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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求助] “纳博科夫才是俄罗斯的未来”(zz) [打印本页]

作者: emmer    时间: 2009-6-12 20:23     标题: “纳博科夫才是俄罗斯的未来”(zz)

本帖最后由 emmer 于 2009-6-12 20:45 编辑

  2002年,布什总统访俄前,说他为了准备,在读陀思妥耶夫斯基。妮娜·赫鲁晓娃在美国的媒体上说:“他应该读纳博科夫,因为那才是俄罗斯的未来。”
   与记者交谈中,赫鲁晓娃最常引用的一句话反而是陀氏名言:“尽管落后,但我们精神不倒”。她很不喜欢这句话,认为陀氏是在教导俄罗斯人,应当安于人生,人本就该遭受苦难,但要保持灵魂的纯洁。
  “俄罗斯传统文化还是唯心的,他们相信非物质的概念,相信灵魂,相信强大的精神力量。”她觉得这既不够现代,对未来也没有好处,而纳博科夫在他的作品里,就解放了那些悲惨的唯心的人物。他们的世界可以有物质生活,可以有实用的成功,精神不再是最重要的事情。
  “我就是这个意思,如果布什想了解俄罗斯将会、应该会成为什么样,他就应该读纳博科夫,看那些个人化的人物,而不是陀氏那种集体的苦难。”赫鲁晓娃说。


纳博科夫的每本书都是政治书

  记者:您是怎么开始研究纳博科夫的?
  
  赫鲁晓娃:我爱上了一尊铜像。听起来可笑是吧?可是我是俄罗斯人,我相信唯心的文化概念。
  1999年,我去了瑞士蒙特勒,纳博科夫就葬在那里,正好是他百年诞辰。说实话那时候我连喜欢他都还谈不上,只是去玩而已。就像随便哪个游客,到了瑞士沃维就会去看卓别林墓地,我也想去纳博科夫墓地,想找他曾经住过的酒店。
  那种旅游胜地满是豪华绚丽的酒店,我一点儿头绪也没有。我想随便去一家问问看,也许有些个小资的家伙知道呢。
  看到一家酒店,就像个涂满了奶油花饰的巨大蛋糕,那种新艺术运动风格的装饰美极了。我下了车走进大堂,迎面碰上了纳博科夫——他就坐在那儿,当然,是尊铜像。我目瞪口呆,只不过随便撞了一家,结果就是他曾住过的。我觉得天哪,这肯定是种预兆!
  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种感觉,或许是心灵感应?从那开始我阅读他写的一切,发现他总是把要说的东西深藏起来。后来我写了一篇文章,叫《拜访纳博科夫》,是我和一尊雕像之间的对话。我想用这种对话方式找到这些深藏其后的东西。
  
  记者:您一开始就是用政治的视角阅读纳博科夫么?
  
  赫鲁晓娃:我自己12岁就试着读过《洛丽塔》。那时候还禁止出版,是打字机打的,私下流传,晚上借到第二天早上就得还……我讨厌那本书,讨厌洛丽塔,讨厌整个纳博科夫的概念。倒不是因为性描写,其实也没什么过火的描写。
  纳博科夫始终说自己写的东西无关政治,也不涉及社会价值观,他说“我喜欢编造没有答案的谜语”。我是研究政治的,我读了他所有作品,这两件事凑到一起,我发现他在写未来的俄罗斯。他自己都没料到,他在四五十年以前就为我们描摹出当代的、集体思想消失之后的俄罗斯会是什么样子。我认为他的每一本书都是政治书。
  
  记者:您说纳博科夫就是俄罗斯社会转型的路标,怎么理解?
  
  赫鲁晓娃:西方尤其是盎格鲁-萨克逊美国,搬来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的财务报表、世界银行的法律文件,希望改变俄罗斯的体制,可是俄罗斯人特别不擅长看这个,俄罗斯人只是贪婪地阅读文学。比如《古拉格群岛》对终结苏联政权的专制属性就起了非常重要的作用。所以我觉得如果俄罗斯人阅读纳博科夫,就是重要的转型教材。
 他自己是在十月革命后离开俄国,带着19世纪的俄罗斯文化传统,要转型到20世纪开放的美国文化——现在他是最伟大的美国作家之一。
  19世纪俄国文学作品里的大多人物都很典型——苦难、悲惨成了共同的前提意识,从来没有好结局。俄罗斯人在现实中不顺利,就从这些人物身上寻找安慰。我们安慰自己:没有洗衣机、食品店,可是我们有俄罗斯精神,这就能构成一个大国。
  而纳博科夫一生都没有这样的主张,他自称从来没有社会目的,写作只为自娱。可如果你看他的作品,尤其是1940 年代后用英语撰写的作品,他基本上是在为俄罗斯人改写俄罗斯文学。
  《阿达》是改写《安娜·卡列尼娜》。后者的开头非常著名:“幸福的家庭都是一样的,不幸的家庭却各有各的不幸。”俄罗斯人的看法就是这样,幸福没什么,都一样。而《阿达》的开头恰恰倒转过来:“幸福的家庭多少各有其幸福,不幸的家庭倒多少是一样的。”意思是说不幸实在没什么值得赞美的,其实在幸福里才能发现人生。
  《微暗的火》改写果戈理的《狂人日记》,《斩首的邀请》改写《白痴》。他改写每一部名著都是为了让我们今天利用,因为俄罗斯人还是更擅长领会形而上的文化概念。
  整个俄罗斯传统文化背后的观念是:做一个舒服的资产阶级没什么意思,人生要义在于拼搏奋斗,就算拼上性命也是快乐的,因为奋斗是要成为更高贵的人或更高贵的灵魂。而纳博科夫认为过一个普通人的小日子也不坏。纳博科夫提前四十多年就预言了俄罗斯后共产主义时期的命运——从苏联共产主义解放出来,缓慢而有组织地建立个人竞争的资本主义文化。他赋予人物现代性,而前者只是在集体背景下书写个人不幸。

  我那篇《拜访纳博科夫》后来写成了一本书,这就是那本书的政治信息。我觉得有趣的是他揭开了现代性的神秘,他学会了做一个好的资本主义者。当然他没这么称呼过自己,但他确实是个好的自由主义者;他适应那个体制,有社会责任感又快乐,一个俄罗斯人成了美国文学大师,这是了不起的成就。
  

媒体一放开作家就失去了灯塔的地位

  记者:这种个人主义的观点在今天的俄罗斯很流行吗?
  
  赫鲁晓娃:在1990年代相当流行。俄罗斯结束了共产主义,开始接受、支持西方的个人价值。可是今天不那么盛行了。俄罗斯有时候是个奇怪的国家,恰如它的国徽,双头鹰各自看着相反的方向,在中部几乎分裂开……
    今天就像是1990年代猛烈的自由主义之后,产生了后坐力。社会还没有倒退,但也有人觉得我们还是想要一个大国,如果让我们放弃一点点个人利益,换取一个强大国家,我们会很愿意。
  
  记者:“后坐力”的说法很形象,具体表现是什么?
  
  赫鲁晓娃:你可以自由选择人生了,你的生活不再是伟大祖国事业的一部分,不是为了发射人造卫星,不是为了冷战,或者不是为使农业国家工业化。你只是巨大集体的一分子,为了自己微小的个人舒适,或者为了一个舒适、理性、现代、实用的国家而生活。我认为俄罗斯应该成为这样。
  但是又得回到陀氏那个唯心的文化,俄罗斯在这个问题上始终内心交战:人们确实想要舒适生活,可当他们真过上好日子,又开始厌倦,因为他们又相信陀氏说的“尽管落后但精神不倒”。某种程度上小富即安有损身份,舒服的小资产阶级生活多么平庸;我们更希望世界敬畏我们,在我们面前俯首。
    个人舒适生活和强大的国家,我认为俄罗斯人一直没找到办法将二者协调统一。
  俄罗斯是个革命国家,始终是革命前进……感觉里革命总是比发展来得容易,你只要向着阻碍冲锋,粉碎它,就完了。可要让俄罗斯缓慢地向前发展就难了,因为那很单调、平庸,有损你的精神。到了1990年代的那个情况,他们只是忙碌于个人生活——找工作,保证孩子的教育——有些人厌倦了。
  你不再是为了一个伟大的国家奋斗,我想对自由的恐惧正出于此:你得为自己的生活负全责。如果个人生活不顺,以前你可以说是为伟大的国家做出牺牲,现在没有这么一个伟大国家了。
  
  记者:您认为叶利钦之后,俄罗斯有点走回头路?
  
  赫鲁晓娃:我写过普京非常负面的文章,但他不是独裁者,不是斯大林或伊凡雷帝;我曾经把他归为那一类但他不是,他也不是勃列日涅夫。
  我们以为自己想要的和我们真正想要的,这中间同样需要找到一个平衡。
  人们以为自己不要民主,因为过去那段日子里民主的滋味并不好受,但其实他们还是要民主的。只是他们没给自己足够的时间来发展和进化。他们是想要更好的民主而已,而看到现在没解决问题,就觉得那我们回头吧。
  他们觉得还没准备好接受民主体制,我认为并非如此。但我不知道要付出什么,才能让他们相信自己其实准备好了。也许我们需要一个新的领袖。
  
  记者:您期待什么样的新领袖?
  
  赫鲁晓娃:不知道。2008年普京可能留任,也可能是他希望的接班人上台。
  如果他留任,我不指望俄罗斯在接下来的8年里会有什么变化,还是那套温和集权、垂直权力、半民主化,当然还有自由经济……但要是他指定的继任者——现在有两个候选,梅德韦杰夫和伊万诺夫——不管他们谁上台,我倒不那么有把握说,他们会延续普京的风格。
  前苏联和俄罗斯的历史都说明,现任领导人指定继任者,希望他们能接着执行他的方针政策,可是从来没有谁如愿。
  斯大林认为赫鲁晓夫是可能继任的人选里最顺从的,但是谁也没料到赫鲁晓夫会反斯大林。当然他没有钦定赫鲁晓夫,只是斯大林去世了,然后赫鲁晓夫上台。勃列日涅夫选了戈尔巴乔夫,以为他会是另一个契尔年科,可他不是。叶利钦和普京之间也是一样。
  所以我不会押这个宝,说梅德韦杰夫或者伊万诺夫会彻底延续普京政策;我也不知道他们会比普京好还是差,都有可能,但肯定不一样。因为俄罗斯仍然是那种革命方式,新领袖对过去总是持否定态度;就算普京并没有一笔抹掉叶利钦,还给他祝寿什么的,事实上还是跟叶利钦来了个180度大转弯。
  
  记者:我见您在最近一次采访里,引用侦探小说家鲍里斯·阿库宁的观点说,“在专制体制里,文学和高雅艺术的发展要比在民主体制里强太多”。我不太明白这里边的逻辑是什么。
  
  赫鲁晓娃:我认为他的意思是,在民主社会里你不用看小说或写小说来反对某种东西,直接在报纸上就能读到了。现在我们不必再读索尔仁尼琴也知道国家发生了什么,我们又置身流行文化中,有了博客,你自己决定怎么评价领导层。媒体一放开,作家就立刻失去了自由主义灯塔的地位。
  当你有了个人自由、民主、消费主义、资本主义……所有这些好的坏的,高雅艺术就成了奢侈;而在专制体制中,高雅艺术则是惟一幸存的东西。选择非常多的时候,你会真去读《洛丽塔》么?少数人会,80%的人不会。可要是没有别的,要是你的天地里只读得到肖洛霍夫——不是说他的作品不好,也是好书,只不过有点公式化,伟大幸福的社会主义只有这书— —你当然会寻找别的选择,你会读大量的当代文学,或者你会写当代文学作品,因为这是惟一通向大世界的途径。

(转《南方周末》,作者李宏宇)
作者: tian295    时间: 2009-6-12 20:28

个人幸福与国家利益。这个得慢慢消化。
作者: emmer    时间: 2009-6-12 20:42

燕友有喜欢俄罗斯文学的吗?我记得有一位数帆老人,好像很久没有来过了。
这是两年前的一篇报道,最近才刚看到,采访对象查了一下,是赫鲁晓夫的外孙女。读这篇访谈有一种刺痛的感觉,特别是我改成蓝颜色的部分。我不知道她理解的纳博科夫是不是真实,还是把自己的观点一厢情愿套上去的。我很喜欢纳博科夫,纳博科夫也有感动人的地方,但是纳博科夫是淡淡的,我觉得陀思妥耶夫斯基,托尔斯泰才真正从灵魂深处打动人。纳博科夫并非一个沉醉在幸福小日子里的人,况且他也实在与政治无关。即便如此,把纳博科夫比作曹雪芹也好,普鲁斯特也好,夏多布里昂也好,福楼拜也好,他也并不是一个物质主义、实用主义的人,描写优雅生活的细节,并不与小资有关呀,想想基调中的追忆和流离之感。
十分地迷惑不解,贴上来问一问:这是真实的纳博科夫吗?纳博科夫真的、哪怕一点点,超越了陀思妥耶夫斯基和托尔斯泰吗?
作者: 剑神隐居江南    时间: 2009-6-12 21:15

谈不上超越,纳博科夫本人倒不是很看得起俄罗斯文学中的这一支“灵魂派”(我杜撰的词),相反比较欣赏普希金。嗯。
作者: tian295    时间: 2009-6-12 21:20

感觉在赫鲁晓娃的语汇里,托翁与陀氏是博大深邃苦难的俄罗斯精神的象征,也是俄罗斯国家主义可资利用的精神资源,这种精神让俄罗斯人始终背负沉重的国家民族命运。作为反弹,为解放俄罗斯人的苦难情结,释放那种国家民族的焦虑,为个人主义松绑。沉醉在一己情色叙事的、感性的、自我的纳博科夫也许就是赫鲁晓娃心目中合适的反动的符号。
一知半解的理解。
作者: emmer    时间: 2009-6-12 21:34

沉醉在一己情色叙事的、感性的、自我的纳博科夫也许就是赫鲁晓娃心目中合适的反动的符号。
tian295 发表于 2009-6-12 21:20
十分同意这句话。
自视甚高的纳博科夫是活在自己的唯美世界里的。身为那样一个前俄国家杜马主席、俄罗斯的民主英雄之子,他也无法不自傲,赫鲁晓娃可能也有同样的情结。不过把纳博科夫拔到俄罗斯未来导师的高度,也许有点自作多情。若非流亡,纳博科夫也许一如李煜。
TO剑兄:纳博科夫的确瞧不起陀思妥耶夫斯基等人,不过他们的差别大概如同婉约派和豪放派,审美上的不一致。
作者: tian295    时间: 2009-6-12 23:23

这可能也是当代作家普遍的精神走向,向内转,专注于内心世界。不再是包罗万有的宏大叙事。神圣感、使命感不再支配作家创作。
作者: emmer    时间: 2009-6-12 23:35

7# tian295
同时也是碎片化、蒙太奇化,不再有所谓中心和边缘。有崇高感和使命感的,也不再去写小说,而是去做社论、写半理论半批评的非虚构类著作了。
当代作家可能更需要细读,因为他们打破了框架,没有一目了然的、粗线条的东西,陀思妥耶夫斯基和托尔斯泰的作品也许可以一目十行,纳博科夫要是一目十行肯定不知所云。
作者: tian295    时间: 2009-6-12 23:45

是的,emmer 。作家的表现更加私人化、隐秘化。语词、意象带有更强烈个人情感体验印记。写作的私我、随意、边缘,智性,都构成对公共叙事的挑战,造成极大的阅读困境。
作者: emmer    时间: 2009-6-12 23:58

但这也许就是小说还原为小说本身的一种尝试。我不觉得这是一种阅读困境。事实上,在叙事的公共领域,有各种各样的报纸期刊、评论、知识分子,任何时候也不缺乏对公共领域的探讨。在这样的强大攻势下,小说不如做好自己的本份,去尝试一切的可能,讲好一个故事。把本不应该由小说承担的宏大主旨,还给非虚构类著作,而小说则专注于诗意与艺术。
作者: 剑影秋歌    时间: 2009-6-13 00:06

新头像不错,我很满意,纳博科夫也很好,我也很满意,非常满意。
作者: emmer    时间: 2009-6-13 00:09

本帖最后由 emmer 于 2009-6-13 00:44 编辑

11# 剑影秋歌
楼上,别光说满意啊~~好歹也说点具体的啊。号称读过全部的说。
作者: tian295    时间: 2009-6-13 00:46

但这也许就是小说还原为小说本身的一种尝试。我不觉得这是一种阅读困境。事实上,在叙事的公共领域,有各种各样的报纸期刊、评论、知识分子,任何时候也不缺乏对公共领域的探讨。在这样的强大攻势下,小说不如做好自 ...
emmer 发表于 2009-6-12 23:58
是的,小说也许真正回归到的“小说”的本位。它不再承担自己力不能支的社会使命。小说本分了,只是“小说”了。
我说的阅读困境,是就传统阅读习惯与小说写作间的同构而言的。什么样的小说造就什么样的读者,什么样的读者也会催生什么样的小说。小说的转向,自然会造成传统读者的流逝。读者不习惯,不理解新的小说了。
作者: emmer    时间: 2009-6-13 00:55

本帖最后由 emmer 于 2009-6-13 00:58 编辑

13# tian295
传统小说的读者大多被各类媒体、影视分流了。其实现在还是有很多人用传统方法写小说,应该说大部分小说家都这样,尤其是通俗小说,一面打畅销榜,一面瞄着好莱坞。改天再说了~~
另外,我觉得纳博科夫其实没什么阅读障碍,他的书很好读,没什么不可理解的,可能因为时代贴近的缘故,反而比传统小说读起来速度更快。(我只读过《说吧,记忆》,可能比较片面)
作者: tian295    时间: 2009-6-13 01:14

俺也就看过一本《洛丽塔》,算是跟风阅读。相对其他现代主义作家,并没有多少阅读障碍。现在更浮躁了,长篇的东西很难读下去了。
作者: 剑影秋歌    时间: 2009-6-13 14:56

13# tian295
传统小说的读者大多被各类媒体、影视分流了。其实现在还是有很多人用传统方法写小说,应该说大部分小说家都这样,尤其是通俗小说,一面打畅销榜,一面瞄着好莱坞。改天再说了~~
另外,我觉得纳博科夫 ...
emmer 发表于 2009-6-13 00:55
艾默兄应该去研究一下《微暗的火》。并回复前头,写心得,还没准备好。最起码给我一个星期的时间。
作者: 周泽雄    时间: 2009-6-14 11:28

很好的讨论。
俺对纳博科夫极端不熟。
从是否代表民族未来的角度考察文学大师,我总嫌不得要领。真正的大作家,都是为了成就自己,而非提携人民。试图用是否提升人民来评价作家优劣,我以为是外行的。何况,据说俄罗斯最内在的民族性(别尔嘉耶夫所谓“启示录主义者和虚无主义者”)恰恰不能给人民带来福祉。就是说,最深刻地揭示这种民族性格,与提升人民,原本就是两股道。别尔嘉耶夫说:“拥有这种精神的民族在自己的历史中未必能够幸福。”好比说,我们若承认鲁迅的价值是揭示中国民族性里的阿Q性和奴性,那么,这种揭示本身是不会指向民族拯救的,这也是鲁迅的“改造国民性”始终流于意愿的原因。
从是否代表民族未来的角度考察作家,是一种文学外的功利目光。真正的大作家无意于此。
作者: 铁客    时间: 2009-6-14 12:10

本帖最后由 铁客 于 2009-6-14 12:12 编辑

此贴意义太复杂,好看。
顺便跟一下前几天在《今天论坛》,柏桦、李大兴和我关于纳博科夫的几段对话:

IP 柏桦 :
版主
纳博科夫认为
《日瓦戈医生》是一部劣作——冗长,琐碎,耸人听闻,场景过杂以及骄奢淫逸的律师,不可思议的姑娘。陈腐的巧合。在《日瓦戈医生》中,散文没有达到诗的水平。在一处风景或一个比喻中,人们可以不时找出他的诗歌的回音,但这些闪光不足以将他的小说从狭隘的陈词滥调中解救出来……我深深地同情帕氏在那个国家的处境,但是,《日瓦戈医生》文笔风格的丑陋和在基督教义中寻求避护的哲学都不能将这种同情变成一个同行作家的热情。
以上是伟大而刻薄的纳博科夫所说,他不仅对帕氏,而且尤其还对我们公认的许多大作家,诗人也说过极端刺骨的话。他令人既着迷也费解。

IP 杨典
版主

我看过纳博科夫的《堂吉诃德讲稿》,他对该书也是基本一概否认和批判,认为是一部粗制滥造,充满牵强故事的破书,并表示不理解为何《堂吉诃德》能成为经典。要说不理解,这个问题我倒是真不理解。
而相反,纳博科夫对《日瓦戈医生》的批评我倒是“理解”。因为他们来自一个语言,一个国家。而日瓦戈的作者所获得的荣誉,纳博科夫似乎有些“嫉妒”。虽然后者自己也有很高的荣誉。
最后,我们都不过是中国读者,也不懂俄语。不过就汉译本来说,我仍然觉得这书好。它的故事性可能一般,不像悲惨世界,也不像罗丽塔。但就散文与叙述水平来说,我看不出来纳博科夫有什么理由责难该书。最关键的是,纳博科夫自己并没有那样的文字。而且如果他试图否定帕氏的优美,那只能让人产生误会,以为他还可以否认里尔克或茨维塔耶娃的伟大或优美。他还可以顺带把曼杰斯塔姆和蒲宁也都扁一通。这是他的自由。
但是,这一套对于熟悉书籍的读者来说,并不构成什么威胁。纳博科夫的判断一点也不代表什么(如果代表了,那早就引起轰动了)。事实证明没有人关心他的判断。尤其是中国人。因为若是要玩抬杠,全世界的人都不是咱中国人的对手。

IP 柏桦
版主

或许,也可说肯定
纳氏有"嫉妒"吧,但问题是纳氏本人可是一位超一流的人物呀,就如同赫鲁晓夫的女儿所说,纳氏才是俄罗斯的未来.这个观点我很熟,也完全赞同.我个人相当(也可说最为)推崇他,但我也很反感他那些刻骨的讥讽,而且是不厌其烦的讥讽.真是一个怪人,但却是一个伟大的怪人,总之,他让我首先是入迷,接着是困惑.

IP 李大兴
管理员

个人博客 发短消息 加为好友 当前在线  32# 发表于 2009-5-14 23:18  只看该作者
纳博科夫居高临下地说:“我深深地同情帕氏在那个国家的处境”,这种表达方式很轻巧,恰恰折射出他在美国活得自由舒适。纳博科夫不喜欢帕是很自然的,纳是刻薄的、怀疑的、对人性的阴暗看得很清楚的,然而,他有时是不是失去了对人性美好一面的把握能力了呢?我的博客:http://blog.sina.com.cn/lidaxing

IP 杨典
版主

回31楼——的确是这样
但我想,纳博科夫在美国,他若是未来,也只能代表西方化后的俄罗斯未来,大概不能代表俄罗斯文化传统与俄语本身的未来。就像纳博科夫虽是俄国人,但他自己最伟大的那些书,都是用英语写的。罗丽塔、普宁、黑暗中的笑声、微暗的火……他是个文体大师,语言大师,我从来也是为他的特殊创造力而赞叹。包括他那本至今未翻译过来的对普希金长诗叶甫盖尼-奥涅金的一千页注解之书。虽未看过,已然折服,相信一定很霸道。但是他的确是个怪人。他的西方化、古怪和对传统经典的特殊“咒骂”,似乎正是曼杰斯塔姆诗中吟咏的那种怪人:“怪人叶甫盖尼,因贫穷而害羞。他吸进汽油并把命运诅咒”。

IP 杨典
版主

另外
似乎很多“超一流的人物”往往也都有些怪癖,正如一切大国深宫内总会有一扇神秘的,不为人开启的暗道之门。伟大领袖往往是小心眼,著名作家有时是告密者,大思想家怕老婆,大美女是性冷淡……纳博科夫的古怪刻薄,与他“语言流亡+语言大师”的双重身份很相符。我想,因为正是他夹杂在两种伟大的语言之间,又是那么杰出,所以才更加扭曲。当然,这些也正好造就了他的奇妙和诡异。
作者: emmer    时间: 2009-6-15 20:57

谢谢周先生、铁客兄,还有剑影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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