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 农

　人们知道唐人王缙（？～781年），大约主要是因为他曾经请求自行降职来营救他哥哥、在安史之乱中犯了大错误的诗人王维，《旧唐书》卷一一八本传载：「禄山之乱，选为太原少尹，与李光弼同守太原，功效谋略，众所推先，加宪部侍郎，兼本官。时兄维陷贼，受伪署，贼平，维付吏议，缙请以己官赎维之罪，特为减等。」王维得到朝廷的宽大处理还有些别的原因，而乃弟的努力也起了不小的作用。

　后来王维当到尚书右丞；王缙的官更大，而且越做越大，可惜渐渐变得腐败，一味佞佛，架子很大，而且公然索贿，《新唐书》卷一四五本传说他「性贪冒，纵亲戚尼蘁招纳财贿，猥屑相稽，若市贸然。」他曾经把一所自家的宅第舍为佛寺，而每当有节度使、观察使由外地入京办事，他就请他们来参观这座「宝应寺」，套取人家的钱财，建设自己的基地。

　王缙的女婿元载（？～777年）更是臭名昭着的大贪官，最后被处以极刑。据史书载，元载当了宰相以后，公然卖官纳贿，奢侈无度，全家都腐败得一塌糊涂：「外委胥吏，内听妇言。城中开南北二甲第，室宇宏丽，冠绝当时。又于近郊起亭榭，所至之处，帷帐什器，皆于宿设，储不改供。城南膏腴别墅，连疆接畛，凡数十所。婢仆曳罗绮一百余人，恣为不法，侈僭无度。江淮方面，京辇要司，皆排去忠良，引用贪猥。士有求进者，不结子弟，则谒主书，货贿公行，近年以来，未有其比。」（《旧唐书》卷一一八本传）后来非垮台不可了。

　从「内听妇言」一语可知，元载的胡作非为同他的老婆关系很大。他的夫人姓王名韫秀（724？～777年），正是王缙的女儿。有些书上说他是盛唐名将王忠嗣的女儿，那是弄错了，《云溪友议》卷十二明确记载她是「王缙相公之女，维右丞之侄」。她自己在诗里也曾自豪地说过「家风第一右丞诗」（《夫入相寄姨妹》）。她是王维的嫡亲侄女，所以才如此自豪。

　王韫秀其人「狠戾自专」（《旧唐书》卷一一八《元载传》），干了许多坏事，最后也被处死。此人是一位女强人，诗也写得不错，无愧家风。据说在元载尚未发迹之前，她力促老公外出打拚，很有豪情和干劲。《唐诗纪事》卷二九元载条下云：

　韫秀劝之游学，元乃游秦，为诗别韫秀云：「年来谁不厌龙钟，虽在侯门似不容。看取海山寒翠树，苦教霜霰到秦封。」妻请偕行，曰：「路扫饥寒迹，天哀志气人。休零别离泪，携手入西秦。」

　元载的诗显得比较窝囊，而王夫人的五绝简明有力，大有阳刚之气，态度非常积极。元载后来能够发迹变泰，多亏了老婆的鼓励和支持，由此正可以理解为什么他虽然身居高位而「内听妇言」，也可以理解为什么这位高官太太气焰十分嚣张。

　王韫秀实在要算是唐朝不可多得的女强人，可惜她后来把才干用在搞腐败上，仍然很有力度，终于帮助丈夫变成了一个「近年以来，未有其比」的大贪官，并一道走向灭亡。

　女强人干起坏事来很可怕，在不少贪官的背后总会发现这样的人物。他们可耻的记录里真所谓有你的一半，也有我的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