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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老木匠    时间: 2010-12-21 14:01     标题: 近代百姓见闻录

抗日战争时期的普通百姓见闻——近代百姓生活(1)
近代百姓见闻录
原系列文章载于网易《风雨书屋的博客》http://fysw.1942.blog.163.com/

前言:

历史通常记录官方和大人物事件,对普通百姓的情况反映较少。为此,本人将自己耳闻目睹的近代中国百姓的生活汇集在此,供大家参考。由于本人经历有限,内容大多数是局限在苏南的一个中等城市(且称为C市吧)内,但是都是真实情况。

1937年,我国开始全面抗战,不久上海沦陷,C市时局非常紧张,一天,突然一巨大爆炸声,把全市的老百姓吓得面无人色,接着是持久的轰炸和扫射声。轰炸结束后,从火车站回来的人说,日本飞机轰炸了火车站,车站被炸得血肉横飞,地上躺满了尸体。老百姓本来就惶惶不安,经过这次惊吓,大批人踏上了长途逃难的苦难历程。

有钱的人搭乘火车、轮船,没钱的人只能苦两条腿一路走过去。火车或轮船一路上不断遭受日机的疯狂轰炸。每次凄厉的警报声拉响,列车立刻停下,难民们从车厢里跳出来,躲进田野或庄稼地里,伏在地上闭着双眼,捂住耳朵,祷告自己能躲过劫难。天空中日机一次次对列车俯冲轰炸和扫射。警报解除,回到列车旁,铁轨两旁躺满了没来得及逃躲的人的尸体。有的尸体炸掉了胳膊,有的炸掉了大腿,还有的头也炸没了。不仅火车、轮船遭受轰炸,沿线的城市也遭到猛烈轰炸。当时长江沿岸的武汉,有苏联支援的号称 “正义之剑”的航空队保卫。每当日机来犯,“正义之剑”的勇士们就起飞迎战,给日机以沉重打击,所以,日机很少敢进犯武汉。但是,许多苏联勇士也牺牲在我们中国的土地上。(今天,在南京的紫金山麓,矗立着抗战时期我国、美国、朝鲜和苏联等航空英烈的纪念碑,其中美国人最多,约两千多人,苏联的“正义之剑”的勇士们的名字也镌刻在纪念碑上。)

逃难路上另一可怕危险是,遇到国民党的伤兵,或者说是带着武器的逃兵。一次,长长的一列难民车辆被堵住,好久不能前进。一位国外刚留学回来的有钱少爷决定往前去看看,到了被堵的第一辆车旁,见到两个国民党的伤兵正拦住路要钱。这位少爷上前对伤兵说:

“我来给你们钱,放大家走吧。”

说完,这位少爷打开随身带的皮箱,拿出两根小金条给两个伤兵。伤兵接过金条,对少爷说:

“我们连长请你去谈谈。”

少爷就大摇大摆的跟着伤兵往旁边的山里走,等候他的家眷再也没见到他回来,后来在山里发现他被勒死在那里。

农村基本上不会遭到轰炸,但是,农村也并不安全。那时候匪患严重,农村的人只能自己组织起来自卫。经常半夜三更,突然狗狂吠起来, “镗镗镗..,” 急促的锣声后,村里的年富力强的男人们立刻拿起锄头扁担和鸟枪等武器,聚集到一起抵抗土匪。躲在家里的老弱妇孺只听到外面脚步声、嘶喊声和枪声,吓得瑟瑟发抖。

年青人还有一大危险,就是遇到政府军的抽壮丁。被抽到的壮丁,怕他们半路逃跑,都反绑着双臂,用长绳子串成一长串,往训练地集中。半路上逃跑的,抓到后就就地枪决。稍加训练后,就派往前线,武器装备也极差,因此,伤亡很大。然而,尽管是抓去当兵的,绝大多数人一旦上了前线,几乎都英勇作战,往往和日寇同归于尽。

C市是沦陷区。倒未听说过,鬼子进城时进行过大规模的屠杀。不过,老百姓尽量避免到城门附近去,因为,城门口有鬼子兵站岗,过城门时,必须向他们鞠躬敬礼。鬼子兵还经常将手掌朝下,做乌龟爬的手势,侮辱中国人是“亡国奴”。有些人稍有不慎,鬼子兵就用大皮靴猛踢,甚至用武士道训练的柔道本领,一次次把人背在背后,越过肩膀“大背包”翻出去,摔到地上,几次下来,人就被折腾得断了气。更可怕的是,城门上常还悬挂惨遭杀害的中国人的人头。

日本鬼子只控制C市的市区及附近,广大农村还是属于抗日力量的,有新四军和附属的游击队,也有国民党系统的地方武装“忠义救国军”。令人痛心的是,尽管大敌当前,还经常相互摩擦。 “忠义救国军”根据地基本上在太湖一带,为了争夺地盘,也渡江去和江北的新四军开战。土地主的乌合之众当然不是新四军的对手,每次都大败亏输,几乎全军覆没,逃窜回来后,不服气,招兵买马后再渡江北上,于是,又一次全军覆没。
沦陷区百姓不仅受日本鬼子的欺凌,物质供应也极端匮乏。但是,也有一些出卖民族利益的民族败类,企图讨好日寇来获得好处。有一名裁缝,春节回乡下过年,回来后,偷偷将当地新四军的情况报告给日本人。日本人得到情报后,组织了一次扫荡。那时候,敌中有我,我中有敌,新四军很快就知道了这个裁缝的无耻恶行。一天深夜,新四军的一个小组潜伏进城,用刺刀挑开裁缝家门,把他全家都捅死,出城前,还朝天放了两枪,告诉日本鬼子,“老子们来过了!”

那时候,人命不值钱,杀个人就如同杀一只鸡。因此,当然也有错杀的。一位商人春节前要到农村的一个镇上去收账,担心过城门时被日本人抓去当壮丁,借了汉奸组织“维持会”的徽章挂在胸口。果然,顺利出城了,因为天寒地冻,在船上冷得受不了,就上岸走路,暖暖身子。不料,迎面来了两个新四军战士,一看他胸口挂着 “维持会”的徽章,立刻拦住盘查,再看徽章背后的号码是“001”号,好家伙,是个大汉奸!他分辩说自己是来乡下收账的。新四军就把他带到他要去收账的店对证,可是,那个店里的人却不敢出来指认他。他吓得在店门口捣蒜般磕头,可是店里人无论如何也不肯沾这个边。当时新四军正要换防,没时间再纠缠下去,当场就一枪把他毙了。

临近抗战胜利,C市的汉奸们见势不妙,暗中向重庆方面递送消息,被日本人发觉。一天晚上,日本兵由一名汉奸领路,按照名单,一家家抓那些汉奸。当最后一名汉奸被抓后,那名领路的汉奸对日本人说:

“全抓到了。”

日本人说:

“还没全,还有一个。”

“没啦,还有谁呀?”那汉奸诧异了。

“就是你!”

日本人指着他的胸口说。于是,这名领路的汉奸也被日本人抓了。由于,那些汉奸平时作威作福,被称为“大亨”,所以,这次行动在当地称为“捉大亨”。

几天后的一个晚上,西城区的一个电影院正在放映电影,猛的“轰隆”一声爆炸,全城立刻戒严,城门关闭。这场电影本是日本兵包的场,这爆炸肯定是冲日本兵的。可惜的是,日本兵临时退了场,一名带着姘妇的中国商人去看电影,定时炸弹在他座位下爆炸,他被炸弹炸断了双腿。安放定时炸弹的,是一个被抓汉奸的儿子,原本也是为日本人卖命的,老子被抓后想报仇,没想到反炸了中国人。光复后,此人作为小汉奸,被国民政府判刑,解放后又被判刑,坐了一辈子的牢。

抗战胜利前夕,有一家全家老小,被指控是重庆特工,绑在黄包车上去刑场枪决。没几天,日本鬼子就投降了。

长达八年的抗战终于结束了,但是,国民政府在接收前,命令日本兵暂时继续维持当地治安,所以,城门依然由日本兵站岗。不过,这些日本兵再也没了昔日威风,一个个如丧家之犬,对过往行人,一个劲儿的媚笑和点头哈腰,看到有些头面的人物,更是九十度鞠躬。轮到中国人冲着他们做乌龟爬的手势了。

抗战胜利了,老百姓欢天喜地,然而,苦难远没有结束,新的灾难又将来临。
作者: 老木匠    时间: 2010-12-21 14:02

大陆上最后的国民党士兵——近代百姓生活(2)
近代百姓见闻录
  
自古以来,中国老百姓见到兵都畏惧三分,所谓“秀才遇到兵有理不清。”而对于国民党的伤兵,更是唯恐躲之不及。

伤兵们欺负百姓理由十足,“老子在前线受了伤,你们还不孝敬我们?”白吃白占天经地义。行人们看到伤兵,赶快躲到旁边别的路上去,普通人家赶忙把门关上。可是,开店的可没办法立刻把排门上好,只好由他敲诈勒索了。

当铺是有钱的主,伤兵自然不会放过,经常会捧了个盒子进来:

“老板,咱来当这个活宝,你看能当多少钱?”

如果,柜台后面站的是没经验的年青店员,傻头傻脑的去验看什么活宝,盒子一打开,老鼠立刻跳出来,不见踪影。这一下捅了大漏子。伤兵揪住店员胸襟,破口大骂起来:

“他妈的,你小子把老子的活宝放走了,赔!”

可是,如果不验,过几天他来赎当,打开盒子老鼠当然已经饿死,他又要大闹:

“他妈的,你小子把老子的活宝整死了,赔!”

所以,有经验的帐房先生必定过来陪着笑脸打招呼:

“哎,你老总的活宝,咱们小店哪敢当,这里是点小意思,不成敬意,就给老总买袋烟抽吧。”

把些零钱往他手里塞,然后,好说歹说把他劝出门。

伤兵们饭要白吃,酒要白喝,戏和电影要白看。白看就白看吧,可是还要边看边捣乱子,吓得观众赶快逃走。C市电影院老板不胜其扰,只好报告宪兵司令部,请来两名宪兵在影院门口站岗。一天晚上,伤兵们又来白看电影了,站岗的宪兵立刻挡驾:

“里面已经客满,不能进去,等下一场吧。”

“他妈的,老子来看电影,还要等什么下一场,不行!”

伤兵们说完就往里面闯,与宪兵发生了肢体冲突。双方正推推搡搡的时候,不知怎么的碰到了一名宪兵挎在背后的冲锋枪扳机。冲锋枪立刻自动冲着地面连续开火,子弹打得地面火花四溅,吓得那名宪兵站在那里一动都不敢动,伤兵也一时给吓懵了。等冲锋枪夹子里的一梭子弹全打完,伤兵缓过神来,仗着人多势众,挥拳殴打宪兵。电影院里的人停了枪响,都吓得从边门逃出去,电影也放不下去了。两名看电影的青年军从影院出来,上前跟伤兵们论理。伤兵们本来只恨打架找不到主,看到有人送上门来,自然不会放过,围上去就有群殴。两名青年军见势不妙,赶快落荒而逃,躲进一个小巷子里,不料,那小巷子是一条死胡同。进得去出不来,只好伏在巷底地上。巷子又狭又黑,伤兵们一时也不敢冲进去,堵在巷子口破口大骂:

“龟孙子,有种的给老子爬出来!”

青年军也不回答,只是冷不丁用轻机枪往外打几发。外面的伤兵越聚越多,最后,一名喝得醉醺醺的伤兵,高喊一声:

“老子不怕死,冲!”

就往巷子里冲去,里面“哒哒”一梭子打出来,这名伤兵被一下子打倒在地,其余伤兵“哗”的一下四散而逃,全没了踪影。原来,也不过是欺软怕硬的纸老虎。

人与人不都一样,国民党军队里也不都是无赖。C市的一名工人回忆说,临近解放前,他娘患了重病,无论是求医,还是拜佛求神,都无济于事,最后奄奄一息了。他爹去求一位巫婆,巫婆告他,他老伴已经上了阎王的生死薄,活不成了。他爹回来大哭一场,准备后事了。消息被国民党的一名军医闻知,赶来为他娘诊治,替她注射美国进口的西药。那军医不仅不收诊疗费,每次坐着黄包车来,都是自掏腰包,药也是免费提供的,那时候美国进口的药品是非常昂贵的。经过他精心治疗,那工人的母亲很快就痊愈了。工人的爹想起那个巫婆,恨得要去扒她的屋子,被周围人拦住了,他爹从此以后也再不求神拜佛了。

他爹非常感激那名军医对老伴的再生之恩,知道军医夫妇俩膝下无子女,而自己家有五、六个孩子,就想将最小的一个男孩,送给他作养子。那名军医苦笑了一下说:

“时局如此,我今后恐怕自身都难保,不敢再收孩子了,谢谢您的好意。”

以后,那名军医的命运如何,不得而知了。

以后,解放军渡江一路南下,国民党溃军一路三三两两的北上回家,经常会在路上相遇。解放军会问:

“老乡,去哪儿呀?”

“回家种地去!”

“你们的长官呢?”

“早跑得没影子了,大家自顾自了。”

“一路走好!”

解放军没有为难这些溃军,然后回到家乡后,等待着他们的是什么就很难说了。
作者: 老木匠    时间: 2010-12-21 14:03

上海解放前后——近代百姓生活(3)
近代百姓见闻录
  
1949年解放军席卷大半个中国大陆,只有上海还控制在国民党政府手中。当时,物价飞涨,物资匮乏,普通老百姓生活艰难。无论是法币还是金元卷都如同废纸,只有铸有袁世凯和孙中山头像的银元依然能保值。每天晚上马路边,黄牛们手里的银元“叮叮当当”响,嘴巴里吆喝:

“大头(袁世凯)小头(孙中山)买进卖出!”

袁世凯和孙中山这两个死对头,做梦也不会想到,自己居然会由于黄牛们的赚钱买卖,结成了联盟。

电台里依然天天放 “夫妻相骂”和“三轮车上的小姐”等流行歌曲。“夫妻相骂”里,女的埋怨男的穷,“家里冷冷清清像个殡仪馆。”男的抱怨女的成天烦,“我不会投机倒把,哪来的金刚钻”。“三轮车上的小姐”的歌词是,“三轮车上的小姐真美丽,西装裤子短大衣,长长的眉毛大眼睛,…,在她身旁坐个怪东西,年纪倒有六十几,胖胖的身子大肚皮,…,他为什么对你这样欢喜?你为什么对他嗲声嗲气?”两只歌曲的歌词都很逗,放到现在恐怕也有一定社会意义,当然,歌词中的三轮车得改成“大奔”或“宝马”了。现在,正如“非诚勿扰”的一位女孩所说的那样“我宁可坐在宝马里哭。”

电台放的最多恐怕是“一座大桥快倒了”这支曲子了。一遍遍“快倒了,快倒了…”反复的唱,看来国民党政权真要“快倒了”。

一个国民党逃兵躲到上海亲戚家,邻居们关心时局,向他打听前线的情况。这位逃兵说:

他是被抽壮丁抓去的,后来,参加了淮海战役;仗打得非常激烈,国军的机枪打得枪管发红,漫山遍野满是共军的尸体,但是,共军一批倒下,又一批冲上来,就象潮水般涌过来;刺刀拼得手都发软;后来,他们部队被共军围困,没有吃的饿得发昏,共军喊话“国军兄弟们,到我们这边来,有给你们吃的,一定让你们回去!”有人偷偷过去,还真的吃了馒头再回来。

后来,他设法搞到老百姓的破棉袄,逃出了部队,白天潜伏黑夜步行,走了十多天从徐州一路走回到苏南家乡,回到家后,大哭了一场,这条命算是捡到了,害怕再被抓去当壮丁,就又偷偷躲到上海亲戚家来了。

周围的人听后,觉得共 产 党真要打过来了,听说,共 产 党杀人放火,共产共妻,个个心中忐忑不安。有钱的阔佬更是忧心忡忡,一旦共产共妻,自己这几房小老婆就都成了共有,岂不是大大的不合算。不过,三轮车夫和卖苦力的倒暗暗高兴,自己一辈子娶不起老婆,一旦解放,也能过把共妻瘾。

国民党的部队的机械化装备开进了小学对面的空地上。小学里一位女教师在黑板上画了个大大的桑叶,代表咱们中国,又在桑叶旁画了条小小的蚕,代表日本。她说,咱们中国这么大,日本这么小,怎么能打得过我们,小蚕吞不下大桑叶,所以,上海一定不会被解放。这位糊涂的女教师,居然会把咱堂堂的中国人民解放军误认为是小日本。

一天,大炮轰鸣了一整夜,第二天,说国军打了个大胜仗。家家户户门口都必须挂上青天白日旗,以庆祝国军的伟大胜利。果然,第二天晚上再没有听见枪炮声,看来,共军被彻底消灭了。老百姓一夜平静,清早醒来打开家门,只见马路边躺满了一排排穿粗布军服的士兵,看到老百姓还分外和气,原来一夜过来,上海已经解放了。

历朝历代每逢朝代更替,胜利者免不了大索三日,以犒赏士兵,三日后才下令封刀。而解放上海,没听说杀人,更没看到放火,没有一个士兵到老百姓家里扰民,真乃仁义之师也!

几天后,解放军显示了自己盛大的军力,浩浩荡荡的队伍在马路上列队游行,整整一连几个小时,都看不到尽头。街头欢迎的人群唱起“索拉索拉,多拉多,欢迎人民解放军!”

改朝换代,一切都得改过来。过去学校里,每天清早孩子们必须集合在操场上立正,仰视升起的青天白日旗,和尚念经似的唱三民主义。现在,蒋委员长要改称“蒋匪帮”。过去的歌不让唱了,要唱“解放区的天是明朗的天。”唱“南泥湾”。马路上天天非常忙碌,秧歌舞一路扭过去、秧歌调一支唱罢又一支,“咚咚锵锵”的腰鼓和锣声震耳欲聋,镶嵌铜钱的莲相杆子,也“哗啦哗啦”的来凑热闹。

可是,上海人看惯了西装、领带和旗袍、高跟鞋,听惯美国的爵士乐和本土的靡靡之音,对于穿着蓝布棉袄,腰缠红绸带,东拐西扭“咚吧咚吧”秧歌舞,实在看不顺眼,认为是,土包子和叫花子们玩的玩意儿。也流传许多土八路的笑话:

一些解放军想熄灭电灯,就爬到凳子上,鼓起嘴巴凑上去使劲吹,就是吹不灭,于是,全班战士都轮流上,还是不顶用,只好把班长、连长请来,班长、连长虽然嘴巴大,可依然不顶用。

后来,知道了窍门,回家探亲时,兴高采烈的买了灯泡、电线和开关,带回家乡。衣锦还乡当然荣耀异常,老乡们纷纷围过来听看这位解放军大官,这位大官祭出洋法宝,在家乡父老面前漏一手,得意洋洋的把电线挂到梁上,老乡们满腹狐疑瞪大眼睛看着,可是,这位指挥员无论如何扭开关,电灯就是不亮,真是颜面扫地,骂起娘来 :

“他妈的,这些上海资本家,玩什么鬼!”

可是,老乡们不这样想:

“俺早就知道,灯没油哪会亮,瞎折腾!”

一位解放军指挥员看到钟表店的柜台里陈列着手表,就请店员拿出来给他看看,接连叫了三、四次,那店员连正眼都不看他一眼,最后,他忍不住走到店员面前:

“俺叫你那么多次,怎么就不理人?”

那店员白了他一眼:

“侬买得起吗!”

说是,旧社会把人变成鬼,新社会要把鬼变成人。人死了都要变成鬼,鬼怎么能反过来变成人?可是,解放军不是已经在叫小囡(小孩)小鬼了吗?小囡是小鬼,大人就是大鬼,老人就是老鬼,还有男鬼,女鬼了?上海人犯糊涂了。

毛穿着他那身蓝布棉袄头戴八角帽,说一口湖南土话来到上海,上海人心里嘀咕:

“这样的土包子能治得了国家?”

土包子不敢指望,可是,美式配备的国民党洋包子更是不济。叫嚷要反攻大陆,八月十五回上海吃月饼,可是,别说回上海,连舟山群岛也丢了,恼羞成怒,便把老百姓当出气筒,飞机轰炸上海,把杨树浦电厂也炸了,上海好多地区一连停电好多天。以后,天天高射机枪和高射炮响彻上海上空,雪亮的探照灯光柱组成网,在漆黑的夜空扫过来,扫过去。后来,听说“蒋匪帮”的飞机被打下了两架,以后,就不再听见高射炮的声音了,夜空中的探照灯又继续了半年多也熄灭了。

往后,“仁义之师”瞪眼了,不再施“仁政”,要开杀戒了,“镇压反革命,大家一条心!”反革命分子成了“老鼠过街,人人喊打!”提篮桥监狱人满为患。

一夜之间,舞厅被关闭,专业伴舞的舞女统统被一网打尽,送到农场劳改,靡靡之音从此绝迹。西装洋服和旗袍高跟鞋也不见了踪影,无论男女一律蓝制服,大家都当土包子,中国成了蓝海洋。

很快开始了土地改革,软绵绵的上海话唱起土改歌:“大嘎(家)想一想啊呀,大嘎想一想啊呀,地主搭之(和)俄伲(我们)到底啥恁(谁)养活仔啥恁啊呀?..”倒别有一番风味。

上海人所不知道的是,几乎与此同时,“蒋匪帮”盘踞的台湾,也在进行土改。

让人纳闷的是,打了那么多仗,死了那么多人,结果,双方都在土改,那么,还有“革命”和“反革命”之分吗?

美国南北战争一结束,林肯总统就宣布南方是我们的兄弟姊妹,实行全国和解。如果,当初双方也能有林肯的气度和胸襟,中国现在会怎么样?遗憾的是,历史不能假设。
作者: 老木匠    时间: 2010-12-21 14:04

解放前后上海的普通儿童——近代百姓生活(4)
近代百姓见闻录  


一位上海朋友经常谈起,他在解放前后的童年生活,现大致记述如下:

这位朋友童年时代居住在上海的虹口区,原本是公共租界,抗战胜利后被国民政府收回,但是,依然有许多外国人居住在那里。不同的国家有不同的民族特点。

那时候“粗制滥造”是日本货的代名词,统称为“东洋货”,质量是靠不住的,而德国货的名声刮刮叫,就是好!尽管如此,当地的日本侨民还是都到日本人开的商店去购物,即使是买一盒火柴或一段蜡烛之类的小物品,也宁可走上两三里路到日本人的商店买,而不会光顾隔壁非日本人开的店。

这位朋友住在一栋马路边的三层老旧的洋房里,屋子临街有一个大阳台,阳台前面有一个小小的花园,紧贴着马路,所以,也可以说是座“花园洋房”了。花园虽然很小,但是有一棵粗大的玉兰树,每年开花的季节,满树的玉兰花,香气四溢,行人都会驻足观望。可惜,上世纪七十年代时的一次台风中,这棵大树被刮断了。

房子已经老旧,而且楼上楼下住了好几户人家,非常拥挤,有中国人,也有外国人,名副其实的华洋杂居。洋人中有白俄,也有犹太人。白俄比较爽直,同中国邻居相处得比较融合。而犹太人则很少与周围邻居来往,似乎也很抠门。据说,你买犹太人的东西,付给他一沓子钱,他数钱时只要看到最后一张钞票,就决不会再把这张钞票翻过,就直接把整沓子钱收起来了。因为,万一你不小心多给了他一张,那多余的一张也就成了他的了。所以,上海人形容人抠门叫做“犹太门槛”。

白俄多为沙皇时期的贵族,虽然已经成了穷光蛋,依然常常送些糖果、蛋糕给邻居的中国孩子们,尤其是圣诞节时,还送许多有趣的小玩具。这种事,犹太人是绝对不干的。白俄经常在家里跳舞,男男女女相互搂着,中国人免不了要看热闹。有一次,白俄的儿媳妇来做客,临走前公公和儿媳妇相互亲了亲脸蛋。一旁的中国老太太惊讶得瞪大了眼睛。

上海快解放时,白俄都离开了,他们说,“红的来了,要杀人放火,赶快走!”

那位朋友上的小学是一栋三层楼,总共只有六个昏暗的教室——这栋楼只有这六个房间可用。这栋楼下有个小院子,每天早晨孩子们就在这个院子里立正排队,唱“三民主义吾党所宗...”看青天白日旗徐徐升起。

以后,青天白日旗没了,三民主义也不唱了,要唱“解放区的天是明朗的天”。改朝换代了,蒋委员长现在是“蒋匪帮”,而“共匪”是大救星。马路上天天敲锣打鼓。学校里也要搞文艺庆祝,当然都是离不开打倒蒋匪帮和抓特务的。一个节目中,一个特务教小孩子唱“解放区的天是黄梅天”,于是,被警惕性高的孩子抓了起来,以后,当然是被“枪毙”了。

要成立少年先锋队了,可是在孩子们眼里,与解放前的童子军简直无法比。童子军一律是笔挺的黄军装,还有军刀什么的挂在身边,要多威风有多威风,可现在的少先队员只有白衬衫蓝裤子,打上个红领巾就算完事了。一个女孩子当知道自己被吸收入队后,哭得泪人儿似的:

“入队后,蒋介石回来要杀头的,唉唉唉...!”

那时,蒋介石说,要八月半回上海来吃月饼,一连几十个八月半都过去了,蒋介石也躺进了棺材,也没能回来吃月饼。女孩真是白哭了。

后来,学校在院子里挖了个坑,铺上些稻草算是沙坑。孩子们一下课,就冲到“沙坑”前玩跳远,排着队往沙坑里跳。人太多,沙坑太小,有的孩子被跳过来的孩子撞破了脑袋。

有一次,朋友所在的一年级班级里一名学生的钱被偷了,老师推迟放学,要求偷钱的人坦白交代,如果不交代而被查出来的话,就吊起来。可是,没有一个人出来承认。眼看天已黑,老师只得放学。我那朋友整理书包磨磨蹭蹭,眼看全班的人都走了,只剩下他和他后面的一个同学。他正要拿起书包走的时候,低头一看,身子边靠墙脚的地上有一小叠钱,就兴奋的一把抓在手里高喊:

“老师,钱找到了!”

没想到,却被后面的学生一把抓住了手说:

“钱是他偷的!”

老师听到喊声回到教室。想到要被当成小偷吊起来,我那位朋友顿时吓得哭得昏天黑地,后来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回的家。

第二天,老师宣布,事情已经查清,是他身后的那个孩子偷的钱。那孩子怕查到,就偷偷用脚将钱踢到前面置那里,想等到散会后再去捡起来,不料,却被前面的孩子看到了,就立刻反咬一口。

“才这么小的年纪,就一点都不怕老师的恐吓,还会这么快反应去诬陷别人,长大了会干出什么样的事来啊!真让人想想都害怕。”——我那朋友感叹说。

我的朋友说,他的童年完全是灰色的,几乎想不起有多少快乐的事来,几粒玻璃弹子和几张洋片几乎算是他的全部玩具家当,他最珍贵的是许多张花花绿绿的包糖纸,是他用各种方法收集和马路上捡来的,小心翼翼的把这些糖纸夹在一本旧书里。看电影是难得能满足的奢望。难得能吃到点荤,整个童年只喝过一两次牛奶——那是生了病之后。

然而,在那个年代,他还算是幸运的。他上的小学虽然很小,也很简陋,但是,能上小学的还都是些职员之类的子女。绝大多数工人子弟连这样的学校都无钱进入的。进小学的孩子家境虽然都不宽裕,身上的衣服一般都要打一两块补丁。然而,同一条马路上还有成群的所谓的野孩子——上海人称他们为小瘪三,他们是不上学的,衣衫褴褛的程度远远胜过今天的叫花子。

有些这样的孩子会蹲在桥边,看到三轮车要上桥,就到后面帮着往桥上推,推到桥顶后,三轮车上的乘客会施舍给他们些小费。并不是每个孩子都能抢到这样的机会,他们经常相互打架,只有力气大打架猛的才能在桥上占山为王。

但是,他们还不是最不幸的。每年春天季节,经常会看到扔在马路边上的破烂襁褓,襁褓里包裹的是死婴。这些孩子连最贫穷的童年都没有得到,才来到人间就走了。可叹啊!
作者: 老木匠    时间: 2010-12-21 14:05

解放初期上海的政治气氛——近代百姓生活(5)

近代百姓见闻录 2010-11-05   

1949年新中国成立,国民党政权逃到了台湾。近代中国改朝换代的次数也实在多,对于很多普通百姓来说日子还是照样的过,男人们依然去百乐门舞厅跳舞,女人最爱聊的是南京路上的《先施公司》百货商场和《信大祥》、《协大祥》等绸缎店。戏院、舞厅照常营业、电台里软绵绵的评弹、引人发笑的滑稽内容也没多大变化。

但是,形势很快发生变化。普通老百姓对政治没多大兴趣,然而,你不问政治,政治却要来过问你了。

很快,一夜之间,舞厅全部关闭,舞女都被抓去劳改农场。西装和旗袍没人敢穿了。男人一律穿蓝色中山装,有人胸前口袋插支钢笔,表示是有点儿文化的。女人们一律白衬衫和蓝色的工装裤,梳两条粗大的辫子。后来,又时兴一阵子带西装翻领的蓝布袄,美其名曰《列宁装》,中国成了蓝海洋。蓝海洋里唯一点缀是少先队员的红领巾了。

街头天天有游行。游行队伍由红旗开道,“咚吧、咚吧、锵锵...”的锣鼓声震天动地,队伍里的人握着细竹枝上粘着红红绿绿标语纸条,边走边跟着喊口号。每到一处较开阔的地方,就停下来开演活报剧。活报剧的三大主角是蒋介石、日本鬼子和美帝。蒋介石必定是光头、日本鬼子必定矮得像个侏儒,而美帝国主义则是瘦高条,头戴星条旗高帽。这些坏蛋当然都没有好下场的,每到一处,在革命群众的口号中,吓得瘫倒在地。随着政治形势的变化,口号也会跟着变,而这三位却长久占领着主角的位置。

街头上贴着许多张漫画。最常见的一张是,蒋光头跪在地上,一位工人老大哥用脚踩在他背上,抡起写有“八月半吃月饼”的粗木棍揍他屁股。因为,蒋介石说要在八月半回到上海来吃月饼,可是,他就是回不了,只能让屁股挨揍了。

天天耳边“咚吧、咚吧、锵锵...”的锣鼓声,满街的漫画和标语,你想静也静不下来。来势汹汹的“大张旗鼓镇压反革命”运动开始了。广播和游行队伍天天唱“镇压反革命,大家一条心!”,“老鼠过街,人人喊打!”经过天天教育,大家知道了地下党“不屈的王孝”的英勇事迹和国民党“狗特务”的卑鄙无耻。一批批国民党“狗特务”被抓进提篮桥监狱,虽然,很少有被释放出来。监狱长却一点也不用为人满为患而犯愁——进监狱的人很快就乖乖的到鬼门关去报到了。

农村的情况听说更加严厉。如果跟某人曾经有过过节,而那人现在是积极分子,那麻烦就来了,闹不好就被钉上反革命分子的十字架。据说,杀人的权力下放到乡,如果“反革命分子”在押解的过程中还不老实,拉到路边田头就是一枪毙命。

镇反还没结束。“雄赳赳、气昂昂,跨过鸭绿江....”抗美援朝又开始了。“从东北,到西南,从高原到海边”都一起来“打倒美国野心狼!”动员大家来捐献,小学生也省下买早点的钱捐献给国家买飞机大炮。梆子戏大师常香玉捐了一架喷气式战斗机。

大概美国野心狼害怕极了,想拉小日本入伙。于是,游行队伍又增加了一条“反对武装日本!”的口号。这一喊还真灵,小日本果然不敢闹武装了。

抗美援朝打得可真激烈。报纸报道说,一次,电影院里放纪录片,一位老妈妈看到自己儿子正在前线英勇杀敌,激动地站起来高喊儿子的名字,整个电影院的观众都感动得高喊口号:“向光荣妈妈学习,向光荣妈妈致敬!”

一所小学请来一位客人介绍抗美援朝的战斗。客人说,那仗是打得那么激烈,最后枪都打断了,志愿军叔叔就用手把子弹抛向敌人。小学生们激动得小手掌都拍红了。

后来,美国佬被我们英勇的志愿军打怕了,乖乖的投降了。

没多久,上海降下大雨,马路上可以开船了,学校停课、商店关门,小学生们卷起裤腿淌水玩。大水退去,马路上堆满了一节节直径有一人高的水泥管子,等待着埋到地下去。

开始修水利了。遥远的“佛子岭”水库是当时工程量最大的,工程非常艰巨。一次,老师向小学生介绍修水库时讲到:人们在山顶上往山下扔一块石头,要好几分钟才能听到落地的声音;一次,两名工作人员坐到一长条看不到尽头的岩石条上休息和抽烟,其中一名工作人员抽完烟后,将烟头按到石条上掐灭,不料,那石条忽然动起来,原来那不是石条而是条巨蟒,被烟头烫得乱动起来,乖乖,吓死人了!

轰轰烈烈的土改运动开始了,电台里天天用上海方言唱土改歌曲:“大嘎想一想呀~啊呀,大嘎想一想呀~啊呀!地主搭之偶伲到底啥恁养活之啥恁啊呀,没有偶伲来劳动,地主饿得勿能动,到底啥恁养活之啥恁啊呀~~~!”

尽管,电台广播一天天轮番轰炸,多数上海人并不挂在心上。上海人多数是经商做买卖的,有田地的人不多,即使在老家有少量田地,也由于交通不便,多年都收不到一粒租米,所以,政府说要改就识相点拿去算了,佃农也多年没交给你田租,犯不着与你过不去。所以,土改对上海人的生活影响并不大。但是,老家还是会传来一些消息,某某人夫妻俩被戴上了地主和地主婆的帽子,某人被定为恶霸地主被枪毙了,等等。

不久,三反五反运动就降临到上海了。马路上到处张贴着“打退资产阶级的猖狂进攻!”等标语。一幅大幅漫画上,一名资本家送给一个干部一只手表,这手表又变成了一只手铐。

据说,有些不法资本家用破棉絮代替水泥堵水库窟窿。一位资本家交代说,他花了十根金条,和一名著名的女电影明星睡了一夜。在一个斗资本家的群众大会上,一个个女工上台控诉这名资本家奸污她们的罪行。据说,这名资本家相信搞的女人越多,就越能延年益寿,是比服用人参还更有效的大补手段,更可恶的是,他老婆还帮他诱骗女工,来供他“大补”。所有不法资本家中最著名的莫过于王康年了,据说他把假药卖给最可爱的人——中国人民志愿军了。

运动越来与激烈,不仅是资本家和大干部,就是开小店的小业主也难逃挨整的命运。天天听到有人跳楼自杀,或者跳黄浦江自杀。

后来,说是陈毅市长发表讲话,据说是要执行政策,那一天,所有的商店都停下营业,听陈毅讲话。以后,三反五反运动逐渐偃旗息鼓了。

可是,让资本家们难过的日子还在后面,全国实行统购统销政策,绝大部分原料和销路都统在国家手里,许多资本家既拿不到原料,产品也无法卖出去。不仅如此,工人们也起来造反了,不仅要加工资,伙食还要改善,今天要几菜一汤,明天要休息时间喝绿豆汤。有些女工吃馒头只吃馅儿,把皮儿扔了。后来,共产党来拯救一筹莫展的资本家了——公私合营:你和国家一起办厂,原料和销路都有保障,有国家做后台,还怕工人闹事吗?你可以当私方代表和国家派来的公方代表共同管理工厂,你的资本折算成股,每年给你定息。当然,作为私方代表,虽然也挂个副厂长之类的名头,但是,事情是轮不到你来管,你也不敢来管的。多美的差使啊,不用干事还能白拿钱。资本家们感动得热泪盈眶,千恩万谢,敲锣打鼓欢迎公方代表莅临。回到家里,对着祖宗牌位磕头痛哭流涕,“不肖子孙,把祖宗的家业败了啊!”

以后又一大运动是镇压“胡风反革命集团”。报纸上揭露胡风集团的罪状,简直罄竹难书。他们通讯时信封上有时居然不敢写对方的名字而是对方妻子的名字,不是太可疑了吗!漫画上,胡风躲在“检讨书”后面,光着膀子,胸口黑黑的胸毛,正在向革命群众施放毒箭。虽说是几个文人,却是小学教师也要来学习的,以防胡风的毒箭。有的报社几乎全体人员都成了该集团成员。一位早期投身革命的编辑,也未能幸免,被戴上胡风反革命集团分子的帽子,开除党籍和公职,从上海赶到乡下,以后,一辈子依靠农村当小学教师的妻子养活,直到二十多年后的改革开放才获平反。

反右斗争开始了,广播喇叭里成天放一支曲子“社会主义好,社会主义好,帝国主义夹着尾巴逃跑了,右派分子想反也反不了!”

一批批人被打成右派分子。反党是第一条罪状,所谓反党并不一定是反党中央,只要向本单位书记提意见,也属于反党。还有反苏右派,不管你反对苏联还是苏联专家,都是反苏,也不管你反得对不对,一律戴右派帽子。一位领导说“你反错了,三扁担;反对了,扁担三!”总之都得挨打。

古巴的卡斯特罗是反美英雄,咱们游行队伍高唱“古巴Ni,杨基No!”高呼反美口号,以后,卡斯特罗觉得用蔗糖跟我们换大米的买卖吃了亏,开骂起来。翻脸了,咱不提他了。

巴拿马也搞起了反美,于是游行队伍又唱起“要巴拿马,不要美国佬!”,巴拿马人大概不会唱歌,这曲子是中国作曲家的杰作,可是,今天没几个人记得住这个曲子了。

忽然传来好消息,中东的伊拉克反美了,要支持啊!伊拉克蜜枣来了,大家要买了吃,可是,不久又听说伊拉克蜜枣带有肝炎病毒,伊拉克人的免疫系统能抵抗,咱们中国人吃不消,于是,伊拉克蜜枣在货架上消失得无影无踪。想吃咱国产的蜜枣吗?没门,除了那些高干,中国蜜枣老百姓也是多年没照面了。

接着是人民公社、大跃进和总路线的“三面红旗”,居委会挨家挨户动员拆铁窗,捐铁锅去炼铁。没多久,挨饿的日子来了。过了62年以后,日子肚子稍稍饱了些。

以后,开始学雷锋。雷锋做好人好事,送一车车大粪给人民公社,可是,要是在上海城里也拉大车送大粪,这个城市也就要淹没在臭气里了。

不久,又宣传起董加耕来了,他那句“脚踩污泥,放眼全球”成了教育知识青年的名言,上海的落榜青年被号召到农村去,到新疆建设兵团去。到了农村发现,即使全身被污泥盖满,非但放眼不了全球,就连自己的前途都看不到了。儿女都是父母的心头肉,有知青在农村的父母,一个个心如刀绞。

以后,就是轰轰烈烈不仅是史无前例,恐怕也是史无后例的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了。
作者: 老木匠    时间: 2010-12-21 14:07

建国后前三十年上海人感受的文艺气氛

近代百姓见闻录 2010-11-07 13:51:43  

1949年新中国成立,国民党政权逃到了台湾。上海解放政府一成立,就教上海人用上海话唱“欢迎、欢迎,来欢迎,欢迎人民解放军!”

近代中国改朝换代的次数也实在多,对于普通百姓来说日子还是照样过,而且,上海人是最不关心政治的。普通人家里,男人们依然去百乐门舞厅跳舞,女人最爱聊的是南京路上的《先施公司》百货商场和《信大祥》、《协大祥》绸缎店。

但是,形势很快发生变化。普通老百姓对政治没多大兴趣,然而,你不问政治,政治却要来过问你了。

很快,一夜之间,舞厅全部关闭,舞女都被抓去劳改农场。西装和旗袍没人敢穿了。男人一律穿蓝布中山装,有点儿文化的人,胸前口袋插支钢笔。女人们一律白衬衫和蓝布工装裤,梳两条粗大的辫子。后来,又时兴一阵子西装领的蓝布袄,美其名曰《列宁装》。中国成了蓝海洋,蓝海洋里唯一点缀是少先队员的红领巾了。

街头天天游行。游行队伍红旗开道,“咚吧、咚吧、锵锵...”的锣鼓声震天动地。

上海人素来以自己是上海人为傲, “阿拉上海人(音ning)!”,要多自豪有多自豪。那时上海人的谈话中,上海之外的地方一律称为乡下。如果说某人明天去乡下,远不是意味他去某处农村,而很可能是去北平或南京之列的大城市。上海人最瞧不起的是苏北人——所谓的“江北人”。解放前淮河经常闹水灾,苏北人只好携家带口逃荒到上海,多数干厨师、裁缝、修脚匠或三轮车夫之类的活,集中住在闸北的棚户区里。在这座非常讲究现实和面子的城市里,所谓“身上穿着绸披披,家里没有夜饭米”,嫌贫爱富是很自然的。因此,如果你逛商场时讲话带有苏北口音,店员肯定会向你翻白眼。无论是苏北的扬州话、淮阴话,还是苏南的镇江话和南京话,乃至于辽远的平津、东北,在上海人的耳朵里,听起来都是苏北口音,因此都是“江北人”。长期以来,上海人以说上海话为荣,是最不爱说普通话的,在他们耳朵里普通话与江北话,没什么两样,因此,长期以来,普通话普及程度始终处于极低的水平。

上海港开埠早,很早就接受了许多外来文化的熏陶,结合本地上海的本身情况,产生了一种新的文化——“海派文化”。电影院里放的多数是美国西部牛仔的枪战片、哈代和劳莱两个一胖一瘦影星的滑稽片也颇受追捧。上海的制片商因此还拷贝了一对上海版的胖瘦搭档宝贝——殷秀芩和韩兰根。上海人感情细腻,电台里广播的都是软绵绵的江南评弹和“卿卿我我”的流行歌曲,少不还了有姚穆生和周伯椿搭档的上海话滑稽说唱。

原来,土里土气的土文化从来是进不了上海滩的,可是,却随着解放军的枪杆子一起光临上海来了,诸如:腰缠红红绿绿的绸带,男男女女东歪西扭的秧歌;挂在胯上腰间咚咚乱敲的打腰鼓;电台里天天放的《南泥湾》“花篮的花儿香啊~~~”等等。对于这些土得掉渣的玩意儿,上海人瞧不起也看不惯,认为都是江北叫花子们玩的穷把戏。

可是,新政府按照老毛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钦定的调子,文艺工作必须配合政治运动。把解放前的歌曲一律都定性为黄色歌曲,无论是李香兰唱的“何日君再来”还是冼星海作的“秋水伊人”都被定为靡靡之音。

轰轰烈烈的土改运动开始了,怕上海人听不懂,电台里天天用上海方言唱土改歌曲:“大嘎想一想呀~啊呀,大嘎想一想呀~啊呀!地主搭子偶伲到底啥恁养活之啥恁啊呀,没有偶伲来劳动,地主饿得勿能动,到底啥恁养活之啥恁啊呀~~~!”

当然,一面欢迎一面还要痛骂:“蒋匪帮呀,那个一团糟呀,那个一团糟呀,一团糟呀,一团糟呀!”

有趣的是,时过境迁,以后不再骂蒋匪帮了,而是“蒋军兄弟们!”居然,和匪帮称兄道弟了。

以后,国产的文艺集中在两个方面,一是建设,而是战争。歌颂建设的歌曲,有:《地质队员之歌》、王丹凤主演电影的插曲《小燕子》、歌颂劳动模范王崇伦的《我们要和时间赛跑》唱个没完没了。“是那山谷的风吹动了我们的红旗...”——若得无数青少年梦想到矿野去住帐篷。

小说《保卫延安》和《铁道游击队》在学校里是最热门的书籍。可是,后来《保卫延安》据说是歌颂了彭老总,成了禁书。

刘胡兰也被广泛宣传,她死得也真蹊跷,据说是被蒋匪帮用铡刀铡死的,蒋匪帮有枪弹有刺刀,何苦用这种费力的工具来杀人?这也算是老百姓听到的唯一的一个案例了。老毛钦定刘胡兰是“生的伟大、死的光荣”。却让学生们有点儿犯糊涂。你说这两句话是赞扬刘胡兰本人的吧,那该是“生得伟大、死得光荣”,那“生的伟大、死的光荣”是什么意思,是指所有活着的人都伟大和死去的人都光荣?这不把蒋匪帮也算进去了?

歌颂战斗英雄的电影《董存瑞》、《赵一曼》、《上甘岭》、《铁道游击队》、《地道战》、《渡江侦察记》一个接一个。描写反特的电影《英雄虎胆》里面有一段长镜头:国民党女特务阿兰小姐和我打入匪穴的英雄共跳伦巴舞,真是绝妙的国共合作,可是,最让上海年轻人念念不忘的倒不是咱英雄之虎胆和风流倜傥,而是女特务阿兰小姐跳舞时扭动的身姿。

上海人感情细腻,对于那些硬邦邦的歌曲是不喜欢的,你要是嘴上老挂着“雄赳赳,气昂昂...”,上海人会以为你在发神经——打算跟人家去寻相骂还是拼命?电影《上甘岭》的插曲“谁不说我家乡好”曲调婉转动听,倒让上海人喜欢,也传遍了全国。可是仔细听听曲子里的“一条大河波浪宽~~~!”和《秋水伊人》里的“几时回来呀,啊~~~~!”的调子又何其相似乃尔。

整个五十年代,是学习苏联“老大哥”的年代。有一首歌唱道,“苏联是老大哥,中国是小弟弟!”马屁拍到这种程度,也够没出息的了,没一个人不在心里犯嘀咕。

《卓娅和苏拉》的故事在学校里一遍遍讲述。电台和广播里《红梅花儿开》、《喀秋莎》、《伏尔加纤夫》和《再见吧,妈妈!》等苏联歌曲翻来覆去的放。电影院里放《乡村女教师》、《攻克柏林》等电影。在《攻克柏林》的影片里,一位女教师居然不爱小提琴家,爱上了炼钢工人——电影里一句了不起的台词是“放心吧,小提琴是战胜不了钢铁的!”最后,这位炼钢工人一直打到柏林,将红旗插到德国国会大厦顶上,回来后与恋人接吻拥抱,喜结连理。中、小学生也有精彩的《三头凶龙》和《萨达阔》的苏联神话电影。大学生则在学校礼堂里学习跳交谊舞。

忽然说,要大家穿苏联花布,不仅女孩子要穿花花绿绿的连衣裙——布拉吉,还不管男女老少都要穿花花绿绿的花衬衫,党团员尤其要带头。据说,苏联花布卖不出去了,只好摊派给我们中国老百姓——这当然是居心不良的造谣。但是,这事好像热闹了一阵就过去了,老百姓又回到了蓝布衫。

一九五六年左右,气氛宽松了许多。除了苏联电影外,也放映东欧社会主义阵营的电影,匈牙利的喜剧片是许多人喜欢的。偶尔,也有非社会主义阵营的电影,最红的当属印度的《流浪者》了。广播喇叭里成天播放《拉兹之歌》, “啊吧啦呜,啊吧啦呜,....”。有些孩子也起了不上学去“啊吧啦呜”的念头了。

一些解放前的电影,如恐怖电影《夜半歌声》和反映小市民生活由周璇和赵丹主演的《马路天使》,也允许公开放映了。对政治题材厌烦透顶的老百姓自然十分欢迎,一度万人空巷。电影的主题曲成了最流行的歌曲。男孩子常挂在嘴边的是“谁愿意做奴隶,谁愿意做马牛?....我们为了博爱、平等、自由,愿付任何的代价,甚至我们的头颅!”至于什么是“博爱、平等、自由”却完全茫然。女孩子爱浅吟低唱,“小妹妹想郎直到今。郎呀,咱们俩是一条心~~~!”男孩听了心猿意马,老师听得心惊肉跳。

反映社会问题的题材也出现了,如讽刺电影《新局长来到之前》等等。然而,不久反右斗争开始,该电影的导演被打成了右派。

反右斗争开始了,这一切都消失了。广播喇叭里成天只放一支曲子“社会主义好,社会主义好,帝国主义夹着尾巴逃跑了,右派分子想反也反不了。”若干年后右派平反了,原来,他们是不想反的,那么,就翻过来吧。尼克松来了,帝国主义资本家也来了,相必是翘着尾巴来的吧。

接着是人民公社、大跃进和总路线的“三面红旗”,挨饿的日子来了,人们最关心的是填一填一天比一天瘪的肚子,没心思去唱歌看戏了。

古人云“城门开言路闭,城门闭言路开”国家被统治者折腾到走投无路的当口,就允许老百姓说话了。周恩来和陈毅跑到上海,替知识分子脱帽加冕,开《神仙会》,让民主人士畅所欲言,保证不戴帽子,不打棍子,信誓旦旦。可是文革开始,《神仙会》里说的话都成了黑话,戴上高帽子游街挨斗吧。

六十年代初期,虽然肚子还不太饱满,文化生活大大丰富起来了,外国电影一部接一部,人们伴着“嘭嚓嚓、嘭嚓嚓”的轻音乐跳起交谊舞。外国音乐不仅原来允许的古典交响乐,“蓬、蓬、蓬”的爵士乐似乎也开禁了,反正没人管。

说是要支持第三世界的革命,第三世界的文艺当然是要鼓励的,可惜到后来都不怎么的了。

印度尼西亚的《划船歌》、《美丽的梭罗河》、《哎呀,妈妈!》着实红过一阵子。“哎呀,妈妈,年青人总是这样相爱...!”——人家印尼年轻人怎样相爱,是未婚同居,还是六只眼睛拜堂?咱不明白,也不想弄明白,唱就是了,可是,印尼后来搞起了反华,这些歌就熄火了。

南斯拉夫的《深深的海洋》也红过一阵,但是铁托搞修正主义,这歌也跟着长不了了。

古巴的卡斯特罗是反美英雄,古巴民歌《鸽子》,成了中国时髦青年传递柔情蜜意的鸿雁, 可是,以后,卡斯特罗觉得,他跟我们用蔗糖换大米的买卖吃了亏,开骂起来,翻脸了。

巴拿马也搞起了反美,于是游行队伍又唱起“要巴拿马,不要美国佬!”,巴拿马人大概不会唱歌,这曲子是中国作曲家的杰作,可是,今天没几个人记得住这个曲子了。

阿尔巴尼亚是社会主义阵营在欧洲的一盏明灯。傍晚,小伙子们远远对着女孩一遍遍唱“来吧,快来吧,我的玫瑰花,你快过来呀!”可是,没几年,阿尔巴尼也跟咱翻脸了,不是因为我们认为他们投降美帝,而是,因为他们认为我们投降了美帝——我们把尼克松请来了。于是,“玫瑰花”也不来了。

周总理去非洲访问,非洲人跳起了欢乐的伦巴舞,热烈欢迎。伦巴音乐之欢快热烈一点也不比今天巴西的桑巴舞逊色。年青人一听到这种音乐声,就难以遏制的扭头顿足起来。

一部部虽然讲的是革命,却明显有小资情调的电影,如《舞台姐妹》、《小城春秋》、《早春二月》、《青春之歌》出现在银幕上。描写孟良崮战役的电影《红日》里,著名影星舒适把国民党将军张灵甫演得威风八面,而解放军则一个个土巴拉叽的。电影《洪湖赤卫队》赤卫队的插曲“洪湖水浪打浪”调子缠绵曲折,更是几乎人人爱唱。

反映普通老百姓生活的喜剧片《大李、老李和小李》、《满意勿满意》,也颇得老百姓喜欢。

可是,小资情调好景不长,反修防修开始了。老毛定下调子文化部和宣传部是“死人部”和“帝皇将相部”。“金猴奋起千钧棒,玉宇澄清万里埃!”毛猴一挥手,统统打入十八层地狱。

老百姓对过去的那些电影或音乐,只敢私底下说说。稍微讲究一些,就是“修”了。当时一部电影里,一位工人子弟娶了个小店主的女儿,这位妻子竟敢替丈夫买了件新衣,成了“修正主义苗头”的典型。

林彪高举着红色的《语录本》来了,“唱一支革命歌曲,好比一堂生动的政治课。”于是,“唱支山歌给党听”,“战士打靶归来”充斥耳边,接着,是一天到晚的《大海航行靠舵手》...。

以后是八个样板戏连轴转。老百姓的生活枯燥极了,无聊到极点,有人在样板戏里加了些佐料,拿来讲故事,居然有趣多了,不料,却被打成歪曲样板戏的反革命。更有些人偷偷搞起了创作,胡编了些诸如《中国梅花党》之类的反特故事,老百姓听的津津有味。当然,难免要搞出岔子,《第二次握手》和《知青之歌》的作者都被打成反革命。

色情小说《少女的心》也来凑热闹了。虽然严厉追查,却至今也不知道谁是作者。不过是偷偷摸摸的意淫,哪敢公开自己的尊姓大名。

朝鲜是咱铁杆盟友,金日成当初的发展纲要说是,要盖多少住房,要让每个老百姓每年有多少布,让中国的年轻人看了好不羡慕,“金胖子有办法!”朝鲜电影《卖花姑娘》红遍半边天。“卖花,卖花...!”虽然满街没有一朵花,卖花声却直上云霄。

另外被允许放映的外国电影是《列宁在1918》。“面包会有的,牛奶会有的。”两句台词让所有的人念念不忘,成了梦寐以求的向往。有人为了里面的芭蕾舞场面,先后去看了十几遍,每到芭蕾结束,就离场回家。当然,不是每个人都懂的。一个贫下中农的女儿看到里面魔鬼和天鹅的双人舞场景时说,“哦,老鹰抓小鸡了。”

后来,老毛要评《水浒》,又说《红楼梦》是反映封建社会阶级斗争的好书,不是讲男女吊膀子的。于是,《水浒》可以看了,当然是要用批判眼光看的。而《红楼梦》则是要大家认真学习的。可是,无论是贾宝玉,还是林黛玉,似乎都跟咱贫下中农大老粗凑不到一块去。

后来,美帝头子尼克松来访问了,一切又开始渐渐宽松起来。开始时电影院里放罗马尼亚电影的间谍片,这下子可热闹了,观众多得要挤破头。

四人帮打倒后,伤痕文学哭哭啼啼述说文革灾难。老片子也可以放了。

越剧《红楼梦》放映后,有人一连去看了十几遍,一位公交车驾驶员,边开车边唱“天上掉下个林妹妹”,忘乎所以了,忘记了手中的方向盘,几乎连车子带乘客冲上人行道。林妹妹没从天堂下来,一车乘客险些都上了天堂。

好莱坞电影也可以进来了,有的女孩把《罗马假日》看了一遍又一遍,绝大多数上海女孩对费雯丽、琼.芳登、英格丽.褒曼等女明星如数家珍。

以后,费翔跑来放起“一把火”....,俱往矣,一切似换人了人间,直至今日。
作者: 老木匠    时间: 2010-12-21 14:08

形形色色的右派分子

近代百姓见闻录 2010-11-23 17:20:20  

1957年的反右斗争中,规定有几种言论属于右派言论,放毒者必定要戴上右派分子的帽子的,其中罪大莫极的是向党进攻,其余还有反苏右派等等。

其实,远不是对党中央说三道四就是向党进攻,只要是对当地或本单位党组织提过些意见的,甚至是批评书记个人的,皆属于向党猖狂进攻的。一位工会主席就是说了书记一些不太好听的话,被打成了右派。解放初期对资本家改造,工会主席们站在斗争最前列,代表工人向资方争取权利。因此,在当时,工会主席往往是工厂里影响力最大的人物,不可避免与书记产生矛盾。反右斗争中,很多人被打成右派。以后,工会主席的权力就仅限于分发电影票和避孕套了。

还有很多人却是被一些莫名其妙的罪状被打成了右派。一旦被打成右派,以后的日子就很难熬了。

有一名军人在看守犯人的时候,让犯人给逃了,于是,被告知被划为右派。他就戴着右派分子的帽子复员,在居民点里扫垃圾。1980年代,全国对右派分子进行平反,可是他左等右等就是等不来替他落实政策的消息,实在耐不住了,只好硬着头皮找居委会讨说法,想能得到平反和一些赔偿。可是,居委会查遍他的档案,未找到他是右派的材料,于是,告诉他,他不是右派,因此,无法给他赔偿,更没法为他落实政策。他就这样糊里糊涂的戴着子虚乌有的右派帽子扫了二十多年的地,却得不到任何赔偿。

有一批从国民党部队接收过来的文职人员和技术人员。1957年时,这些人自知自己历史上有“污点”,哪敢向党提意见,一个个交口称赞党的英明伟大。可是,组织上却不肯放过,一定要他们向党交心,不是交红心 ,而是得交“黑心”,说出内心对党到底有哪些不满。所有的人都依然不愿吭声,于是,就找出其中一位老人,一定要他交出黑心来。这位老人无论如何都不肯承认自己有黑心,一再声明自己对党毫无半点不满的地方。这下他成了顽固堡垒,哪有旧社会过来的人会那么拥护党中央的,鬼才信呢!立刻当众宣布此人极不老实,戴上右派分子帽子。其余的人都吓得脸色发白,只好开口说话了,当然,尽量挑自己认为是最鸡毛蒜皮的事讲。一位工程师苦思冥想好久,终于找到自认为最不会出问题的事说了句,“说苏联是老大哥,为什么不把旅顺港还给我们?”不料,没过几天,就因为这句话戴上了右派帽子。让他可以自我安慰的是,环顾四周同伴,不管讲什么或不讲什么,下场一个样——都戴上右派帽子,然后发配改造。

一位上海纺织厂的工程师,由于不愿意去内蒙支援建设,也被戴上了右派帽子,发回到他老家所在的C市,在街道上扫地,拖垃圾车,文革后期又被发配到农村。

那时候,单位戴多少右派分子帽子是有指标的,江苏省某厅局为了满足上级的指标,没法可想,只好挑了一名出身资产阶级的年青人充数,这个年轻人从此倒了霉,虽然,一两年后就很快替他摘了帽,但依然是摘帽右派,尽管工作勤勤业业,却连老婆都找不到。

某纺织厂的一位工程师,因为污水处理问题和书记意见不一,书记召开全厂职工大会批判他。他自己不到场参加会议,叫老婆送一张请假条来。书记大发雷霆,对着麦克风问大家:

“如此猖狂,要不要给他戴上右派分子帽子?”

群众高呼响应:“要!”

于是,这位工程师就也搭上了右派分子的班车,工资减半。后来,因极度郁闷,于1962年服黄磷自尽。

反右斗争伤害的远不仅是那些旧社会有污点的人和知识分子。C市一所中学的一名高三学生,本来已经考上名牌大学,然而,由于作文中曾有同情章乃器、罗隆基的内容,被同学揭发,被大学除名。以后,在一家制药厂工作,靠自学出了不少成果,南京某药学院多次发函给他,希望他去报考研究生,但最后都没有结果。

赵平(非原名)原本是某高校的一名大学生,素来只知钻研学问,不问政治。大鸣大放时,同学们写了张大字报,要他一起署名,他怕麻烦,以为反正是响应号召,连内容都没看就把自己的大名给签上了。毕业时因成绩优秀,被派到苏联留学,坐火车一路到了黑龙江,却在边境上被拦了下来,要他仍回学校报到。他开始时感到非常奇怪,闹不清是什么缘故,到校后,才知道是轰轰烈烈的反右斗争开始了,他早就把那张大字报忘得一干二净了,想自己从来没有在大鸣大放中说过什么,写过什么,应当不是斗争对象,无非是要参加运动,但也没必要把自己从边境上拉回来呀?正当疑惑的时候,校方找他谈话了,这才知道,就是那张大字报被定性为对党的恶毒攻击。于是,被戴上右派分子的帽子,发配到乡下劳动改造。

三年后的一天,他中学时的一位校长乘长途汽车路过他改造的地方,下车在公路边休息,看到挑担子的劳力中有一个人很像是赵平,上前一看,正是他,觉得很奇怪,拦住他问个究竟。知道他的情况后,十分同情和惋惜。那时候搞大跃进,C市正想办大学,苦于没有师资力量,校长就想市委书记反映情况,推荐赵平来当教师。市委书记立刻拍板同意。于是,赵平的右派帽子就被摘了,到新办的高校当化学教师。

以后,赵平认识了一位姓李的女孩,从认识到相恋到结婚,遇上了不少波折。小李是共青团员,单位党团组织坚决不同意一位团员去嫁给一个脱帽右派,做了很多工作。最后,小李顶住了压力,嫁给了赵平。两人过了五年平静生活。

1966年,文革开始,两人的家庭遭到严重冲击,被红卫兵抄家,60年代末的上山下乡运动中,又被扫地出门,下放到农村。

赵平在农村试着做一些研究工作,很快就出了成果,在当地政府部门的支持下,办起了一所研究所。这所乡下的研究所发展很快,得到国家科委的重视和支持。赵平还被光荣选为全国人大代表。

赵平的原则是一切以业务为中心,大家都必须努力工作。研究所招收的工作人员时,专挑当地高考只差几分的落榜生,进所后再继续培养。有些人确实进步很快,能掌握两三门外语,当上业务骨干。赵平始终坚持这条招人的标准,县里不少当权人物如县委书记和县长的子女,由于没能达到这一标准,都被他挡在研究所门外。

赵平的态度是,研究所里不允许有闲人,对县里派到所里的书记,他要他们不到所里来上班,回家去玩去,工资给你送到家。

赵平为自己的行为种下了严重的祸根。没多久,传出他有严重的贪污问题,县里派来人查账,结果,未发现任何问题。

时隔不久,一个姓史的工作人员,因受到赵平的处罚心怀不满,出来告发说,研究所里二十多个女孩子都被赵平强奸过。赵平立刻被当地公检法逮捕,上海的一家法制报还发了长篇报道。赵平的妻子开始了艰难的申冤道路,最后直到中央。案子的调查发现,涉及到的二十多位女孩子,没有一个承认自己被强奸过,而且,除了小史一人外,没有任何其他旁证。

赵平在当地监狱关了三个多月后,被无罪释放,研究所是呆不下去了,又回到了C市。

百无聊赖的过了一年多时间,有一次,赵平在火车上遇到了一名南方军区的干部。聊了些时候后,那位干部发现他很有水平,就问他在哪儿工作,得到的回答是,还在家里待业。干部很奇怪,要聘他到自己所在地区办一研究所。赵平叹了口气,说明了自己的情况。那干部回去后,当地军区派人来江苏调查赵平的情况。来人在县里听到的情况是:赵平是个十恶不赦的淫棍,世上最坏的色狼。调查人员又到省里问情况,回答截然相反:赵平是个人才,完全被冤枉的。

以后,赵平就到南方去办研究所了。

或许,赵平还是幸运的,C厂码头上有一个扛包工,当初也是一名大学生,因为被戴上右派帽子,只能当运输工,娶了个文盲老婆。改革开放后,他获得平反, 被分配到工厂研究所工作。可是,已经当了20多年的扛包工,所学的知识早就忘光了,还能做什么?

当初的右派很多人才华横溢,人才难得啊,可惜许多人就这样不幸的死了,侥幸活下来的一辈子空怀壮志,坎坷蹉跎…,空悲切。不仅是这些人的个人和家庭不幸,国家也蒙受了重大损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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