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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楼
发表于 2009-4-22 22: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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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十娘》
你、你、你、你、你,好辣手啊!
这个垃圾男人哪能介龌龊?一生一世没有看见过铜钿?今朝把你开开眼界,这是啥末事?珍珠、玛瑙、珊瑚、宝石、翡翠、猫眼、钻石,看见过伐?看见过伐?
一箱子林林总总,杂七杂八,想不到全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宝贝。熠熠生辉、光芒四射。单是一只CONSTANTIN手表,就值一幢王府四合院。
阅人多多,就有了一些沧桑。但是化了妆那是一点看不出,楚腰一把,小姑娘一个。实际上也才二十不到,正是如花似玉、风华正茂的年纪。
如今真动气了,钗横鬓乱、柳眉倒竖、杏眼圆睁,咬碎一嘴银牙。气煞脱了。
哗,剥笃,一只翡翠镯子掼到水里。哗,剥笃,一根钻石项链掷进水里。水花一屑屑也没有溅出来。晓得这是啥末事吗?海洋之星!五百四十克拉,全世界顶顶有名的。介大一块蓝宝石,穷措大肯定出娘肚皮呒不看到过,不要说看到,做梦也想不到。
黄鱼脑子,拆那,居然三千两银子就动了心。你弹开眼睛看看,这块蓝宝石值几何?三百万两也不止,别墅也好买几十幢,车子、游艇、随便想买什么。只要想得到的,全部能买下来。新天地也好买下来。
想不到一片真心,碰到这么个瘪三男人,腔势老足的,掼浪头,平常装知识分子装得蛮像,一本正经、真的一样。骗吃骗喝骗财骗色介许多年,开心煞了?得劲煞了?触气!真是八十岁老娘倒绷小赤佬,把你吃煞。人没有卵用,促狭心思倒是蛮足。下作坯,你头子活络是伐?你要铜钿、钞票,你想发财是伐?现在全部把你!
两只如凝霜雪的玉臂勉勉强强高高擎起,作孽啊,手都簌簌发抖。一只钻戒闪闪烁烁,两只玉镯叮叮当当。
哗,扑隆嗵!一只百宝箱掼到黄浦江里厢。不要啊!
百宝箱老有份量,氽了一氽,又氽了半氽,黄色江水转了一个漩涡,呒不了。
2009-4-11
《我能证明!》
大全景。尼连禅河,河水滔滔深又宽。铅灰色的天和铅灰色的水在天际融成一片,在铅灰色的天上,风吹着乌云。在乌云之间,唯有白色的水鸟像精灵一般翱翔,或者闪。
在无边无沿的河边,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风肆虐,卷着荜钵罗树细长的枝条,撕扯了宽宽的树叶,碎叶旋转着纷纷激射向天空。
哪是什么?在岸边的礁石下,随着波涛的敲打,浮上浮下。一群水鸟在上面聒噪盘旋。
镜头推近,似乎是一个人,一个死去的人。瘦得像是解剖教学的骨架、锁骨、肋骨、盆骨以及肱骨。不对,是一个活人。肋骨还在一鼓一瘪,眼睛还睁着,看不清脸。头发和水草粘连糺结在一起,半截身子在水中荡漾,就要被尼连禅河吞没。
挣扎着,挣扎着抬起上半身,一个接一个浪打过来。浪退下去,这人竟然抓到了一根长长的树枝,一根柔软的只有十毫米粗的荜钵罗树枝。而另一只手的特写是,紧紧抠着岩石的一道棱,指甲血色全无,而且裂了。
这时候,另一个机位。在几乎倾倒的茂密荜钵罗树丛里,两只圆滚滚、霜雪一般的手拨开了长长的香草。窸窸窣窣,一个美丽非凡的牧羊女出现了。特写:两只椭圆的大眼睛。
牧羊女一手抓住荜钵罗树干,一手握住了垂死人的手。使劲,使劲,慢慢地两腿蹬踏着铅灰的水成岩。赤脚,每一个脚趾都挣扎着抓紧缝隙,干牛筋一样的腓肠肌收拢。有大小颗粒的碎石滑落、滑落在水中。
这是怎样的一具骷髅啊。在墨绿的树丛里,终于靠着树干仰坐起来,大张着嘴呛咳,呼呼哧哧喘息。惨白的身体打战,抖得牙齿咯嗒咯嗒。
牧羊女,这时候应该知道她的名字了,她叫做苏耶坦。苏耶坦不知道从哪里端出来一碗酸羊奶,碗是红褐色的,直径近一尺。红褐色的碗里是满满的乳白色的酸奶。
焦干、龟裂出血的嘴唇抖抖嗦嗦凑近碗边,咕嘟、咕嘟、咕嘟咕嘟,喉结上下滚动。碗慢慢倾斜,直至最后一滴。碗底朝天,朝天了就停留着,不肯放下来。
还是放下来了,长发拂开来,露出一张枯槁和瘦削得不像人样的脸。坐了片刻,又坐了片刻,眼睛就有了些许神采。颤巍巍说:看起来只有吃饱了才能思考人生意义啊。
勉强伛偻站起,找了一棵粗大的荜钵罗树,树间结着很多圆圆的无花果,黄的、红的和紫的,很好看。树下有不少嫩黄干草,吉祥草。把身体放进绵软的草堆去,闭目趺坐。这一套动作看起来很熟练,不是练了一年两年了。
镜头这时候可以拉开了,要不要航拍?乱云飞渡,在苍茫的南亚次大陆平原上,在荜钵罗树丛里,在一棵最大的荜钵罗树下,人的身体渐渐成了一个白色的三角形色块。
而尼连禅河曲曲弯弯,像一条银色闪亮的带子,盘绕曲折着流过这块土地。
尼连禅河越来越模糊,到了水汽和云层的上方,就像飞机在云层上面看到的一样。气流颠簸,垂直起落,咚的一声,座椅前的指示灯亮了,请系好安全带。
魔王率领着魔女和魔军在厚厚的云层里隐约,也许没有隐约,只是吊诡怪异的云团,或者就是同温层的海市蜃楼。魔王什么样子?也许魔王本来长得就像是乱七八糟、糊里糊涂的一团乌云,难看。更也许其实什么也无,有的只是心魔。
繁华的街市,喧闹的市嚣;黄金和宝石铺地的恢宏殿堂;玉碗盛的珍馐和夜光杯中的美酒。哎呀呀,更加不得了了,无数个青春少女,椭圆的眼睛、红红的嘴唇、温顺结实得像小鹿一样。婀娜着身体,像美丽的蛇一样缠绕扭动,小蛮腰险些折断。洁白丰腴的身体露着圆圆的肚脐,柔若无骨的诱惑,而胯部灵活如马达。
曼妙着载歌载舞,歌声哼哼唧唧,呻吟诉说炽热的情欲。美目流盼,嘴唇轻启,眼神呼唤着、妖娆的身体渴望着那激烈的一刻销魂。
拍摄这一组镜头的时候注意了,必须欲盖弥彰、华而不实。不小心落下口舌,到时候外交部、电影局还有什么事务管理处都要擎起尚方宝剑,喀嚓,剪掉了不说,还被人说成是“馒头”升级版。冤不冤?
七天七夜,时间在分分秒秒过去,也可能只是须臾、一刹那,感觉的相对速度是很难测定的。然而,荜钵罗树下那个瘦人彷佛休克了,木知木觉,一动不动。他在感悟什么呢?
后来彷佛魔王震怒了,魔王是一定要震怒的,不然算什么魔王呢?电闪雷鸣,魔军开着烈焰战车,拿着兵器乒乒乓乓。一个声音在轰隆轰隆诘问:下面这个人听着,千秋功罪,谁能证明你是对的?谁能证明你的事业是必须的?谁又能证明你的证明?
那人这才微微一笑,把右手放在地上,舒展眉目,从容道:大地能证明一切。
大地,谁是大地?魔王问魔女,魔女们纷纷摇头,摇得香气四溢。魔王问魔军,魔军们把眼睛翻上去做思考状。一个魔军头目恍然大悟说:作兴这人是个戆大。
魔王扮了个思想者的姿势,蹲下身子曲起一腿,扶着腮帮子想了半天,不明白。于是又轰隆轰隆问道:你再说一遍听听。那人却不予理会,魔王觉得很没有面子。
这时候,平日里默不作声的地壳开始运动了,开始是缓缓的波动,接着向四面八方涌起又落下,再就是四海翻腾,五州震荡。通红的熔岩喷发,慢慢抬起一个火山口,火山口像嘴唇一样翕合,发出低沉的宽厚声音:我能证明,我能证明!明、明、明、明――――
音乐必须响起了,应该是那种老有派头的交响乐,大提琴、小提琴,长笛、单簧管,竖琴、圆号、长号等等。民乐、乡村音乐和摇滚肯定不能用,尤其不能用嘻哈和Rap。
现在肯定大家都知道了,这个人就是悉达多,两千多年前迦毗罗卫国的太子,享年八十岁,后来在波伐村外的两株莎罗树下涅槃。大般涅槃的时候,取侧卧姿态,双足并拢,头北面西,右手支颐,左手搭在身上。年轻时受了太多风寒,不然可以活九十岁的。
悉达多,就是如今说的释迦牟尼,佛祖。
那棵荜钵罗树后来叫做菩提树。
2009-4-2凌晨
《右岸美发》
有个悖论命题:一个为所有不为自己理发的理发师该不该给自己理发?
这是什么啊?绕口令似的,一点看不懂。看不懂就看不懂吧,没事。只是说明理发是件大事,半个月或者二十天就得理一理、美一美。现代人讲卫生,长时间不理发比较邋遢。而小姑娘一头秀发更是经常要美一美,有的小姑娘每天都要去美一美。
右岸美发店,为什么叫做右岸?法国塞纳河有一个左岸,这个左岸很有名,于是理发店就叫做右岸,表示和左岸隔河相对,世界上也很有名。仅此而已,列位不要多想了,一点没有什么政治上的左右考量,不搭界。塞纳河知道吗?戴安娜就是在那河边香消玉陨的。
一个店长,扬州人,扬州自古以来三把刀闻名于世,其中一把就是剃刀。但是他觉得自己应该是广州人,所以他说一口很南方的国语,有时候夹几个广州单词。店长戴着一副无框眼镜,说话也像知识分子似的委婉。
还有三个美发师,男。两个小姑娘,女。小姑娘是打下手的学徒,洗头、盘发、招呼客人、递纯净水、扫地、整理环境和洗毛巾。
三个美发师的头发五彩缤纷,挑染,很时尚。怎样时尚呢,看看舞台上的各位歌星就知道了。头顶上方像是热带雨林里雄鸟羽冠,而一络头发一定要搭下来盖住一只眼睛的。也不是全部盖住,全部盖住影响视力,只是躲在头发后面打量世界。
六张理发椅,六面镜子,还有两个水槽,两张洗头躺椅。躺椅的角度不大对头,躺在上面不当心可能会折断脖子。剩下的就是不少五颜六色的瓶瓶罐罐,那是各种洗发、护发、染发、烫发药水,国产的、进口的、价格不一。
有一张价目表贴在墙上,童叟无欺。还有六张女性发型示范的大照片,有西洋人、有韩国人、也有港台明星,比如 Twins 。秀发如云,眉目传情,放出性感。
当然要嘹亮地放音乐,不放音乐就开着电视。电视里反反复复播放电视直销广告或者专门治疗泌尿系统疾病的医疗广告,各种能治百病的藏药或者纳米新药,各式各样即将无限增值的纯金奥运和牛年纪念品。在广告的中间,则插播一些电视剧。
理发美发美容店,三十米以内必有一家,南面一家皇子精剪沙龙、北面一家阿玛尼时尚造型,对面一家小海专业染烫。
生意不好,大白天就呆坐着喝水、听广告、哼流行歌曲、看时光飞驶,或者拿着手机发短信玩。难得有几个客人,那也是老人、民工、学生和匆匆过客,刈草一般,赚不到钱的。
生意要到傍晚,很多小姑娘来拉头发。小姑娘搽得香香的,她们要准备上班了。
2009-4-4
《夕阳西下》
满山红叶,层林尽染。归鸦阵阵,太阳已经偏西,却烧得满天霞光万道。
不足一尺宽的蜿蜒山道上走来两位汉子,一位年事稍长,精光内敛,不怒自威。太阳穴外鼓,一看就是外家功夫高手。着一袭青色长衫,衣袂飘飘,一双踢死牛的千层底布鞋,走得风生水起。后面是个青年后生,白羊肚手巾红腰带,步步生烟,走得热了,敞着怀,露出一角通红兜肚。
夕阳西下,将这两人的影子曲曲折折投入悬崖。悬崖千仞,笔陡,那影子要一袋烟的功夫才能落到崖底。崖底是嶙峋锐利的碎石,石缝间挣扎出一人高的衰黄茅草。
走近了才看出,那后生的一只眼青肿得像熊猫一样,嘴角也破了,还在渗出丝丝鲜血。
一场恶斗刚刚结束,对手当然已经死了。浑身每一节骨头都断得零零碎碎,脖颈扭了一圈又一圈,鼻子也缩到面颊里面了。
后生道:这厮的大力开碑手想不到已经精进若此,一招排山倒海更是已臻化境,师兄腰间中了一掌应当无事吧?幸亏师兄功力精湛,不然人都要断成两截的。
年长者叹口气道:要不是今日以两敌一,只怕讨不到如此便宜。行走江湖三十年,从来单挑独斗,没想到今日要师弟援手,以多胜少,难免胜之不武,传出去只怕要被天下人嗤笑。
后生道:好在也无人得见,只要咱们两人守口如瓶,又有谁会想到?
长者道:经此一役,觉得世上事实在无趣。回去后当将帮内一干事情交于师弟掌控,从此浮云野鹤,忘情于山水之间,再也不为这江湖虚名争强好胜了。
后生沉吟一会道:师兄将如此重担相托,倒叫人诚惶诚恐,只是帮内那些琐事,师兄不过问也好。倒是师兄这血海穴一掌的伤势,怕也不是一年半载能好得了的。待师兄把身子调养好了,帮主自然还是师兄来当。
长者闻听,回首呵呵冷笑道:早知你觊觎这帮主之位已久,本帮大小数千人,每年各个分舵交来的份钱也有近万两。今日要是给人一掌打成两段,也就遂了你的心愿。
后生微微退后半步,阴恻恻笑道:一个废人,还霸着这帮主之位。只要把你今日险些丧命的消息透露出去,只怕你在帮中从此威信全失,就算是占着帮主位置不放,也是无人听你调遣的了。一个时辰前,若不是我出手相救,现如今师兄已是僵尸一具。就凭这点也当让贤了。
长者勃然怒道:倘若其时我死了,不知道你一个人又如何脱身?
后生就有些赧然,低头将红腰带杀一杀紧。忽然出手道:下去吧!
双掌猛地推出,却看见一脸阴骘,早有两掌一左一右在对面等着了。四掌相接,砰然有声。
太阳已经落到山后,山岩的阴影里,两个人僵持着,脸上有黄豆大的汗珠滴下,你进我退,你退我进,渐渐滑向悬崖边缘。
鹧鸪啼,几颗石子垂直掉落。
2009-4-10
《水泊梁山》
芦花放,水泊便围了一圈飞扬跋扈、起起伏伏的白。
三、五只鹭鸶翩翩飞。有一只不飞,单腿站着,大概是精英。
梁山显得格外青黛,参天古木在阳光下奕奕生辉,满山遍野极其生命地绿,极好的一道生态风景。
山寨埋伏在绿树丛中,聚义厅自然是看不见的,“替天行道”的杏黄大纛也看不见,什么“替天行道”?说说罢了。宣传。
聚义厅,也就是一座木结构房子,居于山寨中央。里面设了一个主席台,台下排了百把张交椅。其余的基本上是集体宿舍,三十六天罡、七十二地煞,两人一间。其余喽喽,则是睡的通铺,一间房睡二、三十个,睡得汗气脚气冲天。
对了,几个领导核心住的是单间,地理位置也好一点。入云龙公孙胜也是单间,不但单间,而且是三间,那是一座道观,神神叨叨地供着三清。
除了三个女生,大家都是兄弟,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愿同年同月同日死。平日里切磋武艺,喝酒吃肉,摩拳擦掌,快活得紧,简直不知今夕何夕。心里想的什么,那是不知道的,反正看起来幸福得不得了。
朱贵在山下开了一间酒肆,装修不俗,一面酒招迎风招展。店招是宋公明亲笔题字,楹联则出自圣手书生之手,几个书法是很值些银子的。这倒也不是水泊梁山的第三产业,其实是一个伪装的传达室。有什么消息,一声呼哨,一只小船箭一般射出,消息就送到山上来了。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兵马不动,也是一样要粮草。数千兄弟吃喝开销,每日是要不少银两的。还有不少马匹,也是要草料的。原来有卢俊义和柴进的万贯家财入伙,消消停停过了几年。只是坐吃山空,纵有金山银山也是耗得尽的。只好冒险三打祝家庄,再打曾头市,把一些财物细软古董字画打劫了变卖。这就有些难为情,这个、这个打家劫寨,说出去名声不大好听。好歹灵机一动,说是农民运动,好得很。
然而,这也不是长久之计。食堂里的伙食看得出的,已经好几天都是窝窝头、小米稀饭和大白菜。嘴里淡出鸟来,李逵开始磨板斧,弟兄们暗中已经商议着出去剪径了。
难道让时迁再干那见不得人的营生,张清重操人肉馒头店,阮氏兄弟继续打鱼,戴宗经营宅急送,鲁志深张罗少林武校,乐和去吹笛子卖艺,武二郎和李逵卖虎骨酒?那宋江只能回到司法系统做簿记或者改行作律师了。
前几天,白胜和杨雄下山打探回寨。道是如今金融风暴,经济不景气,还有人要送家电和旅游消费券上山来拉动内需呢,打七折的。
所以这几天领导班子很焦急,及时雨的鬓角已经白了,而吴用倒挂着眉毛、捻着胡须一言不发。倘若这白花花的芦花变成了银子,那倒是一世衣食不愁。
看起来,要在聚义厅开一个会议,说一说目前的时局和方针了。
2009-4-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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