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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转帖] 古代中国的纸币兴衰史 [打印本页]

作者: showcraft    时间: 2010-7-27 07:43     标题: 古代中国的纸币兴衰史

http://article.yeeyan.org/view/82893/102706
经济历史回顾
第二系列,第九卷,第3 1957

古代中国纸币兴衰史

作者:戈登·图洛克
时间:1956
原文PDF这里
译者按:原文为一篇长文,为阅读方便而划分了章节,小标题为译者所加


一、马可波罗东行纪——神秘国度

在十二到十三世纪,蒙古人称霸了大部分已知的世界。结果是,一个强大与高效的政府在整个亚洲的广度上被建立了起来。于是对于欧洲的商人和使者们来说,前往北京的旅行也从此成为可能。而对于抓住这次契机的无数旅行者来说,似乎没有什么能够比“契丹”(大汗统治下的中国部分)的百姓使用纸币更能给他们留下深刻印象的了。(1
马可·波罗在他的旅行纪中专门用了一章(第十八章)来描述纸币在“契丹”的使用:
“在此汗八里城(堪布录克—大都—今北京)中,有大汗之造币局,观其制设,得谓大汗专有方士之点金术,缘其制造如下所言之一种货币也。”
“此币用树皮作之,树即蚕食其叶作丝之桑树。此树甚众,诸地皆满。人取树干及外面粗皮间之白细皮,旋以此薄树皮用水浸之,然后捣之成泥,制以为纸,与棉纸无异,惟其色纯黑(2)。君主造纸既成,裁作长方形,其式大小不等。幅最小之纸值秃儿城(图洛)之钱一枚,较大者值物搦齐亚城(今威尼斯)之银钱半枚,更大者值物搦齐亚城之银钱一枚。别有值物搦齐亚城银钱五枚、六枚、十枚者。又有值金钱(拜占庭金币)一枚者,更有值二枚、四枚、五枚以至十枚者。此种纸币制造之法极为严重,俨同纯金纯银,盖每张纸币之上,有不少专任此事之官吏署名盖章。此种程序完毕以后,诸官之长复盖用朱色帝玺,至是纸币始取得一种正式价值,伪造者处极刑。”
“既用上述之法制造此种纸币以后,用之以作一切给付。凡州郡国土及君主所辖之地莫不通行。臣民位置虽高,不敢拒绝使用,盖拒用者罪至死也。兹敢为君等言者,各人皆乐用此币,盖大汗国中商人所至之处,用此纸币以给费用,以购商物,以取其售物之售价,竟与纯金无别。其量甚轻,致使值十金钱者,其重不逾金钱一枚。”
“尚应知者,凡商人之携金银、宝石、皮革来自印度或他国而莅此城者,不敢售之他人,只能售之君主。有贤明能识宝货价值之男爵十二人专任此事。君主使之用此纸币偿其货价,商人皆乐受之,盖偿价甚优,可立时得价,且得用此纸币在所至之地易取所欲之物,加之此种纸币最轻便可以携带也。”
“此种货币虽可持久,然亦有敝坏者,持有者可以倒换新币,仅纳费用百分之三。诸臣民有需金银、宝石、皮革用以制造首饰、器皿、衣服或其他贵重物品者,可赴造币局购买,惟意所欲,即以此种纸币给价。”
“由是君主每年购取贵重物品颇多,而其帑藏不竭,盖其用此不费一钱之纸币给付也。复次每年数命使者宣告城中,凡藏有金银、宝石、珍珠、皮革者,须送至造币局,将获善价,其臣民亦乐售之。盖他人给价不能有如是之优,售之者众,竟至不可思议。所有军饷皆用此种货币给付,其价如同金银。大汗用此法据有所属诸国之一切宝藏。”(3
值得一提的是,马可·波罗,作为“顾问”(他在中国历史中的角色),认为印纸币是政府一种有效获得收入的方式;他没有意识到由于连续不断的增发货币所带来的其他问题。他甚至都没提到在他为大汗服务的几年中纸币在不断的贬值。马可·波罗也许认为这是一个次要的问题,可以通过增加纸币的发行量来解决。
那时的中国人对纸币习以为常,不像外国人那么惊讶,因为那时的外国人就好像从蛮荒地区来的土著一样。而由于纸张、墨水、印刷术都在中国发明,毫不奇怪纸币也会首先在中国出现。纸币在古代中国的历史上绵延了有上千年之久,从公元九世纪一直延续到十九世纪(4),不过它最大的发展是在大约公元1000年到1500年间的样子。没有多少经济学家研究过中国纸币历史,而就算他们也只是把纸币制度的兴起和衰落当成一个单独的故事来对待(5)。普遍认为中国的历史是一个周期性的循环往复,不过在实际上,纸币在中国的历史涉及到了七个朝代,每一个朝代都有它自己的纸币制度。还要提到的是,四川地区有过它自己独特的纸币体系。不幸的是,我们关于这八个纸币制度的资料在很多方面都很缺乏(6)。由于资料有限,所以在事实上,本文囊括了所有已知的方方面面,不过也仅仅只是描绘了纸币发展的一个大致轮廓而已。
在详细讨论历史之前,值得梳理一下这条历史脉络的特点(7)。中国,在经过了相当长的一段时期后,在百姓和政府都已经渐渐习惯于使用纸币之后,纸币才迈出了历史上的第一步。对于继任的王朝来说,直到十一世纪时机才终于成熟,才终于有可能建立起一个不可兑换的纸币制度,利用通货膨胀来满足自己的财政需要(8)。公元1000年至1500年间的所有中国政府都无力抗拒这种诱惑,而他们纸币的变迁史也都有着惊人的相似之处。所有朝代都经历了一段相当长时期的通货膨胀,而在长期通胀之后,所有朝代又都最终舍弃了纸币的使用。南宋是个例外,在纸币周期完成之前就被蒙古人征服了。放弃使用纸币是古代中国货币史上最为令人感兴趣的地方,我会在一定篇幅之后,在给出了相关历史证据的情况下再来讨论这方面的话题。在公元1500年以后,中国政府没有再大规模发行纸币,不过非常值得一提的却是在政府停止印钱后的数世纪中,私人银行发行的银行券开始大范围流通起来。而最终到了十九和二十世纪,纸币,作为西学的一部分又被出口转内销再次回到了故乡。

下一章:起源及西川“交子”

古代中国纸币兴衰史(1)——马可·波罗东行纪
古代中国纸币兴衰史(2)——起源及西川“交子”
古代中国纸币兴衰史(3)——南宋和金
古代中国纸币兴衰史(4)——元朝
古代中国纸币兴衰史(5)——明清时期



注释:
1)大部分的旅行者们都没有留下书面纪录,不过在那些现今能看到的书面记载中,几乎所有人都提到了这个奇特的习俗。珀德农的修士鄂多立克鲁布鲁克亚美尼亚国王海屯、约瑟伐·巴尔巴罗、伊本·白图泰(他从摩洛哥开始旅行而不是欧洲)、苏坦尼亚的大主教(初步认定为多明我会修士约翰·德·科拉)、哈吉·穆罕穆德(大黄商人)和乔瓦尼·巴蒂斯塔·拉穆西奥(威尼斯共和国的大使)在君士坦丁堡碰面用晚餐时的谈话,所有这些人都谈到了这个习俗。弗朗西斯·佩戈洛蒂,佛罗伦萨古老的巴尔迪家族的代理人,在他所撰写的一类商业地理志中,在中国部分谈到了纸币的使用。第一位堪布鲁克大主教约翰·蒙高维诺不知何故并没有提到这件事情,是否这缘于他圣人般的品格,不屑于尘世的俗物,或是由于我们只有他的几页手稿仍然是一个公开的疑问。(参见《鲁布鲁克东游记》,罗克希尔译,329页;上面提到的其他旅行者的论述翻译见《契丹和彼岸通路》(Cathay and the Way Thither),亨利·尤尔作,亨利·科迪尔校订,书中对纸币的描述见如下页:卷一,海屯,259页;哈吉·穆罕穆德,296页;卷二,鄂多立克,240页;卷三,苏坦尼亚的大主教,91页;佩戈洛蒂,97页和154-5页;约翰·蒙高维诺,1-28页;卷四,伊本·白图泰,112页)
2)这段时期幸存保存至今的纸币样本底纹都是肮脏的灰色,无从辨认它们的原始色彩,不过它们不可能是纯黑,因为上面要印上黑色墨水。一般而言,马可波罗的描述非常准确,不过名家也会犯错,《某些古中国纸币》(Certain Old Chinese Notes),戴维斯所著,其中就收集了不少这段历史时期中国货币的复制品。莫斯也仿制了几张,卫斯林也有一张。
3)曼纽尔·科姆罗夫,《马可波罗行纪》(纽约,1926年出版),156-8页。(中文取自冯承均译本,根据原文和另一类改定本剌木学本对冯译本做了一些语句调整——译者)
4)由于我所不清楚的原因,中国大部分的历史学家都把中国纸币的起源时间上推了一千年左右,算在汉朝的“白鹿皮币头上。汉朝的“白鹿皮币”制度只持续了一段很短的时间,只能算是一种特别的征税方式,由汉朝的一位最杰出的皇帝所发明,对后来真正纸币的发展没有任何贡献。皇帝在鹿皮碎片上面刻上一些货币上常有的寻常字样,用可以算得上是强制性的兜售手段把它们强行卖给富有的公卿士大夫们。没有证据表明这样的货币曾经流通过(大部分“券”上的面值都十分巨大)或扮演过任何货币的职能。
5)见《货币和交换机制》(Moneyand the Mechanism of Exchange),杰文斯著,1875年出版,98页;《政治经济学词典》(Dictionary of Political Economy),麦克劳德著,1863年出版。杰文斯的叙述不仅过于简单,而且也不精确。他犯了一个错误,引用了曼德维尔爵士的话来详细阐述马可波罗的描述。在中世纪晚期,曼德维尔爵士的游记广为传播,被认为是对东方最为详尽的著述。然而早在杰文斯之前许久,学者们就已经发现约翰爵士是一个骗子。参见休·穆瑞《历史叙述的发现与亚洲的游记》(Historical Account of Discoveries and Travels in Asia),爱丁堡,1820年出版,193-7页。
6)许多东西方的历史学家都在中国货币史方面下过功夫。对于中国纸币历史最新和最全面的研究非杨联升的《中国货币和信贷简史》(剑桥出版社,1952年出版)莫属。不过,这些历史学家中的大部分都不具备经济理论知识,也让自己仅限于数据的收集。杨博士是一位经济学家,不过他把大部分精力都花在了研究极其迷人(对于一位中国历史学家来说)和极其艰深难懂的语言训诂方面,研究中国历史文献中的文字的真正含义。本文的目的是把这些由历史学家们勤奋收集到的历史事实放在它们合适的历史环境中,并通过中国的经验教训来指出所涉及到的一般货币理论。
7)鉴于本文为经济学家所写,我把自己严格限制在了货币历史领域,只给出了为便于理解货币发展而有必要了解的历史背景。
8)在通货膨胀政策成为可能之前,长期教化民众使用纸币,打下一个群众基础十分必要,这点可以由蒙古发生的一件事情来证明。蒙古在波斯的伊尔汗国对其在中国的宗主国使用纸币的做法极为钦佩,决定自己也开发类似的制度。北京派来了一些技术顾问。他们精心设计了一个制度。但是波斯人并没有在几百年的经济生活中发展出使用纸币的习惯,他们拒绝相信这些印出来的精美纸片会有什么价值可言,于是这项实验就失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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