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八大与弘一

本帖最后由 杜雅萍 于 2010-3-22 16:55 编辑

八大与弘一

    把八大与弘一的艺术放在一起写,原因很简单,他们都很独特,我认为有比较的意义,何况别人此前没做过。在书法史上至今还没发现有人像这两个一样,把字写的与时代那么格格不入,戛戛独造,迥出群类。同时又被人囫囵吞枣不假思索的全部接受,就像猪八戒吃人参果一样食而不知其味,更有甚者的是有人还吃出了煎鱼的味道。

    两人同时又是画家、篆刻家、诗人。一个出家后中年还俗;一个历尽红尘人到中年皈依佛门。两人的生命历程有很值得玩味的相似和不同,八大山人生于1626,农历丙寅年,明朝天启六年;弘一生于1880920,农历庚辰年,清光绪六年。一个生在明末,一个生在清末。他们分别在清代的一头一尾,度过了2030岁的青年时光。

    一、被涂改的怪鸟

    要了解一个三百多年前画家的真实生活难度很大。我们的历史记载从来不注重细节,这与最早初始工具匮乏技术难度大有关,你想在龟壳兽骨上刻字,记事文体要很简约。纸张发明后载体有了很大改观,但文体没大变,简略依旧,到清代也还是没大变化。八大山人不是官方正史的重要人物,当年的行踪只能通过民间的谱誌、诗文、信札等进行追寻。他的同时代人在他四十六岁和六十五岁时分别为他做过传记,应是珍贵资料,但我们也应该知道古代的传和碑文内容上的干货与真实能榨出几分。

    八大山人的真名可能永远不会有人知道,虽然有一个朱统什么(上边一个林下边一个金)一说,但很不可靠。因为作为明皇室后裔,在清初公开真实身份对他来说是个很大的风险。隐姓埋名这本身就表明了一个态度,也就是屈从,不想惹事生非。就像美国现在的很多非法移民,只要你不乱说乱动,政府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去管你,勤奋工作遵纪守法,碰到运气好还会给你一张绿卡。可你一旦不识时务,一天到晚打着前朝宗室的旗号,用着皇族谱名招摇过市,无疑就是挑衅天朝自取灭亡。

    我们现在知道八大有很多号,个山、雪个、驴、驴屋、个山驴、人屋、刃庵、传綮、朗月、良月、破云樵等等几十个,刃庵传綮是他出家为僧的释名。朗月、良月、破云樵是他在还俗前作道士时的道号,但他的道士身份一直在学术界有争议,这三个名字也要存疑。八大还有一个广为流传的名字叫朱耷,可是从未见哪张作品署有此名,大概是乳名,据说因为小时耳朵挺大。八大山人是他晚年(大概从五十八岁始)一直到最后最常用的名款,甚至郑板桥认为他名满天下与他最后只用八大山人一名落款有很大关系,好记且给人印象深刻,有那么好的广告炒作意识?

    甲申之变,崇祯上吊,大明朝谢幕,八大十九岁。我们现在只要愿意一厢边远远地推测,那么国破家亡的悲愤对他来说就是想有多大就有多大,反正忠君、爱国主义标签乱贴一气没人敢有理由加以指责。可比他小十四岁的石涛,也是皇室朱氏后裔,也是大画家,大概属于少不更事,明朝完蛋后硬是没种下多少仇恨的种子,称得上识时务为俊杰者类型。虽然也是十几岁就出家,但一直积极向组织靠拢。录一首石涛和尚清康熙二十八年(1689年)已巳 48岁在扬州平山堂第二次接驾(康熙)的诗:

    无路从容夜出关,黎明努力上平山。
    去此罕逢仁圣主,近前一步是天颜。
    松风滴露马行疾,花气袭人鸟道攀。
    两代蒙恩慈氏远,人间天上悉知还。
    甲子长干新接驾,即今己巳路当前。
    圣聪忽睹呼名字,草野重瞻万岁前。
    自愧羚羊无挂角,那能音吼说真传。
    神龙首尾光千焰,雪拥祥云天际边。
怎么样,毕竟受过教育,谦恭之极,马屁功夫到家吧。但你也可以说他隐藏的很深,打着红旗反红旗。

    八大有些不同,自始至终遁迹山林或混迹市肆,有时还佯疯装狂,躲离朝廷远远的,甘愿边缘化,混同一般下层群众,顶多睁眼闭眼翻翻白眼,话都懒得同别人说。你可以说他没有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的胆量,但也可以说他像诸葛孔明先生一样在卧龙岗上卧薪尝胆养精蓄锐等待时机士兵突击,只是一直没有机会而已。八大山人有很多题画诗,文辞通俗巷语俚言,很白话,可就是令人费解,意识流很强,东一榔头西一棒子,很接近《五灯会元》、《传灯录》的风格,这些诗都被后人看成有寓意隐晦,隐藏重大图谋的反诗。引三首为例:
    《题鱼鸟》

      到此偏怜憔悴人,缘何花下两三旬。
  定昆明在鱼儿放,木勺药开金马春。


    《甲戌六月既望卿云庵画并题》

  盐醋食何堪,何堪人不食。

  是义往复之,粗餐迈同列。


    《题画寄呈梅野先生之作》

  传闻江上李梅野,一见人来江右时。

  由拳半百开元钞,索写南昌故郡词。


看出什么来了吗?真的没有,你没有我也没有。有两句题画诗,被广泛用来佐证他的复辟野心:“想见时人解图画,一峰还写宋山河。”对此诗我有不同的见解,因为一峰不是山峰而是元代画家黄公望的号,就是那个《富春山居图》长卷的作者,宝总都知道这个长卷大半在台北故宫,小截在浙博。这两句诗是告诉我们什么是好画,就是说连黄一峰都是用宋代的方法作画。宋代绘画到底高到什么程度,说来现在也是高不可攀的艺术巅峰,画中国画的都知道。八大山人最佩服的人是明末的董其昌,元初的黄公望。别说八大,就是比黄公望小几岁同时代的倪云林,也对黄公望佩服得五体投地。不知我说明白了没有。还是把原诗四句照录下来:

      郭家皴法云头小,董老麻皮树上多。
      想见时人解图画,一峰还写宋山河。

第一句写的是郭熙,第二句写的是发明麻皮皴的董苑,两人分别是北宋、五代承前启后的大画家,这首诗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了,那就是想画好画要向五代、北宋的那些家伙学习。八大另有一首题画诗,直接写的就是黄一峰。

      八大山人还有一首诗,也是题画,画面构图奇特,上满下空,实的部分成倒三角形,内容是两只不太漂亮或干脆丑陋之极的孔雀蹲在石头上,画得好极了,画和诗都很有名。据很多人说诗与画都是对清代官员进行辛辣讽刺,录来请读者判断:

      孔雀名花雨竹屏,竹梢强半墨生成。
      如何了得论三耳,恰是逢春坐二更。

我觉得有点讽刺可能,只是不要往反清复明的高度上拉,个性化文人什么时候也不可能做成乖乖的奴才,何况依八大的心高气傲,自然是即使无可奈何入乡随俗随遇而安,也要冷言冷语尖酸刻薄,调皮调侃戏谑挖苦更是他不二性情。他的妥协从他与石涛的神交可以看得很清楚,除了书信往来不断,八大还为石涛画了一幅《大涤草堂图》,大条幅很长,长到石涛的屋子挂不下,有准确记载描述,后来画不知哪儿去了。民国时张大千好事,造了一幅假的,忘了当时被那家博物馆还是个人高价收藏。傅抱石根据自己的理解使用自己的技法也画了一幅,真好,个人认为比他所有的画都好。徐悲鸿题诗塘:“元气淋漓,真宰上诉。”(杜甫:《刘少府画山水幛》反思前夜风雨急,乃是蒲城鬼神入。元气淋漓幛犹湿,真宰上诉天应泣)并言八大不过如此。这都是对八大绘画艺术的向往服膺。
   
        饶是这样,在当时和以后还是不断有人在无限拔高八大的民族气节,似乎没了这个对统治者的仇恨他干脆就不会画画了,或者就是会画也不知道该画什么了。这个我想真的不会那么严重。离八大时代不久的扬州画派代表人物之一,还是那个岁数小了八大六十多的郑板桥,有诗云:

     国破家亡鬓总皤,一囊诗画作头陀。
     横涂竖抹千千幅,墨点无多泪点多!

这首诗并不是写八大山人一个人,诗题为《题屈翁山诗札、石涛石溪八大山人山水》,显然这是一个类似册页的东西。最后一句怀疑出自传为八大本人的诗句:“墨点无多泪点多,山河仍为旧山河。”我纳了闷,郑板桥的这首反动透顶的诗,怎么没人举报?乾隆年间政治环境难道如此宽松?毕竟是写诗上万首的乾隆爷,对文人网开了一小面,不再那么神经过敏。
喜欢八大山人的画。

让青春吹动了你的长发让它牵引你的梦
期待了好久,怎么都值得了。
关于这两个画家,楼主显然很有话,而且是非说不可的那种话,有了这个味道,文章不好都难。请按自己的节奏来,继续吧。

最羡慕风象星座的力量 ,象古代人行走的姿势,慢而稳健,缓缓而释的才情,逐渐的叫人不得不竖立起敬畏来。
司琴的手指仰赖神。
3# 水色
什么是风象星座?缓慢拖拉的性格?风中的大象?因为是网络,我就改变了以前的叙述习惯,自由的程度有所提高。同时还有一种紧迫感,写了一点之后,就要续下去。好在终于开了个头。我手头的资料不全,边写边补充吧。明天上图片。谢谢水色鼓励。请皮皮喝茶慢慢等。
开始写就好,没关系,俺是职业催稿的,号称黄世仁编辑,杨兄不用担心,明天等着八大的画以及杨兄的精彩点评。
君子疾夫舍曰欲之而必为之辞
5# 杜雅萍
怕了你了,服了you   
好看又鲜活!宝总答记者问都进去了,呵呵。
本帖最后由 杨林 于 2010-3-18 16:26 编辑

山水花果册纸本 墨笔 25.5×24.8cm 南京博物院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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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杨林 于 2010-3-18 18:01 编辑

我对八大山人的感情与这套册页中的一幅画关系很大,八十年代中期,那时我才二十多岁,出去念了三年专科刚回来,突然有一天就想画画了,突然思绪就跳跃到八大身上。写信给在北京的二哥,叫他到琉璃厂一带的艺术书店看有没有八大山人的画册。我二哥回了一封信,问是那八个山人,我忙回信告诉他只有一个山人。然后接下来的日子里寤寐思服辗转反侧。过了很长时间,其实应该就是正常的买书寄书的时间,大概一个多月,邮件到了单位,喊我到传达室签收。我看是北京寄来的,知道是画册。异常小心地一点点把包装纸去掉,大概就像上海人吃虾、蟹一样仔细,牛皮纸在一把裁纸刀下,完整地从八开的硬皮书函上退下来。把书小心地放在一边,不着急打开,心在怦怦跳,先把包装纸理平叠好,再把捆书的细麻绳也缠成一个小球,放在一边。还不行,故意不看那本书,从容的倒了一杯水,喝了一小口,慢条斯理的坐下来,先把书从函中抽出来,把书摆摆好,再轻轻地一页页小心翻。对于画册我总是轻轻翻,生怕留下一个指纹在上面,书店买书也是要从库里拿出来的。寄来的只能指望运气,不过实在没什么不放心,我知道我二哥,到书店买一本英汉大词典,总有一千多页吧,他可以花半天时间把每一页都翻一遍,看有无皱折。对这种几十元(大钱呀,工资一月也就是这一本书多点吧)的画册更不会马虎。慢慢翻书,心情始终无法平静,因为以前对八大山人的介绍都是从杂志上看的,第一次对着这么大画册,脑袋晕乎乎的。下班的时候,把书重新包扎好,不敢放自行车后,夹在腋下回家,单手扶把一路哼着小曲。半年多的时间,这本书一直伴我左右。我试着临摹,没有成功,一次次失败,驴唇不对马嘴,感觉根本就不是个能力的问题,而是完全不知所措,非常沮丧。后来我小心地把书放起来了,开始练习写毛笔字。很多年后,我买到铜板四色影印的八大画册后,才知道那本画册印的实在太粗糙了,基本上就没有层次,看不到笔墨,就是比版画《芥子园画谱》一类书强点,无法学习的。纵然是这样,八大山人从此注入我的心房。楼上第一幅画,那两棵默默静对的怪树,也从此种在了我的心地。
怎么思绪就突然跳到了八大,语焉不详,简直比爱情还要不讲道理。
这幅珍贵的画居然是南博的!哪天去看看。
司琴的手指仰赖神。
沙发先,那两棵空灵的树真的很帅,构图大妙。俺的词库又匮乏了,等待更新。
君子疾夫舍曰欲之而必为之辞
哈哈,怎么这么巧就抢了平平的沙发。
顺便说一下,两天的帖子语言风格跳跃性很大。
司琴的手指仰赖神。
斑竹扣下钻钻不发,一定是等楼主发到第八篇以后。。。。。。
君子疾夫舍曰欲之而必为之辞
看这些字画真是奇异,似乎作者就在身边似的。
大爱呀。外行人说点心得。本瓜觉得八大山人把对立统一玩得炉火纯青,不对,炉火纯青这个词程度不够,他好像一定要冒险,一定要用最简的笔法最少的墨汁抒发最复杂最深沉的想法,看上去空灵,沉重好像从空白处出来,不绝如缕。八大山人的探险就像喝了两瓶二锅头后,不顾七级大风,在悬崖边晃荡,让人提心吊胆,转身的妙曼姿势又让人叫绝。嗯,用新潮的词来说,八大山人很先锋!
俺笨故俺在
回水色、平平、阿铁:上面那篇并不是主帖的组成部分。只是说我为什么要介绍八大——在一个很孤独的年代,我遇到了历史上一个更孤独的画家,可那时候我没想到有一天有人愿听我表达。平平提前说等待精彩评论,可惜我和你一样,词库里一个铜子也没有,赤贫啊。这就是八大的非同寻常,像锥子一样扎到你的内心深处,又根本无意伤及你,他是那样轻松恬淡月白风清,对看画人的大惊小怪,连点解释都没有,明白是你,不明白还是你,与我何干,冷酷?不是,大悲悯,似乎也不是,就是自言自语,贯穿千古的暗哑之音,穿透时空。我说八大是被涂改的怪鸟,其实也是落入俗套,准确地讲,八大并不是怪,而是极其平常的非比寻常,并不是像毕加索一样的声嘶力竭极端制造的不寻常。真正的另类心灵杀手。
大爱呀。外行人说点心得。本瓜觉得八大山人把对立统一玩得炉火纯青,不对,炉火纯青这个词程度不够,他好像一定要冒险,一定要用最简的笔法最少的墨汁抒发最复杂最深沉的想法,看上去空灵,沉重好像从空白处出来,不 ...
笨瓜 发表于 2010-3-18 23:03
笨瓜说的很生动,对立统一也恰当,悬崖边的太极醉拳也不失为极好的比喻,但对于八大的画和书法,仅仅就是比喻。
面对艺术,词穷,得找顶级十四行来配。
俺笨故俺在
本帖最后由 杨林 于 2010-3-20 21:58 编辑

(主贴续一)
      神经过敏是改朝换代初期的基本社会特征,因为新朝当局不知子民到底还有多少对前朝莫名其妙的无限眷恋,子民们更是对于天塌地陷之后有着莫名的恐慌,大家都会有失常的表现。只要是认为你有思想不端正的苗头,肯定就要排头杀将过来。刚入关的满清人搞了臭名昭著的“扬州十日”、“嘉定三屠”,当然这其中也少不了传统的卧底无间道,那时满洲人以汉治汉的功力可比以后以夷之技以治夷强多了。此后真的平静了若干年。可还是紧张,时在1661年,顺治十八年,也就是他人间蒸发的那一年,又来了一场苏州哭庙案。虽说没形成屠城,杀得还都是些对新朝已经表示赤胆忠心的一群秀才学生,哭的本身也是万世师表的文庙,可杀了也是白杀。这其中比之这一千古奇冤更加冤枉的窦娥,并不是直接参与哭庙的人,他的名字叫金圣叹。一个大作家,大出版家,并世无二的大评论家,也就这么被推到南京的三山街北坡一刀两断身首异处,结束了他痛快的一生。他根本就没参与哭庙,可是哭完之后八十天,州县两级领导把他和看着不怎么顺眼的一百多个牛鬼蛇神一起列到了光荣榜上,金先生还名列榜首。“痛快”是他临刑前手执酒碗的自言自语,有记载:“临终前饮酒自若,且饮且曰:割头痛事也,饮酒快事也,割头而先饮酒,痛快,痛快。”金圣叹的一生结束了,他的宏伟写作计划也结束了。中国古典文学有他没有他是不一样的,清代文坛的上空一时阴云密布。这一年,八大山人三十六岁,不知是否对天浩叹过。


      八大山人在1648年出家为僧,时年二十三岁。普遍的说法是要逃避朝廷的迫害,但谁也找不出朝廷要迫害他的理由,如果真要迫害,你往哪里逃,僧袍还不如马甲能打马虎眼。顺治期间朝廷大部分时间采取怀柔政策,康熙年间又开博学鸿词科笼络前朝人才,八大也曾一度是临川县令的座上宾。不过,时间不长,大概就是一年多,他突然精神失常。忽大笑,忽大哭,撕裂僧衣投入火中,离开临川,一路走回南昌,于市肆酒巷整日徘徊漂泊。无心侍清又无力抗争,可能是造成八大山人内心压力,形成抑郁导致疯癫的真正原因,可是一年后又突然好了,就不能不叫人怀疑是佯疯装狂,为了脱去僧衣?反正住在侄子家中,整天诗酒书画,神采飞扬。
本帖最后由 杨林 于 2010-3-19 14:49 编辑

山水花鸟画册八开纸本水墨37.8×31.5cm上海博物馆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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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杨林 于 2010-3-20 16:20 编辑

这套册页画于1694年,农历甲戌年,是八大少数标识有年号的作品。此八开册页画于一个名为居敬堂的地方,估计应是某人的府邸或书房斋号,八大山人书有居敬堂字样的画作存世只有这套册页中的两张画。因为这套册页画得实在好,出版的次数也多,居敬堂这个名字也就给人印象很深刻。有人甚至猜测是八大的一个堂号。这是不可能的,文人画家不可能不为自己的堂号刻一方印章,可是在八大所有印章中看不到这三个字。八大画这套画时六十九岁,这一年仅从流传到现在可考证的作品记载看,也有三十件,一百多张,其中还有非常有名的《安晚册》二十二开,藏在日本泉屋博物馆,这一年当为八大创作高峰之一。
俺很不情愿却又由不得自己,再次沦为粉丝。
楼主同志,俺很负责地告诉你,此贴写作完毕,保不齐要惹来一身丝儿挂。
司琴的手指仰赖神。
画得真他妈的好,粉丝2号飘过。
君子疾夫舍曰欲之而必为之辞
本帖最后由 杨林 于 2010-3-19 22:51 编辑

回水色、雅萍:粉丝不当真,八大真山人。三百年一个,至今又逢春。打油加被奉承后的弱智的说。
面对如此强悍家伙,语言是无用的。
本帖最后由 杨林 于 2010-3-19 23:41 编辑

25# ironland
一默如雷便是如此,已经有多少小丑从斯人眼前飘过,他都是那样漫不经心,何曾如我等想象的那样激烈。内力已臻化境,孤独求败也是左倾幼稚病。看看,一份清静圆明何处不在,出家在家再无分别。
古体诗的杨林、书法的杨林和论画的杨林,看上去像三个人。
本帖最后由 杨林 于 2010-3-20 08:56 编辑
古体诗的杨林、书法的杨林和论画的杨林,看上去像三个人。
kemingqian 发表于 2010-3-20 07:05
我去找架三D眼镜给克明兄吧,虽然我至今还没看过三D这东东。不好意思的嘟囔一句,克明兄要知道我还有几重身份,那该几D了。不过我还是听出克明兄的弦外之音,挑喜欢的那那一面看,只是不知道用什么眼镜。
虽是3D,有一点是相同的,讲真直话。
本帖最后由 杨林 于 2010-3-22 11:49 编辑

(主贴续二)   

    我至今对愤怒出诗人一说保留看法,愤怒的诗人肯定是有的,可愤怒能造就诗人我则深表怀疑。就算诗人,你也总不能一怒到底除了愤怒就没有点别的情绪,所以应该是诗人偶然或时不时愤怒一下,敏感忧郁愤世嫉俗又离不开世俗应是一种诗人的常态。确信不疑的是仇恨产生不了诗人,诗人应该是人类中最富悲悯情感的人群。诗魂附体之时,也是诗人内心最柔软之时。无法想像头脑充斥暴力、金钱、权力、地位、虚荣的混蛋,会写出搅动你心肝胆肺的诗来,这些混蛋写出来的东西唯一的作用就是倒你的胃。诗言志,有些道理,可无志无奈的字字句句心底殷红洇出何尝不是诗。王国维对此有“诗有主观之诗人和客观之诗人”一说,可无论从哪一观的角度出发,流淌到笔尖的都只能是自己内心泵出的血泪。八大山人应该是个内心极其柔软又极其富有韧性的诗人,感觉他的诗不像是本星球人写的,很多诗粗读似乎还明白说的什么,仔细读却又茫然不知所云,这既不是火星文也不是埃及、玛雅文,明明是人话可偏偏没人懂。不懂,却感觉写得很好。什么都没说,感觉什么都说到了。什么也没明白,似乎什么都明白了。他本来也许似乎就不打算告诉你什么。

    八大的书画和他的诗一样,也不像是我们的同类所为。来历虽然很清楚,可就是不对,太陌生了。一方面有着像ET一样的奇怪形状,一方面又像《终结者》里面那个家伙一样有着和你难分真假的躯壳,却又完全和你的本质不同。那些鸟是从那里飞来的,还是本来就生在那里。静静的对着你翻白眼,似乎根本就不会叫,就那样对着你看——不是你看它,而是它看你。即使闭上眼似乎也在看着你,它的存在就像是一种很凛然的意思,餐风饮露都是不屑于为之的事情,想象不出它们是怎么补充营养的。它们的翅膀也能飞,质量不错,通常是乌光油亮弹力十足,可即使飞动也是一点声音也没有,或许它们根本就不需要翅膀,想上哪上哪,移动着经常是一只悬空一只着地的双腿,说来不来说走不走,说来就来说去就去,它们到底来自何处,真是个问题。这些使孤独者倍感亲近而又倍感孤独的黑色幽灵,根本就不在上帝所造万物之列。

    鱼也一样,静静的游在纸上,比之水中、空气无有分别,大家熟悉同时又陌生的鱼类品种,同样一律翻着白眼对你看,不是你看它。娴熟肥胖的泳姿,略带深沉思索的表情,这些水下国度的先生们(一定也有女士们),几百年来游弋于这两度空间之上,高傲孤寂自然非它莫属。垂钓的钓饵,无非名利的江上往来人,头戴竹笠的渔翁鱼婆,管你妈真饵假饵,直钩弯钩,就没有上钩那一天,玩儿去吧,别跟我来脚底生根头上长草的耐心游戏了,累不累啊。

    荷花,《河上花图卷》富有代表性,不仅仅三个代表就算。十几米长,四十多公分高。荷塘是荷塘,可没告诉你一定就是荷塘。满纸都是焦、宿、浓、淡、干、湿的墨痕,本是静态的荷花呈现一路疯狂,“十万狂花”是个什么意思我终于明白了。本来也应该是静态的垂柳、短篁、奇石、荆棘、兰花也跟着疯狂起来。鱼和鸟都到哪儿去了?通常在八大笔下它们之间的关系乃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关老爷不离大砍刀一样的断臂山,没有了。笔墨一路翻滚,吓跑了这些喜欢安静的小精灵。月亮也滚的远远的,能有多远就有多远。荷塘怎么能够没有月光,太不给面子了,叫朱自清老师怎么混。


    偷点懒,把长卷后面的长诗《河上花歌》薅下来:

    “河上花,一千叶,六郎买醉无休歇。万转千回丁六娘,直到牵牛望河北。欲雨巫山翠盖斜,片云卷去昆明黑。馈尔明珠擎不得,涂上心头共团墨。  蕙岩先生怜余老大无一遇,万一由拳拳太白。太白对予言:  博望侯,天般大,叶如梭,在天外,六娘剑术行方迈。团圞八月吴兼会,河上仙人正图画。撑肠拄腹六十尺,炎凉尽作高冠戴。  余曰:匡庐山,密林迩,东晋黄冠亦朋比,算来一百八颗念头穿。大金刚,小琼玖,争似图画中。实相无相,一颗莲花子。吁嗟世界莲花里。还舟未?乐歌行,泉飞叠叠花循循。东西南北怪底同,朝还并蒂难重陈,至今想见芝山人。 蕙岩先生瞩画此卷,自丁丑五月以至六七八月,荷叶荷花落成,戏作河上花歌,仅二百余字呈正。八大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