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yiping1914
关于1957年,我的记忆里只有给妈妈读报纸,那时,妈妈手里做着什么活计,让我给她读报,从那以后,我的朗读能力(非指朗诵)飞速提高,简直可以一目十行了。那一年政治形势很紧张,报纸上的批判文章比比皆是,批判丁玲,冯雪峰,还有这集团那集团,我知道他们都是右派,但不知道何谓右派。
第二年的记忆就生动活泼了。小学校操场上也立起了两个小高炉,炉火昼夜不息,烧的是什么有点记不清。老师们都很兴奋,上课都按耐不住地对我们说钢产量钢产量......,体育锻炼自然是没有了,晚上也不好好自习做功课,总是要跑到高炉前去看夜幕下四溅的火花,非常美丽动人。过了几天,练出的那些黑乎乎的疙瘩就被包上红绸子放在平板车上拉到不知哪里去报喜,前面有一位老师手持一张大红纸,书写着黑疙瘩的重量,平板车后面则是敲锣打鼓的队伍。我的同学不由自主地说:我觉得做一个中国人真是幸福。我没有说出这样的豪情壮语,但是心里也有同感,虽然根本没有搞清楚什么叫幸福。没有关系的,感觉幸福就是幸福。
又过了一年,钢铁是不炼了,我们的兴奋点也转到城市的郊外,我们分别被老师组织到郊外农村去参观高产田,去看农民伯伯写的豪情万丈的诗歌:“天上没有玉皇,地上没有龙王,我就是玉皇,我就是龙王,喝令三山五岭开道,我来了!”
但是,1960年,我上中学的第一堂政治课,就是形势报告——我们遇到了巨大的自然灾害,苏联专家撤走了,赫鲁晓夫还逼债!
……
1966年底,我串联到了青海西宁,看到了从没想到过的事,从来没有想到,也从来不会想到!
我在我的文革记忆帖里提到过这件事,我把它复制过来:
我们在(甘肃)省政府招待所见到一群娃娃,有男有女,大者十四、五岁,小者五、六岁,看了墙上的大字报我们得知他们是青海某孤儿院里的孩子。大字报上说孤儿院的当权者如何黑心虐待孤儿贪污孤儿的伙食费等等。这群孩子一个个脸颊通红,一看就是高原的子民。我问一个十二、三岁的女孩,爸妈是怎么死的?女孩说,妈妈饿死了,爸爸饿得出不了工,被生产队长用棍子打死了。
我大吃一惊!
在我们伟大的社会主义祖国,“从今走向繁荣富强”的祖国,居然还有饿死人的事?在“中国人民从此站起来了”的今天,生产队长居然敢用棍子打死人?!
人的记忆在很多时候并不是主动的,我自己回忆过去常常会想,有些事情和我并无多大的关系,为什么我记得那牢呢?那个女孩子,她红红的脸颊,蓬乱的头发扎成两个小辫子,她木木的眼神,提到自己父母时几乎没有什么表情,倒是我这个听者惊呆了!我不知道她今后的命运如何?也很难猜想父母双亡的原因今后会不会影响到她一生?她会遗忘吗?!
上个周末,我听了余 习 广先生的演讲,主题就是他关于大 跃 进的研究。余先生显然是个性情中人,以前的讲座上,演讲人都是坐着说话,他却要站着说,他站着说了两个小时,声情并茂。余先生也很坦率,我拿着两本书——余习广编撰的两本《上书集》去那里请他签名,他一边签名一边说:我很希望我的书能让更多的人看到。
说实话,我也希望有更多的人看到他编撰的书,特别是《大 跃 进 上书集》,这本书我的一位年轻朋友看了后只说了一句话:“感民生之艰难!” 是的,民生艰难!但是,那一段艰难的苦日子在我们整个民族的记忆里是否还保持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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