谨以此篇献给无锡市XX中学苏北农村支教团的全体人民教师。向你们致敬！

约翰·杜威（John Dewey，1859—1952），美国著名哲学家、教育家，实用主义哲学的创始人之一。陶行知、胡适、孙科、宋子文、蒋梦麟、张伯苓等均是老先生的高足。

孙科、宋子文从政，彻底“实用”去了，此二人颇有老师风范——后来杜威先生也按捺不住书斋寂寞，和杜鲁门竞选了一番总统，弄得蒋介石空欢喜一场。胡适将老师的实用主义哲学发扬光大成他的“实验主义”——多谈些问题，少谈些主义，破除文言文，开创新文学，也算“实用”一路。蒋梦麟、张伯苓大搞教育救国，北大南开均是其杰作，也算“实用”到家了。在诸多中国弟子中，陶行知大搞乡村教育，眼光向下，向底层，向农村，属于最不“实用”的一路，还言之凿凿：“最看不起的就是孙科之流”。

窃以为，杜威先生众多中国弟子中，惟胡适和陶行知最高。胡适之，乃继往开来一代大师，是众多弟子中最成功的一位，这不必多说。而陶行知，恰恰相反，在错误的时间，错误的地点，展开了一场注定要失败的实验，是诸弟子中最失败的一位。

如果以成败论英雄的立场来看待陶行知，他简直就是一条丧家之犬。在中国历史上，可以和他相比的，也许孔老二算一个。还巧了，二人同行，都是光荣的人民教师。

靠将《论语》开涮发财（估计有400万稿费）的于丹老师对孔子的解读实在令人喷饭。几千年来，封建统治者不断根据自己的需要，不断地歪曲强奸孔丘的观点，此孔子早已不是那个可亲可敬的邻家孔老二了。到了于丹这里，越发登峰造极了。不仅仅是在曲解调戏孔子的本意，连具体字词的含义也越来越搞拧了。子曰：“是可忍孰不可忍”。终于，李零教授拍案而起反击了。
李零指出：孔夫子无非是一条“丧家狗”而已。

的确，孔子长期背井离乡，四处流浪。出于理想，他奔波列国，企图宣传自己的主张，以正道挽救天下苍生。孔子周游列国之时，也曾四处碰壁，常常处于狼狈不堪的窘境。举个例子——

孔子适郑，与弟子相失，孔子独立郭东门。郑人或谓子贡曰：“东门有人，其颡似尧，其项类皋陶，其肩类子产，然自要（腰）以下，不及禹三寸。累累若丧家之狗。”子贡以实告孔子。孔子欣然笑曰：“形状，末也。而谓似丧家之狗，然哉！然哉！”（《史记·孔子世家》）
孔子大度地向弟子承认，他“似丧家之狗”，还要“然哉！然哉！”
李零老师才是孔子的知音。李零指出：“任何怀抱理想，在现实世界找不到精神家园的人，都是丧家狗。”笔者认为，这才是孔子自嘲的原意。

子曰：“道不行乘桴浮于海，从我者其由与！”
子路曰：“道之不行，已知之矣。”

看样子，孔子和他的弟子清楚地知道，他们那一套，在那个“礼崩乐坏”的大动荡，大变革时代，是行不通的。
这是什么精神境界？知其不可而为之！
从这个角度看，孔子和《荷马史诗》中的悲剧英雄西西弗斯有共通之处。西西弗斯不停地把一块巨石推上山顶去，由于它本身的重量，巨石又从山顶上滚下来。循环往复，永无休止。

知其不可而为之——没有比这个更动人更悲壮的了。

陶行知的奋斗恐怕也是西西弗斯式的徒劳。晏阳初是这样，梁漱溟也是如此。他们对乡村问题的界定以及新提供的解决方法体现了文化化约论和教育万能论。20世纪初期绝大多数知识分子都持有这种论调。他们深信文化改革具有作为民族振兴基本手段的重要意义。陶行知的乡村教育思想就是这个时代的产物。
他们都失败了。

中国近代，随着鸦片战争一声炮响，农村田园牧歌的时代和理想彻底结束了，代之而起的是整个被迫卷入近代化工业化城市化的浩荡潮流中——不管历史发展有多么曲折，这一点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变化的。农村只会越来越成为城市的附庸，只会越来越衰败，其生存发展空间越来越被挤压。

“中国乡村教育走错了路！他教人离开乡下向城里跑，他教人吃饭不种稻，穿衣不种棉，做房子不造林；他教人羡慕奢华，看不起务农；他教人分利不生利；他教农夫子弟变成书呆子；他教富的变穷，穷的变得格外穷；他教强的变弱，弱的变得格外弱。前面是万丈悬崖，同志们务须把马勒住，另找生路！”（《中国乡村教育之根本改造》，陶行知）

他当时就看出农村的问题了。可是，现在的农村呢，现在的农村教育呢？和他20年代的描述比如何呢？农民在逃离农村，农村在进一步地凋敝，农村教育在进一步地衰败。看看城市学校有多少外来务工人员子弟和民工子弟学校就可以了解个大概了。
当代农村情况如何，“中国最著名的乡党委书记”李昌平最有发言权了，正是因为他给朱总理写了一封信，说“农民真苦，农村真穷，农业真危险”，结果“一举成名”，在当地掀起了一场轰轰烈烈的农村改革，然后仕途“一败涂地”——由于各种压力，他屡遭打击，不得不“自愿”辞职，远逸他乡，成为一名南下的打工者。——又是一条丧家犬。

在现代化城市化的历史大潮中，难道农村就注定是牺牲品吗？从已经有过的世界各国现代化工业化城市化的的历史进程看，除此以外，没有第二条道路。乡村的衰败是历史注定的了。不是一个两个西西弗斯式的英雄可以阻止的。就像当年毛主席为了使中国成为一个初步工业化国家一样，必须牺牲农村，让农村为工业发展提供无偿积累。毛主席也是农民出身，难道他就不愿意为农民弟兄多争取一杯羹？？？

从道德和感情上讲，真的是没有办法接受。希望象我们这样后进的国家在实现现代化的同时可以开辟出与其他先走一步的国家不同的发展道路——不要让农村成为历史的牺牲品。

陶行知是留学美国的，他应该知道这些，可他最后还是成了逆历史大潮而动的乡村实验教育家。难道杜威先生连这个都没有教过？？？为什么？
还是那句话：知其不可而为之。

真英雄！孔子一样伟大的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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