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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转帖] 抗日名将张灵甫的遗孀王玉龄采访摘录 [打印本页]

作者: kemingqian    时间: 2010-5-6 10:29     标题: 抗日名将张灵甫的遗孀王玉龄采访摘录

王玉龄在接受凤凰卫视《冷暖人生》节目主持人陈晓楠以及《中国青年报》记者采访时,回忆了和张灵甫仅仅持续了三年的婚姻,然而这段短暂的婚姻,却成为王玉龄一生的回忆。



记者:应该说,张灵甫和上海还是很有渊源的,两次淞沪抗战,1932年的“一•二八”和1937年的“八一三”,他都有份,后者更是实实在在打了场恶仗。
王玉龄::我告诉你,上海、南京、长沙、江西,这一带的战争,他没有一仗不打的,没有一仗不是受了伤抬下去的。受了伤,留着血,他还是一直坚持指挥,直到部下强行把他抬下去。他这个人,既不讲名,也不要钱,就是要尽他的能力把仗打得最好,不要命地打,所以他能够带兵,74军所有人都很服他。打日本人,他从来没有打过败仗。
记者:“八一三”时,张灵甫是团长。当时参战的“团长”中,可能有两个是最有名的,一个是四行仓库的谢晋元,一个就是张灵甫,他们还是黄埔4期的同学。
王玉龄:对,他们是同期的。不过好像他们没什么来往。张灵甫这方面和我性情相投,都不喜欢交际。他很少出去,我从来没看见过他和好朋友聚会。他几乎就没有朋友,只和自己的部下来往。
记者:张灵甫跟你说起过自己的抗战经历吗?
王玉龄:他从来不讲。在南京的时候,他也从来不讲他办公室、军营里的事情。过去的事情,高兴的、不高兴的,他都不讲。所以对他的过去,我一概不知道。
记者:但是他受了很多伤,那些伤口你应该是亲眼所见吧,据说有13处?
王玉龄:不是,是有一次,13块弹片一下炸到他身上。他身上的伤还要多。比如他的右腿,有人说他有点跛,叫他“瘸腿将军”,其实你看不出来。抗战的时候,日本人的机关枪扫过来,有两粒子弹留在他膝盖里,伤愈后他这条腿就完全直了,不能弯曲。坐着的时候,他只能一条腿弯一条腿直,想要站起来,就全靠左腿使劲一蹬,整个人就起来了。我试过,怎么蹬都蹬不起来。但是走路的时候几乎看不出来他腿不好。
记者:今年是全面抗战爆发70周年。你安排了什么纪念活动吗?
王玉龄:有啊,“七七”的时候,黄埔同学会组织了活动。我现在还是香港黄埔同学会的副会长,“七七”的纪念活动上,我还发表了演讲。



1903年,张灵甫出生在陕西一户农家,1923年,他考入北大历史系。后投笔从戎,考入黄埔军校修补科。1937年,抗日战争爆发,张灵甫参加了著名的“八一三”凇沪保卫战,面对武器装备远远优于国军的日寇,杀红眼的张灵甫甩掉上身军服,抱着机关枪跳出战壕,带领100多名敢死队员连续打退敌人七次冲锋,打死打伤日寇800多人。而远在湖南长沙,为了躲避战火,9岁的王玉龄随家人离开故土,四处迁移。
王玉龄:只是到一个地方,我们就包一层旅馆,因为我们还带了厨子,带了家庭教师浩浩荡荡的一大家子,佣人都带上了,所以对我们小孩来讲,那是很高兴的事情,就在,好像在旅行。
当时,年幼的王玉龄还无法体会到战争的残酷,随着日军步步紧逼,王家从湖南迁到贵阳,王玉龄也在颠沛流离中渐渐长大。
王玉龄:日本人轰炸过的地方,有时候手啊,腿啊掉在电线干上面,那是很凄凉的。就觉得对日本人的仇恨是很深很深的,我就觉得我是中国人,我应该为中国出一点力。我妈说,你能做什么,什么都不会,她说你不是跟人家去添麻烦嘛。
1945年,抗日战争胜利,王玉龄回到了阔别已久的家乡,经过战火洗刷的家园早已没了当初的模样,而当初的小姑娘也出落成亭亭玉立的少女。一天,王玉龄在理发店里遇到了一个奇怪的陌生男子。








记者:张灵甫追求你的各种细节,大概可以拍一部很有意思的爱情电影了。
王玉龄:他是请了一个朋友张处长做媒。张处长跟他讲,有个女学生,各方面条件都挺好。张灵甫就跑来沅陵,我当时读中学的地方,来看我,结果我不在。最后他找到一个认识我的人,让他给我打分,那个人打了99分。张灵甫问为什么不打10 0分,人家告诉他,因为这个小姐脾气太大了。
记者:你是小姐脾气很大吗?
王玉龄:我也不知道。可能确实是在家里娇纵惯了。我不大喜欢和生人接触,所以人家会认为我脾气大吧。我在衡阳时读的明明中学是男女同校的,可是我以前一直读女校,一下子进男女学校很不习惯,人家跟我讲话我都不理,人家就觉得我脾气不好。
记者:后来他怎么见到你的?
王玉龄:回长沙后,一天早上,我们几个女孩子出去理发,张处长的太太来了,硬要跟我们一道去洗头发。后来我们坐在那里打肥皂的时候,张处长就带了张灵甫进来。他站在我背后,对着镜子看我。我也不知道他是谁,就觉得这个人看人怎么这么没礼貌,横了他一眼。这就是我们第一次见面。
记者:结婚以后,你们说起过当时这些事情吗?
王玉龄:嗯。结婚以后他跟我说,他讲我说你臭美。假使我当时笑一笑,他就没兴趣了。
记者:为什么?
王玉龄:可能他也是古板脑筋,觉得女孩子先对男人笑的话不好。
理发店一面让张灵甫对王玉龄颇为满意,于是他请朋友代为邀请设宴款待王家。
王玉龄:他说,嗯,问我伯母多大了?我伯母说她32岁了,他们就讲,哎,副军长你也有三十二岁啊,你们俩个同年的,干一杯吧。那个张灵甫就扯谎了嘛,一下冒掉十岁了,实际上他当时已经40多岁了。
他们就讲,他说我们副军长还没有结婚啊,王太太你在长沙,老长沙了,你认识什么好的小姐跟我们副军长介绍。我伯母讲那当然,有一个人就讲,他说你们家那么多小姐,也可以介绍啊,我伯母讲,大的呢,都名花有主了,小的都太小了。所以后来他讲那就找那个不大不小的嘛,那我坐在那里当然不大不小就剩我了,我就生气了,我就把脸一板。
王玉龄的情绪被张灵甫看在眼里,他非但没有生气,反倒从心里喜欢上了这个颇有性情的姑娘,回到家中,能写一手好字的张灵甫铺陈笔墨,写下一个大大的“忍”字,挂在卧房里。
王玉龄:他虽然心里很急切,但是表现的还很绅士风度。
他非常绅士风度,在不断的接触中,王玉龄消除了对张灵甫的戒心,开始对这个比他大25岁的男人产生了好感。然而,张灵甫的登门求婚却遭到了王玉龄母亲的反对。
王玉龄:她说她自己是守寡的,她不喜欢她的女儿嫁一个军人,她说军人的生命是不可靠的,所以她不想,所以我们的婚礼她也不参加。
记者:后来呢?
王玉龄:后来他就天天来我们家。开始我根本不理他,不习惯和生人讲话嘛。慢慢慢慢的,他就不让我紧张了,熟了之后,就开始聊聊天。
记者:都聊些什么话题?
王玉龄:讲历史啊,讲故事啊,就这样。他也不会说爱啊什么。
记者:你后来同意嫁给他,主要是因为家里安排,还是确实感受到他的魅力?
王玉龄:当然我不讨厌他。他人也不错,长得也很英俊,谈吐很有修养。主要还是我的二伯母,她是文艺界的,比较开放,她很赞成这桩婚事,所以我伯父就没什么意见了。
记者:当时征求过你的意见吗?
王玉龄:因为后来都很熟了,也没什么征求不征求意见,我也没多想,很自然就接受了。我还想着,结婚以后可以自由一点,离开家,没人管,不用念书了。唉,你想想啊,17岁的小女孩,是不会想得太全面的。
记者:当时,你对嫁一个军人是什么感觉?
王玉龄:我只觉得他会很可靠,老实跟你讲吧,他也像,像我爸爸一样。
张灵甫的“忍”字没白写,终于,他获得了17岁的少女王玉龄的芳心,而就在两人决定结婚的时候,张灵甫又接到了升迁令,他被提升为74军的军长和南京卫戍区的司令,即刻前往南京报到。两个人当时把婚礼的地点定在了上海,所以时间很紧迫,王玉龄穿着大一号的鞋子,张灵甫穿着借来的西装结了婚,婚礼结束的当天晚上,他们就坐上了前往南京的火车,一个在上铺,一个在下铺,度过了他们的新婚之夜。
记者:你们的婚礼为什么那么麻烦定在上海,而不是在“首都”南京?
王玉龄:我们的婚礼,那时候算是豪华的,而南京,老蒋在那里,你不能弄得太隆重了。而且抗战刚胜利,南京的物质条件不太好,东西不是很全,就算上海也不是很全。当时我去买婚礼穿的高跟鞋,不是小一号,就是大一号,结果只好买大一号的,穿在那么大的婚纱里,不小心就会别一下。
记者:书里说,“党国元老”程潜是你们的媒人?
王玉龄:不是的。我只知道,我们家要求张灵甫找个有名气的人来,他就找了个“主席”,我那时候那么小,根本不知道“主席”是谁,而且他也不是来给我做媒,只是当“媒保”。我只告诉书的作者,那个媒保是“主席”。因为程潜当时做过国民党的湖南省主席,所以他们就写了程潜。其实是不是程潜,我也不知道。
记者:婚礼那么盛大,来了哪些宾客?
王玉龄:我不知道,我根本不认识。我只知道,我们的婚礼请帖都没时间发。因为老总统(指蒋介石)是要随叫随到的,所以只好等到最后一刻才出发去上海。我们是前一天晚上坐火车,早上大概6点到上海的,一到就忙开了。幸亏有一家姓罗的,对上海很熟悉,罗太太就带了我去买花、买首饰、买各种婚礼用品。
记者:这些都是婚礼当天办的吗?
王玉龄:对,当天办的。我的衣服,包括卸妆以后穿的旗袍什么,好几身衣服,都是当天几个钟头做出来的。
记者:婚礼当天你们就回南京了?
王玉龄:我忘了几点,肯定是当晚回去的,可能八九点钟的火车吧。因为老总统在那里啊,他一点点事情,一不满意,就要把张灵甫喊去。
记者:那天老蒋喊他了吗?
王玉龄:没有,但是怕他随时会喊嘛。
记者:爱将结婚,老蒋也不准几天假?
王玉龄:那时候啊,他给你假,你就有假,他不给你假,你连礼拜六礼拜天都没有。老总统随便哪天,晚上十一二点钟想起来打个电话给他,他都得马上去报到。
记者:资料上说,张灵甫身高1.89米,你有1.7米吧,一个威风,一个漂亮,当时走在街上应该很“吸引眼球”吧?
王玉龄:他父亲是1.9米,他是1.87米,我们的儿子是1.83米,孙子是1.81米,所以我开玩笑,张家是“每况愈下”。我是1.68米。我们其实很少有机会一起在街上走,出去有车,只有在古董店里面,或者偶尔在玄武湖、中山陵逛的时候,才会两个人一起走走。那时侯不像现在人那么多,我们去的地方人更少,所以没什么人会盯着我们看。
记者:张灵甫毕竟是北大出身,虽然没毕业就投笔从戎,但后来在黄埔也得读书,所以他的文化程度在国民党将军里应该算很高的吧。
王玉龄:国民党很多将军的文化素质都很高,但他在其中也算是佼佼者了。他小时候读的不是学校,而是私塾,后来在北大读的又是历史系,所以古文造诣很深。读中学的时候,他一有空就带着纸啊笔啊墨啊,去西安的碑林临摹,所以那时候字就写得很好了,学校都给他开书法展。当了师长以后,他又开始专门学习于右任老先生的字,于先生看了之后说:几可乱真。他后来用最粗的一种派克笔写字,也是自成一体,而且是用红墨水写,包括给我写信,都是用红墨水。
记者:你们毕竟年龄那么悬殊,婚后是怎么相处的?
王玉龄:我们也没有像你们现在这样,什么爱不爱的,一开始就像老夫老妻,但是彼此很关心,很照顾。我们在一起,就是念念书,读的都是古典文学。我也会陪他去古董店。几乎每天早上,我们都去他军部驻扎的中山陵骑马。一般都是他先早起,去军营升旗,然后打电话给我,我就去骑马。那时候我还不会骑,那些马都是接收的日本军马,很高大,有一次副官把我推上去时用力过猛,我又从那边下来了。张灵甫喜欢逗我,那些军马,只要前面有他的马在跑,就不会停,我怎么叫都不停,只好死死抓着缰绳。
记者:他也不怕摔到你啊。
王玉龄:我不知道。可能他有经验,知道不会摔。齐白石他们的画,我们家有200多幅
记者:他经常去古董店,收藏了很多古董吗?
王玉龄:是啊,他是明天没饭吃,今天看到好东西也要买下来。只要是他欣赏的东西,他可以拿在手里,左看右看,一研究就是好几个钟头,一边看一边得意。我们在南京的家,每个月,房间里陈设的所有古董、字画都要换过,而且不许别人动手弄,勤务兵连碰都不许碰,全部都是亲手弄干净,放好,再把新的挂出来。
记者:他主要收藏些什么?
王玉龄:瓷器啊,字画啊。他收藏过一对酒杯,据说是杨贵妃用来喝过酒的,酒倒进去,白色的瓷器上就会映出个美女,喝干了呢,美女就又消失了。有些东西那时候还不太值钱,像张大千、徐悲鸿、齐白石,光他们3个人的画,我们家至少有20 0多幅,其中包括一些很大幅的“中堂”。
记者:这些画都是从市场上买来的?
王玉龄:不是,是从他们手里直接买来的。他对字画很有兴趣嘛,所以他们都认识。我现在还保存着一枚印章,很好的鸡血石,是齐白石专门为他刻的。
王玉龄:我们结婚以后,没有那种,好像是隔阂什么。他也从来不讲什么很肉麻的话,但是他有时候讲些话就会让你很感动,他说我讨了个好老婆,比什么财富都重要,我要讨饭的话,我老婆可以给我拿碗。他也不讲他怎么想念我。
在王玉龄的记忆里,南京的生活甜蜜温馨,但偶尔也会有波澜阵阵的小插曲,在外出差的张灵甫,接到了一封匿名信。
王玉龄:他说,听说你的太太奇装异服,招摇过市,他说你在天子脚下,你应该注意一下,他就在他那个信上批了一句,有则改之,无则加勉,那我看了就越想越生气,我就写了封信给他,我说我很高兴你有这样的好朋友,能够为你着想。我说,但是我不能原谅我的丈夫对我不信任,我要跟他离婚,他吓坏了。他就讲,他说假设我要真的离开他的话,他就宁可老死于山沟。回来就给我站在那里,跟我敬礼,我说我又不是你上司敬什么礼,我不理他。
记者:他和蒋介石之间的关系非常亲密么?
王玉龄:他跟我大概都差不多,不喊他他不去,喊他他没办法,他一定要去,每个做了军长就要跟“总统”照一张照片,他对这些我想他已经看的很开。
记者:那个时候能看得出来周围的人对他是一个什么样的态度?
王玉龄:人家对他挺好的,可以讲他的部下对他也是非常尊敬,因为你想他当连长,当排长的时候打了胜仗,他会把他的薪水拿下来添菜给大家吃。
记者:当时军中的一些,比如说有一些猜忌啊,或者有一些人争一些职位,这些对他的心情会造成影响吗?
王玉龄:他无所谓。
王玉龄:他不喜欢交际,很不喜欢做军官,这个请,那个请他很讨厌,所以要他去打仗他很高兴,他觉得好像他解放了,我也被他感染了,就觉得没什么。他在日本人那样的,上面有飞机,底下有日本的炮火,再加上毒气他都没死,人那么容易死吗?
记者:而且你觉得他是很神勇的,不太可能要死的。当时一点都不担心吗?
王玉龄:我觉得就好像他出去旅行一样,我就在跟他收拾东西,但是我就注意,好像是他从来不知道什么吃维他命啊,或许是保养啊什么。有时候你饭菜吃的不好的时候,维他命还是需要补充的,我就写了个条子,带了些什么衣服什么东西,就这样就很平常的心,他让我一点没有紧张,也没有觉得难过。
记者:今年也是孟良崮战役60周年,你4月刚登了一次孟良崮。以前去过吗?
王玉龄:没有去过,我没到过山东,这回都是第一次去。
记者:对你来说,那个小山包,也称得上是“伤心岭”了吧。
王玉龄:唉,我是坐车去的,现在有柏油公路,一直开上山。但是有一部分,到那个山洞去的路,要下来走。我一边走,一边想,那时候真是苦。打孟良崮之前,基本上每打完一仗,张灵甫和整编74师就要撤下来修整一个礼拜左右。他休息的时候,我就去了。那次离开的时候,我看见他腿上生了一个疮,后来他就上孟良崮了,又不能坐车,只能自己爬上去的吧。
记者:是瘸的那条腿吗?
王玉龄:不是,是另一条。很痛,有脓,没熟的时候又不能挤,他只能躺在床上。那时候我也快生了,9个月了,也只能睡在床上。人家来看我们,我们两个人就都躺着。
记者:你都快生了,还跑那么远?
王玉龄:那时候年轻嘛,根本就不觉得。其他的军官太太们就讲,张太太,你带着这样一个大肚子,跑来跑去好像没事一样,我们一路跑到前方,好像骨头都散架了,都不想再来了。那时候,每打完一仗,我都去。
记者:他在不断前进,等于你每次回来,再去的时候又要多走很多路。
王玉龄:对对对。就是一次次走。
记者:一路上是怎么去的?
王玉龄:我们先要坐火车,从南京到徐州,再坐吉普车到前方。当时没有路的,吉普车直接在田里走,颠簸起来,人常常被抛得碰到车顶。
记者:那你也不怕影响到胎儿?
王玉龄:当时是19岁,不懂啊,人都是懵的。我刚怀孕的时候,都不敢告诉人家,以为自己生病了,就叫军医来给我打葡萄糖针,打得我的孩子生出来是12磅,生的时候足足叫了2 5个钟头!
记者:你最后一次见张灵甫是在哪里?已经进山东了吗?
王玉龄:我也不是很清楚。好像是刘庄还是陈庄什么,我记不清了。总之是一个庄子里面。我一离开,他就打孟良崮了。
上了战场,张灵甫无法回家探望心中却时常惦念着怀着身孕的妻子。
王玉龄:他在打仗的时候他还给我画了一个图样,就是讲我们家的那个院子里边的花要种在什么地方,什么时候种什么花,他都写给我。他从来没有说好像把它当一回很大的事情,了不起的事情,让我也没这种,好像恐惧呀,或许是,这种感受。
1947年春天,怀着9个月身孕的王玉龄前往前线探望丈夫,由于战场的迁移,每一次探望,她都要走更远的路,这一次,王玉龄舟车劳顿颠簸了十七个小时。
王玉龄:他脚上面长了一个脓包,还没有长熟的时候就很痛,他躺在床上。我到底毕竟是年轻,九个月,就带了那么一个大球跑了那么远,所以也很累。
记者:那个时候你自己觉得要一个人好像迎接这个小孩的到来,不觉得心里有一点,希望他能陪在你身边的感觉吗?
王玉龄:没有,那个时候都还傻傻的,什么都不太懂,也不会去想那么多,生小孩是我的事情,是应该的,那他做了军人,那我也没有别的办法,你不能要求他什么。
19岁的王玉龄没有想到,这会是她最后一次和丈夫见面,一个月后,王玉龄生下一个男婴,她打电话给前方的丈夫,通报了这个喜讯。
王玉龄:他很高兴,就问儿子声音响不响亮,他说我好像是心地善良什么的,他说将来一定多子多孙。
放下电话,王玉龄将儿子的照片寄给了丈夫,但她决不会想到,丈夫此生都无缘见到他们的儿子。
和解放军交手大半年虽然国民党军队多占上风,可是张灵甫对解放军的战斗力并不敢太过轻视,同时他对“国共”的战局也有一个比较清醒的认识。他曾经在致一些将领的电报当中说:匪军无论战略战术战斗皆优于国军。再过年余,死无葬身之地。他也曾经上书蒋介石,痛陈国军的积弊。他说:“勇者任其自进,怯者听其裹足,牺牲者牺牲而已,机巧者自为得志,赏难尽明,罚每欠当,彼此多存观望,难得合作,各自为谋,同床异梦。”所言所虑,都在孟良崮一语成谶。
1947年5月11日,张灵甫带领的整编74师被华东野战军9个主力纵队围困,在孟良崮焦急地等待增援。然而援军最终没有及时赶到。5月16日凌晨一点,华东野战军向孟良崮的张灵甫残部发起总攻,拥有全副美式装备整编74师被全部歼灭,张灵甫殒命于山洞中。此时,在南京的家中,王玉龄刚刚产下儿子不过十多天。
记者:张灵甫1947年5月16日战死孟良崮,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王玉龄:我们家里他也派了两个卫士回来,就告诉他们所有的报纸都收掉,不给我看,而且跟人家来看我的人都跟他们讲,这个坏的消息不能告诉我,所以我一直都是好像模模糊糊的。
记者:那你自己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王玉龄:他的朋友啊卫士啊,都瞒着我。时间长了,隐隐约约的,我就很奇怪。因为张灵甫打仗的时候一般不打电话给我,但是会发电报,拟个稿子,让译电员发过来。有时候战场上电话可能不通,电报一般总是通的。他在外面打仗,几乎每天,不是有电话就是有信啊电报啊回来。所以那阵子我就很奇怪,好像一下子,什么音讯都没有了,好像这个人就丢掉了。问周围人也问不出什么名堂。其他太太们其实都知道了,但是据说产妇在月子里不能受刺激,所以她们安慰我,说打仗的时候,打得太激烈了,没有音讯很正常,从前打日本人时,有时候一两个月都没有消息。他们是能骗一天就骗一天,直到他的随从杨参谋,被俘之后,过了好几个月被放回来,我记不清是8月还是9月了,他把那封信带给我,我才确定。
记者:是张灵甫亲笔写的绝笔信?
王玉龄:对。杨参谋一回来,就跪在我的面前痛哭,把信交给我。那时候,我才意识到,他真的是死了。但是以后的一年多,我还是会觉得,一个人,怎么会这么说死就死了呢,好像不太可能吧。
他就在孟良崮,打到最后没有办法了,他就知道是死,他打了这么一辈子的仗,知道是撑不下去了,友军根本不来,打了电报给总统,告诉他就说他决战至最后,以报国家与领袖。
记者:张灵甫好像在给蒋介石最后的电报里特别提到说请照顾我的家人?
王玉龄:对,杨参谋说,他一想到自己要死,他就提到要特别照顾我的家人。
在孟良崮的时候,副军长蔡仁杰就跟我先生讲,他说你带些人在人少的地方冲下去,冲出围还是可能的。他说,到了南京以后你就跟总统报告我们作战的情形,友军的不合作,讲完了以后你就在总统面前自杀。他说,我回南京去了,看到我老婆我就不会想死了。
他死的时候,就把这封信交给那个参谋,他讲,你无论如何要交给太太手里,说不管太太想做什么,你们都不要违反她的意志,你们爱戴我的话,你们也一定要服从她。
十余万之匪向我猛扑,今日战况更恶化,弹尽援绝,水粮俱无,余与仁杰决战至最后,以一弹饮绝成仁,上报"国家"与"领袖",下答部属与人民,老父来京,未见痛极,望善待之,幼子望养育之,玉龄吾妻,今永诀矣,灵甫绝笔。5月16日,孟良崮。
记者:据说张灵甫出征前曾给你留下一把小手枪?
王玉龄:你看看,很多事情都是谣传。你说张灵甫对我那么好,而且他的遗书上,要求我善待老父,养育幼子,他怎么会要我也自杀呢?不可能的嘛。这个不晓得谁编出来的。
王玉龄:很长时间相信不是真的,每一天到我们从前去过的地方,去坐一坐,去回忆。
1948年9月到1949年1月,辽沈,淮海,平津三大战役展开,彼时的南京城,气氛异常紧张,张灵甫死后没有给王玉龄留下多少家产,而作为“国军”烈士遗孀的王玉龄,也没有得到国民政府的特殊照顾。
王玉龄:宋美龄要接见我们,都是些寡妇,结果,我根本就懒得去,但是人家就讲,好像是应该去去。大家都去,一定劝我去,那我就去了。去了结果到了总统府,我们都坐在外面,坐在外面等很久,我都等得不耐烦了,结果有一个海军武官跑出来讲,今天夫人身体不太舒服,所以你们请回吧,就这样。那一刻你是觉得心里有一种很凉的感觉是吧?
1949年4月,解放军发动渡江战役强渡长江,蒋介石政权土崩瓦解,王玉龄先随国民党撤退到台湾,之后又远走美国,读书打工,寻找新的生活。
那个时候挺苦的,因为第一没有钱,第二还要靠自己做工,那真是日夜的都在做事情,有时候太累了,我一看到太阳的时候,好舒服。我说我这一次回去,回到台湾我要睡一个月。
19岁是王玉龄生命的分水岭,在此之前,这位富家千金小姐完全不知忧愁为何物,而似乎是在一夜之间,她不得不迅速的长大成人,成为一个毫无积蓄,必须要独自抚养幼子的女人。王玉龄说,人的潜能和变化,有的时候连自己都觉得难以相信。在美国奋斗了几年,王玉龄把妈妈和儿子接到身边一起生活,而在1973年的时候,身在美国的她收到一个好友带来的口信,说,有一个人想请她去北京看一看,这个人,就是周恩来。据说,在那样一个特殊的年代,只有两位客人可以自由地出入中国,一个是杨振宁,另外一个就是这位国民党名将的遗孀王玉龄。
记者:你1973年回国的情况,披露的都是一个大概。《佳人》这本书里,说你是受朋友之邀从美国到了澳门,而后似乎又在比较懵懂的情况下被请到广州;可是也有报道说,你是正式接到由黄华发来的周恩来总理的邀请信,才下决心回国的。到底是怎么回事?
王玉龄:是这样的,周恩来大概很早,尼克松访华回去后,就在做我的工作了。就是请我的朋友写信给我,邀请我回北京,说你再不回来,四合院都拆光了,你就看不到老北京了。可是按照那时候的说法,我先生是反革命,我怎么敢回来?我就很客气地回了信,说要到你们那里去啊,签证比较困难,假设能够拿到签证的话,我就回来。没多久,黄华就写封信给我,说如果我没有改变初衷,他就愿意给我签证。我在办公室里讲这个事情,周围人就开玩笑,说大概有人想Get Rid of You,把你骗回去杀掉你。
记者:是美国人这么说吗?
王玉龄:都是美国人。我就写了封回信给黄华,我说我从来没有申请过啊,你能不能告诉我,是谁帮我申请的?后来就没消息了。我想没消息那就算了嘛。但是过了一阵子,又有朋友,夫妇俩都是医生,写信给我,说有机会去澳门学习,约我碰头。后来我到香港,就打电话请他们两个到香港来,他们说,你一个人,来起来多方便,还是你来澳门吧,一定要我去。我就把行李寄在旅馆里,到澳门去看他们。第二天,不知不觉,两夫妻就把我带走了。
记者:你上车的时候,不知道是要去哪里吗?
王玉龄:知道要去广州,几个人一说,糊里糊涂就去了。但是我根本不知道其中的关系。港澳通行证他们老早就给我弄好了,过关的时候,国务院派来的人给他们看了信,他们问带了什么东西,我说没有,然后看也不看就放我们走了。
记者:你到了广州,就知道是要请你去北京了?
王玉龄:对。我在广州住了一晚上,还不让我住旅馆,怕人家知道。那个时候很秘密的,江青还在嘛,凡是周总理做的事情,江青都要反对嘛,所以要保密。第二天一早,我们就坐飞机到了北京。
记者:总理宴请你的时候,关于张灵甫说了一段著名的话,但版本相似的有好几个,你还能回忆起准确的原话吗?
王玉龄:他说张灵甫是黄埔的学生,自己是黄埔的老师,他应该把张灵甫争取过来的,因为张灵甫是个很好的将才。就说了这么一句,就聊起别的东西了,都是家常,没有让你觉得他要你来做什么。每周与“总司令”们打牌的女人
记者:从那以后你每年都要回来,为什么?
王玉龄:中国好玩的地方很多呀。1974年我就到了延安。我要看看,毛主席怎么能够在延安这种地方生存下来。那地方是黄土高原啊,简直苦得不能再苦了,周总理都要睡窑洞,只有毛主席可以睡平房,还是土砖砌的,要是在湖南乡下,就是贫农住的房子。
记者:据说当时国务院有指示,杨振宁和王玉龄两人想回大陆,可随时签证,来去自由?
王玉龄:对,那是确实的。而且招待得很好。比如北京饭店,东楼是新的,中楼呢,是以前张学良他们跳舞的地方,还有就是西楼,那时候根本没有人,住饭店的人都住在东楼和中楼,而我回去,就安排我住在西楼。我在西楼,只碰到过当时美国的副总统,我只记得他的样子,高高的,名字忘记了(按:可能指福特或者纳尔逊?洛克菲勒),他和他太太正好在中国。他就跟我打招呼,GoodMorning什么,周围陪同的人就很紧张,问我们说了什么,我说没说什么,就是道个早安。
记者:当时那种环境下,对你们两个的接待规格可能是最高最隆重的了。杨振宁是诺贝尔奖获得者,又是杜聿明的女婿,杜聿明曾是司令长官,70年代还健在;张灵甫相比之下只是师长,早已阵亡,你认为为什么会给予你这么高的待遇?
王玉龄:可能是让人看看,共产党连我这样的人都接待。台湾我认识的人确实很多,我在台湾的时候,所有的“总司令”,包括“陆军总司令”孙立人、“空军总司令”周至柔,还有另外一个人,加上我,几乎每个礼拜都要在一起打一次桥牌。我如果回台湾去,人家就会觉得,共产党没有拿你怎么样,也不会对我们怎么样,大概作用就在这里吧
记者:你刚回来的时候,不让你看电影《红日》?
王玉龄:对,在北京不让我看。
记者:你提出过要求吗?
王玉龄:我要看看啊。但是他们说,哎呀,这个没什么好看的,你看了可能激动。后来1980年代我回长沙去,那个湖南的统战部长是我的小学同学,他给我看了。看了我也没觉得怎么样,很多电影都要有些艺术加工的嘛。
记者:现在要重拍《红日》,有人征求过你意见吗?
王玉龄:没有。我会为这个事情,打电话给统战部或者黄埔同学会。我想说的是,你要重拍《红日》可以,但不应该再抹黑任何人。
记者:据说8月就要开机。
王玉龄:是8月吗?我听说,演张灵甫的,是《亮剑》里的主角……
记者:李幼斌。有这个说法,不过好像还没定。
王玉龄:说是他主动要求演张灵甫。但是我觉得他不像。为什么呢?第一,他现在比张灵甫从前要老;第二,我觉得他八路军演得很好,但是他的气质好像不适合演张灵甫这样的国民党将军。
记者:想演张灵甫的,据说还有张丰毅、王志文等,有谁你觉得接近一点的?
王玉龄:这些人我都不知道。我在大陆看的电视剧,就是《雍正王朝》之类。那个人叫什么?他演得很好。他演毛泽东也演得很好。
记者:唐国强。
王玉龄:对,唐国强。他演毛泽东真是演得很像,站在那里,夹一支烟,那个样子一看就是毛泽东。我笑死了,我就觉得他那个神态都出来了。
记者:他可以演张灵甫吗?太老了吧?
王玉龄:他现在可能太老了,也太胖了。年轻时候可以。我还认识一个大陆的演员,陈道明。我觉得他演《康熙王朝》演得也很好。
记者:陈道明演张灵甫怎么样?
王玉龄:呵呵,样子不够英俊,人也不够高大。要讲的话,还是唐国强,他应该演得好。我觉得他演什么都很像。
记者:据说新版《红日》里还要加上你的角色,很多当红女明星在争夺这个角色,像赵薇、梅婷、范冰冰、刘亦菲、伊能静等,你觉得谁合适一点?
王玉龄:哦,我都不认识,我只知道一个赵薇。赵薇不太适合吧,她形象太小了,而且她太现代感觉了。
王玉龄在航空公司服务了20年,直到退休,2005年,王玉龄随儿子来到上海,颇为意外地接到了当年华野指挥官粟裕大将之子粟刚兵的邀请。
王玉龄现在跟随儿子在上海定居,从19岁守寡到现在,她一直没有再婚,60年过去,当年19岁的少女如今已经是耄耋老人,在上海的玫瑰园,王玉龄给丈夫做了一个衣冠冢,每到清明节的时候都会去祭奠。但是在她心里,一直有这样一个愿望,那就是在那片中国历史上著名的叫做孟良崮的地方,终有一天,她可以找到丈夫的遗骨。
2003年12月8日,上海浦东天逸静园•玫瑰园在龚卫路建成开业,中国国家民政部、上海市民政局有关负责人出席开业典礼。玫瑰园位于长江岸畔,是一个集殡葬文化、人文景观、旅游观光于一体的多功能现代陵园。主建筑外型呈椭圆状西式建筑风格,高五层,建筑面积26000平方米,可容纳室内葬骨灰格位80000多个,一期开发建成的玫瑰园占地100亩,总投资2亿元人民币。
玫瑰园第一个迎来的是国民党抗日名将张灵甫的灵葬。
上海浦东玫瑰园二楼室内葬的一间小屋,张灵甫将军的戎装肖像映入眼帘。


纯白玉晶石上刻写着将军夫人王玉龄的哀思:“当年有幸识夫君,没世难忘恩爱情。四七硝烟伤永诀,凄凄往事怯重温。”肖像下方是将军的生卒年:1903-1947。1945年他们结婚的时候,张将军已经40出头,而王玉龄还不到20岁。“结婚只3年,将军战死,60年来,夫人没有再嫁,现在她已是80岁高龄。”玫瑰园总经理时泰明先生说,“如今战争烟云散去,那段历史拖着疲惫的身躯走进了博物馆和教科书,但仍然活着的,是爱情和忠诚。”
2003年12月末,王玉龄在上海浦东玫瑰园举行灵葬安放仪式,同来的还有张将军的儿子,同样魁伟的北方汉子,他同时也是玫瑰园的投资者之一。安放仪式上,将军夫人拿出一个用红布包裹着的东西,小心翼翼地放进了骨灰盒。这个红布包里究竟是什么东西,我们不知道,按照规矩我们是不能再打开。那就让它永远是个谜吧,重要的是他回来了,并且将永远安宁。
2007年4月,王玉龄受到邀请,前往孟良崮,在丈夫殒命的山洞里,王玉龄放上了一束花环。
王玉龄:张先生就埋在里头,他们就要把那个洞上面做一个墓,弄好了以后再把这个骨头(放进去)。我就跟他们开玩笑,我说留一个位置给我吧,他们说你还早了,我说放在那里等着吧,也快了。
我从来没有讲过,告诉过他我爱他,所以后来他死了以后,我倒挺后悔的,我就觉得我这个人怎么会这样吝啬啊,连一句话都不肯讲。


将军夫人王玉龄在遗像下度过20岁生日






作者: 杨林    时间: 2010-5-6 15:52

什么眼光?唐国强演张灵甫?他演什么都是一幅欠扁的相。
作者: 西瓜    时间: 2010-5-6 16:58

美人一生,花开三年,叹~
作者: 亦工亦农    时间: 2010-5-6 17:02

什么眼光?唐国强演张灵甫?他演什么都是一幅欠扁的相。
杨林 发表于 2010-5-6 15:52
同意.
要是让金秋选的话,她会主张用小沈阳来演。
作者: tangju66    时间: 2010-5-6 17:13

什么眼光?唐国强演张灵甫?他演什么都是一幅欠扁的相。
杨林 发表于 2010-5-6 15:52
强烈赞同!
作者: 老程    时间: 2010-5-6 17:24

电影《红日》中张灵甫的扮演者舒适迄今为止大概是华人中最合适的演员了。记得文革时红日遭批判,其中有一条就是美化张灵甫。文革后见到张的照片方知张灵甫本人更英武。
作者: kemingqian    时间: 2010-5-6 23:57

俺孤陋寡闻,才知道张灵甫是北大历史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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