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散文的末路
日期:2006-08-03 作者:张宗刚 来源:文学报
1990年代以来,“大散文”成为一个颇为热络的语词。何谓大散文?如何理解大散文的“大”?显然,仅仅注重长度和铺排不是大散文。本真意义上的大散文,应该富于内在的风骨、精神、穿透力,具备壮美、崇高、峻拔、傲岸的气象与质地,能够彰显创作主体的现代人格,思想启迪与审美冲击并重。“文起八代之衰,道济天下之溺”(苏轼:《潮州韩文公庙碑》),这话指涉的正是一种大散文特质;鲁迅那些寸铁杀人一刀毙命式的随笔杂感,无疑也更为接近大散文的艺术精神。
这些年,散文创作挣脱“短平快”的轻量级文体的拘囿,完成了从写什么到怎么写的本体性嬗变,但在扩容和加密的过程中,又不免出现新的问题。今天的大散文,可谓雄心与浮躁并存,放纵与迷失同在,开疆扩土与好大喜功兼备。自从余秋雨的大散文闪亮登场,偌多的写手蜂起踵武,不少文学刊物竞相开辟大散文版面,一些出版机构亦有计划地推出了大散文作品。问题在于许多大散文作者的创作不是从心灵、感悟和思想出发,不是着意于散文的力度、高度、深度、宽度,而似乎仅仅是为了比赛长度,这使得他们打造出的文化大散文,某种程度上沦为抻面的活计、勾兑的手艺,成为一种流水线操作下的文字“马拉松”。部分作者在贪大求全心态的导引下,把散文当成了一只可以胡塞海填的大筐,篇幅竟能长达数万言、十余万言乃至二十余万言,可谓豪情滔滔,欲与长篇小说试比高。如此肆意膨胀的做派,必然导致大散文本应具备的雄健、阳刚、浑阔、简约等美学特质荡然无存。
我认为,当今散文特别是大散文,更多需要的是现代意义上的文化书写而非文人化书写,是知识分子书写而非士大夫书写,是思想者书写而非名士书写;但综览余秋雨、贾平凹等人的创作,甚至包括老一辈的张中行、汪曾祺、孙犁在内,都不同程度地带有文人书写、士大夫书写、名士书写的特点,而鲜有文化书写、知识分子书写、思想者书写的特征。幸而在韩少功、史铁生、张承志、朱学勤、潘旭澜、筱敏等人的作品中,我们尚可感受到某种天问式的高贵情怀,感受到面对世界和现实的非凡勇气,感受到拷打一己灵魂的惨痛酷烈——大散文的首要衡量标准,即是否具备现代意识和现代情怀。遗憾的是,当下偌多身份显赫的名家,纵然文采风流,笔灿莲花,终因了骨子里的庸常守旧,与大散文的现代精神擦肩而过。
近年致力于长篇散文的新锐作者为数尤多。其中,祝勇的《旧宫殿》一书,文字结实华丽,格调热烈苍凉,再兼体式的开放与灵动,辅以感同身受的悲悯情怀,允称翘楚。能把长篇散文调弄到这般耐品耐读的火候,不辱“大散文”名号。另一新锐散文家张锐锋的作品,则在倾力颠覆传统模式的虔诚探索中,常常罔顾公众审美趣味而偏师远征,以至耽于哲理,溺于玄思,蹈向自说自话的晦涩的个人主义之泥淖。可见,长篇散文不一定就是大散文,而“大散文”难为,诚非妄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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