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格字义上的父权向来让我们美国人觉得不那么舒服。以现今的标准看,那些创建美国政治独立的男性们大多处于青春期后期。(包括本杰明·富兰克林[Benjamin Franklin, 图3],从某些角度看,他可能是这帮人里最孩子气的了)。他们闹独立的一部分原因是要反抗英王乔治三世(King George III)的权威。而乔治三世代表了一个腐朽的、无法理喻的、暴虐的父亲形象。直到一个多世纪后,这些叛逆的儿子们才由于自身的建树被看成父权的象征。在“一战”的时候,由当时的一位参议员沃伦·哈丁(Warren Harding)提出,“建国之父”这一称呼才变得家喻户晓。
从一开始,美国文化就明显地对父权和成年人的要求主张的有所抵触。在他的权威之作《美国小说的爱与死》(Love and Death in the American Novel)中,莱斯利·A·费德勒(Leslie A. Fiedler)分析了美国文学的经典之作。在早于茹丝·格雷汉姆半个世纪他就指出,“美国的经典小说有一点名声远扬,那就是把它们摆在图书馆的儿童书籍区也不会出格。”
费德勒探讨了瑞普·凡·温克尔(Rip Van Winkle)和哈克贝利·芬(Huckleberry Fin, 图4)对美国文学的影响。他把他的观点加以扩大引申,做出了一个对美国国民特性的统括总结(这一总结直到现在还站得住脚):“美国小说里典型的男性主人公是一个不停奔波的角色,他不是被追赶入林中就是被驱逐到海上河上,或是加入战争。他想方设法逃避‘文明’。而‘文明’意味着两性相遇而水到渠成的性爱,婚姻和责任。我们伟大的作品里决定主题和形式的因素之一就是这种逃避策略。这种向自然和童年的回归给了我们的文学(和生活)一种既让人着迷,又让人恼火的男孩子气。 ”
而现代喜剧主人公的心愿却是沉迷深陷于自己的不成熟,并以此为乐。有时,比如在赛斯·罗根(Seth Rogen)的新片《邻居》(Neighbors)中,他虽然已经成家,却也能如此照做 。另一些作品则要黑暗一些。比如在阿黛尔·沃德曼(Adelle Waldman)的小说《内森尼尔的情事》(The Love Affairs of Nathaniel P.)中,他直到结尾还是孤身一人, 并没有摆脱滥交的生活方式,虽然与罗斯全盛期小说中的主人公相比,他更加感到了内疚,更加觉得自己有责任做一个正派的人。需要指出的是,现代男人孩的不堪还是有自己的底限的。而他的前辈们比他还要不堪的多。
可能不再有人长大,可是所有人都要变老。当永远童年的梦想消逝,而传统意义上男性特权又不可及时,男孩叛逆者们该怎么办呢?他们有两条出路:他们要不然被时代遗忘,要不就变成喜剧艺人路易斯·C·K(Louis C. K., 图5)。每个50岁以下的美国男性白种人都能在他《路易不容易》(Louie)里面的角色身上找到自己的影子。这整部剧差不多都是讲在后父权时代, 做一个苍白虚弱、有孩子的异性恋男人是多么的愚蠢荒诞 。如果你喜欢简单的概括,那这就是关于一个衰人的剧。
同样的对话也发生在别的艺术形式中:文学、单人脱口秀,甚至在电影中——而在包容女性创作方面,电影一直大大落后于其它形式。但是新的文化女性主义却是在电视这一垂死的男性家长的纪念谷里宣告了自己的鲜明立场。较之以前,现在的电视节目种类繁多,制作精良,以至于“电视”这个词再也不只是意味着客厅家具和固定节目表。许多评论家条件反射般的把关于抑郁的男人、愤怒的男人和反英雄角色的剧集奉为上佳之作,比如《纸牌屋》(House of Cards)、《权力的游戏》(Game of Thrones)、《真探》(True Detective)、《大西洋帝国》(Boardwalk Empire)和《新闻编辑室》(The Newsroom)。但是除了这些,还有很多以女性为主角的电视剧,讲述了从布鲁克林到监狱到白宫等各种地点状态下的女人和女孩们的故事 。这些节目幕后的创作人员往往是女性,她们积攒了实力和资历,可以不受牵制,依照自己的想法行事。
许多人忘了这一点:托尼、唐和海森堡(Heisenberg,《绝命毒师》里主人公的别称——译注)这些电视里麻烦男人的时代同时也是电视里麻烦母亲的时代。像《单身毒妈》(Weeds)、《倒错人生》(United States of Tara)、《如果还有明天》(The Big C)和《护士当家》(Nurse Jackie)这样的剧没有让剧评家们同样欣喜若狂。这其中一部分原因是这些剧很难被划分到某个类别。它们不同于一小时剧集的模式,大多数一集只有半个小时。它们乐于在悲怆和荒唐两级之间游走 。它们究竟是情景喜剧还是肥皂剧?这种模棱两可,加上评论家们的固执——他们拒绝像看待警匪片和律政片那样严肃看待滑稽节目和家庭节目,使这些剧没有受到应有的重视。但同时,这些剧的模棱两可又给了它们巨大的发展空间。
有线电视的半小时模式使节目可以像公共台情景喜剧那样简洁,同时又有讲脏话和裸露的自由。《欲望都市》(Sex and the City)就是这样。回想起来,《欲望都市》是21世纪早期最有影响力的电视剧了。这部剧以女性之间的友谊——“姐妹之情”听上去更有一种旧时代的政治意味——为剧情中心。这种友谊是剧中幽默、情感和叙事曲折的主要源泉。在70年代,玛丽·泰勒·摩尔秀(The Mary Tyler Moore Show)和它的一系列衍生节目也做到了这一点。但是凯莉(Carrie, 图7)和她的女友们比她们的前辈们更直率、更无所顾忌。这使得《欲望都市》成为《都市女郎》(Girls)和《宽镇日常》理所当然的前辈。这两部新剧讲述了年轻一代的女性们如何在都市里寻找爱情、财富、友情和乐趣。
这并不是说女人们新的幽默风格是对男性的简单模仿。相反,在《宽镇日常》里,由伊拉娜·格雷泽(Ilana Glazer)和艾比·雅各布森(Abbi Jacobson)饰演的两位角色之间的深厚友情是全剧的中心。这友情同时延展并批判了懒鬼蠢汉扎堆的哥儿们喜剧。《工作狂》(Workaholics)和在网络上一直播出的迷你情景喜剧《杰克和阿米尔》(Jake and Amir)正在把哥儿们喜剧发扬光大(我是在说反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