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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一直只是作爲姓,或國名,或朝代名。但是說文卻是這樣解釋的宋字:“宋,凥也。”這個凥就是後來的居。宋怎麽就可以解釋成居,從已有的文字和文獻材料來講,已經很難找到有脈有絡的前因後果了。我能在這裡聊聊的,也就是希望通過古人的確有過的用法來揭示《說文解字》的這一解釋還是有價值的。
先來看僅有的一些有關議論。
《說文解字 宀部》:“宋,凥也。”段玉裁注:“名子者不以國。而魯定公名宋,則必取其本義也。”古人不能用國名來給兒子起名,但是,魯定公就叫姬宋,所以段注認爲許慎的宋說可能和姬宋的宋是有聯係的,應該是取了宋字的本義。但是是什麽樣的本義,段也沒有說。而讀左傳的時候,還意外地發現在宣公四年裏也記載著鄭囯的公子有一個叫子公的,名也是宋。這説明在春秋時代,宋還保留著一些老古的用法。
我曾經試著鑽牛角尖,希望從已有的文獻材料當中尋找出一點名堂來,結果,發現兄終弟及的魯定公名宋,他的哥哥是昭公,名裯,這個裯作爲兄弟排行的名,與宋有什麽關係,先按下不表,這裡只是留個暗示,即起名的一般規矩,宋應該是與裯有著一定聯係的。
再循著“凥”發一點議論。今天家居的居,古字就作凥。而居則是蹲著的意思。因爲是蹲著,居也就有著踞曲的意味。因爲是踞曲,就可以引申為曲折。現代說曲折,古人說倨句。段玉裁注句的時候有這樣的一片議論:“凡曲折之物,侈為倨,斂為句。《考工記》多言‘倨句’;《樂記》言‘倨中距,句中鉤’;《淮南子 說獸》言‘句牙倨齒’。凡地名有句字者,皆謂山川紆曲,如句容,句章,句餘,高句麗皆是也。”倨是表示曲折形狀的一個用詞。
但是,就是這個倨又在古文中可以與居甚至凥互訓。《淮南子 覽冥》提到:“臥倨倨,”注:倨倨,臥無思慮也。臥無思慮,就是臥居在那裏無所思慮。這個倨應該是居,而在古文更應該用凥來訓釋。但是,在居已經比凥更流行的時候,居的踞曲之義已經淡化失去了,反而變成了通用的居住的居。因此,在《爾雅 釋畜》講到一種怪物叫作“馬交”的,“如馬,倨牙,食虎豹。”《釋文》注“倨本作居”。而在《廣雅》裏面,居和凥又是互訓的:《釋詁二》訓居為凥,《釋詁三》又訓居為踞。如此,我想可以這樣做一小小的推論,那就是古人雖然有凥居踞倨四個字,但是在實際用法上,常會因爲這四字的發音相同和前後發展的更代,加以混用,也就是今天文字學上的所謂的通用。
這個倨又可以通作另一個同音的字,裾。《漢書 酷吏趙禹傳》說“(趙)禹爲人廉裾”,注:“裾,亦傲也,讀與倨同。”其實,說文訓倨就是傲的意思:“倨,不遜也,从人居聲。”訓傲是則說,“倨也。”已如上文已有談論,在表示形狀曲折的用例中,倨是與句對稱的字,但是古人又把它和从衣的裾通用了。這樣,倨句也就可以同作裾句了,至少,在《文選 左思〈魏都賦〉》裏,裾絕對是和作爲地勢的曲折的倨通用的:“因長川之裾勢。”(可惜的是李善為此句作註釋時,因爲不識此裾即彼倨,竟說出“裾勢,依據長川之形勢也,......裾,古據字。”的糊塗話來,《辭海》(1977年版)對此注又照用不誤。這都是要更正的。)
裾既然可以和上述四個凥居踞倨通用,那麽,我也就可以把它納入和宋相關的那一家子了。也就是說,如果許慎的“凥也”是宋的解釋,那麽,裾也,居也,倨也,踞也,都可以作爲可能的宋的解釋了。回到上述的姬家兄弟的得名,哥哥叫姬裯,弟弟叫姬宋,也就可以被解釋為叫姬裾了。裯,是短衣的意思,裾,是衣袍的意思。這兄弟倆看來都是被他們的老爹當作衣服了。
根據這些文獻上的有關宋和凥的材料的梳理,我想還是可以說已經有了一個可能的接近於宋的本義的結論了。
下面再來看文字學上的材料。
永盂是一個很著名的西周銅器,它的重要性很大程度上就是因爲它記載了一次土地訴訟勝訴之後的土地轉讓。關於這次土地轉讓中土地永盂銘文有兩段記載:一段是講到了土地的具體位置:錫畀師永厥田陰陽洛,疆逮師俗父田(賜還給師永的在洛河兩邊的田,田的疆域和師俗父的田相及[連])。
第二段講到了土地的交付:公廼命鄭司土圅父,周人司工口,亞史,師氏奎父,畢人師同付永厥田,厥率履厥疆宋句(於是[益]公命令鄭的司土圅父,周人司工口,亞史,師氏奎父,畢人師同把屬於師永的那塊田交付給師永,由鄭的司土等五人率領著踏勘劃定了田疆的形勢分界)。
我覺得很有疑問的就是宋句這兩個字的舊有解釋。一般都解釋宋句為人名。如果對西周史有興趣的人讀過另外幾篇有關土地轉讓的銘文,就會發現宋句在這裡解釋為人名,實在是太過牽強了。爲了説明問題,只好引用幾篇銘文的有關記載了。
九祀衛鼎銘文:......履付裘衛林口里,則乃成夆四夆(踏勘交付了林口里給裘衛,於是就設立四邊封界)。夆,就是封,古代地界的標誌稱爲封,四夆就是地界的四至。也就是說在交付土地的封界紀錄部分,在動詞“履”的後面,只有有關土地的紀錄。
五祀衛鼎:......帥履裘衛厲田四田,厥逆疆逮厲田,厥東疆逮散田,厥南疆逮散田逮政父田,厥西疆逮厲田(率領著把邦君厲的四田土地踏勘交付給了裘衛,土地的北疆和厲的田相連,東疆和散的田相連,南疆和散以及政父的田相連,西疆和厲的田相連)。這可以説是九祀衛鼎裏的成夆四夆的具體化。
相關的金文紀錄還可以引散氏盤和倗生簋,因爲太煩,就偷懶了。
從與永盂是同時期的裘衛兩只鼎的銘文來看,履字後面的文字都是與地界有關的,應該可以判定的還有就是做這項履的工作的人都是上文已經提到的(必須)通過王命任命的人士,但是按照舊有的解釋,在這些王命任命的官員之外,突然蹦出一個姓宋名句的人,在永盂的師永得到土地時,負責為師永的土地踏勘劃定地界。顯然這是不合實際的。
集中到履字後面應該是土地封疆的紀錄,宋句既不應該是人名,還應和土地的封疆有關。是什麽意思呢?就只有回到說文的宋的解釋了。宋已經可以解釋為倨,那麽,宋句,也就是倨句了。原來,厥率履厥疆宋句,就是厥率履厥疆倨句,意思就是率領著踏勘劃定了田疆的形勢分界。具體位置在哪裏,前面一段已經說及(錫畀師永厥田陰陽洛,疆逮師俗父田),銘文就不加以重復了,倒也會省字,大概是因爲銅器可以寫字的空間有限吧。
總之,宋是除了作爲姓,或國名,或朝代名之外,與其它的字如康,齊,魯,衛等等一樣,還是有它的本義的,這裡只是理出了兩個,裾和倨,是否可以成立,還有待于方家評説。
这是梦游人的老本行哩!!
建议:以后贴出来的时候每个自然段空一行,看起来就更舒服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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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m02][em02][em02][em02][em02][em02]遵命了。
也谢谢童斑斑大人慷慨解囊,赐予本人宝石一块。
读都读不明白,充满胸中的,便只剩下“佩服”二字了。
“禽--擒。專習古文字的都知道,甲骨文和金文裏的禽字是一個網罩捉住一個動物的象形,意思就是後來繁瑣化的擒住。但是就是到了許慎的年代,就變成動物的統稱。禽的本義則全部為擒所佔有。”
——正好在《三国志》(出现在许慎之后)里发现,曹操擒获关羽,史书上用的倒是“禽”字:“禽羽以归。”这说明,例外还是有的。
答周兄:大而括之地概说,难免有遗漏,谢谢提供关于禽的材料。
木匠老哥,这样的话,文革的蹲牛棚也就应该叫宋牛棚了,[em01][em01],不过,玩笑归玩笑,宋作为国名时从什么时候开始有的,倒还是可以一议的,或许真的还可以“搞”出一点东东来。
金秋:就这么一点老古董,翻出来只不过为了一个记忆而已,哪里谈得上来头?
童兄:玩玩而已,学问是不敢谈了。
3 隱藏在曹後面的古代法院 曹字也是一个姓用字,但只是在读若草的时候。古文献当中这个字应该读若遭。遭,从辵曹聲。中國文字當中,很多从辵的字都與表音的那個字相通,實際是表明這個表音的字是从辵的字的原字,這在文字學界已經可以講是一個公認的定则。所以,曹應該是讀若遭的,而曹所具有的字義應該是遭的本義。 這個遭又因爲《尚書 呂刑》而被公認為與造相通。漢代官方流行今文經,造成《尚書》的很多字都被漢代流行字代替,這種情況很有點跟現代中國用簡體字代替繁體字相似。等到漢代流行字也變成古字以後,我輩就要釐清什麽是漢代的古字,什麽是漢代的流行字。加一句廢話,如果千百年之後,這個地球還幸運\地存在的話,我輩的灰孫子的灰孫子也會像我們一樣,為釐清我們的古字和我們的流行字犯頭痛病。 《尚書 呂刑》説到“兩造具備,師聼五辤。”因爲今天看到的是漢代的今文《尚書》,所以,不妨將造看成一個漢代的流行字(今文)。但是,也有不少人因爲《周禮 大司寇》有“以兩造禁民訟”的記載而認爲兩造具備的造是古文。孰是孰非,先不糾纏。 這個造,在司馬遷的《史記》就變成了遭。 漢代《尚書》版本不是一種,說者在爭論今古文經的時候,每每把司馬遷的引用的《尚書》當做一個與今古文經無關的《尚書》本子,實際是反映一個視角的盲點。固然司馬遷的本子與今本《尚書》之間存在很多文字上的不同,但是,細心地讀一下這些不同的文字,應該還能夠有一個大體的印象的,那就是司馬遷用的本子裏的字也是漢代流行字。當然也可以講是司馬遷自己改的字。但對於我,則寧願相信司馬遷是照用了他自己看到的本子,也就是講,我更加傾向于把司馬遷的本子,當作流行下來的一個與今本《尚書》不盡相同的今文經《尚書》的本子。儅我們今天爭論今文經什麽樣的時候,《史記》所保留的部分《尚書》的文字,毋寧說,同時也為我們留下了一個漢代今文《尚書》的範本。 司馬遷的“兩遭具備”用了遭字,在這個意義上,也可以説是一個漢代的流行字。根據从辵的遭可能是曹的後起字的定則,那麽,就遭曹兩字之間關係而言,可以比方為是一個微觀的今文和古文的對子。《說文解字 曰部》就是明顯的用了與“兩遭具備”非常一致的意思解釋曹的:“曹,獄兩曹也。从東東,在廷東也。从曰,治事者也。”這個曹,在說文裏面,是一個東-東-曰結體成字的。這樣的曹字,許慎的解釋實際是解釋成爲一個法律術語性的專用詞了,字義解釋:獄兩曹也,字形解釋:从東東,在廷東也。从曰,治事者也。字義字形,許慎都認爲曹字跟古代法律訴訟相關。而曹在他的時代是還有其他意思的。段注:“兩曹,今俗所謂原告被告也。曹猶類也。《史記》曰,遣吏分曹逐捕。古文《尚書》:兩造具備,《史記》兩早一作兩遭,兩遭,兩造即兩曹,古字多假借也。曹之引伸為輩也,群也。”但是段玉裁對於許慎捨去曹的其他意義,專收于古制相關的字義,表示出一種不明所以的迷惑:“兩曹在廷東,故从二東之東東,其制未聞也。” 從今天金文所見的有關訴訟的材料,來看許慎的選擇,則已經得到的確切記載訴訟地點的只有兩例。一例是散氏盤。銘文記載了西周厲王時期的散氏和夨(讀若仄)的下人之間的官司。最後一段如下: 唯王九月,辰在乙卯。夨俾鮮,且,口旅誓曰:“我既付散氏田器,有爽,實余散氏心賊\,則寽千罰千,傳棄之。”鮮,且,口旅則誓。廼俾西宮口,武父誓曰:“我既付散氏溼田,牆田。余有爽變,寽千罰千。”西宮口,武父則誓。厥為圖夨王,于豆新宮東廷,厥左執要史正仲農。(王九月,乙卯之日。夨讓鮮,且,口旅發誓:“我們已經答應付給散氏那些田和器。如果我爽約,那就實際等於我要做散氏心上的賊\人,就該按照千寽罰金一樣處罰。記下我將放棄這樣一筆罰金。”夨讓鮮,且,口旅就發了誓。夨又讓西宮口,武父發誓說:“我已經答應付給散氏溼田和牆田。如果我爽約,就按照千寽罰金一樣處罰。”西宮口,武父就發了誓。作出田產圖的是夨王,是在豆新宮的東廷。為(本事件)執左半的質要的是史正仲農。) 這實際是一件調解解決的訴訟案件。其中的被告一席,都是夨的下人。原告就是散氏。調解人也是夨(又稱夨王),親自議定了田產的圖証。大概因爲這一點,所以請了一個見證人史正仲農,最後他掌握著調解文書的副本。這一個調解過程是在一個叫豆新宮的東廷裏舉行的。這一地點的記錄正好證明了許慎關於曹的解釋。 西周的冊名制度對於宮廷的記載很是詳細,但絕大部分都是記錄在某某宮的太室(金文作“大室”)舉行,仔細一點的,會再記錄下冊名是在這個太室下的中廷進行時,誰是引導受冊名的右者,受冊名的人怎樣到的位,朝向如何(面北)等等。這表示了冊名典禮有它本身的禮儀和禮堂。同樣的,那時的訴訟也是應該有制度和辦事場所的。而對應于冊名在太室和中廷舉行,民間的訴訟專門設立一個類似後來的法院的場所,對於特別重視禮制的西周來講,也是可以想象的。這個法院所在,許慎認爲是設在廷東,散氏盤證明了一起訴訟調節案是在東廷辦的。 曶鼎銘文的第三段也記載了一起偷盜禾的案件處理(原文太長,字又太繁難,玆不引)。某年年荒饑饉,姓匡的貴族指使手下的農夫到曶的田裏偷了禾糧十秭。曶就把匡告到東宮。東宮判罰匡。匡先向曶賠罪,並答應向曶賠償五田的土地和四個農夫。但是曶不滿意在荒年賠償四個要吃飯的農夫,說,一定要對方賠償禾糧。東宮再判,說,賠償十秭,再罰十秭。如果下一年不能償還,就加到四十秭。匡再加瑪說,再多賠償土地二田和一個農夫,即答應賠七田和五個農夫。但是曶後來選擇讓匡賠三十秭禾糧。應該是在曶答應匡再拖到下年償還的數字。 這是乾脆把處理訴訟的機構和官員統稱為東宮了。把許慎的曹字用到這裡來,曹,獄兩曹也:這就是曶和匡。从東東,在廷東也:“獄”的處理是在東宮,所以,(曶)以匡季告東宮。从曰,治事者也:不見人名的東宮在處理這件偷盜案件確實很能保護正義和私人財產。按:以前讀書時,聽任郭老老解釋東宮是太子所居,所以這是太子在辦案,當時從心頭一直佩服到腿肚子,現在看來,還是自己的讀解更加合適。爲什麽這個東宮沒有具體人名呢?上文已經告訴我這是一篇回憶追記的銘文,昔饉嵗云云,到了曶銘記這件事的時候,那主事東宮的主可能已經換了,而換了的人可能有升遷,或別的變故,是不便再以他當時的官職記下他的了,所以就以辦事的機構統而稱之。郭老的東宮是地點的見解是非常正確的,但是,這個地點不應是太子所居,而是專門理訟辦案的官員所居。 這樣兩例是不是可以解了段玉裁的“其制未聞也”的迷惑呢?應該說,這方面還有很多的功課要做,比如,爲什麽是東的問題就還有待解決。但是,至少,我對於許慎解的曹字體現的法院制度在西周還是可以說是有所聞的吧。 |
[此贴子已经被杜雅萍于2006-12-23 15:31:26编辑过]
太开眼界了,收藏收藏.
后世以西为司法象征,是否是秦国戎俗?
4.“洀.”-- 覆的故事
90年中國古文字學會在江蘇崐山開年會。上海博物館主辦,先師
馬承源先生選在崐山是因爲他主張學術會應該像學術會,所以選在當時還很不發達的崐山,而且沒有遊山玩水的節目,除了中間安排到上海博物館參觀,目的是要開會的人能多出點“活兒”。
我當時帶著碩士論文的一部分也去了。和當時還在上海大學的唐友波一個房間。因爲是沒有別的節目安排,會議期間除了對每天吃的挑剔地說些不着邊際的廢話,別的時候都一本正經的,一付深重的學術臉面。
年會上,香港的張光裕帶來了一件當時被走私到日本的銅器的照片和銘文拓片,其中就有這裡要談的“洀.”字。臺灣中央研究院史語所的誰,名字忘了,也寫了一篇關於覆字的文章。還有就是古文字泰斗于省吾先生的學生(姓王)也帶來了一篇攷“洀.”的文章。因爲有張光裕的銅器照片和銘文拓片,這個“洀.”一時間在會議上引出了一個小高潮。
我是屬於敲邊鼓的,沒有別的可做,就無聊地讀年會的論文,因爲有這麽一個“熱點”,也就為她多走了點神。總之,記得當時是非常得益于王先生的那篇攷“洀.”的文章。那文字資料的收集功夫之深,絕非我這種靠小技混口教書飯的人能比。那是成百上千的不同時期的“洀.”字的排列呀!從商代甲骨一直排到戰國工匠的手刻銘文。看到這麽一篇文章,我原先無聊地漫走的“神兒”突然不走了。開始花了一點大功夫專心讀了。
大致上,這個“洀.”分成三個部分:水,舟和“.”。從王先生的排列來看,這個字的結體三部分一直以來,從商朝到戰國,都是一樣的,只是早期的水是在左手邊,舟在中間,“.”在右邊偏下方,戰國時,水到舟的上面去了,“.”到舟的下面去了。王先生可能受到門戶的限制,就跟著于先生把這個字讀成盤。
我是初生牛犢,自然不會受到太多的限制,游走的神兒被那個“.”的解釋吸引住了,這是當時會議一致認爲的唯一沒有解釋的部分。“這個點是什麽意思?爲什麽一直以來這個字都有這個點?”記得當時在會議發言時有人就提了這樣的兩個問題。
我覺得我是幸運\的。主要是當時能以一個局外人的眼睛觀察一個迷局,而指導我看這個迷局的就是《說文解字》!說文的第一篇就收了上和下,古人以一為平面,用點來指示上下。這個“洀.”字裏的那個點也是與上下裏的點一樣,在指示部位,它與水和舟結體,又一直處於水的右下方,就表示中間的那艘船玩不轉了,在水下了。在水下的船所標示的字義,就是覆:翻船為覆!(幸虧商周時還沒有潛水艇,不然,我就要胡想到潛了)。
此念一出,就覺得可以爲“洀.”找到一個正解了。於是,問過另一位泰斗裘錫圭老師,他聼了,給了個“沒有百分之一百,也有百分之九十的把握“可以這麽說的評價。當時的興奮就難以復述了。總之是在第二天,喜孜孜地,在會上以即興發言拋出,全場轟動不敢說,但很多學者都到
馬承源先師那裏祝賀,説名師出高徒云云,記得先師當時也很為我的爭氣而笑不攏口。還有一位好像是山東大學的姓劉的老教授在休息室專門爲此字來到我面前,問明我的工作單位以後,握住我的手說:“我站在你這一邊。”嚇得我還以爲學術會也是要劃綫站隊的,不過還是認真地感謝了他。
當然,也有反對的。武漢來的一位老教授因爲一輩子“搞”看字說文,攷字的特點就是覺得字形像啥就說啥。那一次他就堅決覺得這個點在古文字裏像鉄錠一塊,所以在會上先錠呀錠呀地講了半天。突然走出了個不知天有多高地有多厚的後生小子,還與他唱了反調,又只會拿《說文解字》裝門面。於是翻出一個有寳蓋的“洀.”,在會上說,寳蓋是屋子,照你的意思就是在家裏翻船,那是什麽意思呢?我心裏暗想,照你的意思,船下拖塊鉄錠,那就不應該是鐵錠了,那應該是錨。因爲想到自己還有很多後續功課要做,又不能作爲東道主
馬承源先師的學生,而太不給面子,所以也就沒有幫他把他的錠打鑄成錨。
後來,我也就沒有再繼續玩下去,只是知道
馬承源先師根據張光裕提供的綫索,追到日本,把那個銅器贖買了回來。專門為它和它的銘文作了考釋文章,裏面關於這個“洀.”字就提到了我的即興發言。看到我的一點小小的見解能這樣受到先師的擡舉,心裏也很滿足了。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6-12-23 23:02:44编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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