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世纪80年代，与几个朋友弄起个民间文学社团，其中有一个年轻人，写作上有些天分，却不太爱看书，理论是，写自己的，看别人的干什么。

那年轻人常爱弄些笔名，而且总是怪怪的，先叫“秋心”，后来又叫“丑奴”。以为前一个笔名来自于古人的词句“何处合成愁，离人心上秋”，那年轻人笑了，说，没见过那首词。又以为后一个笔名来自于词牌“丑奴儿”，那年轻人又笑了，说，也不知道有那词牌。

一天，闲看《元史》目录，不期然发现，古时候已经有人用过“丑奴”这个名字了。

心生好奇，便向《元史》相关段落中去看。

民间有话，三十年前看父敬子，三十年后看子敬父。前辈往往要感谢后辈，若不是有一些老人向神祠焚香罗拜，若不是元仁宗路过时候听说那些老人是祈祷萧拜住知府早些回来，若不是后来右丞相铁木迭兒挟私报复将萧拜住杀掉，后来的史官可能不会把萧拜住的曾祖父丑奴写进史书中去。

萧拜住的曾祖父到底还是有些本事的。小说演义中有“瓦岗寨”好汉，萧拜住的曾祖父不弱于他们，《元史·萧拜住传》所载只有190多字，却有头有尾，非常热闹，扩展开来，可成小说，也可成几十集电视连续剧。是这样：

“曾祖丑奴，有膂力，善骑射，识见明敏，仕金为古北口屯戍千户。岁庚午，国兵南下，金将招灯必舍遁，丑奴于暮夜潜领兵三千人力战，不克，矢中其胸，遂开关，遣使纳降。太祖命丑奴袭招灯必舍，追及平、滦，降之。因攻取平、滦、檀、顺、深、冀等州，及昌平红螺、平顶诸寨，又两败金兵于邦君甸，授檀州军民元帅。太祖方西征，丑奴驿送竹箭弓弩弦各一万，擢檀顺昌平万户，仍管打捕鹰房人匠，卒于官。后追封顺国公，谥忠毅。”

多少年后，无意之中发现，原来古时候叫“丑奴”的不只一个。《魏书·高祖纪》：“十有一月癸未，诏征西将军、广川公皮欢喜，镇西将军梁丑奴，平西将军杨灵珍等率众四万讨杨鼠。”《北史·周本纪上第九》：“后从岳入关，平万俟丑奴，行原州事。”《北史·列传第九》：“熙平中，蠕蠕主丑奴遣使来朝。”《旧唐书·武宗本纪》：“郭谊、刘公直、王协、安全庆、李道德、李佐尧、刘稹、稹母阿裴、稹弟曹九满郎君郎、妹四娘五娘、从兄洪卿汉卿周卿鲁卿匡尧、张谷男涯、解愁、陈扬廷弟宣、男丑奴、张溢男欢郎三宝、门客甄戈、伎术人郭谂蒋党、李训兄仲京、王涯侄孙羽、韩约男茂章茂宝、王璠男圭等，并处斩于独柳。”《金史·宣宗本纪》：“德州防御使完颜丑奴伏诛。”

心中不禁又生感慨，中国真是古老，现在有的事，哪怕芝麻绿豆大小，古时候竟都有过。

手上有《元史》，除了丑奴那段，其他都没看过，一来是懒，这套书部头太大，让人望而生畏，二来是不知什么时候也染了文化古国的傲慢，以为元时候蒙古人没文化，没什么可看的。

一懒生百病，傲慢只知丑奴。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7-2-6 18:35:06编辑过]

北岛说了，一切语言都是重复。

往往还重复不好。

不重复却也不行，不重复就忘了。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7-2-7 15:35:49编辑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