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子与惠子游于濠梁之上。庄子曰:“儵鱼出游从容,是鱼之乐也。”惠子曰:“子非鱼 ,安知鱼之乐?”庄子曰:“子非我,安知我不知鱼之乐?”惠子曰:“我非子,固不知子矣;子固非鱼也,子之不知鱼之乐,全矣!”庄子曰:“请循其本。子曰‘汝安知鱼乐’云者,既已知吾知之而问我。”
——《庄子·秋水》
悬隔判断与心灵宁静
一个人去克里特岛旅行,他向一个当地人问路,那个当地人为他指路之后,多说一句:“克里特岛上的每个人都是说谎者。”旅人无所适从,愣在那里,究竟该不该相信这个当地人呢?既然这里的人习惯性说谎,很有可能给他知错路;如果走对了路,后面一句也说得通。这就是语言给人带来的困惑,也是逻辑思维难以解决的难题。逻辑史上还有一些好玩的悖论,如飞矢不动、阿基里斯追不上乌龟等等。中国历史上,最会诡辩的莫过于庄子。
一次,庄子和惠施在濠河岸边散步闲聊,河水清清,鱼儿自由自在地游来游去,庄子心血来潮,说:“水里的鱼真tm滋润。”惠施老被庄子在言语间欺负,一听这话,呵呵乐了,“老哥,你又不是水里的鱼,你怎么知道鱼很开心呢?”庄子也不是省油的灯,回答说:“你又不是我,你怎么知道我知不知道鱼儿很快乐呢?”惠施也有话等着他,“既然我不是你,所以不知道你的真实想法;同理,你不是鱼,自然不会知道鱼是怎么想的。”庄子眨眨眼睛,笑道:“兄弟,你开始可是说‘你怎么知道鱼快不快乐’什么的,说明你相信我是知道鱼快乐的,怎么又反过来问我。”惠施晕掉。
后人都说,惠施也太老实,庄子假装没听到“子非鱼”这个前提,惠施可以反驳说:“你偷换概念,故意忽略前提条件……”如此纠缠下去,就不是惠施和庄子了,二人相对一笑,继续听风赏鱼。惠施是战国年间著名的辩士,他说:“天下之中央,燕之北,越之南。”既然天下万物不存在时空的差别,那庄子和鱼以及自己,又有什么差别呢?不是惠施吵不过庄子,而是两人心里都了解彼此的想法。
《庄子》中的达人,并不是一开头就明明白白,总要经历一个懵懂到知觉的过程,惠施也是一样。佛陀不拈花,伽叶的笑又从何说起?既然二人都明白,就不必多说。真正的妙处往往不是怎么说出来的,而是在说与不说之间的感悟和认同。《庄子·外物》云:“筌者所以在鱼,得鱼而忘筌;蹄者所以在兔,得兔而忘蹄;言者所以在意,得意而忘言。”这里的“筌”是指竹编的捕鱼工具大腹大口小颈,有倒刺须,鱼进来就出不去了。古人常将其安放在堰口处,用以捕鱼。“蹄”是古代捉兔的工具,用以系兔脚,所以称“蹄”,也指捕鸟的网。庄子的意思是目的达到了,手段就要放下,不要因为考虑坐公交车还是打的,忘了自己要去哪里。
惠施和庄子二人起初辩论得开心,不一会儿,二人忽然想起语言不过是求道的手段,而非求道的终极目的,就如捕鱼用的筌、捉兔用的蹄一样,解决了问题之后,没有必要对过程太过执著。当人们过分注重语言本身的时候,原本为了交际和使人快乐的语言和论辩就会在人生中沉重的累赘,不利于养生,为有道者所不取。
古罗马一位智者说:“悬隔判断才能取得心灵宁静。”过分的执著于一时的得失痛快,常常会让自己辛苦,不但劳身,还很劳神。当为之奋斗过后,发现自己曾经努力所获得的东西不过尔尔,甚至发现自己的付出得到的与原本想要的恰恰相反,怎么办?人生没有回头路,骗自己还是选择性遗忘?无论哪一种都会让心灵备受煎熬。很多人的痛苦缘自于赌博式的不甘心:我已经努力了这么久,如果不继续,就会前功尽弃,因此忘了自己做事的真正目的。争辩也是如此,争到最后往往忘记争论的主体和目的,仅仅关注于争论本身。庄子、惠施及时刹车,继续逍遥。佛陀、伽叶相视而笑,看淡风云。唯有红尘中的打滚的你我,仍在像没有方向的蚂蚁,四处奔忙。
行文至此,本该打住,忽然又想起一个故事,也是关于生活、心灵和选择的。亚历山大时代,希腊有个特立独行的哲学家,名叫狄奥根尼盖,他是欧济尼河上西诺普地方的青年,他决心像一条狗一样地生活下去,所以就被称为“犬儒”。他拒绝接受一切的习俗——无论是宗教的、风尚的、服装的、居室的、饮食的、或者礼貌的。据说他住在一个桶里,他像一个印度托钵僧那样地以行乞为生。当时显赫的亚历山大听说他的事迹后,觉得不可思议,心想世界上怎么还有不喜欢享乐的人,便想亲自去探个究竟。亚历山大来到狄奥根尼盖面前,见这位哲人没有什么反应,心下有些不快,当然,亚历山大不愿意坏了自己爱惜学问的好名声,笑嘻嘻的问道;“尊敬的哲学
昔者庄周梦为胡蝶,栩栩然胡蝶也。自喻适志与!不知周也。俄然觉,则蘧蘧然周也。不知周之梦为胡蝶与?胡蝶之梦为周与?周与胡蝶则必有分矣。此之谓物化。
——《庄子·齐物论》
自由的阴阳
美国电影《黑客帝国》中,尼奥意识到自己和史密斯本来就是一体,缺了任何一方都将是对整个世界的摧残和生灵的涂炭。没有尼奥,机器的霸权将大行其道;没有史密斯,人类将尽一切可能战胜机器,他们本来就是互相牵制的一体,所以最后必须是二者合一。同时这部电影为我们营造了一个似真似幻的世界,并提出:什么才是人真实的存在。
法国哲学家笛卡尔说:“我思故我在”,具体到个人,思考是单个个体存在的标尺,说到人类社会,则思想的发展和延绵才是人类存在的尺度。我之为我,必然与外物有所区别;另一方面,在比较的过程中,我与外界世界形成紧密地联系,若没有他者,何来自我?
一日,庄子迷迷糊糊睡着,梦见自己变成蝴蝶,还是一只自在飞舞的蝴蝶,一时之间,开心得意,沉浸其中,十分享受,不知道还有庄周的存在。忽然醒过来,发现自己就是一个僵卧不动的庄周,不知道是庄周梦见自己变成蝴蝶呢?还是蝴蝶梦见自己变成庄周呢?庄周与蝴蝶一定各有自然之分。
飞舞的蝴蝶与僵卧不动的庄周、自由自在的飞舞与劳神费力的冥想,究竟哪个才是庄周,庄周更愿意是哪个?蝴蝶有蝴蝶的好,自由自在,翩翩起舞,庄周呢,虽然僵卧不动,怎么看怎么不顺眼,但会思索会烦恼,是庄周肉体的真实。别说庄周自己糊涂,后人也替他操心“庄周晓梦迷蝴蝶”,迷恋蝴蝶,还是为蝴蝶所迷惑,说不清道不明。正如《黑客帝国》的主题一样,人的真实究竟如何表现呢?
蝴蝶也好、庄周也罢,应是自由的阴阳两面。没有僵卧,怎会幻想飞舞,没有梦想,怎会思索。蝴蝶是庄周自由思想的外化,庄周是蝴蝶生成的物质基础。外物与思想,一体两面,一刻不能分离。梦中的蝴蝶再怎么漂亮,都需要有一个僵卧的躯壳来做梦;僵卧的躯壳一直僵卧,庄周就不是庄周,不过一泥腿老汉。
《庄子》全书都笼罩在外物与自我关系的迷惘—分明过程的思考中。由自我关照外物,还是由外物关照心灵,庄子努力寻求答案,日思夜想,终于在梦中物化为蝴蝶,又在半梦半醒之间,将蝴蝶升华为自我。自由的蝴蝶,美丽而灵动,但虚无缥缈;自由的躯壳,难看而僵硬,但难以逃离。若在一般人来看,蝴蝶是蝴蝶,庄周是庄周,如果庄周能够摆脱躯壳的束缚,自由的飞翔,该有多好。但在庄周看来,蝴蝶和庄周是同一自由体的阴阳两面,精神的庄周,无拘无束,汪洋恣肆;肉体的庄周,呆呆傻傻,十足的臭皮囊。有人不甘心自己的不完美,拼命掩饰休整,结果失去了蝴蝶般的自由,徒留僵卧的硬壳。
《庄子》的物化并不是现在许多人追求的物质利益最大化,而是物我一体的精神境界。与庸俗的唯物主义者相比,庄子更加尊重外物和自然。他能够跳出自我局限,客观地看待自我世界和客观世界,冷静地分析两者之间的关系,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庄子在幻化为蝶那一霎那,并不是混沌的迷惑状态,而是精神境界升华的结果,“庄生晓梦迷蝴蝶”中的“迷”不是迷离、不清醒的意思,而是一种物我同一,与自然浑然一体的自由逍遥体验!
庄子、惠施及时刹车,继续逍遥。佛陀、伽叶相视而笑,看淡风云。唯有红尘中的打滚的你我,仍在像没有方向的蚂蚁,四处奔忙。
哈哈,雅萍说得好!
在这尘世间,有几人能够逍遥?所以人们才去追求自由。又有几人能够明白事理?所以才需要思索和追问。在现实生活中,俺常常发现被大道理搅糊涂的聪明人,也常常看见被小问题绊倒的精明人,当然也见识过糊涂而过的普通老百姓。谁之乐?谁知乐?真是不好说呀。
悬隔判断,心清气爽,嘿嘿。我昨天举起火机想点燃蜡烛,结果蜡烛没点燃,火机却被滴下来的蜡油蒙住了,再打怎么都打不燃,后来偶就想,有些东西就像那支蜡烛哈?你不烧,它不化,你一点,它又燃,一燃还会滴出千点蜡油,蒙住你的“火星”,嗬嗬,看你以后怎么点?省省吧,有些事可能是得换种方式,又要让它化,又得不要让它燃起来,“火攻”大大的不行哈?一刀一刀地慢削慢割吧(千刀万剐?呵呵),也就多花点时间,但大家都安全了山。呵呵。大大的反动哈?逗笑而已,新年多笑笑总会多益的,霍霍。^_^
最后忠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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