬山寺福元法师是我家常客,他是武僧,一日来访,我等小儿请他略露数招,祖父笑而促之,乃同至庭院。福元猿臂轻舒,兰台梅花零落;袈衫暗转,空阶落叶如扫。安叔是日亦休假在家,当即愿拜福元为师,福元笑道:“你是大学生,风华正茂,到你不得已时找我不迟。”居然一语成谶。此僧果是安叔,为何避而不见,我想可能也许他是不愿连累他人,时隔多年,他居然还负疚于心!

储传能文中曾提及文革期间,储安平曾回过家乡探亲,特别是提到储家早年曾与佛教的关系,这些点滴信息与余允中早年的经历有暗合处,有助于我们进一步判断储安平之死的真相。
博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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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得迷糊。
这么点信息,别说“倾向于相信”,对于支撑一个“假说”,也是相当勉强的。
列出的6种死法里,这种大概算是读者最愿意相信的结局吧。
同意楼上周毛头的说,从感情上更愿意接受“出家(避难)”的说。
别后竹窗风雪夜
一灯明暗复吴图
这点信息,在获得其它材料以资佐证之前,还不具备支撑学术研讨的资质。严肃的学人应该将其归类存档,而不是马上拿来做文章。
反过来,站在文人立场,这些材料倒很有趣,可以驰骋想像、寄托情怀。所以,把它写成一篇散文,倒不错。
大虫——从感情上更愿意接受“出家(避难)”的说。呵呵,也许“一语成谶”。
偶酿酱香入诗肠,常念老辣出文章.
说实话,我不知道非要弄清储安平的下落到底有多大的史与论的意义,(有这种史料探究精神当然是好的),下落不明本身就说明了这场悲剧的严重性质,一旦弄清了反而有种不知道说什么是好的感觉。
肤浅了,见笑!
“江苏出家说”更像是一厢情愿,在无产阶级专政伸到农村公社大队一级的中国,藏匿是相当困难的事情。当然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父亲有一个朋友,任职江西,文革里出走东北,在农村里改名换姓躲了两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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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京汤山,我1983年夏天去过,印象中正值发大水。汤山大概有个车站,如果没记错的话,我和朋友为了去栖霞山,在汤山下的车。
当年的旅行条件虽然艰苦,但汤山确乎不是一个适合避世的场所。我此刻闭上眼睛,还能想起桥堍河边的大量居民。
文革里最有可能藏身的,大概是疆、陇一带,其次东北,都是有流民传统之地,组织力量没那么严密,操外地口音,不足为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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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四旧很多庙宇都被迫“整顿”,尤其是在基层力量容易渗入的平原地区,出家或到桃花源,基本上是“感情上”的一厢情愿。
君子疾夫舍曰欲之而必为之辞
楼上的一些回帖似乎都有点跑题,我以为谢泳写这样的文字,就是为了提供一则关于储安平的史料,将余允中的史料性文字公开,仅此而已。文章加上后半部分,也算不得考证,只是为了不违背书信作者的意愿。另外谢泳没有如周兄所说的等待其他史料,而这样早发出来,也很可能是他觉得日后很难再遇到与储安平的晚年有关的一手史料了。写成散文,当然也可以尝试,但性质就变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