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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许纪霖:上世纪末的《读书》与读书人 [打印本页]

作者: 李旧苗    时间: 2012-5-7 12:46     标题: 许纪霖:上世纪末的《读书》与读书人

今天的中国,已经进入了网络时代,对许多人来说,读书成为一件很奢侈的事情,很难想象上个世纪末国人读书的盛况。书店永远是熙熙攘攘的,好书、畅销书还要托熟人抢购。就在全民读书的热潮中,成就了一本《读书》杂志。《读书》对读书人的重要性,可借用当年的主编沈昌文先生的一句名言:“可以不读书,但不可不读《读书》!”
  《读书》为何如此传奇,为何有神话般的过去?最近,中华书局出版的扬之水日记《<读书>十年》,透露了个中些微秘密。扬之水,当年我们只叫她的本名赵丽雅,她在《读书》的十年(1986-1996年),也是我与《读书》关系最密切的岁月,不少拙作就是经过她的编辑与读者见面的。记得第一次造访《读书》编辑部,他们刚刚临时搬迁到东四六条,坐下不久,便招呼我一起出去吃饭。那年头没有如今之气派,有公私小车可遣,人手一辆自行车,我是多余的客人,命我驾赵丽雅的坐骑,并捎带上她。不知是我的车技,还是她跳后座的能力有限,反正折腾了几次,总算成行——不曾在日记中发现这段轶事,此为补记。
  说起吃饭,似乎在日记中占了颇大篇幅,不仅记下了某月某日与何人吃饭,而且还不厌其烦地详述桌上有几道菜,味道如何,名餐厅如此,小食堂亦如此,即便到作者家中便餐,也有同样记载。难道《读书》诸君皆为饕餮之徒?沈昌文先生另有一句名言:“要征服作者的心,先要征服他的胃。”《读书》编辑与作者的见面,通常是在饭桌上;许多重要的约稿、选题,也是在觥筹交错中灵感迸发,一言为定的。这颇有一点明清江南士大夫的遗风,享受的不仅是食物,而且是一种品味。宾主共饮,半醉半醒,总是那样的好胃口、好兴致。不似如今的文人,男性怕啤酒肚、脂肪肝,女性要纤细小蛮腰,三筷下去,便说饱了,让旁人看得也兴味索然。一个时代,最怕的是精神的萎靡,而精神萎靡的症候之一,便是缺乏兴致。
  上个世纪末的知识分子,永远是那样的兴致勃勃。《<读书>十年》中,记载最详尽、最出彩的,是游记那部分。她如一位云游四方的僧人,永远在路上、在旅途中:西安、敦煌、丽江、桂林、华山……古人云,行万里路,读万卷书,这是很有些道理的。如今的学院中人,写出来的满纸工匠气,呆板生硬。而当年的《读书》,之所以好看、有灵性,多为躺着也能看的美文,乃是因为作者并非象牙塔中书呆子,乃是有着丰富阅历、见多识广的社会之人。从社会底层考进大学、甚至是没有文凭的读书人(如《读书》诸位编辑那般),读的不仅是书架上那几本小书,而且是山水自然、人文历史的大书,以先贤之经典,接天地之灵气,徜徉在湖光山水、千年古刹之间,胸怀何其之大,趣味何其之广。
  可能有人会说,要论食欲、游兴,商人、为官者也有此类癖好,且在读书人之上,如此之兴致勃勃有何稀奇?同一桌酒席,同一片山水,俗人见俗,雅士见雅,读书人的本领,乃是在寻常之中发现不寻常之物,在世俗中寻得趣味之高雅。世人聚在餐桌,话题永远只有一个,就是劝酒比拼,谈的只是吃喝本身。而雅士的趣味,醉翁之意不在酒矣。我参加过多次《读书》做东的聚餐,餐桌上的话题,离不开两个永恒的主题,一个是古今中外之书,另一个是国事天下事学界之事。读书人谈性之高,无与伦比。如魏晋之名士,竞相媲美见识之渊博、谈吐之风流。日记中多次记载,某学者翩然而来,在编辑部座谈半日,滔滔不绝,又飘然而去。我的记忆之中,《读书》诸君,从不向作者约稿,只是扮演一个耐心的倾听者,如赵丽雅;或成为积极的插话者,如吴彬。所有的选题,都在不经意谈吐之间,酝酿而成。一个月之后,作者自然会乖乖地交稿过来。读书人与《读书》的关系,如同鱼儿与池塘,鱼水之情,难分难离。用学术的语言形容,乃共享同一个文化之共同体、情感之共同体和命运之共同体。
  上个世纪末,最令人神往的,除了读书之外,还是人。赵丽雅真是三生有幸,当她跨入《读书》杂志的时候,老一辈读书人还健在,而且文笔甚健,谈兴甚浓。在她的笔下,钱锺书、杨绛、张中行、金克木、赵萝蕤、徐梵澄、施蛰存、金性尧……这些老先生的音容笑貌、风姿神采,栩栩如生,跃然纸上。窃以为这部分是日记中最珍贵之价值所在。作者见到的是日常生活中的大师,卸去了场面中的面具,露出了本来的面相,有真性情,有顽童状,有人情味,各具风采,统领风骚。老一代读书人上接古代之风雅,横贯西方之文明,一个个活脱脱的“民国范儿”。最早的《读书》风范,因为有这些老先生撑在那里,跳过了“文革”的戾气,尽显读书人的风雅。这个风雅,很难形容,不仅指文字,且是文字背后的人格,从容潇洒,风流倜傥。俱往矣,如此之美文,在今日之俗世,又何处寻觅?真人远去,雅士尽归,唯余我等瓦釜雷鸣,岂非时代之殇哉?
  说不尽的上个世纪末,道不完的《读书》与读书人,那是一段不再回复的往事,一曲中国知识分子的精神传奇。
作者: tian295    时间: 2012-5-7 14:41

不订不看读书久矣!恍若隔世!
作者: 李小苗    时间: 2012-5-7 17:50

那些年的读书,俺还一本一本地攒着。
只是久未翻阅了。
作者: wly    时间: 2012-5-7 20:55

感觉《读书》最好的还是1989年6月前的那一百二十三期,之后的那一二年就别说了,再以后的不时也有些好文章,但总有点老气横秋,不像八十年代的富有朝气。
作者: feilian    时间: 2012-5-9 05:52

本帖最后由 feilian 于 2012-5-9 05:53 编辑

大学毕业后,1982年冬在被分配的一家工厂工作:给青工补习初中语文,坐班的,很无聊,用几页中学生作文本作方格稿子,写了一篇短评投于《读书》,3个月后竟然被用了。此乃大学毕业后爬格子的开始。后来2年中,好像又被用了2篇稿子。1984年接到编辑部一封信,说创刊5周年,请上海作者一聚,在瑞金宾馆吃中饭,东道主董秀玉一个人,所谓上海作者,记得是:华东师大中文系的钱教授,复旦大学政治学者王教授,还有一个上海社科院的搞伦理学的姚某某。
1999年回国后一直失业,生计困难,曾有个远亲(算是北大哲学系毕业)介绍我去沪宁线上某市一所三流大学见一校长:谋求饭碗。亲戚一再在跟我说:这位校长曾在《读书〉上发表过2篇文章,很有学力。我不作声。当然没有打点,求职是不会成功的。
后一年,我在《读书》上发了3篇。
除了董秀玉见到过一次(只模糊记得是位中年妇人,当时我30出头的印象),读书编辑部的人一个也不认识,毫无文字往来,经常发生,投稿去几个月,不见回音,把稿子另投他处,结果突然《读书》刊出,赶忙与第二家打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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