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帖] 我爷爷和我奶奶口述的一些事

[原创]我爷爷和我奶奶口述的一些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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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爷爷是个陕西洛南县三要乡地主家的长工(干过好几家).我奶奶是河北保定蠡县一个小型资本家的小姐(小时候上学还有伴读书童).现在两人都是离休干部,药费全报,年薪很可观.按理说,两人应该对D感恩戴德,但是两个人回忆和讲述历史的方法全然不同,当然对D的看法也截然不同.我只想把他们的只言片语做个还原,让人能看明白那个时候一点真实的生活.   

对于加入BL军的初衷,两个人的说法就很不一样.我爷爷说,抓壮丁的时候他躲到山上几回,有一回还在山洞里遇到豹子.不过最后还是没躲过,十多岁就被XX党拉壮丁了.爷爷说的时候很气愤.后来是在战场上马惊了驮着他跑到了BL军的营地,结果他就被就地收编.这个故事我曾经在小学时候给同学们炫耀了好多次.我奶奶说参军这个事情的时候没有多少感情波澜,她说以为参军有机会发财.我奶奶一个不谙世事的地主家小姑娘不可能有什么生活的理想,不过是人云亦云地说出来那个时代参军的普遍缘由.

小时候我显然喜欢听我爷爷的故事,因为他总能够把故事讲得不但主旋律,而且极富传奇色彩.原因在于他在地方上当过很长时间的领导,对于作报告已经很熟悉了.爷爷在我那时幼小的心灵上是偶像一样的人物.而奶奶就是一个说话平淡的没有什么见识的老太太.她总是很刻薄地在一边揭露爷爷说的话的破绽.然后给故事一个完全不同的版本.我爷爷说过他受伤后还受到过周总理的接见,我奶奶只是回忆说战场上人都看不清,就是一通乱扔乱放.她还说在行军路上,军人们坏事也是一件不落地干,不管叫什么军.她对于我给她讲的BL军的一些神勇事迹她都很莫名其妙,很不认同地撇撇嘴.

现在我处在这个年纪才明白了一些真相,我奶奶不是个没见识的老奶奶.她当时在部队是混文艺兵的,更有机会了解到整个军队的动向和情形, 况且她是读过书的女学生,解放后当医生,在同龄人里面是有学问的.而我那看起来能说会道的爷爷坦白说,他根本没有读过什么书,全靠经验和一张嘴(原谅我这么不敬).

他们之前的事迹反正我是看不到的,但是他们在五十岁以后的岁月我还是可以见证的.我爷爷什么时候说话都冠冕堂皇,平时非常和善,但是牵扯到自己利益的事情一点都不放松.比如说他总是说他大女儿命苦,但是他宁愿帮他外四路的侄子也不肯拿出一点钱来贴补他大女儿,在他心里根深蒂固地认定了女儿是赔钱货,是别人的人.慈善地一如圣诞老人的他见风使舵的本事非常强,见什么人说什么话.对待儿女也是一样的.我爷爷对待我的态度就是一个例子:我在考上大学之前也是被他列在赔钱货里面.考上大学了他就人前人后地捧我.不过随着扩招大学生不值钱了,他也就对我不理不睬了.后来还到处给人说我没良心不孝顺,呵呵,如果我没有当时落魄,他也不会那么说.后来我考研了而且前途似乎光明,他对我的态度又有了好转,不过比较审慎.我现在就很慨叹的官就是不一样,警觉性很高.我奶奶为人处世就比较重感情,话说的再难听但是事情做得大度,表里如一,不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对子女对别人都是大大方方的.

我曾经以为我爷爷在家里是逆来顺受的,因为他从来不对奶奶发脾气,在人面前都是一幅听话的样子.我奶奶脾气很大,比较没有人缘.可是几乎家里所有的事情都是我奶奶在做,并且家里所有的坏事都是我奶奶一个人在大包大揽.

其实我最后想:我奶奶和我爷爷其实代表两个不同的阶级.我爷爷是彻头彻尾的无产阶级,我奶奶是资本家出身.两个人的做派在这里似乎能找到一点答案.我很怕说多了不好,我只想说,仓廪实而知耻.人只有在物质丰富的时候才能谈到人的尊严和做人的风格等等.无产阶级是一个多么可怕的阶级,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他的出身让他非常有紧迫感,所以他们奉行的是丛林法则,就是说只要有利于自己的就是好的,不利于自己的就是坏的.他们自己可以随着环境的变化而变化,只要不剥夺他们的物质财富,其他的都可以扯淡.他们都没有机会注意到人生更高层面的东西,比如感情,爱,等等.这个阶层很容易有奶便是娘,很容易翻脸.我奶奶是见过世面的人,她在物质面前更容易把握住自己.她从小得到了爱和很好的物质,所以她身上单纯的气质更多一些.她其实有了探索丛林法则以外的道路的可能性,

到了老年,我爷爷和我奶奶对待其各自家人的态度也不尽相同.我爷爷很谨慎地对待自己的本家亲人,如果不谈钱的话可以很愉快地回忆往昔,谈到钱马上理性处理.他和数年不见面的亲哥哥见了面以后也是很官方式的寒暄,背过脸就跟我们说他大哥如何不好.我奶奶对待家人明显没有我爷爷的理性,她很看重亲情,见了自己多年未见的老大姐失声痛哭.

我认为爷爷掌握了D的无产阶级干部的诸多要领:靠言语蛊惑人,靠热情打动人,绕来绕去还会绕到自己的小算盘上来.

有一楼的朋友提到过血统问题,我就讲讲我爷爷和我奶奶的儿女们吧。我爷爷和奶奶是原配,一共生了四个儿女,三男一女。全都进了国家机关和事业单位。老大在公安部门,老二在边防部门,老三在银行,女儿在电信局(以前的邮电局)。这个大家都明白,我们的时代是龙生龙,凤生凤的时代,在小地方很少有人能蹦打出这个圈子。这些儿女看上去都是普通人,但是龙生九种,每个的性格都不同。他们的青春在文革度过的,所以一定要提到文革。

文革中,爷爷受到批斗,虽然他为人比较谦卑,但还是要被例行公事地打倒,大字报都贴到家门上了。他后来的讲述对这段历史比较含糊其辞,也许是吓怕了,也许觉得不怎么舒服。他的言谈里充满了对新生活的赞美,其中大部分原因在于每个月不劳而获的那么多钱,对于一个小时候曾经在深山里吃不饱饭的穷人来讲,他本以为自己的老年要在讨好儿孙辈的苟延残喘中度过,可是居然有了能够免费养老送终的D,他觉得幸福是应该的,人不能吃谁的饭砸谁的锅。

在文革中,亲情是一个被淡忘的词语。爷爷忙着搞革命,奶奶要工作。剩下的高高低低的孩子跟放羊一样养着。在这样看似干部,其实农民气息很足的家庭里,地位最低的就是那个唯一的女儿——即使唯一也逃不脱赔钱货的命运。他们的女儿学会了在七岁的时候蹬着板凳擀面,照顾下面的三个弟弟。有必要对他们的女儿的一生做个描绘。

他们唯一的女儿.这个女儿就是我姑妈,现在是个快六十的人了,显得比同龄人苍老。她现在总是穿着一身廉价的运动服(她喜欢运动),从后面看上去像个鹌鹑,因为过多的操劳让她有些驼背。不过她是美的,现在看也还是能看出来。

文革中的她在这个家庭中扮演了十分重要的角色。她十多岁,虽然上学,但几乎从来都是迟到,因为她要做好一加人的饭,要洗衣服,一切家庭主妇的活计都落到她的身上。我奶奶那被人所赞赏的直率和急脾气在姑妈这里没有起到一点好作用,在一个不幸的家庭里面女性往往有互相虐待的嫌疑,而这个家庭里的虐待是单方面的。姑妈被打过多少次她自己已经忘记了,记得比较清楚的是有几次差点要了她的命,那个年代死几个人很正常,自家孩子莫名其妙死掉的也不少。又一次,她被冤枉了,她不给奶奶承认错误。于是她的一条腿差一点就废了,大冬天穿不进去棉裤,穿单裤。跛了一个来月,人们都以为她瘸了。她第一次来月经,肚子能疼死。但是很小资的奶奶不懂得怎样关心一个青春期的女儿,她甚至辱骂女儿糟蹋了她的那么多草纸。爷爷在十月天气里逼着来月经的女儿出去挑煤,中途要淌水两次。姑妈的月经因而是断断续续的。一个女人在性别上只能体会到痛苦和耻辱。呵呵,我爷爷也是体罚的,他不会比我奶奶手软,他会用鞭子抽自己的女儿,像打一个逃兵,原因只在于他的大儿子因为太饿偷吃了一个馒头。这使我想到了许多中国农村的贫穷农民总喜欢在精神上虐待孩子,我怀疑他们甚至喜欢听孩子鬼哭狼嚎的惨叫声。穷,完全是一种罪恶,他逼出人的很多劣性,甚至变态,其中包括对弱小者的欺凌和损害。我不知道是不是应该庆幸瘦弱的姑妈在那样恶劣的环境中居然活下来了,因为她后半生的命也苦透了。一个干部家庭的女儿受过这样的苦,我相信整个中国大部分女孩子的痛苦还会比她多。我惊讶于中国人承受苦难的能力,像个海绵一样吸走了生活抛给自己的所有厄运。

然而文革中的姑妈也是有快乐的,她是个长相清秀能歌善舞的女孩子,并且有极强的语言天赋。她的英语老师最喜欢让她朗读英文版的毛主席语录。她也是在经历过诸多磨难之后再遇到自己以前的老同学时才知道那些调皮到家的男生其实当时多么爱慕她。他们甚至开玩笑的说,嫁给他们任何一个也比现在要过得好得多。当她能够穿奶奶的军装的时候她也是快乐的,那是美的东西,是奢侈的。

她很快就长到了出门谋生的年龄。17岁,她带着一卷很薄得褥子去上班了。在一个城市的塑料厂里,她电焊过,在车间呆过。在她这几年的岁月里有三个重要的人。有两个上海人,是一对,在他们身上她看到了希望,看到了与她不一样的生活方式。这一对上海人无疑是漂亮且精致的,他们也是看不起其他丑陋鄕气的同事。当他们看到了姑妈时他们认定她和他们是一种人:漂亮,精致,自尊。他们是最早的小资雏形。他们是好朋友,并且排斥其他人进入他们的圈子。姑妈曾经用很羡慕的口气说那男的上海人如何疼女友,完全不像她所见到的那些莽夫。他们的出现给姑妈提供了对未来美好生活的想象。不过这段友谊还是随着上海人的返回而告终。这段时间姑妈应该是放松,愉快,有自信的。还有一个人是追姑妈的一个小伙子。会拉小提琴,白白的,家里很有知识背景。姑妈没有提供对这个青年过多的讲述,有些人应该被珍藏在心底。

很快,姑妈在爷爷的强烈要求下回到了小地方。他认为女儿嫁得太远就用不上了。她回来之后就开始了相亲。后来她的生活可以用红颜薄命四个字形容。她不明白,在一个小城里是不允许一个女孩子有太多想法的。第一个丈夫很聪明,前途无量,门当户对,但是他意外工伤死亡。第一个丈夫死了之后她明白了什么叫人情薄如纸。丈夫尸骨未寒,丈夫家人就来要家具,那家具是她和丈夫省吃俭用买的。第二丈夫离过婚,最初装作很受伤,其实是中山狼,在外面搞破鞋。知道姑妈生了个女孩之后再也没有出现过,离婚。第三任丈夫自私,暴躁,阴冷,狭隘。她不再对婚姻抱有希望,只想养大自己的女儿。不过她没想到,女儿在长大后非常不理解姑妈当初的选择:嫁人。因为娘们两因为那个垃圾男人受了太多的心理伤害。我表姐虽然很优秀,但是她的性格充满了自卑和猜疑。这是姑妈的第三人任软饭男丈夫造就的。

现在姑妈还是会定时去看爷爷和奶奶,听他们的抱怨,然后安慰下。现在住在顶楼的姑妈的丈夫仍然是那个软饭男,她仍然穿着廉价的衣服,见了人很谦卑地笑,不过这笑和爷爷是两码事。她一辈子都不觉得自己可怜,反倒觉得众生可怜。

有人说过,如果一个女人总是遇人不淑,那么肯定是这个女人有问题了。不过我要说的是姑妈的后两次婚姻都是在爷爷和奶奶的威逼利诱之下做成的。

我想写一些真正的有关回忆的东西,不带任何感情,我看过陈丹燕写过的三本书:《上海的红颜遗事》,《上海的风花雪月》,《上海的金枝玉叶》。我喜欢那种一点点通过历史的点滴堆积起来的东西,客观而又主观。刚才在鼓楼旁边的邮政储蓄邮寄了一些礼物给我的爷爷奶奶,然后顺着后海慢慢地走了一圈,有些冷,不悲不喜的,水面上偶尔有鸭子。回忆是吸毒,令人欲罢不能。

我姑妈的事情现告一段落,写写我爷爷和奶奶的其他子女吧

老大是个大大咧咧且有些小虚荣的人,在社会上摸爬滚打遇到过很多事情,见过一些世面,外貌很威武,唱歌非常动人,他曾经唱哭过很多人。这个家族有一些从我奶奶那里继承下来的浪漫主义情调,即使在社会的打压之下这些特点变得模糊不清,即使他们刻意伪装出一副市侩的面孔。

在小地方,浪漫是一件很不靠谱的事情。这样的想法只能被压抑或埋藏。我的大伯是个浪漫的人,我许多年没有见到他了,但是就在我沉潜下来的记忆里他的身影却是逐渐清晰起来。我大伯对于现实的一次最高公然也是最大逆不道的反叛是一次婚姻出轨,对象是一个刚进入社会的女孩子,很漂亮。这个家族动用了所有的人力对我大伯轮番轰炸,骂出各种难听的话。三十来岁的大伯经历了人生最大的低谷。后来是经过姑妈跟那个女孩子的一次谈心才彻底打消了那个女孩子想嫁给大伯的念头。吃过苦的姑妈天生有一种让人信服的安全感,她跟女孩子说了什么别人也不知道。那个女孩子是哭着走的。出轨这件事并不是像人们想象得那么戏剧性,或者说惨烈。它只是生活里的一件事,也有起因经过结果。里面也几乎没有骗子。众生都是值得悲悯的,大伯和那女孩子也不过是左右不了自己命运的可怜人。二十来年前那样的事情很大逆不道,那个女孩子受到的伤害最大,要嫁个门当户对的好人是不大容易了。大伯狼狈地逃离了我们的小城市。现在他有孙子了,很喜欢小孩子。虽然在老一辈人的嘴里大伯是个不靠谱的人。但是我感觉大伯起码是个有血有肉的人,即使犯了很多错误。他很喜欢和小孩子交朋友,他对人有一种非功利的爱和热情,这个和我爷爷奶奶是不一样的,不过到底他也只是个没什么出息的大儿子。

大伯的故事完了,还有其他故事在延续。他的儿子是这个家族中把浪漫虚无的精神发挥到极致的人。堂哥很帅,帅到了惊艳的地步,虽然这个家族都遗传到了一副好相貌,堂哥在其中还是鹤立鸡群。堂哥是从画里面走出来的人物,单纯美好善良。这样的人是最容易被损害的。他的恋情每次都很荡气回肠,无意于事业金钱等等男人关心的话题。十几岁的堂哥喜欢看电影,一个接一个。毫无疑问,他是这个家族最不靠谱的人,也是个情种。他结了婚,又离了婚,在家人的骂声中如当初的大伯一样仓皇逃离到另一个城市。不幸的事情会世袭,像诅咒一样。然后他又结婚了,和一个不漂亮,但是很善良的女孩子,有孩子了。他现在胖了,不好看了,变成了普通人,于是他的故事结束了。我上次见他的时候,他完全是个路人甲,只是问我,“你上次带回来的海参还有没有?给我带一点。”

二伯靠谱的多,因为他是个比较理性的人。我喜欢二伯的长相,精致而文雅,很有气质。二伯当初是想掌握自己的命运,背过了视力表才通过检查考到军校,后来分到北京。但最后还是犯了这个家族致命的缺点——痴情。结果又回到了西安,谢绝了当时一个中央领导千金的追求。后来又支持他老婆出国。他现在有时候也后悔自己的选择,告诉我:“年轻的时候别太较真。”那些俗人,并非一开始就是俗人,但是走着走着就成了芸芸众生,看淡的只是感情。二伯宠我,他觉得一帮侄子中间我最像他,然而我却是个女孩子,他也叹气了。上次见他是在西安,他开不错的车,人更精致了,也更市侩了。我对他最深的印象不再是爷爷桌子上摆的那张他上军校时气宇轩昂的照片,而是上次堂妹考上好大学他请客喝多了时那想哭又想笑的表情。人若是没多少感情就不会苦了。

老三实在就不像这个家里的人,小算盘敲得啪啪响,说话做事完全不讲情义,佷势力。我爷爷和奶奶最喜欢这个小儿子。他对他们也是绝情的,他们住在一起,天天为钱在争吵。他中途死过一次媳妇,续娶了一个,超生了两个孩子。他这一辈子逃过了感情的陷阱,却没有逃脱钱的陷阱。

现在活到25岁了,我才明白了一点点人之常情。二十岁以前的岁月里,我的大脑都借给一些莫名其妙的知识和理论了。在我按照主旋律的途径不停读书往前走的时候,我何尝把我确确实实当作一个人?我敢说,中国有50%的人没有把自己当人,也没有把别人当人。在人们眼里只有目的和工具。我想问:我们家人的这些悲剧都是谁造成的?或者说什么力量是主谋?

中国人是善于遗忘的民族.即使经历过再血腥的场景也可以被儒家的盛世太平假象收买.要问一个时代的好坏,不要问年轻人,要问那些经历过更替的人,他们看好戏的精神头很足,说假话的默契很好,也许是因为心死了,也许是因为心凉了,看透了人生只不过是吃喝拉撒那点子事,没必要较真,没必要上纲上线。

文革那个时代的人在讲述的时候有猎奇的心理,那些被批斗的人也不过是倒霉,若没有轮到自己头上,那就是万幸。中国人从来不把自己当成一个族群,他们很容易把弱者和死者撇出去,然后关起门来做春秋大梦。知识分子的大多数也不过是拿一些残酷的历史作为愤怒的理由和谈资。其实我们从来没有真正把那些因人祸而倒霉的人们放在自己的行列中间,从远古神话故事里带来的忧患意识早就被我们这个善忘的民族弃之如履。

我听过最善良的姑妈讲述的文革,这个善良的人仿佛是被一种不自觉的邪恶力量所驱使,她冷酷无情地说着那些事情,并且也有一定的看好戏的潜意识。那是被一个时代磨灭的良心和灵魂,被一个时代赋予的人与人之间的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进化论生存法则。
姑妈说起那些被批斗的知识分子时说,“脖子上挂一个大汽车轮胎,跪在车上游街,各种各样的姿势,一天下来人就没气了,两个人一边抓一个胳膊哧哧哧地拖拉下来,腿都是在地上拖。看得人也多啊,人山人海的。还包括那时候的大好人,谁说一句话呢?”“还有一个痨病鬼,要吃人的脑子,就到南河沿去挖死人脑子,血里呼啦的,就是瓦片上烤着吃。”

我奶奶对于文革的记忆仅限于自己在做月子的时候没有人照顾,她不记得那时候死了多少人。

我爷爷说道一个事例我觉得很有必要重提。他说解放后他回到家乡,曾经欺负过他的亲戚很惶恐,因为他有枪。他一不小心说出来了一个秘密,“那时候说把谁崩了就把谁崩了。”不过我爷爷算是善良的,没有草菅人命。

我有时候也同情爷爷的身世,因为太穷了,被亲戚家诬陷偷玉米棒子,结果被打得满口牙全都松了。砍柴被斧子砍到了胳膊,晚上又被蝎子蛰。他们从小就意识到死亡的恐惧感和紧迫感。而死亡也被他们看的非常淡。穷人对不好的事情总是有很强的接受能力。麻木和迟钝是对自己的保护。

死了很多人的械斗时期好像在很多人脑子里成了一场全民狂欢的血腥游戏。中国人被压抑太久了,不惜用同胞的血液来体验快感。每个地方上都有两股子势力在窝里斗,每个人都充满了革命热情。一切政治名号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发泄,参与,看一场好戏。有的人在看戏的过程中把小命搭进去了。

除过被整得太惨的人,大部分普通人的文革回忆中反到充斥着很多幽默,即使是黑色幽默。

在十多年前的一个时候,不知道D内部又出现了什么内讧,内部发行了许多关于文革的资料,其中披露了很多血琳琳的例子,好像要用这些材料煽动一部分人的怒火。唉,我们的健忘在于选择性地失忆又选择性地恢复。如同任何一部被拍烂了的爱情偶像剧。在我看这本书的时候,我的同学们还在讨论到底是崇拜毛主席还是周总理,而我看一旁冷笑,“你们崇拜不起。”

我师兄说过一句话,"说话犀利的人都是老实人."不老实的人在事实上已经占够了便宜,就不会稀罕占那点口头上的便宜了。我总是很狭隘地以为历史上有成就的哲学家和思想家都是老实人,都是在现实中吃亏碰壁的那种人,而这种人往往在心理上是痛的,因而说出了一些真实。我那刚开始被我批判了个够的爷爷也是个老实人,只不过他选择了说谎。他那些不断讲着的故事就是对现实中的自己的粉饰,他始终是个硬不起心肠的人,一如这个家族中大部分的人。讲故事即是心理暗示也是心理疗伤。

以前,对于先介绍人的籍贯很不以为意,因为不相信人的地域性。谁是哪里人有什么关系呢?现在才明白里面的深意:地域不仅牵连着荣誉,而且包含着大家族的遗留基因。在很久很久以前,只有一家人来到一个地方,然后生存繁衍,在经历过一定的优胜劣汰之后剩下当前这么些人。这家人或者这个部落的人来的很偶然,也许是分封,也许是逃难,也许是路过,也许是贬谪,也许是躲避世。。。。。。许许多多的原因。于是在这个地域的人自觉不自觉的就带有了先人身份的色彩,并且把先人的故事埋藏在了血脉中。

有个朋友的家乡在山西一个地方,为了表示对朋友的尊重,略去地名了。他清楚地知道自己的祖先是犯人以及犯人的家属,路过这个地方,然后很偶然地留下了。他对于家乡的人有着十分复杂的情感,他说他爱不起来:民风彪悍,唯利是图,贪得无厌。他们这个地区也和周围的县市融入不了。虽然毗邻一个拥有悠久历史的名城,但是一点也没有受到熏染。他曾经开玩笑地说,“我们的人品烂在了源头上。”

先人被贬谪或者怨杀的族群势必带着一股子狠劲儿和戾气。仇恨有时候是生的动力,是麻木的良药。带着仇恨的人容易思考也容易行动。

我家地处盆地,物产比较丰富,人群非常稳定,最早属于分封在此。无灾无难很多年,人们信仰变种的儒家哲学,有十分古老的孔庙。在受到市场经济的冲击之后家乡越发显得老态龙钟。而这个地区的人越发显得猥琐而愚昧,我们的先人小心翼翼委曲求全的生存,留下了一群庸庸碌碌的后代,不断的磨灭,血性的丧失,剩下的恐怕只有猥琐和市侩。中学时候我带着崇拜去翻那一本厚厚的地方志,我失望于那些平淡无奇的祖先,他们把生存哲学发挥到极致。民风淳朴的溢美之词包含着多少无奈与心酸。我明白了我为什么不能接受沈从文笔下那些充满杀戮的情节和暴力美学。我不能体会热血澎湃的湘西人的爱恨情仇,因为我们的地域心态已经步入静止,有的只是苟延残喘的生活。在我贬斥那些充满力量和威胁的事物时,我悲哀地发现过分的自我保护会令人丧失追求自由的能力。猥琐即是生命静止的直接反映,猥琐既是对自我尊严的践踏,更是对他人尊严的践踏。不光我的家乡,甚至全中国都在盛行猥琐。呵呵,变种的儒家文化最后只剩下猥琐。儒家文化是对人的文火慢炖,慢慢抽走了人的精血。儒家文化充满了对弱势的歧视和蹂躏。儒家的目的只在于延续和生存,以及对即得利益的小心翼翼的维护。站在任何一个三线城市的肮脏的大街上都会使人悲从中来:粗俗的举止,毫不在意的穿着,灰扑扑的人群。儒家文化其实是最野蛮的不文明的文化,不只是因为其教义对女性的歧视。我的家乡那高发的癌症率,就有了解答:长期的委曲求全导致心理垃圾过多催生了众多的癌症。我们都逃不掉的一个祖先叫做孔子,他使得大部分的地域多了一个共性。一个地域的族群若是把儒家文化看清些,那么便会幸福些。

儒家文化对女性的歧视破坏了爱存在的可能性,没有爱的男性或者女性都容易陷入暴戾和歇斯底里。于是我们不难理解我们藏污纳垢的中华文明的诞生。在一堆应该或者不应该的条条框框中间,僵死的是生命和爱。爱带着宗教式的情感,带着自我牺牲的精神,和对欲望的节制。中华文化给予了男性放纵的权利,同时剥夺了他们对真正生命的体悟,以爱的名义,从而是使他们走上了一条不归路。在婚姻中相互虐待的人们很多,而中国人骂人的话也很决绝,语言暴力普遍存在于众多中国家庭里。我一个德国的师姐说结婚前父母给予她们爱的祝福,而一些中国家庭却在教儿女在婚姻里不能吃亏。甚至有家长告诉儿子在第一次家庭冲突中就要把媳妇打怕,防止其以后闹事。中国人不缺乏暴力思维,只不过英雄无用武之地,只能在婚姻中实践。一个浸淫在传统文化中的男人是很可怕的,他的可怕在于不动声色地进行思想复辟。我的家乡有打老婆的恶习,不打显得不威风,不知道许多年没有回家现在是否好一点了。

最后要说,读太多的书对于一个女孩子未必是好事。读书并且思考是件绝望的事情,意味着世界上又多了一个受苦的灵魂。人总是逃过了一种痛苦,其他的痛苦又接踵而来。

虚伪根深蒂固地扎入了每一个家族,我们在掩藏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时候还能够看见儒家变种文化的幽灵在一个家族中飘来飘去。虚伪既来源于儒家文化的坚强,也来源于儒家文化的懦弱。哪怕在一个家族的至亲中,大家还是说着冠冕堂皇的话来掩饰自己的真实目的。若说这是文明的表示,我不禁哑然失笑,在春秋时期外交需要讲故事或者引经据典来阐明自己国家的立场。延续了几千年,到底是文明,还是虚伪?《大话西游》中唐僧说,“想要吗?想要你就说嘛。你不说我怎么知道。”虚伪是对自己种种真实欲望的掩饰,就是想要也不说,或者不直接说,靠人与人之间猜心。虚伪是聪明的表现,直截了当在一个家族中显得彪悍而不合时宜,并且有一大堆的理由等着批判你。基本上一个人的真诚在一堆人的虚伪中落荒而逃。我前面提到的表姐在虚伪和残忍中受到了伤害。

我那可怜的表姐在这个家族的虚伪中受到显而易见的不公平。她那贫穷而危机四伏的家不再是她安逸的避难所,我那善良又可悲的姑妈在家庭的没有硝烟的战争中明显处于劣势,接着她那更可怜的孩子就成了家庭冷暴力的直接受害者。她很像一块破抹布被扔来扔去,她徘徊于各个她母亲的娘家亲戚家,只为靠着别人的同情和取悦别人混日子。姑妈的可怜在表姐身上显得可恨。她原本美好的再婚打算只为拖油瓶的表姐打开了一扇地狱的大门。并且,在那个软饭男人还没有厌倦她的时候她又替他生了一个男孩。当三口之家其乐融融的时候,姑妈甚至也感觉到了表姐的多余。一个男人总是很容易离间两个相依为命的女人。至此,表姐的命运已然注定。不管姑妈在表姐成人之后如何诉苦,如何申辩自己的再婚是为了让表姐过得好一点,不被别人欺负,我仍是冷冷地记得她的一段隐藏在讲述中的事实,她不是个撒谎者,在她的意识里已经被自己的牺牲精神这个说法催眠了。她没有意识到表姐是在一个无爱的环境里长大的。相似的命运一再被重复,曾经被奶奶虐待过的姑妈在得不到家庭温暖的时候也通过语言暴力虐待表姐,虽然她在日后总说自己几乎没有打过表姐,牺牲自己幸福都是为了表姐。一个女人总在为自己的错误找借口,而不想着如何弥补这个错误,或者说道歉和羞愧。这恐怕就是女人的原罪。家族内部也是一个欺凌弱小的地方。一个家族积聚着许多仇恨的怨念,这些怨念自然不可能以家族中的强者为发泄的出口,他们不敢。因此,这个发泄口责无旁贷地由表姐承受。姑妈的贫穷和没有地位直接影响了别人对表姐的态度。有一次,爷爷奶奶家办事,来人很多,我也在这其中。我穿着漂亮的衣服,吃着巧克力,看着院子里没人理睬的叫花子一般的表姐,问她,“你妈呢?”“在做饭呢。”她对我出乎寻常地热情,看得出她很寂寞,虽然院子里有很多人。有时候小孩子也是残忍,他们的残忍来源于不自知。我很想捉弄她一下,六岁的我很看不起她的廉价的衣服和乱糟糟的头发。我说,“你想吃巧克力吗?”她脸红了,看得出她自尊心很强。我掰了一小块给她,她很不好意思。迫不及待地让我看她的那些杰作:泥捏的一排东西。“你用手捏的?”“恩”。“真恶心,用手捏你泥巴?”我鄙夷地看她一眼。她又开始羞愧了,好像觉得犯罪了一般。她一定觉得是自己错了,一定觉得捏泥巴是很肮脏的事情。我奶奶突然在院子里心血来潮叫她过去吃苹果。苹果很大,但我确定那是个坏苹果。表姐吃得很香,还让我咬,我皱着眉头谢绝了。我清楚地看到那个苹果上的虫眼。奶奶没有恶意,她只是认为一个坏苹果对于她已经足够了。在吃苹果的过程中里,表姐碰见了大伯,大伯就很直接地跟奶奶说,“坏坏苹果,让娃吃什么呢?”“坏苹果才甜呢。”我奶奶不以为然。表姐之所以能够在爷爷家混很久,是因为堂妹的存在,这个小娃娃需要一个不掏钱的小保姆。我姑妈在新婚的快乐里是想不起这个拖油瓶吃百家饭的丫头的,这个丫头却惦记着她们。在他们回老家探亲之后的岁月里,表姐不止一次地跟同学说她爸妈要从外地回来了。姑妈回来那天,她很早就回家了,没有钥匙,只能坐在门口,据说,坐了半晌,后来自己都睡着了。表姐后来说姑妈见了她并不显得高兴,问她怎么衣服这么脏。她去看小弟弟,弟弟扇了她一个耳光。姑妈解释说,“小孩子不知道怎么稀罕人。”很多年后表姐和我并坐在湖边的时候,她回忆了这些一辈子会被封存的东西。她很平静。每个人在受到生存驱使的时候都是毫无尊严可言的,比如长大后优秀非常的表姐在小时候的那些经历,她只是不愿意忍饥挨饿,所以尊严人格和爱对于她显得太奢侈了。她学会了察言观色,讨好这个家族里面每一个人,也只为衣食无忧。她像一个皮球被踢来踢去。爷爷和奶奶对她的感情很复杂,既有来源于血脉的亲情,又有对女孩子的厌恶和对她父亲以及她的贫穷的歧视。他们对外人讲的时候总是很动情地说这个孩子如何可怜,转过脸表姐还是个可怜的拖油瓶。人的语言善于为自己粉饰太平。

我的房间正对着古老的钟楼,它旁边是一棵静态的树,阳光的颜色很浅,可以想象老猫蜷缩在墙角打盹的惬意.

抛开了林林总总的沉重,能够发现很多有意思的人.

今天不回忆了,讲一些我的师兄和师姐的故事吧.这些生活中少有的性情中人.

我有个喜欢听戏的师姐,她整个人都显得不真实,快三十的人了,连一点生活的常识都没有,她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那些唯美的戏剧上,我们都笑她是个纠结的人.不过,我最喜欢找一个闲暇的午后去她家两个人一起在戏里一梦千年.人生难得一个"痴"字,一个"痴"让人能够体会到比别人更浓烈的爱恨情仇.师姐什么戏都爱听,甚至粤剧,本来我对于白雪仙和任剑辉的又扁又平的嗓子不喜欢,但经过师姐的潜移默化的影响,居然现在也能听得津津有味.师姐唱粤剧最好,嗓子石破天惊的.她有一种魔力,让你跟着她的情感走,感受唯美的气息.我跟我母亲提起过这位师姐,她说这孩子太灵透了,说罢摇摇头.我母亲喜欢黄梅戏和越剧.

我还有个有意思的师兄,研究福柯的,经常揶揄他,"福柯跟你都很猥琐."他撇撇嘴说,"但我们猥琐地很伟大."他通德语,英语,梵语,法语,有比较强的语言天赋.我第一次跟他说话感到他很另类,他从来不会替人打圆场或者说一些无伤大雅的好话.我曾经在主持一次节目之后碰到他,他冷冷地说,"你对领导们太殷勤了."我回他一句,"有本事你今天别听领导的课."上课他还是乖乖来了,坐在我旁边在本子上鬼画符.我说你能不能记笔记?他乜斜着眼睛回我一句,"那老王八蛋比老子差远了."说完对着讲台端端正正竖起中指.这家伙知道那位很有国际知名度的老先生高度近视.他对整个生活充满了调侃,也许是不屑.他曾经坐在一个饭馆里吃饱喝足后才发现自己唯一值钱的是身上一件大裤衩,借用了饭馆的电话让他室友去赎他,然后赖掉不还钱.这个师兄其实是个单纯的人,他用行为艺术来反抗种种,结果他还是个善良的人.他在我一个才华横溢的师姐自杀后替她默默做了很多事,其实他并不认识她.他一边骂我不学无术,却又发来他最新的文章,并且狂妄地说,"给你们这些贫民吃吃鱼翅."毕业典礼合影的时候他刻意露出自己的一腿腿毛,说是留给X领导的纪念.他就站在X领导的后面.照片的效果很好,当然看到了仁兄的一腿黑毛.昨天他还发给我一封邮件,说,"我觉得我们都是可怜人."

我室友小乖是个自恋狂,每天都要对着镜子说三遍"我最漂亮".她养了一只院子里的小白猫,很怡然自得地过着小日子.她是我见过的内心最强大的女孩子了.曾经我们在路上计算回头率,她很正经地告诉我,"知道吗?其中有60%的人是看我的."我很想告诉她人们只是很好奇肩带这么细,裙子这么大,不会掉下来吗?注:这个裙子是她的.我们两个平生第一次痛快地喝酒是偶然逛街的时候她提议红酒可以美容.于是我们买了一瓶不便宜的酒回来在寝室里一人喝了一大杯,她很豪言壮语,"喝酒算什么,老娘是酒神."半个小时后自称老娘的她吐得不省人事.我头痛欲裂.醒来后,她又恢复了自恋,"我觉得我喝酒的姿态都倾国倾城."她曾经一度累得跟条狗一样地替导师干活,末了,导师只给她了一小瓶香水.她将其送给我,说,"这是老娘的苦力钱."我一个不忍就带她去街上陪她疯玩.

我表姐也是个优秀且另类的人,即使我还对她童年的那段历史耿耿于怀,而她却早已超脱了那些过往的碎片.她表面上活得优雅而隆重,其实内心也有挣扎和痛苦.原因只是她还是个性情中人.

表姐是个实力派,她的名言是,"我说的每句话都要用行动证明."她做事很发狠,要求极致.她一般很看不起别人,总说别人是不纯粹的人.因而,她很少有朋友,在别人眼里很神秘.我窃以为她有点像日本人和德国人.具体没有深究过.

表姐上初中时曾经说过,"莫欺少年穷",具体好像是跟某位亲戚说的.这句话在她发迹之后被许多人拿来说事,一度让那位亲戚不好受.她是太剑拔弩张了.在她身上我看到了一个很优秀的品质:血性.但却为她担心,中国不缺人才,也不缺乏磨灭人才的环境.我问表姐做事何必这样呢?她很坦白,"我没有自信.还很懦弱.我的所有的行为都在试图为我找回自信,我没有你幸运,可以有正常的思维方式."

看似强大的人有时也是不幸的.我怀疑表姐是否找回了她真正想要的.

我发帖子源于这里有很多经风雨见世面的前辈们打开了我的思路.也因为自己年少无知,对很多事物不了解,想找答案.也因为不平则鸣.说我将"孤独终老"和不"善良"的作者看得出也是个善于思考的人.所以我尊重您说我的权利.我不喜欢辩论,辩论在很大程度上无意义,且鸡同鸭讲的可能性更大.我们都倾向于维护自己的自尊,而争论的内容已经不重要了.我的善良是努力维护他人的合法权益,并且尊重他人的选择.但是我不容许善良和愚昧链接在一起.更不愿意别人把善良当作名词、工具和大帽子。最苦莫过于灵魂的受苦,身体的受苦有时候还在其次,现如今祥林嫂式的受苦的灵魂还比比皆是。善良和名声有时候会成为老实人的诅咒。如果有些人是一些文化和制度的既得利益者,那么我也尊重这些人对某种文化和某种制度的鼓吹,毕竟吃谁的饭不能砸谁的锅。不过,请这些人不要试图阻止利益群体之外受苦的人们对强加于他们的制度和文化的质疑和控诉。既得利益者你们要记得,你们是既得利益者,其他人不是。其他人也没有理由和义务去维护你们的权威,他们并不是“一眼望不到边的奴才”。我会尊重长辈,会按照他们喜欢的方式做事,有时候甚至去迎合,那是因为爱,不是因为权威,抑或是既定的制度和文化告诉我的。人不是一块泥巴,可以任由揉捏。

另外我自己写个东西挺不容易,我的作文从来都是最低分,我的思维很断断续续也很破碎跳跃,所以我很谢谢大家来看我这么支离破碎的文章。欣赏那些很有想法又勇于实践的前辈,我会秉承开放性的思维方式。不排斥各抒己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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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喜欢讲我表姐的故事,因为她是个复杂的人,复杂的人对人有诱惑力,引诱你去记述和思考。

表姐对于姑妈表面上百依百顺,并且无条件地孝顺她。她说服自己接受世俗和姑妈的说法,催眠自己有一个平凡而伟大的为她受过很多苦的母亲。而她又是痛苦的,她毕竟有真实的心理体会,不是外人可以了解的。

以前我也躲避对姑妈做事方式和心理的剖析,认为这对于一个受了很多苦的女人太不公平.她一辈子不过想要一个名声.看了之后我逐渐明
白了一点女人的想法,执着于自己的一个想法,就是要一个说法,实际利益变得不重要了.她在再婚之后是有短暂的快乐的,要不然她不会再生一个儿子.单亲母亲太不容易做了,需要足够的坚强和理性,要不然她们的懦弱所带来的痛苦会一件不落地报应在孩子身上.世界上最残酷的事情莫过于大人把痛苦强加在一个孩子身上,大人可以贫穷,可以落魄,但是不可以让孩子来承受他们造孽的恶果.我姑妈是个坚强的人,却是一个始终对生活抱有幻想的人,而不是抱有希望.有希望的人可以通过自己的努力去一点点达到自己的目的,而幻想的人却屡屡失败.
    表姐在姑妈手里是个试验品.在姑妈在婚姻中逐渐清醒的时候,她意识到血脉相连的亲人才是可靠的,于是表姐从亲戚家中回到了自己家.表姐常年被那个窝囊的男人骂得无处可藏.而姑妈有时候也会把因压抑而形成的有毒情绪发泄给表姐.因为那个窝囊男人对表姐的蔑视,姑妈为了和他制气,就发恨要让表姐出人头地.表姐在近乎变态的学习中很痛苦,她曾经写过非常消极的日记,一连很长时间.表姐并非是个资质很好的人,她依靠非人的意志力和努力.姑妈在忍受生活,她把忍受生活的"智慧"传给表姐.表姐是个步不快乐的人,

她从来都在赶路,来不及欣赏任何一处美景.

姑妈骂过表姐很多很恶毒的话,表姐曾经跟我说,如果现在有人骂她那样的话,她会丧失生活的勇气.恶毒的话是毒药和匕首,能够刺穿人的内心.

表姐害怕结婚,害怕要孩子,对于人性的恐惧让她对自己失去了信心.她很宿命,相信不好的事情将重演.人的历史都在低级的圈子里循环,永远没有尽头.
师傅教导:刨花直窜过肩膀,方显木匠功夫深

老木匠的工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