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小讨厌 于 2012-7-1 16:31 编辑
(十二)苹果的新恋情
当梧桐树叶子开始掉落的时候,苹果和助理小哥在一起了。
我正在研究灯光,主灯正逆侧逆顶光,还有光比,目前为止还看不出四分之一光比和二分之一光比有什么大区别,威廉说影棚太小了。我花了一个月的时间来理解这句话——“影棚太小了”,他的意思是灯离物体的距离太近,而导致光比不明显,我费尽脑力,所以完全忽视了苹果在背后做的小动作,直到她告诉我把小哥搞到手了。
苹果年中升了职,做了创意小监,加了薪,在外头租借了一间屋子,走在马路上都意气风发,八公分的高跟鞋跟傲慢地叉到柏油马路上,一地的落叶随她的高跟鞋和大裤衩翻卷,她把头发烫卷了,为了那该死的小男人说的女人味。
“你嫉妒他。”苹果竖着右手的食指对我说,这是一个下定义的手势,是希特勒常用的手势。“不过我不反对以后我们三个一起出去逛街吃饭,我知道你们相互不会感兴趣,至少不用担心你挖墙脚。也不至于相互憎恨,坐在一起吃饭的时候我们可以和以前一样谈笑风生,你就不会觉得他把我抢走了。”
“好吧,可以尝试。”我额头和鼻尖冒了点冷汗:“他确实不符合我的口味,但没想到会符合你的口味。”苹果有主见,喜欢拿主意,姐弟恋对她或者还算不错,主要是这小男人长得还算不赖。
“你知道么,我现在开始学习烧菜和做点心了。”小男人生日那天苹果打电话叫我去家里参加生日派对:“我买了个烤箱,现在冰箱里塞满了自发面粉和新西兰黄油,果仁和葡萄干,你得来尝尝,小男人很喜欢。”
我叫上阿飞一起去,看着他们成双成对的我不舒服,我跟他说。近来阿飞在线的时间长了,在我处理照片的时候他有一搭没一搭地和我聊天。拍到好照片或者美女,我截图给他看,他拍手说“好极了好极了”。一会儿又冒出来“站起来活动活动,别老坐在电脑前头”、“眼睛去放松一下”,这样一个朋友,在秋夜冷风从窗户缝里吹进来的时候,是一根保温的小毛毯,有时候见他头像暗着,怅然若失就如掉落了小毛毯。
小男人生日我不知道应该送什么礼物,阿飞带了一瓶葡萄酒过来,法国波尔多地区五年的赤霞珠,偏酸口味,单宁的涩度很小。白天下了秋雨,晚上雨停了,有些雾气,苹果房子借在南浦大桥下面的高层,从窗户望出去,有伸向远方的蜿蜒灯光,朦胧而潮湿。屋子粉刷一新,全白色的墙壁,米色宽大的沙发,所有的食物摆放在编织得花团锦簇的地毯上。有生菜鸡肉卷、金枪鱼色拉和苹果自制的熏肉皮萨,还有新鲜出炉的葡萄饼干,苹果又给了小男人一些零钱到楼下买水果。白色餐边柜上有新鲜的百合花和小男人奇形怪状的照片,包括上次在威廉那里拍摄的。
“他现在除了在威廉那里做助理外,还揽到些平面广告的活,我向我们公司供应商也推荐了。”苹果满怀希望地说:“他一个人在上海两年了,也不容易。”我看到门后放着哑铃,苹果指指它们,小男人要靠这个锻炼身体。
门铃响了,小男人的几个朋友进来,男男女女,勾肩搭背,时髦懒散的气息染黄的发丝里流出来,女孩子是涂绿色指甲油的时髦,男孩子胳臂上有刺青,说着些小小的黄段子。苹果放了一张诺拉琼斯的碟到电脑里,空气里弥漫着慢吞吞的饭菜香。小男人拎着几个苹果猕猴桃橙子和一串红提进来,男孩们去捶他的胸肌,女孩们则用涂了绿色指甲的手指头掐他硬邦邦的腿肉,说身材练得不错。
窗户大开,凉风在屋子里游走,大家一起席地坐在编织得花团锦簇的地毯上,这是屋子里唯一让人眼花缭乱的东西。小男人楼着苹果,一会儿捏捏她的脸,一会儿往她耳朵吹气,手指头缠绕进她卷卷的头发里拉一下,苹果看上去很享受。他们谈论某某和某某恋爱了同居了分手了,某某的客人想泡他,从谈话里我猜不出他们的工作,可能是理发店的,也可能是做美容的。
好吧我承认,我不习惯这些人,苹果你要是说我羡慕嫉妒,我认了。我一言不发,阿飞叉了一块猕猴桃给我,用胳臂肘捅了我一下:“喂,来了就开心点。”我白他一眼,心里努力说服自己,要祝福闺密,而不是嫉妒羡慕憎恨,有些小虫子在心里爬,自己要做的就是灭掉他们。
门铃又响了,小男人打开门,洋葱头拎着个大蛋糕站在那里。
“大家都在等蛋糕呢。”
“掼奶油的么?”
“就是掼奶油的,楼下就有面包房,只有植物鲜奶,特地去徐家汇那里买呢,否则早二十分钟就到了。”洋葱头放下蛋糕,立刻跑去镜子前检查头发:“今天风大,我助动车骑得快,风吹得我都喘不过气来,要是开车就会好很多。”他用手把吹乱的头发重新掳回洋葱状。
如果某个人某方面缺失,或者特别在意,他会把这样东西长久地放在嘴边。洋葱头开始大谈特谈在街上看到的豪车,就像他是汽车制造商那样,对速度外观和价格如数家珍。如果他没说自己是开两轮助动车来的,大家都会以为他是开着四轮车来的。
如果说今天碰到洋葱头仅仅得到一些关于汽车的知识普及,太对不起他。在大家吃完他带来的蛋糕后,血液从大脑流到胃里,混混欲睡的时候,他给了我一条对我来说十分重要的信息。
“有一家叫做勾勾手指头就结婚的摄影工作室,需要摄影师,也许你可以去试试看,酬劳比威廉这里高。”他很热心地把负责人的企鹅号给了我:“一般人我不说,关我什么事呢,我当你是兄弟,那么用力学,威廉还不肯全部教给你。以后我们互通有无咯,有化妆单子给点我就行了。”他拍拍我肩膀:“出来混都不容易。”
有一点小小的感动从胃里升上来,让我的喉咙有点哽咽,说不出话来。
每一个看似卑微的小蚂蚁,都有着另人敬仰的大无畏精神。
阿飞觉得洋葱头人还不错,外表像个小混混,做起事情来还是挺上心的。我还不能确定,我的人际关系圈子过于简单,过了三十岁,早已不相信第一眼看到的真实,也不容易在第一时间对某些事情作出判断。
地毯上剩下一堆空盘子空啤酒瓶和成堆的餐巾纸,几个男孩子喝得脸红通通的,和女孩子们打情骂俏着离开,洋葱头最后提醒了我一下去那个工作室碰碰运气。
阿飞开车送我回去,深夜的高架上没什么车。
“这么晚回,你老婆不会有意见吧?”我问,他笑笑,不作答。立刻,他换了一个话题,让我告诉他苹果以前的几个男朋友。
很显然,目前苹果沉浸在新恋情的甜蜜中,她正被爱情滋润着,自信而漂亮,但我无法说服自己不恨那个小男人,他是一只夹缝里求生存的蟑螂。他的目的,他们俩的结局,一丝恶意在我心头闪过,他们迟早要分手。我心里长出一朵涩涩的矢车菊,幻想着去掐断它或者连根拔除。
“你真恶毒,虽然我同意你说的结局。爱情最长不过十八个月,从外表到内心,十八个月过后没有共同之处,两个人的矛盾就会浮现。”阿飞打着方向盘说:“但这样恶毒,有点不太像你。”
“好吧,我承认自己恶毒。但你也同意我说的结局,至于怎么描述,无关紧要。”
“你需要答应我一件事情。”阿飞侧过头来望着我:“心里再有情绪,表面也要控制住,别忘了你已经不是年轻人了。”
“好吧,为了讨好你,我可以努一把力,不想得罪你的原因是希望以后继续做我的车夫。”我露出一脸的坏笑,牙齿闪过一颗四角星形的亮光。
第二天苹果打电话告诉我洋伞昨晚上拉在她家,顺便说了一句:你不觉得阿飞很奇怪么?已婚有孩男人陪一个单身女人参加聚会?事情可以这样推断,他对你有意,或者他对所有可能接近的女性都玩暧昧。
要说我这个人神经大条,也不至于对这种猜测无动于衷,昨晚上确实连一个催他回家的电话都没有。看到屏幕上阿飞亮着的头像,忍不住问他:昨晚为什么陪我?
他打了两个字:兄弟。
关于兄弟,如果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说“你是我兄弟”,那意味着:
1、 他对你有意,在动手之前,这个词是让你放松警惕的托词;
2、 你对他完全没有性吸引力;
3、 真的当你是兄弟。
阿飞对我说的兄弟我理解为第三条。
兄弟是用来两肋插刀的,下次我来插你两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