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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转帖] 『闲闲书话』 [书余文字]日本散文之美 [打印本页]

作者: 杜雅萍    时间: 2007-9-30 21:11     标题: 『闲闲书话』 [书余文字]日本散文之美

日本散文之美
  ——《自然与人生》札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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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朴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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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夏总是寂寥,外面又骄阳似火,人难免为大汗淋漓所苦;如在家中,于空调之人造凉爽的环境里闲翻藏书,或有一种难得的快乐。于是随手拿起一本书,是日本近代作家德富芦花的散文集《自然与人生》(百花文艺出版社·1984年第一版·陈德文译。这个陈德文还选编过《德富芦花散文选》、《日本散文选》等书。),书已略略发黄,那是岁月的痕迹,触手有一种时光悠悠的感慨,封面朴素大方。扉页上写着我购书的时间:1985年于白下大厂。那时还是翩翩少年,无忧无虑。而今人到中年,重睹旧物,剩下的只是片断的记忆与感伤。时光无法倒流,正如人无法两次踏入同一条河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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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德富芦花(1868-1927),日本著名作家。生于熊本,贵族家庭。18岁皈依基督教。一个富于民主思想的人道主义与自由主义者。芦花是笔名,据说取自宋诗“天南地北年年客,唯有芦花似故人”。主要作品:小说《不如归》,长篇小说《黑潮》,随笔集《自然与人生》、《蚯蚓的梦呓》。日本文学一向就有对大自然的热烈歌颂的传统,在日本文学里,自然比人受到了更大的关注与尊重。《自然与人生》这部日本文学的经典作品,曾被定为近代日本国民实行“情感教育”的通读书目,可见其影响之大。小说《不如归》曾经被五四时期的古文大师林纾先生翻译介绍到了中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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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德富芦花是日本较早写作白话小说的几位作家之一,生活于明治到昭和初年间,本名德富健次郎,号“芦花”。其故居坐落在东京近郊的恒春园。以前我接触到德富芦花这个名字时,在潜意识里总会和一幅“蒹葭苍苍,白露为霜”的萧瑟秋景叠加在一起。没想到,作家却以“恒春”来为自己的居所命名。春与秋,乃是一年之中两个最有魅力的季节,分别代表着播种与收获。看来,德富芦花是有心将秋色与春光“兼容并包”的。可能,世界上没有哪一个文明民族比日本更爱四季了,日本民族的感官,似乎天然为时令而生,养成了“对季节变换十分敏感,喜爱花草树鸟”的传统习惯,可以说日本人具有“基于植物的世界观的美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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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然与人生》里的文章,基本上写于1898年,当时断断续续发表在日本的《国民新闻》上。1900年由东京民友社结集出版,题名为《自然与人生》。出版后佳评如潮,销售成绩可观,德富芦花于是离开民友社,专事写作。德富芦花在论及自己的写作意图时说:“题目定为‘自然与人生’,并不是运用科学的方法,论证大地和人类的关系,只不过是将几页关于自然界以及人生的写生文字公布于众罢了。这些文字都是作者经过耳闻目睹。心中有所感,随即亲手直录下来的。”作者说的很谦虚,但这样优美的文学作品并不是常常能够见到的,而那种对待自然的静观态度更为现在的人所稀缺也。《自然与人生》没有执着于写作艺术的打磨,而是确有所感,越自然,文字反而越美,符合中国传统所讲究的“清水出芙蓉”的风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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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德富芦花对于景观极富敏感,体察细微,描绘新奇,譬如写落日的寥寥几笔:“伊豆山已经衔住落日。太阳落一分,浮在海面上的霞光就后退八里。夕阳从容不迫地一寸又一寸,一分又一分,顾盼着行将离别的世界,悠悠然沉落下去。终于剩下最后一分了。它猛然一沉,变成一弯秀眉,眉又变作线,线又变成点--倏忽化作乌有。”这种极其细微传神的笔墨看似用力轻巧,其实蕴涵着作者对自然深切的爱,是爱培养了他的美感,所以,语言的使用在他那里才变得那么亲切,简单朴素而饶有诗意。日本人惯于从一滴水看大海,长于制作盆景式的艺术,古有清少纳言的《枕草子》,近代有德富芦花的《自然与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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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然与人生》在以文字点染大自然的山野林木、霜晨月夜、落霞黎明、倒影炊烟的同时,并不忘人生的现实一面。德富芦花之所以成为人们永久记忆的文学家,正在于他又能以清醒的头脑,冷澈的目光,透过社会的表象,洞察现实生活的底蕴,写出了不少的愤世嫉俗的作品,这些文章直刺时弊,流露了作者忧国忧民的深沉情怀,诸如《写生帖》一辑里的文字。完全在世外桃源里的人生看来是不可能的,正如鲁迅先生所云:恬淡如陶潜者,也有金刚怒目的时候。德富芦花毕竟不是生活在桃源里的农夫,他也并非纸人,而是有所见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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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德富芦花的散文在文字上非常用心,譬如《泛舟河上》的结尾这样写道:“日暮,水白,两岸昏黑。铃虫、松虫、蟋蟀,夹河齐鸣。山色暝蒙,枭鸟呜咽。空中传来白鹭的叫声。”一派空灵清淡的笔墨,读之令人沉醉。至于《良宵》一篇,“关上柴扉,立于廊下,时间已过十点,四周不见行人。月色当空,满院月影,疑是梦境。”简直有东坡小品的味道。译者陈德文先生认为:“《自然与人生》里的散文,篇什短小,构思新巧,笔墨灵秀,行文自然,语言晓畅而富音韵之美,精确描摹了大自然的千变万化;德富芦花的散文对日本现代语言的形成和发展作出过不可磨灭的贡献。直到今天,这部作品连同岛崎藤村的《千曲川风情》、国木田独步的《武藏野》等一起,依然被当作日本近代散文随笔文学的典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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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昔年官方散文家刘白羽同志在读到日本大家川端康成的散文名篇《我在美丽的日本》以后,深为那清淡而纯真的日本文学之美所倾倒,真正感到川端康成之美,并说:“川端康成这篇名文向世界展示了东方的美。”那么可以说德富芦花的《自然与人生》向我们展示了大自然的美,以日本人的审美方式。“德富芦花,用文字为自然画像的作家,他对自然的出色专注,将让每一个阅读《自然与人生》的读者顿悟:我们功利之外的世界多么亲切美好”——已故散文家苇岸如是说。
作者: 黎戈    时间: 2007-10-1 09:27     标题: 七夕,枕草子和请少纳言

七夕,枕草子和请少纳言  

午后,故意没开空调。浓浓的泡了一壶铁观音。热热的出了一身汗。细细的洗了一个澡。毛孔清透,身心俱静。现在大约知道硬件调整,还是很能造就快感的。有一搭没一搭的读〈枕草子〉,正好看到“五节”那段。想起明天是七夕,顺手录之:“正月元旦,三月三日,都是以天日非常晴朗为好。五月五日整天的阴晦也有趣。七月七日天阴,到了傍晚在晴空上,月色皎然,牵牛织女的星也可以看见为好。九月九日a,从破晓时下点雨,菊花上的湿气也很重,盖着的丝绵也都湿透了,染着菊花的香气,特别的令人爱赏。早上的雨虽然停了,可也总是阴沉,看上去随时要落雨的样子,也是很有意思的。”

其实都是满主观的,没什么道理可言的,一点小爱憎,娓娓道来,倒也动人。明天据报是台风将袭,时有降雨,估计,万里无云万里天,是不会有的了。"迢迢牵牛星,皎皎河汉女",也不知道能不能看到。“天街夜色凉如水,坐看牵牛织女星”,不晓得为什么,一直很喜欢这句怨妇诗。夜色深邃,一个人在七夕观星象的弃妇。诗里面有一种虚静……所有的可能性都熄灭了,只剩下黑暗的,无待的平静。还是说回与之情绪反向的,快乐的《枕草子》吧,日本文学里,比较偏爱的还是这种千字文的日常小随笔。

这个女人老是在那里说“这是很有意思的”,一个胖乎乎的小孩是有意思的,一把蝙蝠扇是有意思的,一只睡着了从树下掉下来的乌鸦是有意思的。她是那么兴孜孜。一切都仿如初见般新鲜。这个灼热的生活态度很煽情,本来不觉得有意思的人,也跟着升温了,好象跟着小孩子逛迪斯尼的大人,也起了玩心一样。从一点小旮旯里也能嚼出甜味来,这个向光性很可喜。(哎,这些话听着耳熟,突然想起来,前几年写过的,草)。

如果你把清少纳言粘贴在她那个背景上,就会觉得:其实这个人身上,应该有满强势傲骨的东西。在那么个女性都活的幽闭绝尘的年代里,她出仕,交游,还屡屡换枕边的情人,并且以此矫矫自得,把这些都楚楚不乱的记下。不过更大的动机是:她的晚年孤寒落魄,只好反复回想早年的发光片段,来呵手取暖自我慰籍,倒不见得是以"当年勇"示人(草,这话也是我写过的)。你想她那么争强好胜,嗜好浓烈口感的一个人。她说过一句非常孩子气的狠话“如果不能被人第一思念的话,那就被人强烈的憎恶好了。反正我不要第二第三。”

她是很童稚视角的,她的兴奋灶就是“好玩的事”,和爱批评人的紫式部比起来,清少纳言好象很宽容善意,其实不完全是,在《枕草子》里也可以看出,她还是有点,马屁精,势利眼和阶级歧视什么的,至于恶作剧心态,戏弄别人借以彰显自己小聪明的事,就更是高频发作,她的宽厚不外乎:没兴趣谈那些不好玩的事而已。她比较日常化,重于褒贬身边人事,而且发表言论之前,也没有周密的分析和布局,机锋外露,这种性格定势,决定了她只能写散落的,不成章的枕边随笔,并且在宫廷斗争中处于劣势。

她的文字就是穿着睡裙的:体温的温煦,不设防,和直白相见,很个人化的文字体味。清少纳言最可爱的是,她忠于她的简单和天真,没有努力的把自己改造或练就成枯燥的知性犀利。“忠实”对于一个写字的人而言,是个很重要的品质。这样才会有真气。就象思路缜密,心态阴郁的紫氏部,因着视角低温,看世情自然成像灰暗。她笔下的故事都是满悲情的哈。如果她强作温情,也就无趣了。这是很有意思的。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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