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帖] 光绪老师翁同龢“下岗” 竟是学生“大义灭亲”


  光绪二十四年(1898年),农历戊戌年。
  自从进入这一年后,老北京城就风波不断,新闻迭出。这不,四月十一日刚死了恭亲王,四月二十七日,整个北京城就又哄传起了又一个天字号新闻:曾经给皇帝当过老师的军机大臣翁同龢“下岗”了。
    四月二十七日,是翁同龢的生日,具体说,是他的69岁生日。本来,这似乎是个好日子。因为久旱的北京,终于迎来了一场春雨。这场春雨自凌晨一点就开始下个不停,虽然不大,但已足以稍解民困。时任军机大臣的翁同龢这些天一直在为春旱担忧,所以也不顾69岁高龄,竟为这一场春雨激动得不能成寐。这股子激动劲儿一直延续到上班时间,翁军机看奏折也比平日效率更高了一些。但是,接着就出现了凶兆。
  皇上召集军机大臣议事,却特地安排翁师傅不用进来。对纵横于官场的人们而言,这意味着什么,不言自明。
  翁同龢索性一个人独坐看雨,这一看就看了一个多钟头。其间,老人的心情可想而知。
  终于,密议的结论出来了,这是一份措辞严厉的上谕:“协办大学士户部尚书翁同龢近来办事多不允协,以致众论不服,屡经有人参奏,且每于召对时,咨询事件,任意可否,喜怒见于词色,渐露揽权狂悖情状,断难胜枢机之任。本应查明究办,予以重惩。姑念其在毓庆宫行走有年,不忍遽加严谴。翁同龢著即开缺回籍,以示保全。特谕。”其中,“毓庆宫行走有年”一句,说的就是翁同龢多年当小皇帝老师的往事旧功。
  据翁同龢日记所载,当他接到上谕的那一刻,百感交集,老泪纵横,泣不成声。外面的人,当然听不到他的哭声,后人也未必都看过他的日记,但却不妨碍人们做更大胆的想象与揣测。
  这道上谕迅速转化成无数条看不见的微波,渗入到京师的角落旮旯之间,激起一片片尘埃。人们纷纷传说着这个新闻,并开始努力给这件事情提出一些解释,而且还不止一个版本。
  但是,真相究竟如何?别人不得而知,唯有此时正准备走人的翁老师傅自己最清楚。
  二
  翁同龢觉得有点儿委屈,甚至不知道该怎么把这件事情记录下来。因为只有他知道事情的真相,这次把他扫地出门的既不是所谓的“保守派”政敌,也不是西太后,而是他的好学生——光绪同学。光绪赶他回老家,主要是因为他阻挠了新法的推行。
  想到这里,翁师傅不由悲从中来。
  翁同龢是帝师,他老爹也是帝师;翁同龢是状元,他大哥的儿子又是状元。在寻常人看来,那是何等的荣誉!但只有身在局中的他们,才深知什么叫“高处不胜寒”。
  这世上,老师难当,皇帝的老师更难当。
  光绪第一次去上课,是被太监抱进去的。那年他只有六岁。但就是这个六岁的小学生,却要先学射箭,接着学蒙古语、满语,最后再学汉语!最恐怖的是,四书五经的内容,甭管懂否,都要先背下来再说。除此之外,光绪每天还得去给慈禧太后作礼节繁琐的请安,以便于学习和实践各种礼仪。
  在这样一个超级沉重的课业压力下,光绪能不厌学吗?这也是考量老师水平的时候了。
  为了让光绪好好学习,翁同龢真是费尽了心机。他认真地观察着这个学生的每一个细微变化,总是以表扬引导学习,用今天的时髦语言说,他是很懂得赏识教育的。但学习毕竟太枯燥了,光表扬不行。翁同龢还根据孩童的心理,准备了很多历史故事和时政故事讲给小皇帝听,又准备了很多图画和地图,在光绪学习倦怠的时候给他看。
  比如,他曾经拿流民图给皇帝看。上面画着各种各样因无法生活而流离失所的底层人的形象。看到最后,他总不忘教诲小皇帝:皇上责任重大,要努力做一个好皇帝,让天下的百姓安居乐业啊——或许,这就是翁师傅的悲哀,他看的新书太少,总以为只要学生能做个好皇帝,天下就会太平,内可安,外可攘。
  又有一次,大清国和日本因琉球问题产生纠纷,那还是皇上入学第三年的事情。翁师傅给小皇帝讲时政,并教导他:这是我们的属国,但是,竟被日本侵占了。小皇帝眨着眼睛,作苦思冥想状。
  没有人知道,皇帝是否真的听懂了。翁师傅也没有把握。可是,皇帝忽然抬头说了一句话:“日本,小国也,大国也?”
  虽然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但翁师傅总是无法忘记当时皇上的神情。那个时候,皇上还小啊。可皇上是好皇上啊,从小就好。但是为什么命不好呢?
  当然,光绪的老师有很多,远不止一个翁同龢。甚至一度还包括了教习西文与西学的外国老师。但是,和光绪感情最深、关系最微妙的莫过于翁同龢。其原因,除了翁师傅深厚的汉文造诣之外,非常重要的一点在于,翁师傅总是设身处地地站在小皇帝的立场上思考问题,判断得失——翁师傅前后伴随光绪22年,这种付出从未间断。
    三
  一晃,小皇上长大了。翁师傅操心的事情也更多了。
  翁师傅没有看过新书,只知道过去的历史,所以他懂的是帝王之术、强干弱枝、居中驭外,是不可坐视权臣得势,更不容许权臣结为后党乱政。
  他懂制衡,但不是在多国环境中制衡外部强敌,而是在内部制衡李鸿章。他也懂太后不应干涉政治,但不是为了确立新的宪政制度,而是将专制大权从太后手中转移到他学生的手里。
    所以他看李鸿章是个怪物,这个怪物手里既有洋枪队,又有新式海军,还能调动两艘排水量七千多吨的巨型铁甲舰。这比安史之乱时的节度使可怕多了。何况,这个怪物不在遥远的塞外,而就在天子脚下。最关键的,这个怪物还是西太后的宠臣。
  翁同龢每想到这一点,就忍不住惊出一身冷汗。
  无论如何,收拾乾坤,应从收拾李鸿章开始。因为打倒李鸿章是一举两得之举:第一,可以削减官员的实力;第二,可以斩断西太后的手臂。
  无数次,翁同龢如许开导他的学生。而且自己身体力行,处处与李鸿章较劲。
  可是,李鸿章毕竟有平发捻、办洋务、守北洋的大功,又有太后做靠山,有一群职务显赫的老部下帮衬,有新式海陆军撑腰。要干掉李鸿章,谈何容易?所以要忍耐,要等待。
  终于,机会在甲午年到来了。这一年,朝廷因为朝鲜问题和日本发生了冲突。
  在翁同龢看来,这是天赐良机。而光绪的悲剧,毋宁说是从他看日本地图的那一刻起就被注定了。
  他问日本是小国还是大国,正表现了他的一个很单纯的思维:大可以战胜小。其实,这也正是翁师傅的意思:只要大家都齐心协力,大就可以胜小。
  但遗憾的是,这个认识是错误的。国家面积的大小不等于国家的强弱,大清国是很大,但内部问题重重,能释放的战斗力太少了;而经历了明治维新的日本则恰好相反。
  可惜,翁师傅没有看到这一点,光绪也没有看到这一点,他们想,与日本的战争固然会很麻烦,但总归是不会输的,并且还可以借机削弱李鸿章。而一旦战争打赢,功劳就是皇上的,太后就要真的一步步退出中国政治舞台了。
  这是翁师傅给小皇帝苦心设计的光明大道。
  小皇帝也果然按老师傅的指引走了。于是,一道,一道,又一道的圣旨,直飞天津:出战,出战,立即出战。陆军要进占平壤,南下汉城,把日本人一路打回釜山,扔下海喂鱼。海军也要出击,要主动外出扫荡,不许猫在军港里。要把日本联合舰队变成水下部队。如果时机允许,还要作好炮击日本本土的准备……
  一次次,光绪一个人看着康熙和乾隆的戎装像发愣。只有翁师傅知道,皇上的心在燃烧,这火将烧光讨厌的日本军队,也将烧光可怕的节度使,以及不正常的后党。
  但是,翁师傅也不知道哪个环节出了毛病,总之战争打输了。不仅输了,而且输得很惨,输得莫名其妙。
  从那之后,皇帝就变了,变得越来越不好理解了。
  光绪开始对洋人的历史和语言越来越感兴趣,甚至对侵略我大清国最厉害的日本也极度认同和关注。这怎么能行?这怎么能行呢?
  终于有一天,皇上看到了一个叫康有为的年轻人的上书。量变引发了质变,翁师傅的地位终于动摇了。当翁师傅对这一动摇表示异议时,干脆连那点地位也没有了。
  说起来,翁师傅在甲午战争后也变了不少。以前被他斥为西洋奇技淫巧的外国器物,无论是铁路、电报、电灯还是新式海陆军,现在他都逐渐接受了。那个康有为当初奔走无门,不正是他推荐给皇帝的吗?
  但翁师傅有他的底线,科举制度、君主集权是万万变不得的。可是,在康有为的煽动、蛊惑下,皇帝居然都要变。一想到这里,翁师傅就不免一阵引狼入室的叹息。
  翁同龢坐在家里,看着院子里的积水,无力地傻想着。却不知道,此时紫禁城里的光绪,也是别有滋味在心头。
    四
  作出罢免翁师傅的决议,对光绪来说确实是太过痛苦的一件事。因为,翁师傅对自己如何,自己最清楚。而自己和翁师傅的感情如何,两个人心里都很清楚。
  在甲午战争之前,光绪对翁师傅是言听计从的,但自打甲午战败之后,他就变了,变得越来越痴迷于西学了,甚至和李鸿章、张荫桓这些洋务官员越走越近。最后竟然因为看了康有为的上书而要全面变更祖宗制度起来,这令翁师傅痛心疾首。
    翁师傅急,急皇帝误入歪门邪道。
  光绪更急,只要能把中国文化传下去,把中国人给保住不灭绝,自己这个皇帝无所谓。是君主专制,还是君主立宪,看什么对国家有好处,咱就怎么变!
  翁同龢无语了,他困惑地想:皇上疯了吗?他坚信皇上不会疯,于是,他更加痛恨那个上书的康有为。
  这种恨,和他让光绪越来越难以接受的爱,最终葬送了他的政治生命。
  本来,因为翁师傅推荐康有为,光绪一度还挺高兴,高兴他和翁师傅终于又有了共同语言。但没想到,当光绪在四月初七兴冲冲地和翁师傅说起康有为时,翁却忽然异常冷淡地说:“臣与康不往来。”这令光绪很惊讶,忙问缘故。翁说:“此人居心叵测。”这一下光绪更奇怪了:“这个人不是你引荐的吗?既然居心叵测,何以以前不说?”翁说:“臣近见其《孔子改制考》知之。”
  光绪对此说法很不以为然,要知道,翁师傅当初力荐康有为时,可是说过其才胜臣百倍的话。第二天他又和翁师傅说起康有为,翁同龢便把昨天的话又重复了一遍。光绪便强令翁去找康有为,翁同龢索性打起官腔:“可以让总理衙门办嘛。”但光绪坚持让他去办,要翁亲自传知和康关系密切的张荫桓,去索要康的著作来看。翁师傅也硬气,继续抵制,甚至反问小皇帝:“张某日日进见,何不面谕?”
  这一下,光绪彻底愤怒了。而翁师傅似乎觉得还不过瘾,在被罢免的前几天,他和皇上又屡起争执。先是二十四日光绪要在宫内接见外国使节,翁同龢以为不可。同时发生张荫桓遭参劾事件,光绪怀疑是翁同龢“与彼有隙”所致,故令翁“推重力保之”,翁“据理力争,不敢阿附”。二十五日,学士徐致靖奏保康有为、张元济、黄遵宪、谭嗣同、梁启超为“通达时务人材”,光绪思贤若渴,当天就想召见,但翁同龢却主张“宜稍缓”。二十六日早朝,光绪想赏给张荫桓“宝星”(勋章),翁又表现不爽。而光绪不仅决定赏给张荫桓一等第三宝星,还刺激老师傅说:“李鸿章也可赏。”
  或许,那一刻翁师傅就已经预感到不妙了,但他还不清楚问题到底有多严重。
  其实光绪对翁师傅已经忍无可忍了。所谓芝兰当道,不得不锄。现在光绪一门心思地快速变法,也顾不得许多了。谁对变法有微词,就要拿掉。哪怕这个人是和自己有师生之谊甚至情同父子的翁师傅。这样想着,光绪亲自提笔书写了罢免翁师傅的上谕。
  一般而言,皇上并不需要亲笔写上谕,就目前可见的文物档案而言,光绪在百日维新前后亲笔书写的上谕只有五份,其中之一就是这份罢免翁同龢的上谕。这也是这份上谕的结尾是“特谕”而不是“钦此”的奥妙所在——对老于官场的翁同龢而言,当他听到这“特谕”两字的时候,就该知道,这次人事变动是光绪的心意,而不是颐和园方面的阴谋。
  现在,让我们再看看这份光绪御笔亲写的上谕。
  上谕说翁同龢“近来办事多不允协”、“咨询事件,任意可否,喜怒见于词色”,显然是有本而发的,是光绪的真心话。而“屡经有人参奏”一句也不是没有根据的,当时确实有很多人出于各种动机参劾翁同龢。但接着说老师傅“渐露揽权狂悖情状”,那可就不免冤枉死翁同龢了。可是,这就是政治。要不这么说,单靠前面那一串,是不能得出“断难胜枢机之任”的结论的;而得不出这个结论,就不能随便罢免重臣。和历史上那些任意罗织罪名、置人死地,随便让臣子为自己牺牲的君主比起来,光绪的心已经比较软了。但作为光绪的第一次硬心肠行动,他选在老师傅生日这天签发“下岗令”,而且一脚就把老师傅踢回原籍,出手又委实太狠了一些。
  五
  对于翁同龢的被罢免,最震惊的人莫过于颐和园里的西太后慈禧了。
  说起来,慈禧早就想收拾这个碍眼的老东西,但却一直没有找到好时机。另外她也不想为了这个老头与皇帝过于尖锐对立,于是就暂时搁置了这个议题。没想到现在皇上居然自己把这个老东西给收拾了。
  在她看来,光绪的这个决定,真是太可笑、太愚蠢了。这是断自己的手臂。因为整个大清国里再没有比翁同龢更忠于光绪的人了。而理由仅仅是一点点意气之争,这不是太小孩子气了吗?难道政治是过家家不成?慈禧深知,只有聚集到最大力量的人,才能成为政坛的胜利者。故而要善于使各种各样的人才为己所用,手下之间分歧越大,越便于在上者驾驭。这就是帝王之术,这就叫分化瓦解、互相制衡。
  慈禧是一贯只讲权力斗争的,所以她毫不犹豫地抓住了这个机会。她先是批准罢免翁同龢,继而便开始进行新的人事安排了。
  翁师傅是汉人,而军机大臣是要保持满汉比例的,故而翁师傅出缺,补进来的也只能是汉人。这一补,就把直隶总督王文韶补了进去。而在大清国,直隶总督一向和朝廷政局生死攸关。现在,这个要职又出缺了。谁补呢?太后没明说,只是说先让荣禄代理。这也就意味着整个直隶地区都更紧密地攥在了西太后的手里。
  这样一来,从罢免翁同龢到安排王文韶补缺,再到给荣禄挪位子,都是随机应变,却正好变成一气呵成的连环拳。要是自己操刀,反而不见得这么顺当。
  难道皇上真的不懂这些吗?慈禧想着,不由得替祖宗的基业担忧起来。
  同样的一场春雨里,折射出了三个完全不同的世界:小皇帝急于变法,急得丧失了政治生存的基本理性;老师傅要小皇帝当新康熙,却完全忽略了新时代的新要求;老太后却想着怎样在不丢失自己政治地位的前提下保住祖宗的基业,为此,关键时刻不惜像小皇帝拿掉翁师傅那样为紫禁城换马。
四月十一日刚死了恭亲王,四月二十七日,整个北京城就又哄传起了又一个天字号新闻:曾经给皇帝当过老师的军机大臣翁同龢“下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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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记得恭亲王临终嘱咐说翁居心叵测,并及怙权。
诗酒风流近散场,心情无限对斜阳,如今只剩燕双双。
病酒願爲千日醉,看花誤惹一身香,夜來有夢怕還鄉。
四月十一日刚死了恭亲王,四月二十七日,整个北京城就又哄传起了又一个天字号新闻:曾经给皇帝当过老师的军机大臣翁同龢“下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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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记得恭亲王临终嘱咐说翁居心叵测,并及怙权。
邱晓云 发表于 2009-10-12 19:07
走向共和里面六王是这样说的,“……聚九州之铁,不能铸此大错……”云云。
你有权保持不沉默,但我们很快会让你沉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