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杨林 于 2010-7-24 06:53 编辑

(二十八)   
    俗世的李叔同先生变成出家的弘一法师,引起了当时社会文化阶层的很大震动,很多年过去亦未见平息,没几个人能理解李叔同的行为,这也可见当时普通人对佛门的看法。对李叔同出家原因的种种胡乱猜测更是莫衷一是,恕不一一列举。直到1932年,当年同为南社成员的柳亚子在白马湖与姜丹书饮酒话旧时,还写了一首迹近打油的七绝:“重话樽前李息霜,风流文采亦何常。精修苦行吾无取,麻醉神经事可伤。(评息翁披剃事感成此赋)”一副自以为是的嘴脸暴露无遗。似乎还嫌不足,几年后柳亚子又直接寄诗李叔同:“君礼释迦佛,我拜马克思。大雄大无畏,救世心无歧。闭关谢尘网,吾意嫌消极。愿持铁禅杖,打杀卖国贼。”这时的弘一法师对这个虚张声势的革命诗人进行了回赠,诗曰:“亭亭菊一枝,高标矗劲节。云何色殷红,殉教应流血。” 无一字道着,无一字不道着,不知道柳亚子看明白了没有。

    李叔同出家前给正在日本留学的刘质平信中说道:“不佞近耽空寂,厌弃人事。早在今夏,迟在明年,将入山剃度为沙弥。”出家后一次对寂山和尚说过:“弟子出家,非谋衣食,纯为了生死大事。”这是少有的两次心迹表露,没多少废话好讲。

    经大头经子渊校长在李叔同入山之后1918年7月10月的日记中这样写道:“反省此一年间,校务无所起色。细察学生心理,尚无自律精神,宜稍加干涉。范训谕之功,固不易见,以空洞人格之尊,转为躐等放任之弊。漫倡佛说,流毒亦非无因,故特于训辞表出李叔同入山之事,可敬而不可学,嗣后宜绝此风,以力积极整顿。”

    丰子恺对李叔同出家的见解最是不俗,著名的“三层楼”论断是目前最为人们接受的观点。无论他的老师是怎样想的,这“三层楼”是非住进去不可的,盖楼如下:

    我以为人的生活,可以分作三层:一是物质生活,二是精神生活,三是灵魂生活。物质生活就是衣食,精神生活就是学术文艺,灵魂生活就是宗教。“人生”就是这样的一个三层楼。懒得(或无力)走楼梯的,就住在第一层,即把物质生活弄得很多很好,锦衣玉食,尊荣富贵,孝子贤孙,这样就满足了。这也是一种人生观。抱这样人生观的人,在世间占大多数。其次,高兴(或有力)走楼梯的,就爬上二层楼去玩玩,或者久居在里头,这就是专心学术文艺的人。他们把全力贡献于学问的研究,把全心寄托于文艺的创作和欣赏。这样的人,在世间也很多,即所谓的“知识分子”、“学者”、“艺术家”。还有一种人“人生欲”很强,脚力很大,对二层楼还不满足,就再走楼梯,爬上三层楼去。这就是宗教徒了。他们做人很认真,满足了“物质欲”还不够,满足了“精神欲”还不够,必须探求人生的究竟。他们以为财产子孙都是身外之物,学术文艺都是暂时的美景,连自己的身体都是虚幻的存在。他们不肯做本能的奴隶,决志追究灵魂的来源,宇宙的根本,这才能满足他们的“人生欲”。这就是宗教徒——世间就不过这三种人。我们虽用三层楼为比喻,但并非必须从第一层到第二层,然后得到第三层。有很多人,从第一层直上第三层,并不需要在第二层勾留。还有许多人连第一层也不住,一口气跑上三层楼。不过我们的弘一法师,是一层一层的走上去的。弘一法师的“人生欲”非常之强!他的做人,一定要做得很彻底。他早年对母尽孝,对妻子尽爱,安住在第一层中。中年专心研究艺术,发挥多方面的天才,便是迁居在二层楼了。强大的“人生欲”不能使他满足于二层楼,于是爬上三层楼去,做和尚,修净土,研戒律,这是当然的事,毫不足怪的。

    做人好比喝酒,酒量小的,喝一杯花雕已经醉了,酒量大的,喝花雕酒嫌淡,必须喝高粱酒才能过瘾。文艺好比是花雕,宗教好比是高粱。弘一法师酒量很大,喝花雕不能过瘾,必须喝高粱。我酒量很小,只能喝花雕,难得喝一口高粱而已。但喝花雕的人,颇能理解喝高粱者的心。故我对弘一法师由艺术升华到宗教,一向认为当然,毫不足怪的。

    艺术的最高点与宗教接近,二层楼的扶梯的最后顶点就是三层楼。……古人云:“文章一小技,于道未为尊。”又曰:“太上立德,其次立言。”弘一法师教人,亦常引用儒家语:“士先器识,而后文艺。”所谓“文章”、“言”、“文艺”,便是艺术;所谓“道”、“德”、“器识”,正是宗教的信仰。宗教与艺术的高下轻重,在此已经明示,三层楼当然是在二层楼之上的。

    用完喝酒的比喻,丰子恺的三层楼开始砌的有些歪,又是“道德”又是“器识”的,最后潦草得出结论——“三层楼当然在二层楼之上”,听上去就像是醉话,可前面的话我很爱听。
240# ironland
是啊,比怡红院那帮家伙们快活多了。
本帖最后由 ironland 于 2010-7-24 13:40 编辑

哎呀,被你嘲笑啦。那帖子里是我胡说过份,已经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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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叔同出家时对天津的家人可有什么交待照拂?

看过段他孙女的访问,谈及他言辞淡漠,甚至觉得有点点怨衍。


超爱他的和尚体,持戒森严让我敬畏。但他对待家庭一事让我心存困惑。

不过若他做得很糟,也许还是不知道为妙。

纠结啊。
哎呀,被你嘲笑啦。那帖子里是我胡说过份,已经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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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叔同出家时对天津的家人可有什么交待照拂?

看过段他孙女的访问,谈及他言辞淡漠,甚至觉得有点点怨衍。


超爱他的和尚体,持戒森严让我敬畏。但他对待家庭一事让我心存困惑。

不过若他做得很糟,也许还是不知道为妙。

纠结啊。ironland 发表于 2010-7-24 10:44
铁妹的困惑也是我的困惑。李叔同出家前唯一,或者说两件没安排好的事就是家人。原配俞夫人,日籍夫人他都没安排好。虽然家道已经中落,但他的哥哥桐冈先生对他的夫人及两个孩子还是照顾到了最后。日籍夫人的事情有很多说法,包括黄炎培等人的回忆,说到这件事都是各有说法,甚至有日籍夫人领孩子回来找过他的说法。有一点是一致的,李叔同表现的很冷漠很无情,没有一点余地。这不奇怪的,他们都不想叫他出家,甚至是出家之后想叫他还俗,这是不可能的,因此他的决绝既是无奈,也是必然。他对日籍夫人的情谊似乎挺深,出家时剃掉的胡须及一个月的薪水给了她,也就这样交代了。对于俞氏及两个孩子,什么也没做。

我无意将李叔同塑造成一个神,他不是神,我是将史料梳理之后,说出我自己的看法,别人怎么认为我是无法顾及了。
真是遗憾。后来也没有写个百把张字送家里人过日子么?

若是认真照规矩来,他是不可以剃度的。出家须得家人同意才行。

很难理解一个要出家的家伙,对家人那么冷酷。慧明把裤子都脱给混混,李叔同可以写上十箩筐字送给老婆孩子过日子。
应该说李叔同的两位夫人都非常有骨气,知道俗世的感情无法挽回之后,就由他去了。史料方面,唯有日籍夫人在他出家后回来一次的不确切记录。

我一点都没想到出家后的弘一或出家前的李叔同还可以用书法来把他的家人生活安排一下。铁妹妹的提醒使我大吃一惊,真的是,为什么他没这样做?想了一下,其实不用想,答案十分简单:李叔同从来就不是个职业书法家,对于他这样的人,卖字无疑是奇耻大辱,虽然那时海上职业书画家已不新鲜,但你别忘了,他上一辈的世家身份,这件事他是连想也不会想的。当然,他要是想过,说不定真的会这么去做,我想,一定会的。真的很遗憾。
刚刚在读毛姆的《月亮和六便士》,抄一段对话,哈哈,这本书是以高更为蓝本写的:
      ……我准备好的一套绝妙词令,哀婉的也罢、愤激的也罢,在克里舍林荫道上似乎都不合拍了。突然,思特里克兰德咯咯地笑起来。
      “交给你办的事很叫你头疼,对不对?”
      “啊,我不知道,”我回答。
      “听我说,你赶快把肚子里的事说出来,以后咱们可以痛快地玩一个晚上。”
      我犹豫不定。
      “你想到过没有,你的妻子痛苦极了?”
      “事情会过去的。”
      他说这句话的那种冷漠无情我简直无法描摹。我被他的这种态度搞得心慌意乱,但是我尽量掩盖着自己。我采用了我的一位亨利数数说话的语调;亨利叔叔是个牧师,每逢他请求哪位亲戚给候补副牧师协会捐款的时候总是用这种语调。
      “我说话不同你转弯抹角,你不介意吧?”
      他笑着摇了摇头。
      “你这样对待她说得过去吗?”
      “说不过去。”
      “你有什么不满意她的地方吗?”
      “没有。”
      “那么,你们结婚十七年,你又挑不出她任何毛病,你这样离开了她不是太岂有此理了吗?”
      “是太岂有此理了。”
      我感到非常惊奇,看了他一眼。不管我说什么,他都从心眼里赞同,这就把我的口预先箝住了。他使我的处境变得非常复杂,且不说滑稽可笑了。本来我预备说服他、打动他、规劝他、训诫他、同他讲道理,如果需要的话还要斥责他,要发一通脾气,要把他冷嘲热讽个够;但是如果罪人对自己犯的罪直认不讳,规劝的人还有什么事情好做呢?我对他这种人一点也没有经验,因为我自己如果做错了事总是矢口否认。
      “你还要说什么?”思特里克兰德说。
      我对他撇了撇嘴。
      “没什么了,如果你都承认了,好象也没有什么要多说的了。”
      “我想也是。”
      我觉得我这次执行任务手腕太不高明。我显然有些冒火了。
      “别的都不要说了,你总不能一个铜板也不留就把你女人甩了啊!”
      “为什么不能?”
      “她怎么活下去呢?”
      “我已经养活她十七年了。为什么她不能换换样,自己养活自己呢?”
      “她养活不了。”
      “她不妨试一试。”
      我当然有许多话可以答辩。我可以谈妇女的经济地位,谈男人结婚以后公开或默认地承担的义务,还有许许多多别的道理,但是我认为真正重要的只有一点。
      “你还爱她不爱她了?”
      “一点儿也不爱了,”他回答。
      不论对哪方面讲,这都是一件极端严肃的事,可是他的答话却带着那么一种幸灾乐祸、厚颜无耻的劲儿;为了不笑出声来,我拼命咬住嘴唇。我一再提醒自己他的行为是可恶的。我终于激动起自己的义愤来。
      “他妈的,你得想想自己的孩子啊。他们从来没有做过对不起你的事。他们不是自己要求到这个世界上来的。如果你这样把一家人都扔了,他们就只好流浪街头了。”
      “他们已经过了不少年舒服日子了。大多数孩子都没有享过这么大的福。再说,总有人养活他们。必要的时候,麦克安德鲁夫妇可以供他们上学的。”
      “可是,你难道不喜欢他们吗?你的两个孩子多么可爱啊!你的意思是,你不想再同他们有任何关系了吗?”
      “孩子小的时候我确实喜欢他们,可是现在他们都长大了,我对他们没有什么特殊的感情了。”
      “你简直太没有人性了。”
      “我看就是这样的。”
      “你一点儿也不觉得害臊。”
      “我不害臊。”
      我想再变换一个手法。
      “谁都会认为你是个没有人性的坏蛋。”
      “让他们这样想去吧。”
      “所有的人都讨厌你、鄙视你,这对你一点儿都无所谓吗?”
      “无所谓。”
      他那短得不能再短的回答使得我提出的问题(尽管我的问题提得很有道理)显得非常荒谬。我想了一两分钟。
      “我怀疑,如果一个人知道自己的亲戚朋友都责骂自己,他能不能心安理得地活下去。你准知道你就一点儿无动于衷吗?谁都不能没有一点儿良心,早晚你会受到良心谴责的。假如你的妻子死了,你难道一点儿也不悔恨吗?”
      他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我等了一会儿,看他是不是开口。最后我不得不自己打破沉寂。
      “你有什么要说的?”
      “我要说的只有一句:你是个大傻蛋。”
      “不管怎么说,法律可以强迫你扶养你的妻子儿女,”我有些生气地驳斥说,“我想法律会提出对他们的保障的。”
      “法律能够从石头里榨出油来吗?我没有钱,只有百十来镑。”
      我比以前更糊涂了。当然,从他住的旅馆看,他的经济情况是非常窘迫的。
      “把这笔钱花完了你怎么办?”
      “再去挣一点儿。”
      他冷静得要命,眼睛里始终闪露着讪笑,倒仿佛我在说一些愚不可及的蠢话似的。我停了一会儿,考虑下面该怎么说。但是这回他倒先开口了。
      “为什么阿美不重新嫁人呢?她年纪并不老,也还有吸引人的地方。我还可以推荐一下:她是个贤妻。如果她想同我离婚,我完全可以给她制造她需要的借口。”
      现在该轮到我发笑了。他很狡猾,但是他谁也瞒不过,这才是他的真正目的呢。由于某种原因,他必须把自己同另外一个女人私奔的事隐瞒着,他采取了一切预防措施把那个女人的行踪隐藏起来。我斩钉截铁地说:
      “你的妻子说,不论你用什么手段她也不同你离婚。她已经打定主意了。我劝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他非常惊讶地紧紧盯着我,显然不是在装假。笑容从他嘴角上消失了,他一本正经地说:
      “但是,亲爱的朋友,我才不管她怎么做呢。她同我离婚也好,不离婚也好,我都无所谓。”
      我笑了起来。
      “噢,算了吧!你别把我们当成那样的傻瓜了。我们凑巧知道你是同一个女人一起走的。”
      他愣了一下,但是马上就哈哈大笑起来。他笑得声音那么响,连坐在我们旁边的人都好奇地转过头来,甚至还有几个人也跟着笑起来。
      “我看不出这有什么可笑的。”
      “可怜的阿美,”他笑容未消地说。
      接着,他的面容一变而为鄙夷不屑的样子。
      “女人的脑子太可怜了!爱情。她们就知道爱情。她们认为如果男人离开了她们就是因为又有了新宠。你是不是认为我是这么一个傻瓜,还要再做一遍我已经为一个女人做过了的那些事?”
      “你是说你不是因为另外一个女人才离开你妻子?”
      “当然不是。”
      “你敢发誓?”
      我不知道为什么我这样要求他。我问这句话完全没有动脑子。
      “我发誓。”
      “那么你到底是为什么离开她的?”
      “我要画画儿。”
本帖最后由 ironland 于 2010-7-24 22:24 编辑

246# 杨林

都出家了,还有什么想不开的,怎么能被俗世的荣辱评价给束缚了涅?若卖字画就是辱,那这身海青还是脱了罢,里外都沾满红尘了。

煮字疗饥,天经地义。

要普渡众生,家里人也是众生啊。

我印象里,他天津太太因为寻不着他便找到杭州,他几个朋友把他拖到某个小空间里和太太见面(忘了是船还是小房间了),一两个钟头他都一言不发。 到离开也未曾和太太说话。事情就罢了。


或许,他就是个非常自我中心的艺术家,和毕加索、达利、高更一样。不管他爬几层楼,都是为自己爬的。就如燕麦贴的故事。

享受他的作品就好,管他私德呢。
说起脱俗,倒想起丰子恺在杭州遇到一老头。

上午在官巷口那边给人刻图章。下午到西湖边钓两只虾,再到酒馆买壶酒,虾在温酒热水里烫熟。喝酒,吃虾。

就这样。
通常艺术家都是比常人缺陷更多的一类人,很奇怪,他们招人喜欢、让人向往、膜拜不已的,也正是他们的缺陷。因为他们太任性了,所以他们常做出常人无法做的事。从生物多样性的角度来说,要是世界上没有这些人,地球就太寂寞、太无趣了。
本帖最后由 杨林 于 2010-7-24 23:24 编辑

247# 燕麦
可惜李叔同不是为了画画才离开女人的,出家的目的是为了生死大事。不过据我看他并不是怕死,而是要在有生之年把应该体会的人生滋味都尝一尝。一开始是为自己筑造一个安放躯体和灵魂的小屋,皈依佛门之后发现是个大屋子,自己根本住不了,就又广为布施,将佛教的教义种子广为播种。净土律宗的修持对他来说是必然的选择,试想他不选择最难的戒律,那还能使弘一吗?他从没有被任何事情难倒过,科举不算,考过两次再没机会了。无法想象李叔同会为了画画离开亲人,画画对他没有挑战性。我估计教出了丰子恺这样的学生之后,他画画的兴趣就不太大了。

对女人的态度方面,李叔同与高更绝对不可以同日而语,高更是为了找更多的女人,李叔同是要离开所有的女人。
本帖最后由 ironland 于 2010-7-24 22:36 编辑

非常认同燕麦。

都是实用主义者和乖乖牌,这世界就太无聊了。
251# 杨林


,试想他不选择最难的戒律,那还能使弘一吗?

——————————————————

太准确了。

燕麦故事在李叔同的案例里,可以把画画当成比喻。

他太聪明,艺术满足不了他的好奇,他要寻的是“天心月圆,华枝春满”。
本帖最后由 杨林 于 2010-7-24 23:00 编辑
说起脱俗,倒想起丰子恺在杭州遇到一老头。

上午在官巷口那边给人刻图章。下午到西湖边钓两只虾,再到酒馆买壶酒,虾在温酒热水里烫熟。喝酒,吃虾。

就这样。
ironland 发表于 2010-7-24 22:23
太诗情画意了,令人心驰神往。可这毕竟是散文,大概只能停留在文字上。丰子恺自己做到了吗?其实也不彻底,他一生好酒,可在四九年后,究竟是助兴的酒多还是浇愁的酒多?没法说。你看看他的那些设色的作品,比起民国时期的原创,还有法看吗?

在家出家这个事,我的研究十分浮浅,严格说谈不上研究。有些观点跟你的一样,既然要做好事要行善事,何必要那么多讲究?像比尔 盖茨那样,岂不是做的善事更多。十分可耻的疑问,出家人的修行成佛,渡己与渡人难道真的没有个主次先后?可以说渡人就是渡己,但认真思考下来,矛盾是明摆着的。就像当年要求人人学雷锋一样,假如大家都选择去帮助别人,每个人都要做雷锋,那么出现一个很无耻的需要别人帮助的人岂不是比雷锋还要雷锋。有些事还真不能用逻辑分析,真相往往不是那么经得起理性推敲的,我宁愿相信人的感性对理性的永远超越,否则艺术就剩下机械制图了,一钱不值。
这个可能要具体问题具体分析了,出家是追求完全的个人意志,在家则要妥协于世俗规范,我觉得很难作出所谓是非判断。
君子疾夫舍曰欲之而必为之辞
本帖最后由 杨林 于 2010-7-25 00:33 编辑
这个可能要具体问题具体分析了,出家是追求完全的个人意志,在家则要妥协于世俗规范,我觉得很难作出所谓是非判断。
杜雅萍 发表于 2010-7-24 23:04
这个说法是有点问题的,出家肯定是追求个人意志,但前面铁妹妹提到过了,出家确实先要征得家人的同意,这是佛门的规矩,当然有时要打些折扣,李叔同的折扣有点大。他甚至对远在日本留学的学生刘质平都又是交待又是保证又是资助(一直是他资助),一定要他克服一切困难读完书,详细写了一封长信,交给他如何对待学业和处世的难题。对其他人也是一样,凡是与他有交往的都有交代。对已过世的母亲也做了法事。可就是对夫人、孩子没有交代。这太不合常理了,燕麦说的那些艺术家的另类、反常也是解释不了的,因为李叔同的性格表现是个十分周全的人,唯独在这件事上反常,怎么可能?似乎他知道家里人不会同意,但以那时男人在家庭中的地位,这项工作不会太难做的。对日籍夫人据说是托杨白民送回了日本,以后到西湖找过一次见过一面也是指日籍夫人,俞氏与孩子们没见有记载再会过面。我没听说出家人就不能同以前的家人见面,这个我不太懂。如此冷血,实在费解。
本帖最后由 ironland 于 2010-7-25 12:25 编辑

或许只是不爱而已。妻子、孩子只是被强加于他的陌生人。

天津夫人是旧式婚姻么?
257# ironland
即使是旧式婚姻,被选择的婚姻,我也无法理解他出家前的冷漠。我们前段时间痛扁过鲁迅对朱安的态度,为李叔同讳也不见得能为他的人格加分。承认他是一个不凡的凡人好了,反而可以更好理解他得不凡。
无意为他人格加分,只是承认他是一个不凡的凡人,不是神。
本帖最后由 杨林 于 2010-7-29 17:26 编辑

(二十九)
    弘一法师人生的三层楼与二层楼是重叠的,形成这一空间越层的贯穿因素是书法。本来进入空门的弘一下决心要用自己的余生专心礼佛,斩断与前尘往事情缘的一切藕断丝连。可是他没做到,也幸亏没做到,才会使佛门丛林在增加一位律宗禅师的同时,又使艺术丛林出现了一位迥出凡类的书法家。我不知道律宗少了弘一法师结果会怎样,但如果二十世纪的中国书法少了弘一则会失色不少,仅有李叔同书法而没有弘一书法是构不成一道不同风景的。

    弘一法师刚出家,由于佛学理论知识不太达标,就到嘉兴精严寺藏经阁挂单,目的是研修这里的全部藏经,用现在的话就是充电、恶补。这里是嘉兴佛学会所在地,这也是他出家前与当地的佛学研究者范古农约好的事情。范古农(1881—1957)号幻庵,曾留学日本,回国后曾受业章太炎,习净土宗。是在1918年李叔同出家这一年受具足戒,成为佛家居士,晚年还曾被选为世界佛教居士林林长。来到精严寺之后,弘一不但读经,还边读边整理这里卷帙浩瀚的藏经,为这些藏经一一贴上标签,以便后人阅读。别人看到他题的书签,就感觉这个和尚写字太好了,就向范古农打听,一问方知竟然是全社会的偶像级人物李叔同出家了,众多粉丝立刻蜂拥而至以求法书,精严寺也跟着香火大盛。弘一愁坏了,对范古农言:“已弃旧业,宁再作乎?”范居士就劝他:“若能以佛语书写,令人喜见,以种净因,亦佛事也,庸何伤?”

    出家以后的弘一对自己要求相当严格,用他自己的话形容他的生活状态:“每日礼佛、念佛、拜经、阅经、诵经、诵咒等,综计余暇,每日不足一小时。出家人生死事大,未敢放逸安居也。”根本没有时间游艺翰墨雅事。这里可以看到弘一一再强调的“生死事大”,似乎与珍惜光阴有关,就是尽可能在有限的生命之中,做出对人类最大的贡献,最后达到燃烧了自己,照亮了世界。写书法可以照亮世界,李叔同断无推辞之理了。范古农命人买来笔墨纸砚,好久没写大字的弘一先写了一幅对联赠送精严寺:“佛即是心心即佛,人能弘道道弘人。”这个时期的弘一是在习净土宗,说的是净土宗修行的方便法门。
1915年信札


1916年信札


1917年明信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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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杨林 于 2010-7-30 13:30 编辑

使用了光影魔术手,效果真的很棒。这是一些印刷品扫描件,本身是不真实的,处理后反而接近真实。
做旧的感觉很棒。
君子疾夫舍曰欲之而必为之辞
本帖最后由 杨林 于 2010-8-4 08:49 编辑

(三十)   

    开始写字就好,我们的弘一法师一旦决定做什么事情,总会全力以赴,绝不会半途而废。但长时间没有进行专业训练,字写的自己都不太满意,故而在给许幻园的信中说:“倾为仁者作小联,久不学书,腕弱无力,不值方家一哂也。演音拟请仓石、梅庵各书一幅,以补草庵之壁,大小横直不限,能二幅配合相等尤善。仁者有暇,奉访二老人为述贫衲之意。文句另写奉,能以是书,尤所深愿。”仓石就是吴仓石吴昌硕(1844——1927),梅庵就是清道人李瑞清(1867——1920),这两个人是清末民初上海滩上的两大书法重镇,虽然清道人身后学术余波随弟子胡小石、张大千、吕凤子的驾鹤西去逐渐式微,但在那时的社会声誉绝不在吴昌硕之下。吴昌硕在前清仅中过秀才,以后给人做过幕僚,但大部分时间用在了诗词金石书画方面。53岁那年忽发少年狂,买过一个安东县令的缺,可一个月下来就感觉不胜其烦,主动丢官卸印,逃离任所一走了之。因为既没有伸展政治抱负,也没有搜刮到民脂民膏,所以他的朋友任伯年为他画了一幅全身着官服的肖像,题款为《酸寒尉像》,以示嘲讽揶揄。吴昌硕一点也不生气,认为肖像传神极了,是他一个月县令的最大收获。他自己还美滋滋的刻了一方印:“一月安东令”。而李瑞清在前清中过进士,官至二品,任过江宁布政使、提学使,是两江师范学堂(现东南大学、南京师范大学的前身)的创始人,首任监督,即校长。以“嚼得菜根,做得大事”为校训,倡导“俭朴、勤奋、诚笃”的校风,主张中西融会,古今贯通,“匡时而振俗”。李瑞清的治学之道,开中国近代大学良好操行品风之先。辛亥革命后,李瑞清不侍新政,散尽钱财,两袖清风,在沪宁两地鬻书为生。直到1914年,原两江优级师范学堂改建为南京高等师范学校,1915年重新开学,李叔同被聘兼任该校图画、音乐教师。李叔同当然知道李瑞清与这所学校的关系,也知道李瑞清在当时书坛的地位。身份有时就是影响力,何况李瑞清本身具备真才实学。



    其时中国的晚清遗老多半聚集于沪上,大概有事往租界里跑方便些。他们往来于沪、杭、宁之间,正好与李叔同出家前后的活动轨迹相一致,因此李叔同应该不乏与这些人有些直接或间接交往。其中沈曾植康有为曾熙、李瑞清、郑孝胥这些人,除了遗老的身份外,都是书法名家。这些人对于李叔同早期书法风格的形成有着至关重要的影响。



    出家后的弘一对于雄强的北碑书风依旧情有独钟,但似乎又不太满足于毛笔模仿北碑刻石的那种刀斫斧凿,表现在信札、题款一类的行草书中,开始有靠近另一种碑派写法的迹象,那就是以沈曾植、康有为为代表的去金石模仿痕迹的直书派。同是写碑,以康有为为首的这帮人只保留碑派书法的内在雄浑之气,不做形式笔画的过度修饰,大家从个人的本性出发,利用毛笔固有的书写表现特点直抒胸臆。从艺术的本质出发这当然是正确的,但在书法这种有着严格规定性的艺术形式上,这种革命性的行为一定会遭到非议,因为这有点非驴非马了。事实上,沈曾植、康有为等人的书法,直到现在也是仅被很有限的一部分专业人士理解的东西。以帖学书法造诣自负的海上名家潘伯鹰先生就对康有为书法一百个不理解,称其“如同乱草绳一路翻滚”,可见其厌恶程度。现在很多人摄于康有为的名气太大,不敢说他不好,明明看不懂,就采用隔山打牛的拳法,拿当年康有为考试卷子写的馆阁体说事,以此证明此人的楷书根基是如何的好。这就像说爱迪生发明留声机与他小时候曾亲自孵过鸡蛋有直接关系一样,可你到底也不知道留声机原理的妙处。



    李叔同当时未必就领会到沈曾植、康有为书法的妙处,这不奇怪的,因为这种书写太雷人、太另类、太不合传统的儒雅标准了,何况康夫子写字从来不加思考,放笔挥毫,痛快淋漓,一气呵成,绝没有写坏这一说,谬种流传也实属正常。这种创作态度肯定不太容易为李叔同接受,他那受过西式绘画造型训练的艺术思维,天生又是一种对待任何事物都很严谨的性格,都会使他很难完全接受这种看似非常随意的书写。而沈曾植的那种极富个性的奇崛高古甚至诡异,估计他也是一时难以看懂。两大碑学主流之外的帖学书法,人才似乎已经绝种,全社会根本就找不到一个重要代表人物,时代而不是任何人没有商量的就为二王父子一千多年的书法生命敲响了丧钟。因此李叔同在决定重操翰墨的时候,可能歧路徘徊费尽踌躇,而后选择了吴昌硕、李瑞清两个人的书法作为参照,这种矛盾的心态促使他要求许幻园将他们的书法最好搞成同样规格的大小,这是上面那封信中的一个细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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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伯年这张很赞。

是因为不须考虑顾客的喜好么?
266# ironland
看来铁妹对任伯年的绘画是颇有成见的,他老人家的确画了大量商品画,否则无法保证他的烟枪常有高质量的福寿膏供应,画不甜俗一点卖给谁?
虽然我平时基本不看任伯年的绘画,但他的那些著名的人物肖像我却是永远忘不了的,你认为作为国画他比徐悲鸿、蒋兆和差吗?
本帖最后由 ironland 于 2010-8-4 10:55 编辑

任伯年是我喜欢的画家,作品有世俗的快乐。但看到一些不那么甜的作品,总让人惊叹。
就像伦勃朗,有早期的富裕快乐,也有后来的思索、痛苦。快乐和严肃在一起,让他们成为了不起的画家。

我不喜欢徐悲鸿,一则他算不算国画甚可疑,二来能和ZF那么琴瑟和谐,终究是人品可疑。


至于蒋兆和,只能鞠躬致敬而已。
本帖最后由 杨林 于 2010-8-4 17:55 编辑

任伯年本质上已经脱离了文人画家的行列,即使这样,他也不是一个完全的商品画制造者,层次已经定在那里。一个画家的定位我觉得应该以他最好的作品为标准,这样就不至于为他的那些败笔所苦恼了。

我也不喜欢徐悲鸿,理由仅仅是不对我的胃口。但他画的确实好,尤其是素描。国画动物也画得很好,这我是知道的。徐悲鸿算得上正经的大书法家,可是很奇怪,他的国画却是文气不足。看来艺术家真要离政治远点。我原来也瞧不起刘海粟,原因也是他老人家离政治太近。后来慢慢的观点有所转变,转变的作用力来自他的油画、国画、书法,至今我也说不上有多喜欢,但他的东西有些特别之处,别人是达不到的,所以我碰到就要多看几眼,但也谈不上耐看。似乎他的政治是为艺术服务的。陈传席前几年对刘海粟鞭尸,收集到很多所谓他是文化汉奸的罪证,然后有人抛出些反证,这样反而使我看到了刘海粟的许多可爱之处,他还是个特别喜欢帮助别人的人,喜欢吹牛说大话也挺可爱,试想,要同政客进行周旋,不说假话能行吗?解放后其实他挺倒霉的,原因就是徐家与他势不两立。直到现在某夫人只要一听说刘海粟三个字,立刻就有要杀人的泼气爆发。

对蒋兆和先生我和你持同样的态度。
似乎他的政治是为艺术服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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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这句经典。

印象里刘海粟有点不合时宜。活在王尔德、比亚兹莱的时间更合适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