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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楼
发表于 2011-2-15 03: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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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落花开》——萨贺芬的公转与自转
本帖最后由 杜雅萍 于 2011-2-15 10:08 编辑
没有雨露,花儿依然绽放。
公转
电影演到中间,我忍不住按了暂停,上网查萨贺芬生平,她出生于1864年,确认了好几次,电影开始时,人们讨论战争(第一次世界大战)可能性,萨贺芬已经不再年轻,直到电影结束,青年萨贺芬情史依然如迷。法国人胆子真大,给一个臃肿的乡下老太婆拍传记电影,直接从萨贺芬被画评家发现开始讲故事,两个多小时下来,居然没有爱情,连暧昧都没有。唯一一句有点动感情的台词是“什么时候您用漂亮的笔迹给我写封信”,太含蓄了。
萨贺芬对周遭的要求很低,她生活简朴不求闻达,没有家人,没有朋友,如果没有伍德,她的名字也许永远留在乡下,她死后,房东也许会恨恨地说,这个狡猾的老女人,欠我很多房租;也许只有颜料店的老板和修女会偶尔想起她吧。
然而,伍德一下子发现萨贺芬不成熟画作中的价值(包括艺术与金钱),他看到滚烫的热情从小小画板上溢出来,那些奇怪的苹果,让萨贺芬与世界有了交集。字幕组将萨贺芬的风格译作“朴素派”,我想更准确的应该是原生态,即没受过专业训练,由野路子闯入主流艺术殿堂(最后的归宿都是拍卖行)。萨贺芬哪懂得这些呀,她与外界的联系完全依赖于伍德兄妹。而她的画,则是她往来于任何时代任何地点的通行证。
萨贺芬的主要作品,电影都有展示,长满精灵的树、满满当当的花枝,只要有点风,就要掉下来。热烈的画面仿佛内心无限的欲望,萨贺芬将所有能力集中于一点,高唱永恒的渴望。这属于全人类,起码是属于为之心动的人。萨贺芬的作品干净、明亮,闭上眼睛,那些苹果、羽毛、花朵,从远处一点点逼近,真的像从天上来的精灵。
萨贺芬说她邀请精灵参加重要仪式——未能如约举行的画展,别人说她疯了。看了她的画,我想可能真的有精灵与她对话,否则这个乡下女人怎能画出伟大的作品?只是当时没有人相信她,而精灵又离开她,她的画受伤了。萨贺芬能量枯竭,宗教无法给她灵感,世俗生活则完全指靠不上,现实对艺术家尤其吝啬。萨贺芬美丽的巴黎梦破灭,她彻底垮了。二战后,伍德为萨贺芬办了画展,后知后觉的世俗世界惊讶于她的天才,画家却早已殒落。
萨贺芬将内心的精灵全部献给世界,希望以此实现公转,获得承认,结局却是她被关入精神病院。
公正地说,现实世界并不想伤害萨贺芬,伍德甚至通过自己的方式改善了萨贺芬的生活。只不过被卷入名利场后,萨贺芬的生命节奏被打乱,她从希望、失望到绝望,年过古稀才经历大起大落,太残酷了。疯癫后,萨贺芬彻底关上通往尘世的门,在属于自己的世界中,安安静静地疗伤,她拖着椅子走向给她安慰、从不会伤害她的大树,真让人心酸。不知道她疗伤时有没有等到精灵,啊,是我太贪心了,她已经奉献了那么多!
自转
“萨贺芬小姐谢绝打扰”,夜晚萨贺芬疯狂、专注,她像上帝一样,主宰自己的精神,通过画笔,她与心灵对话、与神对话。她的内心足够丰富,她的灵魂靠近神祗,不需要同类帮她杀死时间。修女们问她有什么困难,萨贺芬说:“时间不够!”对很多独处的人来说,最可怕的就是空下来的时间,我们大多数人在这些时间里恐惧焦虑,萨贺芬则不停自转。
伍德对萨贺芬而言,更像激励者,他只是改变她转动的速率,没有真正参与到萨贺芬的生活。开始时,两人做过简单交流,萨贺芬看到伍德的涂鸦,对他有些好感,乡下地方,找一个能说话的知音并不容易。房东是附庸风雅的艺术瞎子,她请来的客人是名利场上的俗人。伍德眼光很好,但他只想投资艺术品,不想参与进一个女人的生活中去。他态度温和,实际上拒人千里。他更关心艺术家萨贺芬,萨贺芬则希望有人可以理解她。
萨贺芬很少让人进她的屋子,那扇门通往未知。然而伍德对未知不感兴趣,他只对作品感兴趣,萨贺芬一次次展示成熟期作品,光芒万丈的画作与灰暗邋遢的老妇,萨贺芬将生命献给艺术,为此吃尽苦头,她不抱怨,不纠结,因为内心有太多热量要释放,她画的会不会是她的前半生呢?那些充满隐喻的静物,在如滔天洪水的欲念与高入云端的堤坝之间挣扎,其中巨大的张力就像她的生活一样分裂。白天是粗鄙、拘谨、略带狡黠的老女人(有一个镜头,她在河里洗澡,样子并不好看)。夜晚,精灵上工,萨贺芬不顾旁人,制作颜料、唱歌、画画,累极随便一躺,跟一般疯狂画家没两样。
萨贺芬有自己的生活哲学,有生命源泉,宗教、自然给她安慰与安全,她很少表现自己的情绪,似乎不需要别人安慰、鼓励、照顾,她总是自我疗伤、给自己打气。伍德差点忘记她,没有妹妹提起,他可能再见不到萨贺芬呢。
如果是香港导演拍这个故事,也许会做一个大团圆结局,法国人不同,他们忠于艺术。我行我素的萨贺芬订做了一套高档婚纱礼服,她要为自己举行婚礼,她心目中的新郎是谁?这不重要,重要的是精灵们走后,萨贺芬需要有人陪伴。她无法继续自转了,她不知道如何回到社会回到人群,她只会一种交际方式——交易示好,于是,她拿着贵重的银器,一家家敲门……
这仅仅是萨贺芬的命运吗?我的理智与情感开始打架,理智说萨贺芬将自己隔离于人群,才会被人隔绝;情感说,萨贺芬同样敏感虚荣渴望理解。理智说她的偏执和幻想症早有苗条,情感说她没有想伤害人,只是不懂人际规则而已。理智说艺术消耗生命能量,这道题无解,情感说萨贺芬孤单一辈子,真可怜……我拿不准该让哪方获胜。
没有伤感镜头而能催泪,只有深具人文精神、深切热爱艺术的电影人才能拍出来,唯有深沉唯美克制流畅的叙事,才有资格向艺术家致敬!
这方面,法国人做得最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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