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帖] 水墓:河南“75.8”特大洪水35周年祭(组图)

本帖最后由 梵谷 于 2010-8-14 23:27 编辑

时间:2010-08-12 10:01 作者:江华 喻尘 点击:1707次




     “75.8”洪水淹没范围图(图中浅色部分) 向春制/图

  青纱帐里,汽车犹如一艘小船弯弯曲曲地破浪前行。路的尽头,是一个曾经在35年前消失的村庄。

  准确地说,在驻马店平原地区近万平方公里的土地上,历史只有35年——35年前,几乎所有的村庄在几个小时之内消失殆尽。洪水毫无商量地改写了这些,洪水是被人们构筑的大坝拦起来的,后来,成为人类的水墓。

  一个众说纷纭的巨大伤亡数字,一个鲜被提及的惨祸。

  1975年8月8日凌晨零时40分,河南驻马店地区板桥水库因特大暴雨引发溃坝,9县1镇东西150公里、南北75公里范围内顿时一片汪洋。

  35年前的8月8日凌晨,从路尽头这个叫魏湾的村庄以上十多公里处,死神起步开始旅行:以下百多公里的华中平原,在数亿立方米的溃坝之水覆盖之下,数不清的人们瞬间毙命。

  死神傲慢而坚定,在东西150公里,南北75公里范围内,杀戮所有的生物,人们被悉数淹没在高达十米的水舌之下——那是一个冰冷的夏天。

  美国Discovery频道制作的“10toptechno-logical catastropheinthew orld”专题片,将此次溃坝事件列于首位,居于其后的是印度博帕尔化工厂泄毒事件和前苏联切尔诺贝利核电站爆炸事件。他们披露说,溃坝造成的直接死亡,加上后续因缺粮、感染、传染引起的死亡,人数共计24万多人。

  前水利部长钱正英作序的《中国历史大洪水》一书则披露说,超过2.6万人死难。

【溃坝前奏】天水:那场史无前例的大雨



      河道堤防漫溢决口



      溃坝后的板桥水库溢洪道



      溃坝后的石漫滩水库

  1975年7月31日,福建晋江。

  3号台风在太平洋上空形成。1975年8月4日,该年度中国内地第3号台风(“7503号”台风)在福建晋江登陆。台风没有像通常那样在陆地上迅速消失,却以罕见的强力,越江西,穿湖南,在常德附近突然转向,北渡长江直入中原腹地。

  强烈低气压和南下的冷空气形成对峙,热低压从海洋携带的大量水汽,遭遇强冷空气,受到桐柏山、伏牛山组成的“喇叭口”地形的抬升,罕见的大暴雨形成。

  那场雨有多大?后来的气象专家统计的数字显示,1975年8月5、6、7三日的降水量超过中国大陆以往的正式记录,最大的暴雨中心为河南泌阳林庄,8月7日一天降下1005.4毫米,其中6小时降雨为830.1毫米,超过了世界纪录。

  林庄,一位当地农民式的水文工作者记录下的那三天的降水量为1606.1毫米,是当地正常年份两年的降水量。

  方城县黄土岗

  河南方城杨家庄,此次台风滞留的中心和暴雨中心地带,距离遂平近200公里。记者当年十岁。

  8月5日中午,山谷里的村庄到处是巨大的雷声和闪电,小孩子们都胆小地躲在门后,在农村传言,雷电是天上的龙,要抓坏人,孩子们没有一个不偷过邻居的果树和玉米的。

  一个球形闪电落在了院子里,火球钻进窗棂,引燃了才十七八岁的姑姑的闺房。一家老小几乎不用跑出去挑水救火,顺势在房檐地下接上水,浇灭了越来越大的火。

  水把门前的小河灌满了。到8月6日清晨,里面的堰塘憋开了。山洪的速度极快,平时一跃可过的小河,已经成了十几丈宽的大河。洪水跳跃着窜向下游5公里左右的黄土岗水库。

  水库溢洪道与另一个河谷交汇处的山脚,居住着记者姑奶奶一家。

  6日凌晨,姑奶奶舍不得一袋粮食不肯离开家,儿子将牲口刚刚赶到高地,回来救母亲的时候,突然拐过山脚的巨浪将母亲卷起,在水头上一个鱼跃,就消失在咆哮而下的洪河谷中。

  在距离驻马店200公里之外,这个几乎是淮河一个毛细支流的山村小河里,我的姑奶奶成了这场暴雨中漂出的第一具人类的尸体。与之相伴的,是徒劳挣扎的牛羊猪狗,或像纸片一样被撕碎的鸡鸭。

  山间巨石,在山洪中互相碰撞,发出巨大声响。河谷地带的粗大的树木,被巨石击为齑粉或碎片。

  大水沿着淮河支流澧河,奔向孤石滩水库,之后,满溢的库水沿着平狭地带,直奔下游,向遂平等地快速移动。

  此刻,距离板桥水库溃坝不到48小时。

  宿鸭湖水库坝下十里铺

  十里铺王梦琳家。

  大队干部的父亲忙着和生产队的人在大堤上抢险。母亲在家陪着最小的女儿王梦琳。如注的暴雨,对一个刚刚五岁的孩子来说不是吸引人的事情。她早早地进入了梦乡。

  8月7日深夜,从宿鸭湖大坝上赶下来的父亲有些慌张,催促家人赶紧向宿鸭湖大坝跑。宿鸭湖的水位疯了一样,一会儿一个样子。

  家距离大坝只有250米左右的距离,但对于这个庞大的村庄来说,坝体无疑是一座脆弱的山。随时可以倾倒淹没这个村庄。

  母亲甚至来不及叫醒女儿,就背在背上,拉着大女儿和儿子们,向大坝上跑去——— 宿鸭湖平地起了一个大坝,对这里的居民来说,此刻不论生死,就系与这个人类的奇迹上。大坝是惟一一个可以活命的地方,即使大坝决口,也有生存的机会。

  这位现在是资深新闻人的女士说,到处都是哭声,人们在哭叫。“我问妈妈:‘我们这是去哪儿?’母亲说:‘不怕不怕,你睡觉吧你睡觉吧!’”

  近80岁的父母回忆说,如果雨不是在那个时候突然停了,哪怕再下一会儿,宿鸭湖能不能保住?我们能不能和你说这些话呢?

  此刻距离8日凌晨不到两个小时。

  文城魏湾:魏成栓家族

  8月7日,夜。

  魏成栓刚刚结婚不久,21岁的媳妇赵姑娘过门3个月零三天。

  大雨将一家人聚在了一起。这个家族大小28口人,5日上午10时,魏成栓时年31岁的哥哥魏栓从文城公社派出所涉水赶回老家魏湾村,执行乡里分派给他的防汛任务。

  一对小夫妻趟着齐腰深的水,来到村子里一个地主留下的大青砖瓦房,这里的结实的地基和墙壁,给村子许多人保护,大屋里挤满了近百人。

  “当时已经下了两天大雨,沟满河平,一些路段的积水差不多齐腰深了。”魏栓说,当时他的父母、妹妹、妻子和两个女儿(大的8岁,小的2岁)都躲在土坯屋里,接雨水煮饭。

  8月6日魏栓本来要到公社汇报情况,雨越下越大,与公社的通讯联系彻底中断,水已经很深,已经无法赶到文城公社。

  直到第二天大雨仍没有停歇的迹象,一家人无所事事地待在屋里,听任孩子不停哭闹。

  魏湾,直线距离板桥水库大坝只有数公里之遥。在大沙河第十个河湾的北岸,地势低于河对岸人声可闻的沙河镇。

  板桥水库渔业生产队

  7 日下午,板桥水库渔业生产队发现有鱼从溢洪道流出,领导要人开着最好的机船,在溢洪道里挂上网挡雨,到处都是水,生产队职工陈志家就和一群工人去收拾渔网。到黄昏的时候,拖船上装满了渔网,但是许多人都跑掉了,只剩下七个人,于是陈志家也上了船,大风大雨的,也没有什么事儿。

  这七个人是:陈志家、孙苏玉、孙兴、曹士元、郭廖成、董正高、苏长保。

  他们要把船开到坝南的溢洪道,拦网挂鱼。此刻,是晚上8点钟左右。在巨大的风浪中,大船摇摇摆摆地驶入浊浪之中。

  4 日至8日,超过400毫米的降雨面积覆盖了整个台风滞留地带,达19410平方公里,大于1000毫米的降水区集中在京广铁路以西板桥水库、石漫滩水库到方城一带。暴雨的降水强度,在暴雨中心——— 位于板桥水库的林庄,最大6小时雨量为830毫米,超过了当时世界最高纪录——— 美国宾州密士港的782 毫米。

  王梦琳的父母说的对———如果这样的雨再下一会儿。

  8月7日,板桥水库管理局与上游龙王庙、桃花店等雨量站全部失去联系。与下游的遂平县,也是去了电话、电报、陆路联系。

  遂平县城,水已经到了齐腰深。整个遂平境内,一望无际的天水,正在为近十亿立方米的水制造摩擦力极小的通道。

  7日21时前,确山、泌阳已有7座小型水库溃坝,22时,中型水库竹沟水库溃坝。

  从福建晋江,到河南方城,到几百平方公里的板桥水库容水区域。从8月5日开始的72小时时间里,所有的指针都向着一个方向:板桥水库,遂平,豫南驻马店平原,这里居住着1000万的人民,以及数不清的生灵。

  毫无准备的防守

  台风带来的数以百亿吨水计算的云,一股脑地将数以百亿计立方米的水,汇拢在自伏牛山余脉直桐柏山脉之间狭长地带,进而在坡级递降的海拔高程中,加速向驻马店地区流动。然而淮河任何一个可以筑坝的地方,都已经构筑了拦水大坝,加上平原地带的积水顶抬,淮河上游,聚集了令人可怕的水能。

  板桥水库设计最大库容为4.92亿立方米,从8月5日晨板桥水库水位开始上涨到8日凌晨1时,最高水位117.94米,设计最高蓄水位110.88米。暴雨已经让它承受的洪水总量为7.012亿立方米,而上游逐渐崩塌的小型水坝以及径流汇聚,致使洪峰流量达1.7万立方米每秒,是板桥水库设计最大泄量 (1720立方米每秒)的100倍。

  三次只有少量喘息的强降雨过程,终于酿成了弥天大祸。

  8月5日14:00—8月6日00:00

  第一场暴雨持续了10个小时。当日,板桥雨量站测得日降雨量为448 .1毫米,最大1小时降雨量142.8毫米。而按水库“千年一遇”校核标准,最大日降雨量是306毫米。板桥水库水位迅速上升到107.9米,已接近最高蓄水位。

  8月6日12:00-7日04:00:

  第二场降水历时16小时。6日23时,板桥水库主溢洪道闸门已经提出水面,输水道全部打开泄洪。库水位高达112.91米,而设计最高蓄水位110.88米。

  8月7日16:00-8月8日0:40:

  “75·8”暴雨的第三场降水、也是罕见到不到两秒钟就接满一脸盆水的最大降水降临,这场暴雨持续13个小时。

  不详征兆在天地混沌的状态下陆续出现。8月4日,桥板镇,鸡不入舍,猪不吃食,一黄狗跳上屋顶,如狼狂啸;桥板水库下游几十里处的暴雨核心点林庄,村边聚满了黑压压的乌鸦,驱不走、赶不散,聒噪不已。上游泌阳县境内大路上蚂蚁密密麻麻地搬家。

  上游泌阳境内在第一轮暴雨中,各水库、河道水位急剧上涨,大中小水库均达到蓄水极限。而悲剧率先在确山发生,近在咫尺的板桥和遂平没有得到任何消息:确山经过两轮暴雨袭击后,降雨达1100多毫米,山洪暴发,山体滑坡,水库溃坝,塘堰坝溃决,几十吨重的钢筋水泥军用设施顺水漂走。军方的武器和装备被洪水卷走。8月7日,京广线上一列火车被洪水推出轨道,翻沉在马庄河下。

  淮河另外两条支流西平县洪河、汝河洪水也再向驻马店平原滚动,5日至8日两次出现洪峰,河水越过多处堤坝。

  8月5日17时,库区内电话中断。公路交通中断。板桥水库逐渐地变成了一座信息孤岛。驻马店地区革命委员会生产指挥部副指挥长陈彬只好到部队用电台,辗转大坝两端、沙河店、接力联系。

  8月6日子夜,板桥公社一名干部蹚着齐腰深的积水赶到水库管理局,转达了泌阳县委转来的省、地防汛指挥部指示:板桥水库开闸泄洪,最大泄量开到400立方米/秒——— 这是一个令台风和暴雨耻笑的决定。

  7 日天刚蒙蒙亮,水库管理局动员保护国家财产,组织家属转移。中午,陈彬召集驻军、水库、板桥公社领导人会议,商讨应急措施。宣布水库处于紧急状态,通知下游群众转移。同时催促地委立即向驻军求援,派军队到水库抢险,抢修通讯线路,运送草袋、发电机组和其它防汛器材。

  指挥部有争吵的声音,全部打开泄洪渠道或者等待上级命令,成为一个两难的选择。

  在无法得到更高级别命令之前,指挥部尽力地做着抵御的准备。水利局的回答是:

  麻袋:没有。

  草袋:没有。

  板桥水库和板桥镇防汛器材:没有。

  木料:没有。

  铅丝:没有。

  应付意外的炸药:没有。

  这是驻马店方面在8月6日、7日对板桥水库灾情作出的全部反应。

  库水位以每小时0.3米的速度上涨,此时已达115.7米,离坝顶只有一米左右。

  这是8月7日晚7时许到凌晨的几个细节:

  陈志家正在收拾渔网上船;魏成栓夫妇正在寻找结实的房子躲避;宿鸭湖坝下村庄里,5岁女孩王梦琳即将进入梦乡;数万人已经拥挤在宿鸭湖大坝上。

  河南省水利厅正在郑州召开紧急抗洪会议,商议死守薄山水库、保住宿鸭湖水库及石漫滩水库是否要炸副泄洪道的问题;水利工程师陈惺等人在担心板桥水库,陈惺建议:速炸板桥水库副泄洪道,以增大泄洪量!但这一建议已无法传到板桥。

  原中共驻马店副书记魏世昌一直通过邮政局联系各县,能通话的地方都汇报雨大、水大,到处决口子。

  溃坝前一刻:雨骤止,星闪烁

  22:00,在水库方面的要求下,调集驰援水库防守的驻军在大坝南端升起了两颗红色信号弹,并举枪对空扫射报警———没有人弄清楚摇曳的红色信号弹以及隐隐约约的枪声,是什么意思。

  22:10,水库管理局收到了驻军转来的地区防汛指挥部电报,指示打开闸门,以450立方米/秒的速度泄洪,不考虑其它影响,全力以赴保证大坝安全——— 距6日指示最大开闸400立方米秒,多出了50立方米秒的泄洪量。

  接报后,陈斌、张群生、陈付安等人联名向中央、省委、地委发出的这份特告急电,通过军队发出,在历史档案残缺不全的材料中,河南日报记者于为民找到过这样一份电文,这是板桥水库历史上,最后一纸救命的莫尔斯电码:

  “板桥水库处于特别危机状态库水位已过坝顶即将漫过防浪墙主副溢洪道已全部运用要通知沿河社队注意抢险转移水库防汛指挥部在大坝南头请求空军支援”。

  从板桥水库下的魏湾、赵庄,到文城乡,诸市乡、诸堂乡、阳丰乡、直到遂平,自西南向东北方向数百个自然村的十数万百姓,正在泽国中度过一个困苦却不乏快乐的一夜。

  在魏湾一座拥挤的地主的大宅子里,人们湿漉漉地拥挤着,开着平时开的玩笑,讲着笑话。除了难熬的夜晚和天空裂缝一样倾灌而下的雨之外,没有什么两样——— 一些家庭,甚至在暴雨的天气,请来了无法干农活的亲戚来吃种植的瓜果。

  此时的遂平县,也是少年儿童的欢乐家园,从襁褓婴儿到儿童到少年,他们的哭闹和嬉戏,装扮着深夜的活泼。

  0:20,水库电站因形势危急,停止发电。大坝陷入黑暗。

  此时,板桥水库大坝上大批水库职工、家属这时正被转移到附近的高地。库水一厘米一厘米地上涨,淹至脚面、脚踝、小腿、膝盖……

  库水迅速平坝,坝体受水面,水舌舔着防浪墙,将防浪墙上的沙壳一块块掏空,一千多米的大坝,闪电之下发亮的水漫过来,形成了一块巨大的瀑布。

  水库职工还在与近十亿立方米的库水做着抵抗。有人甚至搬来沉重的书柜,试图挡住防浪墙上不断扩大的缺口。

  冷静的水文站职工在暴雨中用斧子凿树,以记录洪水水位……

  一道闪电。一串雷之后,突然天地噤声——— 奇怪的事情发生了:暴雨骤止,夜幕中出现闪烁的星斗。

  妇女儿童们惊喜地发现,埋没膝盖的水,落到了脚踝甚至脚面上。

  惊喜的喊声响起:

  “水落啦……”

  陈斌突然觉得脚下一晃,他听到了天崩地陷般一声巨响,板桥大坝,像是打了个趔趄,洪水已经翻过防浪墙,剥去沙土层,从大坝跨越汝河的地段推开了缺口。

  板桥大坝在微弱的星光之下,瀑布般的水幕消失,积攒了几天的近亿立方米库水,在上游来水不断地推托之下,以撕裂一切的力量,推开了板桥大坝。

  “出蛟啦……”

  这是在惊喜之后又一声巨大悲恸的喊声。

  在地球大坝历史上,迄今依然无能超越纪录的净高十几米的水墙,逃逸出人类构筑的大坝,所向,披靡一切,睥睨一切……

  水声轰隆。即使是板桥大坝上所有这些为数不多的见证者,也无法想象几秒钟之后,将被彻底改变的世界,将被抹平的历史。

  板桥水库水文站的职工们,几乎来不及想任何东西,他们的职责,是记录水落水涨的水位。他们默默地拿起石块,水下去,做个记号,下去,再做记号。他们跟了几个小时,直到水库,露出清晰的,原来叫“沙河”的河床。

  水每下去一厘米,那就是巨大的水墓不知道向上堆了多少米;埋了多少人。没有人说话,没有一个声音,只有这种刻骨蚀髓的天籁之声。



      时间:1975年8月8日,凌晨0:40

  地点:板桥水库决口处。河南省驻马店地区泌阳、遂平、确山三县交界处,沙河进入驻马店平原峡口处。

  1975 年8月8日凌晨零时40分,河南驻马店地区板桥水库因特大暴雨引发,9县1镇东西150公里、南北75公里范围内顿时一片汪洋。板桥水库大坝,位于河南驻马店地区,灾害发生时,17个泄洪闸只有5个能开启。水库管理人员在没有得到上级命令的情况下,不敢大量排水泄洪,而上游石漫滩水库的大量洪水急骤流入板桥水库。

  在溃坝6个小时前的8月7日19时30分,驻军向上级部门发出特急电称:“板桥水库水位急遽上升,情况十分危急,水面离坝顶只有1.3米,再下300毫米雨量水库就有溃坝危险!”8日零时20分,水库第二次向上级部门发出特特急电,请求用飞机炸掉副溢洪道。同第一封急电一样,这封电报同样没能传到上级部门领导手中。

  20分钟后,洪水漫坝。水库管理局第三次向上级部门发出特特告急电,并“擅自”开启尚能移动的五扇闸门,此时水库已经开始决口。

  震惊世界的惨剧拉开了悲凉的序幕。据记载,溃决时最大出库瞬间流量为7.81万立方米每秒,在6小时内向下游倾泻7.01亿立方米洪水。溃坝洪水进入河道后,又以平均每秒6米的速度冲向下游,在大坝至京广铁路直线距离45公里之间形成一股水头高达5- 9米、流宽12-15公里的水流。

[文章来自共识网:http://new.21ccom.net/articles/lsjd/lccz/article_2010081215473.html ]
本帖最后由 梵谷 于 2010-8-14 22:53 编辑

(接上)
【真相追问】水墓:那些正被遗忘的残酷记忆



京广铁路遂平段,50吨的火车车厢被冲走5公里,铁轨被扭成麻花形……



被困水中的灾民



汝南县灾民向高处转移



医疗队向灾民宣读慰问电。

  在35年后酷热的7月末,我们来到板桥水库。


  在大坝复建纪念碑前,9岁的小姑娘王思念,手里拿着一本著名少儿文学作家马红鹰的书,旁边是自己家里摊在水泥路面上晒的小麦。


  粉红色衣服的小女孩,安然地生活在大坝下面。复建的大坝依然连接着一南一北的两个山头,大坝显得结实而现代。


  在大坝溃口处,一个当地警察在酷热的午后照例在村庄里巡逻,村子里除了老人,就是35年后的又一茬小孩。巡逻警察把没有空调的闷热汽车停在一片树荫下,打开门散热;在草丛里自在地小便之后,将脚伸到一个水管汩汩流水的小洞上,任哗哗的水流弄湿他的制服。


  “你问‘75.8’吗?我们这代人没有几个知道。”警察有些难为情,笑着说。


  是的,忘记的不仅仅是年轻的一代。包括他们的爷爷和父母们,也在忘记———前辈刻意忘记的是痛苦;年青一代,不经意间忘记的却是历史。


  不仅是年青一代对“75.8”记忆缺失,就连属正史记载的当地县志,关于“75.8”的记载,也只有短短一小段文字,寥寥数语。巨大灾难在这里是那么轻描淡写。


  把死去的孩子从妻子怀里蹬掉


  河南省遂平县文城乡魏湾村的魏成栓和新婚妻子赵英被巨浪打散了———所幸,他们后来生子生女,已经有了第三代。共有28口的家族瞬间失去14口老老小小,而今重新兴旺起来———在魏湾没有谁家的房子比他们家的漂亮;而当年21岁的姑娘,变成了56岁的慈祥大妈。


  8 月8日凌晨,哥哥魏栓发现院子已经变成了大水坑,屋里的水也渐渐没过小腿肚。过了约半个小时,魏栓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嘈杂声,紧接着老屋内墙上的土块一直往下掉。“房子要塌,得跑。”魏栓赶紧招呼父母先出去,他一手拉着妻子,一手抱着小女儿向外走。水很快漫过了胸口,妻子拖着哭腔对他说:“你会水,你先走吧,看来我活不成了。”魏栓瞪了妻子一眼:“要死咱一块死。”刚出院子10多米远,魏栓回头看了一下,老屋已经坍塌了,很快消失在大水中。夫妻俩捞着一个东西死死地抱着。


  “嫂子还抱着女儿,其实只有11个月大的女儿早就呛死了。嫂子依然死活不丢手,水大浪急,哥哥不敢松手啊,一松手也是死。哥哥只好把小女儿从妻子怀里蹬掉,任死去的孩子随波逐流”———三天后,魏栓和妻子回到家里,得知两个妹妹和两个孩子都没了。


  赵英等人被困在了一座老房子里,那里聚集了近百人,大水已经向屋子里渗透了,“有人把被子往门上堵,想把水堵住。”当年的赵姑娘说,可是这时,房子塌了,房子是被水憋烂的,“百十口子,活下来的没有几个。”她和丈夫扒拉上了一个箔(河南农村高粱杆织成的席状物,很大,可以卷起来晒东西,也可以抹上泥巴当墙)。


  57岁的陈志家,35年前是板桥水库水产队的职工,有幸赢得了那场“生死劫”,后调回薄山水库管理局灌区管理处,在那里,结婚,生子,在家庭困顿中提前退休。他大学毕业才30岁的女儿陈慧,身患尿毒症在床数年,已经花费了20多万的医疗费。


  陈志家回忆起那个夜晚,他可能是幸存的板桥水库溃坝第一个亲历者,在巨大的水头上看到的一切:世界,就在他的面前眼睁睁地消失。“就这样飘着,这个时候能看见一些东西了,白花花的水啊。我在水头上,看到前面有村庄,有灯光,突然一下近了。人和哭喊声就在眼前,可一下子就什么都没有了,过去之后,身后的水面太安静了。什么都没有了。”


  “当我能够抓着东西浮出水面的时候,我已经喝水喝得快撑死了。”他不知何时从船上落入了水里,另外六个同伴不知所踪。他拼命抓住了一件东西,似乎为船体的一块木板。“这个时候能听到周围的动静了,除了呜呜的水声,也听到了嘁哩喀喳的声音和人喊救命的声音,我不知道是在哪里。”


  陈志家从水里冒出来有意识时,他回忆道:“雨一下子停了,天上有了星星。”这个景象在板桥水库水文站职工老黄那里得到印证,水冲下去了,雨住,天晴。


  大水把一切连根拔起


  35 年后,56岁的“赵姑娘”在自家新起的大房子里回忆那时的惨象:“几天后,我们七八个人回到了村里,是按着记忆找回来的。”他们只能按照模糊的记忆寻找村庄,因为大水所到之处,房屋、庄稼、树木,一切“有根”的全被连根拔起,“留下白花花的生地,一棵庄稼都没有了。”


  这是几乎所有经历大洪水冲击幸存下来的人回到村庄的记忆。


  魏成栓家14口遇难的亲属中,只有奶奶的尸体找了回来。这个村庄的历史就此“从零”开始。因为,就连祖坟都被连根拔去了。“过去的东西,哪怕是一张相片,都找不到了。”村民李志国说。魏湾在1975年洪水中死去的千把号人,基本都没有坟头。埋什么呢?啥都没了。照片?唉,洪水扫得可干净了,现在有点连面目都记不清了。


  不知过了多久,陈志家终于遇到了活着的人。“有些距离很近,可是谁也帮不了谁,水太快。不过大家能够互相说着话了。也看到一些冲得没力气的人‘出溜’一下子就落水里不见了。”


  天快亮的时候,他问周边的人这是哪里,人们说这是阳丰乡。这个时候遇到了一棵树,树上已经有七八个人了,把他救上去了。


  天亮时,赵英看到了一个大瓦房的房顶,喊上面的人,才知道冲到了铁路边的仁桥。魏湾村被冲得最远的一个人到了上蔡。


  大部分从板桥水库被冲下来的人,未能活着翻越京广铁路,水浪形成的巨大落差,在翻越铁路时下沉入路沟,那里成为许多人的坟墓。“基本是几十个回来一个。”水后,铁路路沟里沉积下的尸体不计其数。一位从武汉方向来的参加救援的解放军战士后来回忆:“铁路两旁的树枝,都被黑压压的苍蝇压弯了”。


  大水下去的时候,人们把陈志家放到门板上,他的腿受伤了,流了很多血,垂死的他被放在一个淤杂堆上。等他能歪斜着走路的时候,医疗队的人竟然从他睡过的淤杂堆里拉出来8个死人。“我就睡在这些肿胀得像牛一样的尸体堆上。”他蹒跚着走到阳丰公社卫生院,那短短的三里路上,成百具死尸散落在路旁。


  魏湾村东面的赵庄,赵学正和媳妇、7岁的妮子坐在房顶上。大水先猛地灌进房子,接着房子被水往上一拱一提,就散架了。


  他和女儿抱着房檩条,开始往下漂。碰到一棵树的时候,树把房架给撞散了。女儿就此失散了。他左右不了自己的生死了,心想妞这么小,肯定是回不来的了。


  “我们在水头。从文城到阳丰,一路上,听到前面喊救命,接着没声音了。一路上都是这样,感觉很奇怪,所有的东西在眼前变没了,掏空了。心里说不出来的一个东西堵着。”他漂到了京广铁路边的张店村,女儿漂得更远,并经历了几次生死。“她这一辈子也没有想到能坐这样的船。”


  赵学正的女儿失散后,又抓了一个箔,箔卡在了一棵树上,天亮的时候,树被水连根掘起来,女儿又漂下去。“漂到遂平莲花湖的时候,孩子在水里哭,嗨,一个晚上啊,7岁孩子坚持到天亮!”一个大麦秸垛上,上面趴了十几口子人,孩子一哭,上面赵庄一个叫春莲的看到了,救孩子上了麦秸垛。麦秸垛过铁路的时候,被大浪打散了,断了两截,赵的女儿坐在麦秸垛前面,冲出去活了。后面半截麦秸垛上的十几个人,就活两个。


  赵英和丈夫等人活着回到了魏湾,可是,大部分的人都没有回来,最多的是10岁以下的孩子,这是魏湾人最不能提的伤痛记忆。“10岁以下的小孩就活了几个。”当年开学的时候,一年级学生只有三个,高年级的也就剩下五六个学生了。学校都开不起来了。魏湾断了一代人。


  大水冲走了一切,包括那里一代人的生命接力。赵学正和女儿回来了,300多口人的村子,他们是活着的130来口人中的两个。


  坠入旋流不复此生


  板桥水库底部高程为120米,文城魏湾高程为100米,遂平县城的高程为65米,县城东部的高程为50米。这是一个洪水可以绝对控制一切的坡度。


  板桥水库控制流域面积762平方公里,水库纵长8公里,平均宽4.45公里。下游遂平西起文城公社魏湾,东至常庄公社任庄,长达55公里,宽15公里,有830平方公里的土地,直接属于其扇面攻击范围。大坝被水头撕裂的缺口很快成为300多米的裂口。


  巨量的库水,犹如一把切蛋糕的刀子,轻松地将裂口从坝顶向坝基切伸,从20多米高的坝顶,直到坝基根部,近十亿立方米的水,再也没有阻力。


  奔涌而出的更大的水流,雷霆万钧,成扇面的水墙,向他们蓄谋已久的目标扑去:田野、树木、飞禽走兽,平原上大大小小小的村庄和人们。


  板桥水库大坝高仅为25米,库容仅为5亿立方米,板桥水库最大溃坝流量达到78200立方米/秒。板桥水库的溃坝洪水冲到下游约四十公里处的遂平县城时,还有53400立方米/秒的洪峰流量。洪水波以立浪或涌波形式向下游急速推进,时速在30到50公里。


  换句让人无法接受的话,这就是一架绞肉机和粉碎机。


  按照溃水的速度,大约十分钟左右,第一个水头来到板桥水库下游沙河第十一道弯北岸洼地的魏湾。


  又几分钟后,洪水来到毗邻魏湾的赵庄———这是一个更深的洼地,村子里最高的树的树梢,还没有周围的地面高。


  接着是文城、阳丰、遂平县城、京广铁路……


  死神邪恶地选择了黑夜。从凌晨一时到水势平稳的早晨,这5个小时是驻马店地区最漆黑的5个小时。5个小时后,驻马店迎来了新的一天的光明。


  赵英对洪水以前,她初嫁的村庄的记忆是:夏日里青纱帐密密实实,瓜熟蒂落的季节里总能尝到瓜果的甘甜与清香。可这一切,已被洪水滚滚带走。


  就在板桥水库溃坝之际,它北偏西的石漫滩水库亦溃坝,同时,河南中部两座中型水库、58座小型水库相继溃决,近100亿立方米(注,加上此前暴雨已经滞留在平原地区的均一米左右的积水)的洪水肆意横流。驻马店地区东西150公里南北75公里范围内一片汪洋,400多万群众被洪水围困。倒塌房屋524万间,冲走耕畜30.23万头,猪72万头。跨越驻马店境内的京广线铁路被冲毁102公里,中断行车16天,影响运输46天,直接经济损失近百亿元。成为世界最大最惨烈的水库溃坝惨剧。


  浑浊的水面上,是成千上万具漂浮的人的尸体,大人,小孩,老人,妇女,激烈的水流将他们的衣服剥碎,他们赤裸着,回归自然状态,而更多的,则被掩埋在水下。数不清的家禽走兽,野生的,家养的,甚至包括脆弱的昆虫,几乎被悉数格杀。


  沿途的黑暗中,“呼通”、“呼通”的房倒塌声,“咔嚓”、“咔嚓”的树被击断声响成一片,撞击声中,那些呼救的声音,没有机会发出下半句的声音。


  人们直接被水呛死,或被水中的物件击中死亡,或被电线、铁丝缠绕勒死,或被吸入涵洞窒息而死,更多的人在洪水翻越京广线铁路高坡时,坠入旋流不复此生。


  没有人,也没有神能更准确地俯瞰这个被碾碎的大地。


  当时间磨平伤痕走过35年后,人们逐渐听到、看到、“回忆”到那真实一幕的情景:


  洪水“所到之处,建筑、树木一瞬间消失了踪影。干流(指溃水主要冲击扇面)水面上,人头攒动,拼命挣扎、呼救。遇难人的尸体和猪、羊、牛、马、鸡、鸭等动物尸体,顺水漂流。石磙碾盘被冲下沟河,链轨拖拉机、重型机械车床等随水翻滚。遂平火车站50吨的火车车厢被冲走5公里,铁轨被扭成麻花形……遂平县燃料公司五十吨级地下油罐被拔冲走八个,最远的冲到五十华里外的宿鸭湖水库。


  洪水过后,只留下一片灰蒙蒙的大地。河沟里、淤泥里,人畜尸体,横七竖八。”


  1975年8月8日3时左右,峰头高达7米到10米的洪水兵临45公里外的遂平县城城下。它轻松地越过遂平县城,在遂平县档案馆保存的档案资料记载:“全县23万人被冲走,18869人遇难。”


  可是,对这个数字的准确性是一直存疑的,因为,仅文城公社的记载官方数字是:全公社3.6万人口中,有1.8万余人遇难。该公社魏湾大队沿河五个村子李湾、魏湾、梁湾、吴湾、赵湾,一字排开:1700余人中有近千人丧生;该大队三小队256口人中仅存96口,有7家人绝户。


  百万生灵的炼狱


  “我看到了水从西南方向冲过来。”文城南街,70来岁的邓玉成回忆35年前,他从遂平县城回到家看到的情景,35年后,这座曾经的古镇已无往昔的寨墙、古老的房屋,“所有这个地方的一切都是重建的。”


  这位遂平县塑料厂的厂长兼支部书记,在漫天的大水就要冲来时,和家人、小孩儿来到寨墙边。这时,他的邻居邓茂的媳妇刚刚在水里早产,人们搀扶着产妇也走向了两三米高的寨墙。


  邓玉成刚爬到寨墙上,洪水已经排山倒海般扑过来了。“我突然感觉西南赵楼方向有一道亮的东西,一种奇怪的呜呜的声音。等黄色的发亮的线近了,突然拐弯,接着 ‘呼咚’一声,赵楼就被水拍进去了,开始还听到赵楼的狗叫人哭,很乱,几秒钟,赵楼啥动静也没有了。哎呀,跟拍蚊子一样啊!”


  寨墙上挤满了人,未来得及爬上的,已经被水卷走了。邓玉成让家人抱紧墙上的一棵树,等着天亮。“和等着刀落到脖子上头落地的感觉差不多。”那是寂静的等待,“文城安静得像是连蚊子都死了一样。鸦雀无声,怕人。”


  大水顺着文城向东北方向奔去,沿着35年后的一条宽阔的公路,直扑遂平县城。大水过了上仓、罗李、阳丰……瞿阳镇、京广铁路、八里杨村……大水没有终点,它的终点是要汇入江河,汇入大海。


  “水头过去了,水的声音也小了。水面上漂过来的人,还有零零星星哭喊。这些都是上游村子里的,说不定熟悉的朋友和亲戚,就从自个脚下的水里流过去了!”邓玉成和活着的人眼瞅着被大水冲走的人不能施救,这是洪水沿途所有逃生者的悲哀。


  洪水过后的文城、诸市、阳丰等一带,所有残留的树木,趴在裸露的土地上,一律指着一个方向:西南到东北,这是板桥溃水惟一留下的证据。


  8日凌晨2点,洪水已扑向了遂平县城。


  洪水以每秒六米的速度滚滚东下,上游被冲断的水泥电线杆连着高压线,在洪水中直扑下游,拉直的电线犹如一把利剑,所到之处,房屋、树木、建筑物拦腰切断。有的人被电线切去了头,有的被斩断了腰,有的被击昏致残,几乎无一幸免。


  遂平县招待所里停着一辆炮二师的军用吉普,几名战士把电台架在车顶上,轮流向外呼叫,但报话机里没有任何回声,洪水切断了县城与外界的一切联系。


  中共驻马店地委第一书记在洪水来的前夜,还在郑州参加地市书记会议,在他心急如焚往驻马店赶时,大水已经冲断了路。他后来绕到周口、项城、新蔡、越过淮河、经淮滨、信阳,又转乘火车,100多公里的路却绕行上千公里才辗转回到驻马店。


  中共驻马店地委、地革委在想到向上级报告时,电讯中断,电报由驻马店军分区发往武汉军区,转到安徽合肥,再上报中央。


  就在驻马店的告急电报辗转到达北京时,洪水的巨浪继续东进,在扫荡了上蔡、汝南之后,于8月9日深夜,洪水淹没了平舆县城。至此,板桥水库溃水,完成了对驻马店地区生灵肆无忌惮的涂炭。


  可以查询到的档案资料显示,在那几天里:汝南,10万人被淹(指尚漂浮在水中),已救4万,还有6万人困在树上,要求急救;全县20万人脸浮肿;新蔡,30 万人尚在堤上、房上、筏上,20个公社全被水围住,许多群众5昼夜没有饭吃;上蔡,60万人被水包围。华陂公社刘连玉大队4000人已把树叶吃光,黄铺公社张桥大队水闸上有300人6天7夜没有吃饭;平舆,40万人在水里……


  新蔡、平舆东部水仍上涨,全区200万人在水中。


  这是大水过后的怎样的一座炼狱?没有人见过这样一具棺材,见过这样的一座坟茔:几十亿立方米的水仅仅用了几个小时埋葬了这一切。


  逐渐回归的人们却找不到家在何处,他们要花费很长的时间,来找到自己的房舍依稀可能的地方。失散的人们,夫找妻、妻找夫、父找子、子找父、兄觅妹、弟觅姐……互相询问,东奔西跑。


  几乎每个村庄,都失去了很多孩童叽叽喳喳和哭闹的声音:几个小时前,还是家庭希望的孩子们,就如小鸟一样去了天堂。一些村庄,十岁以下的孩子很少再回来———水,比他们脆弱的生命更坚硬。

  腐尸遍野,夺命瘟疫

  滔天洪水过后留下的,是一群群体力不支的人,饥饿、疾病、甚至传染性疾病,在大量尸体未能清理之前,瘟疫随时可能爆发,将有一批人不能逃脱第二波的劫难。

  灾后第21天,恢复运转的遂平县革命委员会发出了“遂革发75(30)”号文件“关于当前防病治病的通知”。“由于灾后环境污染严重,人群抵抗力下降,乙脑、伤寒、疟疾等传染病日趋上升。”文件说,要把各地的野战医院建立起来,加强疫情报告,就地隔离治疗传染病。

  京广铁路以东,地势低洼,从西平到遂平、汝南、平舆、上蔡、新蔡洪水连成一片,在数百里的洪水中,人们被围困在房顶上、树杈上或河堤上,开始打捞些瓜果、玉米棒充饥,后来只能吃树叶、树皮。

  中共驻马店地委组织了几艘机帆船,日夜不停地抢救群众,但数百万被浸泡的人怎能救完———

  水坑里、田埂边、桥洞中、到处都是死尸,横七竖八惨不忍睹,有的死尸倒悬在树上。卡在柴草堆里。埋尸队员们开始小心翼翼地将尸体集中在一起,给赤裸的尸体裹上随手都可以拾到的破被子、烂床单和衣服,掩埋起来,在地上留起坟头。但尸体太多,有的已无法辨认,更无法挪动,只好在水坑里,路边上挖几锹土,就地掩埋。在车站,铁路两旁、车辆里,淤积了大量尸体,既无法挪动,又无法掩埋,只好浇上汽油点火烧掉。逐渐发臭变烂甚至产生毒素的人和动物的尸体,弥漫着人们说不清楚的雾气。

  由于细菌的吞噬,天蒸地热,尸体正在可怕地威胁着无衣无食,体能消耗过大抵抗力越来越弱的存活者。大量蚊蝇滋生,树上的苍蝇结成辫,滚成团,压弯了树枝和高压线。

  逃难而生的陈志家被阳丰公社卫生院收治,那里已经挤满了病人。他是板桥水库的人,因此受到了格外关照。卫生院里,开始是受伤发炎的,后来是传染病发作的,每天都有人在死亡。由于病人接收太多,一座两层小楼由于住人太多而倒塌,又有很多人被砸死砸伤。

  遂平县档案馆的文件记载:“灾后的遂平县腐尸遍野,苍蝇成群,外伤、肠炎、红眼病等发病人数达24万,前来救灾的北京、广州、上海和解放军等11个医疗队,共计433人。9天时间里治疗12527人。”

  如何去除瘟疫,消灭蚊蝇,治疗和预防疾病,遏制传染病和瘟疫的蔓延,遏制第二波可能比第一波更大的死亡悲剧,是摆在丧失部分机能的政府机器面前巨大的课题。

  更为致命的是,在一片洪荒之中,本来就很薄弱的医疗系统陷入瘫痪:各县、公社大部分医院和诊所房倒屋塌,药品器械不是被洪水卷走就是霉锈变质。


  由于交通依然不畅,上述各县的发病数据相当不完善、精确、详细。流行性感冒、细菌性痢疾、传染性肝炎、疟疾、流行性乙脑、钩体病到处扩散。文件档案显示,据不完全统计,病人有113.3万……


  现驻马店市档案馆藏资料显示:8月18日,平舆、上蔡、新蔡三县尚有88万人被水围,群众生活极困难,华陂公社5.6万人仍有2.16万人泡在水里,已病死 21人;汝南发病32万。其中痢疾3.3万,伤寒892人,肝炎223人,感冒2.4万,疟疾3072人,肠炎8.1万,高烧1.8万,外伤5.5万,中毒160人,红眼病7.5万,其他2.7万。8月20日全地区尚有42万人在水中,病死者274人。


  从8月9日至22日,卫生部、解放军总后勤部、北京、湖北、河北、山西、武汉军区、广州军区、河南省军区及全国各地市的198个医疗卫生部门,派出三千多名医务工作者先后抵达灾区。空军从9月1日至6日连续出动飞机248架次,喷洒可湿性“六六六”粉248吨,覆盖了宿鸭湖以西250平方公里的地区。

  炸开班台闸

  魏成栓、赵英、李志国,那些活着的魏湾村民,在摸索着找到村庄遗骸时,已无一口可以充饥的粮食。

  驻马店地委、地革委的求救电报最终到达了北京,8月9日晨,时任国务院副总理李先念的指示到达全国各地:河南地方的党政军民要集中力量抢险救灾,重点是救人;明天中午派慰问团到河南;要求各省向河南支援大批救援物资。

  8月9日深夜,遂平县委召开了紧急的常委会,决定向全县发出安民通告。但广播没有了,电讯中断了,最后想到用大字报形式贴出去,可是,找遍整个县委机关却无一张纸墨,最后在招待所楼上翻到了红纸,洪水过后的第一份安民通告才发了出去。

  灾后第四天,中共中央的慰问电到达河南,号召灾区人民向洪水灾害作顽强斗争。

  灾后第五天,中央慰问团在国务院副总理纪登奎、全国人大副委员长乌兰夫的率领下,到达驻马店,纪登奎等人乘坐两架米-8直升机作了空中视察。

  解放军以最快的速度向驻马店推进,海陆空立体地向灾区数百万人进行着当年力所能及的施救。空投粮食,成了解决饥饿的幸存者口粮的唯一办法。那些从天而降的食物有了一个称谓:天馍。

  “那时的省会郑州,简直成了大饼、馒头的世界,都是发往灾区的救济食品。”河南省委办公厅的一位同志接受当地媒体采访时说。

  原驻马店地区档案馆馆长朱玉福当时在地区救灾办公室工作,奉命到省委报送材料时,看到大街小巷扯起了绳子,晾满了不计其数的大饼,忍不住热泪盈眶。

  从灾难发生到1975年9月5日,从北京、广州、南京、兰州、济南、成都、武汉7大军区,和北京铁道兵司令部、北海舰队、东海舰队、河南省军区等赶赴驻马店灾区抗洪抢险的部队,诸兵种已达42618人。

  灾后短短的几十个小时里,炎热的太阳,将数万平方公里的水面加热,几百万具人和动物的尸体开始肿胀发烂。

  安徽与河南交界处的班台水闸成了困住洪水东去的“拦路虎”,如果不打开班台水闸,洪水继续浸泡着数百万的民众,发病率将迅速上升。只有一个方案:炸掉班台闸。

  陈惺,河南水利厅水利专家,参与了板桥水库的设计。南都记者试图寻找到这位历史的见证者,遗憾的是,河南省水利厅的人员传递出的消息说:陈惺已于去年辞世,带走了许多不能说的秘密。


  史料记载,陪同纪登奎视察的正是陈惺,他们察看了京广线以东灾区,汝南、平舆、新蔡、上蔡和西平县的范围内见到的几乎是一片汪洋,5座县城和条条块块分布的高地如同散布在海中的岛屿。直升机飞行的高度仅50米,能清楚地看到每座“岛”上都密集着灾民。一些“岛”人多面积小,大量灾民不得不站在水里和爬在树上。


  陈惺告诉视察的中央领导,必须炸开班台闸,加速行洪才能救百姓于洪水。8月14日凌晨,陈惺在河南省委书记刘建勋一再的嘱托下,与农林部长沙枫一起抵达北京,向李先念做了汇报。


  李先念在与主持中央军委工作的邓小平通话后,邓同意派出武汉军区和南京军区舟桥部队,向陈惺在地图上指出的爆破位置进行炸坝任务。


  随后,纪登奎做出决定,沙枫任指挥小组组长,陈惺、盖国英为成员,执行爆破任务。14日上午十点,沙枫、陈惺、盖国英等人已经几经辗转,从北京到达新蔡县,又换乘一艘柴油机船,驶向班台闸,与武汉军区副司令员孔庆德汇合。


  此时,安徽阜阳地委书记正在班台闸的另一方,他被带到沙枫等人的指挥船上,沙枫下令他接受中央指令,转移下游群众。可是,他说,群众不愿转移,不同意炸坝……要与班台闸共存亡。


  沙枫再次强调,中央命令一点都不能变动,必须炸坝。当日10点20分,10吨炸药爆破了班台闸,被束缚的洪水立即向下游泄去,被淹没了7天之久的驻马店,渐渐露出了地面。


  75 .8对大坝的反思一直在持续,“建坝”、“反坝”的双方意见难见高下,就在二者的争论中,中国的大江大河大多数完成了被分割的过程,越来越多的大坝筑起在江河上。

死亡数字模糊


  地方志里、纪念碑的官方“墓志铭”里,这个数字一直是模糊的,各种说法在流传


  “75.8”洪水到底死亡了多少人?是不是如D iscovery所说:死亡24万人?

  令人遗憾的是,确切的“75.8”洪水,确切的台风线路,确切的来水流量以及库存,却没有一个确切的伤亡数字。直至今天,在当地地方志里、在纪念碑的官方“墓志铭”里,这个数字一直是模糊的,各种说法在流传着。

  1975年,人们对这场震惊中外的特大洪水讳莫如深,报纸、广播保持沉默。

  板桥水库重新修建,原水利部长钱正英撰写的碑文是“卷走数以万计人民的生命财产”,异常简洁地概括了这场惊天动地的大事件。

  1980年代后,全国政协委员乔培新、孙越崎、林华、千家驹、王兴让、雷天觉、徐驰和陆钦侃在文章中披露,河南“75.8”死亡人数达23万人。

  遂平县档案局2005年编的《砥柱》一书载,遂平全县被洪水冲走23万多人,淹死18869人,大部分死难者被冲积到京广线以下地区。

  1994年,原水利部长江流域委员会主任、国务院长江三峡建设委员会副主任魏廷铮在马来西亚被国外媒体问及“75.8”水库溃坝事件,回答说:“不记得具体死亡人数,但不会超过一万人”。他的理由是,如果死亡人数超过万人,国际新闻界必然会有报道。

  但这位部级官员的说法立即遭到了中国民间的批评,死亡不过万人显然过于保守。而民间关注“75.8”死亡人数,为死难者获得尊重的努力一直没有停息。

  孟昭华和彭传荣编的《中国灾荒史》中载录,板桥水库和石漫滩水库溃坝失事,1029万人遭受毁灭性的水灾,约有10万人当即“被洪水卷走”;中国科学院大气物理研究所研究员蔡则怡和赵思雄研究说,死亡近10万人;中国科学院著名气象学家陶诗言写到,死亡人数达“数万人”。

  “75.8”洪水见证者、新华社随慰问团记者张广友先生在2003年的一篇回忆录中,详细地回忆了死亡数字变化的内情———

  原国务院副总理纪登奎说:“两个大型水库和那么多的中小型水库溃坝,所造成的人民生命财产损失相当于一颗小型原子弹!”他又对张广友、人民日报记者安子贞说,给毛主席、党中央的报告,由你们来起草,内容要丰富,文词要简练,以不超过两千为好。他一再强调“不要超过两千字”。这就意味着,除了阶级斗争为纲,人民群众不怕牺牲地“战洪图”的革命精神为主导的当时,笔墨将花费在此。

  张广友和新华社国内内参组吴明华于8月下旬到9月中旬再次来到河南、安徽沿旧路,从陆路重访灾区,写了5篇国内动态清样。

  国内动态清样,是主要提供给中共中央和国务院主要领导的情报性质的动态信息。

  这篇内参在追寻这次河南水灾究竟死了多少人?内参认为,原来报的8 .5万人的数字显然是多了,估计3万多人,最多不会超过4万人。

  1975年8月20日,河南省委有个初步统计数字,说全省死亡85600多人,连同外地在灾区死亡的人数在内,最多不超过10万人。当时省委说,这个数字比较准确。中央慰问团在给毛主席、党中央写的关于河南、安徽灾情报告中,引用了这个数字。

  而当时驻马店地委的意见是,不主张再逐个核实。

  由钱正英作序的《中国历史大洪水》一书披露,在这次被称为“75·8”大水的灾难中,河南省有29个县市、1700万亩农田被淹,其中1100万人受灾,超过2.6万人死难。2.6万,成了后来被沿用的一个“官方数字”。

  原因总结

  原板桥水库水文站站长黄明栓说,即使泄洪水闸提起来,“肯定还是要溃坝”

  对“75.8”灾难,当年的地方领导和水利专家各有总结。原驻马店地革委生产指挥部指挥长刘培诚总结道:“一是雨型恶劣,降水量大;而是水库缺乏准备,防汛措施不得力;三是水库标准太低,四是通讯中断,上下失去联系。”

  许多人的总结中,包括舆论的质疑多将矛头对准“水闸”未能提起,导致行洪不畅,大坝被憋垮。对此,当年亲自参与测量了板桥水库水位,见证溃坝瞬间的原板桥水库水文站站长黄明栓在接受南都记者采访时说:“我后来反复做过三次试验,如果泄洪水闸提起来,会不会发生溃坝呢?”

  “肯定还是要溃坝。”他说,其实,当时已经提起了一部分水闸,即便全部提起,泄洪量也不过为最大泄洪能力1742立方米每秒,而那3天的入库流量为13000立方米每秒。提闸泄洪已经是力所不能及,溃坝在所难免。

  板桥,或许是原河南省水利厅总工程师陈惺一辈子的疼痛,是他永生的纠结。这位老人已离开,关于板桥以及河南平原上的诸多水库的历史争论却没有停止。他曾经回忆道:“这一年没有召开专门的防汛会议,防汛机构严重削弱,指挥不得力。”

  1975年8月21-22日,中央慰问团在郑州召开了水电部和淮河规划领导小组参加的座谈会,后来,水电部组织了全国水利机构,有关科研单位和大专院校专家进行了调查研究,总结了三条教训:

  一、水库设计标准偏低,对超标准洪水缺乏考虑;二、在管理工作中存在失误。由于大水前天起干旱,驻马店地委雨前通知各大水库,可能出现伏旱,不要轻易放水;三、防汛方面准备不足,指挥失当。当险情明显,下游组织群众撤退时,一位驻马店地区生产指挥部副指挥长指责“扰乱人心”。

  1975 年9月19日,有关部门的“板桥水库《关于大坝漫决前后情况的报告》”形成,这份报告写道:“水库垮坝的教训之一是:学习马列、毛主席著作不够,路线觉悟不高,管理和防汛工作做得不好。前一段班子不团结,形不成核心,精力分散,水库管理工作偏离了方向。”

  1975年11月下旬至 12月上旬,水电部在郑州召开全国防汛和水库安全会议,时任部长的钱正英说:“……责任在水电部,首先我应负主要责任。由于过去没有发生过大型水库溃坝,产生麻痹思想,认为大型水库问题不大,对大型水库的安全问题缺乏深入研究。……三是对水库管理工作抓得不紧。在防汛中的指挥调度、通讯联络、备用电源、警报系统和必要的物资准备,也缺乏明确的规定。板桥、石漫滩水库,在防汛最紧张的时候,电讯中断,失去联系,指挥不灵,造成极大被动。”

  幸存者心病

  魏湾村的幸存者仍然害怕:“大坝加高了,如果再垮,那是不是淹死的人更多?”

  “现在,我们就怕下大雨。”这是赵英等魏湾村那一代经历75.8洪灾幸存者共同的心态,“多少次了,只要暴雨一来,村里的大部分人都会开上车、拖拉机往外跑。”水,成了魏湾村人永远的“心病”。

  1987年,板桥水库复建工程开工,魏湾村的幸存者也被征集到工地上出工,他们问工程师:“大坝加高了,如果再垮,那是不是淹死的人更多?”这些沙河右岸的受害者,对十余公里之外的水库,表现出抗拒和忌惮。

  溃坝多年后,陈惺在一篇回忆文章中写道:

  “应该全国贯彻治淮方针,实行统一治水和蓄水。河道上的上中下游是一个整体,75.8特大洪水的抢救工作是在下游承担损失的情况下完成的,当发生特大范围的洪水时,必须强调服从全局,当发生中小洪水和局部洪水时,应该尽量照顾局部,把自然灾害缩小到最低限度,发挥水利建设的最大效益。”

  或许,亲临班台水闸的炸坝一线的经历,滔天洪水从河南进入安徽,是他难忘的记忆。对水的控制是水利专家的命题,当洪水从面前随意流淌却无能无力时,那是怎样的滋味?

  如果不是当年陈惺对河南水利工作的“纠偏”,或许75.8的灾难将更大。

  板桥水库兴建于1950年代“治淮”初期,指导思想为1950年夏天,国家出台的《关于治理淮河的决定》。这个决定确定了“蓄泄兼筹”的治淮方针,具体制定了“上游应筹建水库,普遍推行水土保持,以拦蓄洪水,发展水利为长远目标”和“低洼地区举办临时蓄洪工程,整理洪汝河河道”的战略部署。“治淮大战”由此拉开序幕。

  到1960年代末,驻马店地区新增水库100多座———不知不觉中,驻马店扼住了自己的喉咙。包括板桥水库在内的部分水库为苏联专家设计。

  1961年,河南省委书记刘建勋在信阳找到了发配在那里的“右倾机会主义分子”陈惺。按照陈惺的建议,河南开始对水利工程进行“纠偏”,全省水库一部分设计标准偏低、施工质量较差、存有隐患的水库,包括一些大型水库,予以废弃。

  但是,陈的建议鲜有人理会,“以蓄为主”的治淮策略被大范围推广,很快便推及到安徽。在安徽境内,不仅丘陵地区涌现大批小水库,淮河流域的河道也被一道道“水坝”分割闸起,造成淮河流域在后来数十年间致命的“肠梗阻”。

  75.8对大坝的反思一直在持续,“建坝”、“反坝”的双方意见难见高下,就在二者的争论中,中国的大江大河大多数完成了被分割的过程,越来越多的大坝筑起在江河上。

  板桥水库溃坝后,河床赤裸了11年,驻马店地区依然遭受过几次重大的洪水灾害。经历了数不清的考证和结论,1986年板桥水库复建工程被列入国家“七五”期间重点工程项目。1986年底开工,1993年6月5日通过国家验收。板桥水库复建工程水库总库容比原来增加了34%,水库防洪库容4.57亿立方米。

  “我们仍然害怕。”魏湾村人说。

  还是那份《关于大坝漫决前后情况的报告》,有这样一段话:

  在党的英明领导下,在全国人民的大力支援下,遂平县人民发扬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革命精神,在一片废墟上展开了艰苦卓越的抗灾斗争。灾区家家户户搭起了庵棚。当年全县播种小麦652178亩,种油菜37836亩,力所能及地整修了河道和桥梁。特大灾害之年,灾区群众没有出现一户讨荒、要饭的,没有出现一人冻饿致死的。到1980年9月,灾区55183户,建房200700间,集体建房21737间,灾区面貌焕然一新。

  将这一段话放在全文的结尾,这是对75.8大洪灾的灰色的、模糊的、艰涩的、曲折的、荒诞的记忆,这是另一种况味的解读。

  (部分资料来源于河南水利厅编《河南“75.8”特大洪水灾害》)

来源:南方都市报

相关资料链接如下:

1975年驻马店水库溃坝事件 南方周末 2005年8月25日
http://www.360doc.com/content/05/0830/16/142_9434.shtml

驻马店水库溃坝事件_百度百科
来源:http://baike.baidu.com/view/1058936.htm
《南方周末》:1975年驻马店水库溃坝事件
  1975年8月,特大暴雨引发的淮河上游大洪水,使河南省驻马店地区包括两座大型水库在内的数十座水库漫顶垮坝,1100万亩农田受到毁灭性的灾害,1100万人受灾,超过2.6万人死亡,经济损失近百亿元,成为世界最大的水库垮坝惨剧
    
  □钱钢
  
  1975年8月,在一场由台风引发的特大暴雨中,河南省驻马店地区板桥、石漫滩两座大型水库,竹沟、田岗两座中型水库,58座小型水库在短短数小时间相继垮坝溃决。由原水利部长钱正英亲自作序的《中国历史大洪水》(当代中国出版社,1999)一书披露,在这次被称为“75·8”大水的灾难中,河南省有29个县市、1700万亩农田被淹,其中1100万亩农田受到毁灭性的灾害,1100万人受灾,超过2.6万人死难,倒塌房屋596万间,冲走耕畜30.23万头,猪72万头,纵贯中国南北的京广线被冲毁102公里,中断行车18天,影响运输48天,直接经济损失近百亿元。
  由一场特大暴雨而引发整整一个水库群的大规模溃决———无论是垮坝水库的数目,还是蒙难者的人数,都远在全球同类事件之上。
  
  暴雨
  超过当时世界最高记录的特大暴雨,是水库设计者们未曾预料的
  
  1975年8月4日,该年度中国内地第3号台风(“7503号”台风),穿越台湾岛后在福建晋江登陆。此时,恰遇澳大利亚附近南半球空气向北半球爆发,西太平洋热带幅合线发生北跃,致使这个登陆台风没有像通常那样在陆地上迅速消失,却以罕见的强力,越江西,穿湖南,在常德附近突然转向,北渡长江直入中原腹地。
  8月5日,行径诡秘的“7503号”台风突然从北京中央气象台的雷达监视屏上消失——由于北半球西风带大形势的调整,“7503号”台风在北上途中不能转向东行,于是“在河南境内停滞少动”,灾祸由此引发。
  “停滞少动”的具体区域是在伏牛山脉与桐柏山脉之间的大弧形地带,这里有大量三面环山的马蹄形山谷和两山夹峙的峡谷。南来气流在这里发生剧烈的垂直运动,并在其他天气尺度系统的参与下,造成历史罕见的特大暴雨。
  这个最易产生特大暴雨的地区,又恰是兴建水库的最佳区域——上百个山区水库,在这里星罗棋布。
  这场特大暴雨,是水库设计者们未曾预计的。从8月4日至8月8日,暴雨中心最大过程雨量达1631毫米,3天(8月5日至7日)最大降雨量为1605毫米。最强大的雨带,位于伏牛山脉的迎风面,4日至8日,超过400毫米的降雨面积达19410平方公里。大于1000毫米的降水区集中在京广铁路以西板桥水库、石漫滩水库到方城一带。暴雨的降水强度,在暴雨中心kk位于板桥水库的林庄,最大6小时雨量为830毫米,超过了当时世界最高记录(美国宾州密士港)的782毫米;最大24小时雨量为1060毫米,也创造了我国同类指标的最高记录。
  目击者称:暴雨到来的数日内,白天如同黑夜;雨水像从消防水龙中射出;从屋内端出脸盆,眨眼间水满;暴雨如矢,雨后山间遍地死雀。
  暴雨区形成特大洪水,量大、峰高、势猛。洪汝河在班台以上的产水量为57.3亿立方米,沙颍河在周口以上的产水量为49.4亿立方米。滚滚而至的洪水,对暴雨区内的水库群造成严重的威胁。
  板桥水库设计最大库容为4.92亿立方米,设计最大泄量为1720立方米每秒。而它在这次洪水中承受的洪水总量为7.012亿立方米,洪峰流量1.7万立方米每秒。8月5日晨,板桥水库水位开始上涨,到8日1时涨至最高水位117.94米、防浪墙顶过水深0.3米时,大坝在主河槽段溃决,6亿立方米库水骤然倾下,最大隹馑布淞髁课?.9万立方米每秒,在6小时内向下游倾泄7.01亿立方米洪水。溃坝洪水进入河道后,又以平均每秒6米的速度冲向下游,在大坝至京广铁路直线距离45公里之间形成一股水头高达5-9米、水流宽为12-15公里的洪流。
  石漫滩水库5日20时水位开始上涨,至8日0时30分涨至最高水位111.40米、防浪墙顶过水深0.4米时,大坝漫决。库内1.2亿立方米的水量以2.5万到3万立方米每秒的流量,在5个半小时内全部泄完。下游田岗水库随之漫决。
  洪河下游泥河洼、老王坡两座滞洪区,最大蓄水量为8.3亿立方米,此时超蓄4.04亿立方米,蓄洪堤多处漫溢决口,失去控制作用。
  驻马店地区的主要河流全部溃堤漫溢。全区东西300公里,南北150公里,60亿立方米洪水疯狂漫流,汪洋一片。因老王坡滞洪区干河河堤在8月8日漫决,约有10亿立方米洪水蹿入汾泉河流域。9日晚,洪水进入安徽阜阳地区境内,泉河多处溃堤,临泉县城被淹。
    
  建坝
  在“大跃进”的推动下,驻马店地区的水库建设蜂拥而上,一发而不可收拾,1957—1969年代,新建水库200多座,由于片面重视蓄水,忽视防洪,导致隐患四伏
  
  板桥水库和石漫滩水库兴建于1950年代“治淮”初期。
  淮河流域地处中国大陆南北气候过渡带,气候多变。在12世纪以前,淮河水系完整,独流入海,水流通畅。12世纪以后,黄河连续夺淮改道达六七百年之久,带来的恶果是淤塞干、支流河道和入海出路,使中下游河道比降(编者注:即水力坡度)非常平缓,干、支流排水能力甚小,洪水流路不畅。
  1950年夏,淮河大水,灾害惨重。同年10月,政务院作出了《关于治理淮河的决定》,确定了“蓄泄兼筹”的治淮方针,具体制定了“上游应筹建水库,普遍推行水土保持,以拦蓄洪水、发展水利为长远目标”和“低洼地区举办临时蓄洪工程,整理洪汝河河道”的战略部署。
  1950年代的“治淮大战”中,在洪河上游修建了石漫滩水库,在汝河上游修建了板桥水库。据称,当时水文资料很少,设计标准很低。板桥水库在工程运用中发现输水洞洞身裂缝和土坝纵横向裂缝,于是,1955-1956年分别对板桥、石漫滩两水库进行了工程扩建。洪水标准按照苏联水工建筑物国家标准进行设计。板桥水库采用1%频率设计,0.1%频率校核(即通常所说的百年一遇和千年一遇)。校核频率3天降雨量530毫米,洪峰流量5083立方米每秒,3天洪量3.3亿立方米。据此,决定大坝加高3米,坝顶高程为116.34米,防浪墙高程为117.64米;增辟辅助溢洪道,宽300米,底部高程为113.94米,连同原有的溢洪道、输水洞,最大泄洪能力为1742立方米每秒,最大库容4.92亿立方米,其中调洪库容3.75亿立方米。石漫滩水库按2%频率设计,0.2%频率校核(即50年一遇设计500年一遇校核),校核频率3天降雨486毫米,洪峰流量1675立方米每秒,3天洪量0.88亿立方米。据此,确定大坝加高3.5米,坝顶高程达到109.7米,防浪墙顶高程111.2米。经过加固,最大库容为9440万立方米,其中调洪库容为7040万立方米,最大泄量390立方米每秒。
  这就是板桥、石漫滩两座水库垮坝前实际具备的工程标准。应当说经过改善、加固的两座水库,就工程质量而言,并无严重问题。
  在板桥、石漫滩水库加固扩建后的3年间,中原地区的水库建设蜂拥而上,一发而不可止。仅1957-1959年,驻马店地区就修建水库100多座。
  1958年“大跃进”期间,河南总结了漭河流域兴建山区水利的经验。当时的国务院副总理谭震林来河南视察时将其归纳为“以蓄为主,以小型为主,以社队自办为主”,并说:“现在山区问题解决了,要把漭河经验向平原推广。”
  一位名叫陈惺的水利专家当时即指出:在平原地区以蓄为主,重蓄轻排,将会对水域环境造成严重破坏——地表积水过多,会造成涝灾,地下积水过多,易成渍灾,地下水位被人为地维持过高,则利于盐分聚积,易成碱灾。涝、渍、碱三灾并生,结果不堪设想。
  专家的忠告被忽视了,“以蓄为主”的经验被大范围推广,很快推及安徽。在安徽境内,不仅丘陵地区涌现大批小水库,淮河流域的河道也被一道道“水坝”分割闸起,形成许多大大小小的“条状水库”,造成淮河流域在后来数十年间致命的“肠梗阻”症。
  “以蓄为主”一度成为水利建设的“纲”。
  陈惺是远东最大的平原水库———河南驻马店境内宿鸭湖水库的设计者。该水库施工时正值“大跃进”,省水利厅一位副厅长认为原设计过于保守,擅自作了几处关键的改动。例如:他认为“闸门设计太大”,便将原设计的12孔排水闸门砍去7门,仅剩5门。
  同此遭遇的是淮河豫皖交界处的班台分洪闸:该闸闸孔原按800秒立方米排水量设计,共为9孔,但由于“以蓄为主”的思想指导,水文数据被人为减小,只建造了7孔;1959年水闸建成后,在1961年又人为堵闭两孔。
  “大跃进”之后,进入“三年自然灾害”时期,河南亦如此。然而,现存的气象资料显示,1959-1961年间并无特大自然灾害出现,但事实上中原大地却灾象频生:涝、渍、碱三灾闹豫,黄淮间饿殍盈途。无疑,各地水利建设的失误增加了这次灾难的“人祸”比重。
  1961年,刘建勋(1913-1983)调任河南省委书记,他认为河南灾大,“是水利方面的问题造成的”。为纠偏,他到处寻找水利工程的“反对派”。在信阳,他找到了发配在那里的“右倾机会主义分子”陈惺kk大跃进中,陈惺对有人捐献不锈钢表带炼钢表示不以为然,说:“用不锈钢表带炼钢主要是锻炼人,就是锻炼人代价也太高了!”这同他说“用放卫星的方式修建水库是劳民伤财”的话如出一辙。
  在1961年开始的“纠偏”中,河南对全省水库进行了一次全面普查,对一部分设计标准偏低、施工质量较差、存有隐患的水库,包括一些大型水库,予以废弃。
  但是指导思想的失误并没有真正被扭转。重蓄水灌溉,轻河道治理,重兴利、轻除弊的倾向依然顽固存在。到1960年代末,驻马店地区又新增水库100多座,与此相对照,洪汝河的排洪能力非但没有增强,反而一年年递减。
  1975年8月特大洪水到来之前的淮河上游地区,事实上已隐伏着严重危机:河道宣泄不畅,堤防不固,许多“病库”隐患未除。更为严重的是,对于板桥、石漫滩等大型水库的潜在危险,人们并无警觉kk准确地说,“垮坝”二字在人们心目中根本就不存在。
  由于片面重视蓄水,忽视防洪,石漫滩水库在溢洪道上增加了1.9米的混凝土堰,板桥水库在大雨前超规定蓄水3200万立方米。
  人们过于笃信“百年一遇”、“千年一遇”等既定的洪水标准,自信石漫滩水库可驭控50年一遇的洪水,在500年一遇的洪水中也能自保;板桥水库可以驭控100年一遇的洪水,在1000年一遇的洪水中也可无恙。
  谁也没有见过“千年一遇”的洪水,所有数据都是根据人们掌握的有限的资料推算而来kk1975年8月,真正的大洪水来了。沛然而降的雨水使人们瞠目结舌:它的雨量,竟相当于人们所说“千年一遇”设计标准的两倍!
    
  垮坝
  由于板桥水库素被称作“铁壳坝”,加上通讯断绝,板桥的险情被忽视了
  
  “75·8”暴雨由三场降水构成。第一场暴雨出现在8月5日14时,持续了10个小时。当日,板桥雨量站测得日降雨量为448.1毫米,最大1小时降雨量142.8毫米。而按水库“千年一遇”校核标准,最大日降雨量才是306毫米。板桥水库水位迅速上升到107.9米,已接近最高蓄水位。
  因灌渠阻碍泄水不畅,大坝外的洪水淹没了水库的坝基。板桥水库管理局院内,5日晚积水达1米多深,电话总机室被水泡塌,电话线路中断,管理局与水库上游各雨量站全部失去联系。公路交通中断,板桥镇街积水二尺,供销社、信用社被大水冲倒,大部分民房倒塌。板桥公社干部在慌乱中组织力量转移老人和儿童,派出所干警则紧急抢救被水浸泡的档案。
  8月6日早晨,刚从省里开会回来的驻马店地区革命委员会生产指挥部副指挥长陈彬到机关上班,发现指挥部成员已分头到基层防汛。此时,遂平县已对汝河随时可能溃堤提出警告,要求地区速送防汛物资。
  上午,板桥水库管理局报告灾情的人员赶到,他们汇报的主要内容是“板桥镇遭淹”、“群众生活发生困难”。
  陈彬提出:一、立即派出一个十余人的医疗队,抢救伤病员。
  二、群众家被淹,粮食也被淹,粮食部门要带粮食安排群众生活。
  三、商业部门负责解决煤等其他用品。
  四、通知邮电局抢修线路。
  地委副书记补充:以地委、地革委的名义慰问灾民和板桥水库的职工。
  当天,陈彬赶到板桥,地革委生产指挥长刘培诚也到板桥察看情况。当晚,刘培诚返回驻马店,陈彬为了“搜集一些好人好事”,留住板桥。
  这就是驻马店方面在8月6日对板桥水库灾情作出的全部反应。
  “75·8”暴雨的第二场降水出现在8月6日12时到7日4时。
  6日23时,板桥水库主溢洪道闸门已经提出水面,紧接着输水道全部打开泄洪。水位仍在上涨,库水位高达112.91米,而设计规定的最高蓄水位只有110.88米。
  7日中午,陈彬召集板桥驻军、板桥公社、水库有关负责人开会,紧急会商防汛事宜。会议中发现,水库及板桥镇完全没有防汛器材,没有木料、草袋、铅丝,也没有准备应付意外情况的炸药kk驻军名义上是炮兵,但有炮无弹。这时,通讯线路中断。
  午后,天奇黑,雨势更猛。从16时起,“75·8”暴雨的第三场降水kk也是最大的一场降水出现,这场暴雨将持续13个小时!
  陈彬不懂水利,只感到“雨下得这么暴,库水泄得这么慢,情况有些不妙”。他再次召集会议,除请驻军使用连队报话机试图对外作接力通讯外,还紧急呼吁各级部门调集一切可以替代的物资参加防汛。
  板桥水库位于泌阳县境内,该县县委书记朱永朝于7日傍晚赶到板桥镇。面对板桥水库的危急形势,他果断决定:立刻安排水库下游的板桥、沙河店的群众撤离,并协助陈彬拟就一份告急电报,通过军队辗转上送。
  这是8月7日晚7时许。
  与此同时,驻马店地区革委会生产指挥部正召开紧急抗洪会议,会上讨论了宿鸭湖、宋家场、薄山等水库可能出现的险情,惟独没有谈到板桥。据当时参加会议的人回忆,板桥水库根本就没有报险。事实是,一方面因为板桥与驻马店的通讯完全中断,一位携带报话机进行接力通讯的驻军士兵在行至沙河店时被汹涌的洪水卷走;再则,板桥水库因其坚固而无法使人联想到“垮坝”。
  与此同时,河南省水利厅在郑州召开紧急抗洪会议,会议的焦点是如何死守薄山水库、保住宿鸭湖水库及石漫滩水库是否要炸副泄洪道的问题;也有人担心板桥水库的情况,陈惺在会上建议:速炸板桥水库副泄洪道,以增大泄洪量!但这一建议已无法传到板桥。
  截止到7日21时前,确山、泌阳已有7座小型水库垮坝,22时,中型水库竹沟水库垮坝。
  此时,板桥水库大坝上一片混乱,暴雨柱儿砸得人睁不开眼,相隔几步说话就无法听清。大批水库职工、家属这时正被转移到附近的高地,飘荡着的哭声、喊声和惊恐的各种声响在暴雨中形成一种惨烈的氛围。人们眼睁睁地看着洪水一寸寸地上涨,淹至自己的脚面、脚踝、小腿、膝盖……
  上涨的库水迅速平坝,爬上防浪墙,将防浪墙上的沙壳一块块掏空……水库职工还在作着无谓的抵抗,有人甚至搬来办公室里笨重的书柜,试图挡住防浪墙上不断扩大的缺口……一位忠实的职工在暴雨中用斧子凿树,以记录洪水水位……
  突然,一道闪电。紧接着是一串炸耳的惊雷。万籁俱寂。
  暴雨骤然停止———夜幕中竟然出现闪闪烁烁的星斗。
  这时,就听一声惊叫:“水落了!”
  刚才还在一寸寸上涨的洪水,在涨至小腿、膝盖、腹部,甚至向人们的胸部漫淹去时,突然间就“哗”地回落下去,速度之迅疾使所有人都瞠目结舌———洪水的确在眨眼间退去。
  就在那些“老婆孩子”欢呼“水落了!水落了!”的时候,板桥水库管理局公安科长马天佑的脸色骤然间变白,刚才的那个劈雷,曾使他周身触电似的麻了一下;此刻,那座刚才还如同一只充足气的巨大气球的板桥水库突然间萎瘪kk6亿立方米的库水令人恐怖地滚滚泄下。
  
  洪水
  约8.1亿立方米洪水向四面八方奔突,扫荡,又在四面八方合流扩展,在直立如壁的惊涛骇浪前,田园、村落、集镇,须臾间化为乌有……
  
  水库垮坝所致的大水与通常的洪水具有极为不同的特性,这种人为蓄积的势能在瞬间的突然释放,具有无法抗御的巨大的毁灭力量。
  板桥水库垮坝后,距水库最近的沙河店镇首先被大水吞噬。尽管泌阳县委书记朱永朝在事前布置了紧急撤离,但因洪水势头凶猛,全镇6000余人中仍有827人遇难。
  撤离的通知,仅仅限于泌阳县内。由于驻马店方面没有也不可能向全区作出相应的紧急部署,与沙河县仅一河之隔的遂平县文城公社,群众完全没有得到洪水警报,因此文城成为“75·8”洪水中损失最巨的地区:全公社3.6万人口中,有1.8万余人遇难;该公社魏湾大队1700余人中有近千人丧生;该大队三小队256口人中仅存96口,有7家人绝户!
  笔者曾访问当年的“三队”———如今的一个小行政村。“75·8”大水的幸存者说:大水下来前,我们咋知道水库会有危险呢?天黑时,村里人看见河南岸沙河店那边影影绰绰有人在比比划划大喊大叫,可风声雨声太大,根本听不清喊的啥!
  村民魏长河,全家6口人中有4人丧生。他回忆:喂饱牛时(约下午4时),雨已下得很大,天黑时,全队人都往地势较高的大队部躲。三个妮儿,俺家里的抱一个,我抱俩,手里还拉着一个12岁的小子,刚进院子,眼看着大水就从高高的墙头扑进来,像盖被子似的把满院子人都闷在里面。
  当时50岁的吴桂兰说:俺和11岁的妮子被水闷住后,倒塌的墙就砸在俺娘俩身上,险些被砸死,幸亏一个大浪把俺们托起,掀了出去,妮子眨眼间就不见了,俺只觉着昏天黑地,抓住一张秫秸箔就随水飘走了。
  村民魏东山回忆:我让老奶奶躲进拖拉机驾驶室里,大水下来时,水头将奶奶和拖拉机一起卷走了。
  当时已74岁的老大娘赵二妮,全家8口4人丧生。她说:见大雨下得这个样,我就在屋里蒸馍,蒸了一屉子又一屉子,眼见着雨越来越大,我把衣服都翻出来,穿上了两条裤子,三件上衣,连袄都穿上了,就听儿子喊,快走快走,快上大队院!俺娘俩还没有走到大队部,就听见轰隆隆一片房倒的声音,还不及挪步,人就漂在水里了。
  魏长河回忆:我抓着房上一只藤箩往下冲,一路冲到遂平城下,也不知喝了多少水。人说,县城南门、车站大桥和铁路是三道鬼门关,哪一道都是进去就出不来,我竟然都冲了过去,浑身的衣服撕得稀烂,一路上就听见大人哭孩子叫,一排排水鬼明晃晃的向你扑过来,后来才知道,那是露出水面的电线杆上的白瓷瓶。
  魏世兴回忆:白花花的大水一眼望不到边,我在水里不知翻了多少个滚,憋得不行,一露头,见两个大“淤杂”(草垛、杂物形成的飘物堆)向我冲来,其中有一棵连根拔起的大桐树,上面攀着许多人,乱哭乱叫,有人喊:“抱好东西!抱好东西呀!”我记得水里到处都有电灯一样明晃晃的东西。
  赵二妮老太太被卷到上百里外的阳丰大桥底下才被一棵树卡住,她挣扎着从树棵里爬出,临时穿上的几件衣服早就被洪水冲没,身上拉了许多口子,没剩下一块好肉。
  从板桥水库倾泄而出的洪水,排山倒海般朝汝河两岸席卷而下,文城拖拉机站75匹马力的链轨拖拉机被冲到数百米外,许多合抱大树被连根抛起,巨大的石碾被举上浪峰。板桥水库底部高程为120米,文城魏湾的高程为100米,遂平县城的高程为65米,县城东部的高程为50米。洪水就这样借着高程的落差顺势而下,板桥水库8日凌晨1时垮坝后,仅1小时,洪水就冲进45公里外的遂平县城,遂平县40万人,此时有半数漂没水中,一些人被途中的电线、铁丝缠绕勒死,一些人被冲入涵洞窒息而死,更多的人在洪水翻越京广线铁路高坡时,坠入漩涡淹毙。洪水将京广铁路的钢轨拧成绞丝状,将石油公司50吨油罐卷进宿鸭湖中。
  板桥水库垮坝5小时后,库水即泄尽。汝河沿岸,14个公社、133个大队的土地遭受了刮地三尺的罕见的冲击灾害。洪水过处,田野上的熟土悉被刮尽,黑土荡然无存,遗留下一片令人毛骨悚然的鲜黄色。
  翻越了京广铁路的洪峰,从西平、遂平两县境内继续向下游冲击,驻马店地区4.5万平方公里的土地尽成泽国。
  大量的洪水涌入著名的“险库”宿鸭湖水库,该库堤内堤外皆是白花花的大水,库堤只能容一辆卡车通过,苍茫中犹如一条飘飘欲断的细带。而就在这条细带上,拥挤着将近5万的灾民。
  宿鸭湖水库技术人员赵搭拉回忆:当时只听“咚!咚!咚!”,堤外一座座泡在水里的房屋垮了。上游冲下来的“淤杂儿”、人,挤在水库的进水处,像漩涡一样打着转转。“救人呀!救人呀!”哭喊成片。眼看着一个个人栽在水里就没有了。
  侥幸的是,大水下来的8天前,宿鸭湖水库刚刚完成了抢修工程kk由于该库常年隐患未除,下游有阻水工程,又因周围群众屡屡哄抢护坡石料而遭损坏,赵搭拉在1975年初两次上书国务院副总理李先念“报警”,在中央干预下,有关部门终于批准了宿鸭湖水库抢修工程。可以想象,如果没有这次抢修,这座“险库”也必然会在这次大水中垮坝。
  这条“细带”和这5万灾民的生命就这样被幸运地保存下来。
  
  档案
  数百万灾民泡在水里,发病率迅速上升,据不完全统计,病人有113.3万……
  
  板桥、石漫滩诸水库失事当日,驻地距灾区最近的中国人民解放军某军某师及其他部队的近万名官兵便已奉令赶到驻马店地区抗洪救灾。自8月9日起,武汉军区的大批救援部队也昼夜兼程陆续抵达灾区。灾害之惨重远远超出预料kk此时,数百万灾民被浸泡在久久不退的积水之中,而头上暴晒着三伏天火辣辣的骄阳。
  笔者从驻马店地区的档案资料中查到一部分残缺不全的电话记录、情况通报,这一份份逐日灾情的原始记录,披露了驻马店各县群众在板桥、石漫滩水库垮坝后置身于水深火热之中的真实景况。
  8月13日———
  新蔡、平舆东部水仍上涨,1小时2公分,全区200万人在水中。
  汝南:10万人被淹(指尚飘浮在水中),已救4万,还有6万人困在树上,要求急救;全县20万人脸肿腿肿,拉肚子,无药。
  新蔡:30万人尚在堤上、房上、筏上,20个公社全被水围住,许多群众5昼夜没有饭吃。
  上蔡:60万人尚被水包围。华陂公社刘连玉大队4000人已把树叶吃光;黄铺公社张桥大队水闸上有300人6天7夜没有吃饭,仍在吃死猪死畜。
  宿鸭湖水库:大坝上5万人四五天没吃东西了。
  平舆:还有40万人在水里,肠炎、脑炎流行。医疗队下去了,但没药物,很多地方出现了灾民有病哭、医生看了病没药也哭的情况。
  8月14日———
  全地区尚有177.3万人泡在水里。其中上蔡64万,新蔡45万,汝南25万,平舆40万。
  汝南提出口号,保证每人1天1斤红薯干。
  8月15日———
  全地区尚有140余万人浸泡在水中,其中上蔡55万,新蔡40万,汝南25万,平舆30万。
  8月16日———
  全地区120万人还在水里,其中上蔡52万,新蔡20万,汝南4万,平舆23万。
  平舆县射桥大队有3个老头因没吃又无救而上吊自杀。
  8月17日———
  全地区泡在水中的人尚有101万。上蔡50万,党店公社堤上7000人,公路上4500人,树上、筏上3.1万人,又有一社员因高烧无药而死。老百姓缺衣,吴宋大队会计宋三意(已死)剩下妻子和6个孩,三个孩仍光身,三个只有裤头。
  新蔡:用大锅煮红芋片救济群众。
  汝南:确保1人1天3两面、7两红芋干。
  全地区发病率迅速上升,据不完全统计,共有病人113.3万,其中汝南8万;平舆25万,其中王冢公社4.2万人,发病1.7万人,医务人员尽最大力量,一天仅治800人,死7人;西平病人11万;遂平15万;上蔡25万。
  8月18日———
  平舆、上蔡、新蔡尚有88万人被水围。
  汝南:50万人发病32万。其中痢疾3.3万,伤寒892人,肝炎223人,感冒2.4万,疟疾3072人,肠炎8.1万,高烧1.8万,外伤5.5万,中毒160人,红眼病7.5万,其他2.7万。
  上蔡:群众生活极困难,华陂公社5.6万人仍有2.16万人泡在水里。刘连玉村8户围1只破锅做饭,用南瓜挖空做碗,树枝当筷。有的地方仍在堤上吃小虫吃树叶。已病死21人。刘庄大队11岁的刘小群患乙脑连盐水都没,11日死。和店王妮13岁生病无药,17日死。全社脑炎死3人。
  8月19日———
  全地区尚在水中的人数44.8万。
  上蔡:水中仍有40万,病死15人。新蔡:水中仍有4万,病死20人,要求多送熟食和燃料。
  平舆:截止到昨天,已病死113人。
  遂平:县里粮食吃完了。
  各县纷纷要求速送治疗脑炎的安宫牛黄丸。
  8月20日———
  全地区尚有42万人在水中,病死者274人。其中确山病死16人(乙脑10人),汝南病死5人,遂平病死50人,西平病死135人,上蔡病死28人,新蔡病死20人。
  8月21日———
  全地区尚有37万人泡在水中。
  汝南:得病32万人,190人病死,药品不足,用土丹验方。
  新蔡:发病人数22.8万,占41%,20人死亡。
  上蔡:73人病死。
  平舆:和店公社14个大队187个生产队4.3万人已在水中12天,水深处2米,浅处1米,老人和孩子都绑在树上。熟食不足,灾民11天没吃盐。孟庄大队东洼生产队,捞一死驴,灾民乱割食。公社党委书记问县委:几万人生命危险,你们还要不要我们?飞机空投食品50%-60%落在水里,大李大队灾民见水中漂的烂南瓜,乱抢食,37人中毒。
  ……
  驻马店地区的数百万群众,就这样度过长达半个月的时间……洪水退去的地方,到处可见人畜的尸体kk尸体在烈日下腐烂,在洪水曾经肆虐过的地方罩起一层可怕的雾,一位曾经参加救灾的军人后来回忆,在漯河至信阳的公路两旁,沿途所有的大树树枝,都被黑压压的苍蝇压弯了。
  
  爆破
  在得到邓小平的同意后,李先念下令武汉军区和南京军区的舟桥部队紧急出动,在中央慰问团的指挥下执行爆破任务。
  
  如果说水库垮坝所引起的冲击性灾害给洪汝河流域的百姓迅雷不及掩耳的毁灭性一击,那么河道宣泄不畅、洪水居高不下所造成的浸泡性灾害,则更加残酷地延续和加重了这场灾难本身的损失。
  在板桥、石漫滩水库垮坝失事后的第5天kk1975年8月12日,以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员、国务院副总理纪登奎为团长,全国人大常委会副委员长乌兰夫为副团长的中央慰问团抵达驻马店灾区。中央慰问团的专机到达李新店军用机场后,纪登奎等即换乘两架米-8直升机作空中视察。
  水利专家陈惺陪同纪登奎。直升机起飞后,先在空中视察京广铁路以东的灾区,看了平原上的汝河和小洪河。在所视察的汝南、平舆、新蔡、上蔡和西平县的范围内见到的几乎是一片汪洋,5座县城和条条块块分布的高地如同散布在海中的岛屿。直升机飞行的高度仅50米,能清楚地看到每座“岛”上都密集着灾民。一些“岛”人多面积小,大量灾民不得不站在水里和爬在树上。
  直升机继而转向铁路以西,视察被冲垮的板桥、石漫滩水库。两座水库的大坝都在中段被冲开,形成深深的豁口。库水早已排完,露出干涸的库底。坝下沿河两岸,无论是村庄房屋还是道路树木,都被洗劫一空,留下一片荒凉。
  中央慰问团在视察后认为,为了解救还困在水中的百万灾民,必须尽快排除洪汝河平原的积水。
  陈惺向慰问团成员说明,这次受灾严重的洪河和汝河,在新蔡县城以南汇合后,向下至班台又分为两支:西支称大洪河,向南入淮河;东支称分洪道,经蒙河分洪道再入淮河。现在,由于大洪河的上段是在高地上切岗开通的,河岸陡峭,因此上游水位升高而河道流量增加甚少;分洪道虽然地势低下,但在进口处修有班台闸节制流量,也不能有效地扩大下泄流量。大洪河和分洪道之间的洼地称洪洼,历史上是大水时的自然行洪道,可这些年洪洼已被围垦,丧失行洪能力。这些因素都使得班台以上洪水壅积难下。当今之计,惟有使用爆破手段,炸开阻水部位加速行洪。
  8月13日晚9时,河南省委书记刘建勋紧急通知陈惺,陪同慰问团成员、农林部部长沙枫速回北京向国务院汇报。刘建勋含着眼泪对陈惺说:“你去,代表我,代表河南,只有一个请求,炸开阻水工程,解救河南人民。”
  14日0时15分,沙枫等抵达北京。
  国务院会议室里,国务院副总理李先念已召集中央各部委和中央军委负责人等候开会。
  沙枫首先汇报中央慰问团和河南省委关于加快排水的意见。李先念说:“为了救人,你们说炸开哪里我们就同意炸开哪里。”陈惺在地图上指出了需要爆破的位置,李先念在征求身旁水利部长钱正英的意见后,表示同意,并要钱正英起草国务院和中央军委的联合命令。
  在钱正英起草命令时,李先念又问陈惺还有什么问题,陈说,宿鸭湖水库尚未脱险。李先念要陈惺立即和河南通电话,采取紧急措施,确保水库安全。深受板桥、石漫滩水库垮坝事件刺激的李先念,痛心地说:“宿鸭湖水库再也不能出事,再出问题,它就是催命鬼!”
  钱正英起草好联合命令,李先念看后即和当时主持军委工作的邓小平通话,在得到邓小平的同意后,李先念下令武汉军区和南京军区的舟桥部队紧急出动,在中央慰问团的指挥下执行爆破任务。因为时间紧迫,李先念要求部队先行出发,由他亲手签字的命令随后由空军空投到各部队所在位置。
  14日清晨,沙枫等返回驻马店。纪登奎决定由沙枫任组长、陈惺等为成员组成爆破指挥小组。陈惺向纪登奎转达李先念关于确保水库安全的指示,纪登奎说:“如果水库再出问题,我们就下地狱了,决升不了天堂。”
  指挥小组随即乘直升机去新蔡,转乘机船赶赴爆破点。上午10时,在武汉军区副司令员孔令德指挥下,对最大的阻水工程班台闸施行爆破。巨响声中,班台闸所有的闸门、胸墙、桥面和部分闸墩都腾空而起,分洪口门由此打开。
  全部爆破工作进行了整整两天。
  扩大行洪后,为确保下游淮河大堤的安全,纪登奎指示陈惺等人乘船直达蚌埠,入安徽境内察看灾情。只见沿途各地都在鸣锣疏散百姓,由于班台闸被炸,大量河南境内的洪水向下游倾泄,致使淮河中、下游的形势紧张。淮河多年受重蓄轻排指导思想之害,行洪道上早已围堰丛生,如同处处设卡,本在1956年就已达到抗拒1954年大洪水标准的河道,此时的泄洪能力却已下降30%-40%,河道上星罗棋布的“关卡”造成淮河“肠道”的严重“梗阻”,陈惺亲眼见到沿途的淮河河道平堤流水,险象环生。
  
  讲话
  钱正英说:“对于发生板桥、石漫滩水库的垮坝,责任在水电部,首先我应负主要责任。”
  
  1975年11月下旬至12月上旬,水电部在郑州召开全国防汛和水库安全会议,会议由钱正英主持。
  兹将水电部长钱正英在会上发表的讲话摘抄如下:
  对于发生板桥、石漫滩水库的垮坝,责任在水电部,首先我应负主要责任。我们没有把工作做好。主要表现在:首先是由于过去没有发生过大型水库垮坝,产生麻痹思想,认为大型水库问题不大,对大型水库的安全问题缺乏深入研究。二是水库安全标准和洪水计算方法存在问题。对水库安全标准和洪水计算方法,主要套用苏联的规程,虽然作过一些改进,但没有突破框框,没有研究世界各国的经验,更没有及时地总结我们自己的经验,作出符合我国情况的规定。三是对水库管理工作抓得不紧,对如何管好用好水库,对管理工作中存在什么问题缺乏深入的调查研究;有关水库安全的紧急措施,在防汛中的指挥调度、通讯联络、备用电源、警报系统和必要的物资准备,也缺乏明确的规定。板桥、石漫滩水库,在防汛最紧张的时候,电讯中断,失去联系,指挥不灵,造成极大被动。四是防汛指挥不力,在板桥、石漫滩水库垮坝之前,没有及时分析、研究情况,提出问题,千方百计地采取措施,减轻灾情,我们是有很大责任的。
  板桥、石漫滩水库工程质量比较好,建成后发挥很大效益。但因兴建时水文资料很少,洪水设计成果很不可靠。板桥水库在1972年发生大暴雨后,管理部门和设计单位曾进行洪水复核,但没有引起足够的警惕和相应的措施,所以防洪标准实际上很低。
  由于重视蓄水,忽视防洪,石漫滩水库在溢洪道上增加了1.9米的混凝土堰,板桥水库在大雨前比规定超蓄水3200万立方米,运用中又为照顾下游错峰和保溢洪道而减泄400万立方米。这虽对垮坝不起决定作用,但减少了防洪库容,提前了漫坝时间。由于事前没有考虑特大洪水保坝的安全措施和必要的物资准备,在防汛最紧张的时候,电讯中断,失去联系,不能掌握上下游讯情,不能采取果断有效的措施,也没有及早向下游遂平县发出警报,组织群众安全转移。
  钱正英的这番讲话,给人留下的深刻印象是:像板桥、石漫滩这样的水库溃坝事件,再也不能重演了!(图片来源:河南气象网、《河南水旱灾害》)
  
  ■小资料
  水库的复建
  
  板桥水库
  1986年板桥水库复建工程被列入国家“七五”期间重点工程项目。工程于1986年底开工,1993年6月5日通过国家验收。
  板桥水库复建工程按百年一遇防洪标准设计,可能最大洪水校核。主要由挡水建筑物、输水建筑物及电站、灌溉工程及城市供水取水口等组成。水库总库容比原来增加了34%。
  板桥水库工程是一座以防洪为主,具有灌溉、发电、水产、城市供水及旅游等综合效益的大型水利工程。水库防洪库容4.57亿立方米,设计灌溉引水流量34.5立方米每秒,设计灌溉面积45万亩;供水流量1.5立方米每秒,年发电量381万千瓦时。工程概算1.74亿元,1993年6月通过水利部组织的竣工验收。
  
  石漫滩水库
  1991年淮河大水后,在国务院治淮治太会议上决定将石漫滩水库复建工程列入“八五”治淮骨干工程计划。1992年开工实施。
  水库按百年一遇设计、千年一遇校核。复建后的石漫滩水库是具有工业供水、防洪除涝、灌溉等效益的综合利用工程。水库总库容1.2亿立方米,防洪库容0.52亿立方米,年供水0.33亿立方米,灌溉农田5.5万亩。
  石漫滩水库复建工程总投资25641万元。到1996年底,主体工程已基本完成。1998年1月通过水利部组织的竣工验收。
  
  竹沟水库
  1995年10月复建,总投资1830万元。经过两年紧张施工,水库1997年12月26日竣工。灌区配套工程完成后,可浇灌农田2万亩。加上原来的水利设施,竹沟镇70%的农田可成为旱涝保收田。目前,库内蓄水460万立方米,养鱼100万尾,帮助了当地农民脱贫致富。
  
  田岗水库
  1999年12月,河南省计委批准舞钢市田岗水库复建工程初步设计,工程主要建设内容为:主坝、副坝、溢洪道和渠首闸等工程,建设工期二年,总库容3176万立方米。舞钢市田岗水库复建工程自2000年12月27日正式开工建设,至2002年12月30日完成,工程总投资4665万元。自2003年5月下闸蓄水投入试运行以来,经历了两个汛期的试运行,未发现安全隐患,效益明显。(资料来源:中国水利网、河南省水利网)
  
  世界水坝事故一览
  
  水库垮坝悲剧,如同阴影,伴随着人类自进入“工业革命”时代以来的水库兴建史,一再重演:
  1864年,英国戴尔戴克水库在蓄水中发生裂缝垮坝,死亡250人,800所房屋被毁。
  1889年,美国约翰斯敦水库洪水漫顶垮坝,死亡4000-10000人。
  1959年,西班牙佛台特拉水库发生沉陷垮坝,死亡144人。
  1959年,法国玛尔帕塞水库因地质问题发生垮坝,死亡421人。
  1960年,巴西奥罗斯水库在施工期间被洪水冲垮,死亡1000人。
  1961年,苏联巴比亚水库洪水漫顶垮坝,死亡145人。
  1963年,意大利瓦伊昂拱坝水库失事,死亡2600人。
  1963年,中国河北刘家台土坝水库失事,死亡943人。
  1967年,印度柯依那水库诱发地震,坝体震裂,死亡180人。
  1979年,印度曼朱二号水库垮坝,死亡5000-10000人。
  ……
今天,我就是高瑜
怎么一点都不知道。消息封锁的太严了。
惨!跟大自然过不去,老天一定会施以惩罚,倒霉的多是无辜的人。
君子疾夫舍曰欲之而必为之辞
水库皆祸害!
老虎的屁股摸不得,老毛的脖子骑不得。
1975年石漫滩水库垮坝亲历记作者:乔海燕
来源:华尔街日报  来源日期:2010-8-4
转载来源:http://www.chinaelections.org/NewsInfo.asp?NewsID=183938


 【1975年,我在河南的舞钢(舞阳钢铁)公司职工医院工作。医院坐落在一片小山的麓坡上,门诊楼前面几十米,就是石漫滩水库。

  石漫滩水库并不大,设计库容八千万立方米。来水的上游是一条不大的河流,因为四周有山,尤其在大坝处,群山环绕,水库自然也接受山里流下来的水。大坝下游正对着一马平川的农田、村庄,还有一条到舞钢工区的公路。这座大坝是土筑,向着水库的一面用石块砌成,背面则用石块砌成窗框式的护坡,框中间是植被。听说,石漫滩水库是1949年以后苏联帮助中国修建的第一座水库,有一定意义。所以,水库虽然不大,一般在地图上都有标示。

  1975年8月初,舞阳地区遭遇特大暴雨,连续几天的大雨,使石漫滩水库蓄水超过四亿立方米,是设计库容五倍。到了8月7日午夜,在瓢泼大雨中,水库大坝瞬间崩溃,洪水倒海翻江般向下游冲去,一路毁坏无数房屋,百姓在睡梦中葬身洪水。

  石漫滩水库垮坝,是后来被称为“七五·八垮坝事件”的一部分。据载,1975年8月,特大暴雨引发的淮河上游大洪水,使河南省驻马店地区数十座水库漫顶垮坝,京广铁路被冲毁100多公里,中断行车16天,1100万亩农田秋季绝收,1100万人受灾,超过26万人死亡,经济损失近百亿元,成为世界最大的水库垮坝惨剧。

  记得大雨是从二号开始下,一片黄豆般的雨点砸过,紧跟着就是瓢泼大雨,越下越大,连续几天几夜没有停。天地间白茫茫一片,耳边从早到晚都是“哗哗”雨声,四周的一切都浸在雨幕中,石漫滩水库已经是汪洋一片。五号以后,水库开始涨水,大水很快就漫过水库与医院之间的一条土路,逼近门诊楼。

  七号中午,大水开始涌进医院。我们医院建在一个漫坡,离水库最近的是门诊楼,门诊楼后面紧挨着是病房楼。到晚上,门诊楼一层全部泡在水里,水淹到天花板,正向二层漫延。病房楼一层开始进水,很快就有半人深。

  晚上十点左右,我到设在门诊楼二层的手术室查看值班情况,走廊里的水已经没到脚脖子,水上漂着各种纸片、塑料盒。我又到二层的院办打听消息,医院领导和各科室负责人正开会,吵吵嚷嚷,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快到十二点,我又去手术室。这时候,雨还在下,一点没有减弱的样子。但是,我注意到走廊里的积水好像浅了点,我有点奇怪。我们科室一位老大夫说,涨水就是因为大坝不泄洪引起的。他说,上面有命令,为蓄水不许泄洪。还说,有下游的百姓冒雨冲击大坝,想打开泄洪闸,与管理人员冲突,解放军动了家伙。

  我们正说着,突然听见谁喊了一声,水退了!低头一看,果然脚下已经没有水了!而且,眼看着水在往下退。还是那位老大夫有经验,他说,坏啦,一定是大坝决口了,要不然,水不会退这么快。我看看表,已经是凌晨两点了。老大夫说话间脸色都变了,浑身哆嗦,连连叹气。

  大水退的飞快。到早上四点天朦朦亮时,医院的进水已经完全退尽。我到外面看,雨已经停了,风刮的紧,乌云在半空飞快掠过,东方的天际显出一道浓重的曙红。我跑到水库边,啊!水库里几乎没有水了!原来的一片汪洋,现在成了一片沼泽。岸边有几条大鱼在泥浆里蹦跳,已经有人在水库里拣鱼了。

  第二天是个大晴天,一丝儿云都没有,风也停了,太阳一下子就把空气烤热,大地蒸腾着湿气。真奇怪,下了五天五夜大雨,大坝冲垮后,就是接连一个星期的晴天。

  上班以后,医院的高音喇叭反复喊着全院职工待命,不让请假,不许外出,医院已经组织了若干支救灾医疗队,随时准备出发。

  这时候,各种流言四起,都是和垮坝有关。说来说去,就是开闸和不许开闸之争。一直到中午,垮坝的消息才算确定。我们医院早已组成了五支救灾医疗队,当天下午就开进灾区。

  接下来的几天,垮坝一直是众人议论的焦点。连续几天的暴雨,石漫滩水库蓄水猛增,不知道为什么水库却没有泄洪。甚至积水漫过坝顶,开始冲刷大坝土基,水库管理部门也没有泄洪。开始,漫顶的水流还不是很急,等到库容急速增加,漫过坝顶下泄的水已经成了湍急的洪流,很快就把大坝的土层根基刷成薄纸一般,加上增大的库容积水压迫,大坝在瞬间就垮塌了。

  最要命的,是当地政府没有通知老百姓转移。我参加救灾医疗队下去后,多次向当地农民、干部询问,他们都说没有得到任何转移的命令,也没有人告诉他们大坝面临危险的消息。老百姓看到的只是瓢泼大雨,还有半夜自天而降的洪水。他们只能说,天灾啊!老天不长眼!
  可以设想,如果水库早一点泄洪,即使在下游形成水灾,也是平地积水漫延,就算河道决口,相比水库溃坝造成的强势冲击,百姓受损害肯定会小得多。

  从水库里泄下的洪水,简直是一头暴怒的猛兽!四亿立方米的水在两三个钟头内全部泄尽,那种惊人的冲击力和毁灭性,绝非人间笔墨所能形容其万一。激流先是朝北,顺着往下游冲撞,浪头有十几米高,一路奔腾咆哮,肆无忌惮的撕裂、吞没着一切。冲到距舞阳县不远的一处高地,旋即掉头向东,留下一个湍急的漩涡扫荡四周。掉头的大水继续向东狂奔,一直冲到京广铁路,与板桥水库决口的洪水汇合,形成汪洋。

  几个老百姓对我形容垮坝那一刻,“像天塌了一样!”,“从来没有听过那声响,大,吓死了人,满世界的轰响,响着响着,轰!一声,啥都不知道了,等你醒过,在树窠杈上担着呢”。

  石漫滩水库大坝下方,大概不到一里远,正好是舞阳工区武功公社所在地,大水过来,排山倒海般的巨浪一下子就把这个公社夷为平地。所有的一切,不要说人了,连砖头瓦块都被冲走,平平展展的只留下房屋的根基,就像发掘的古代遗址。正对着大坝的是武功小学,幸亏暑假期间,没有孩子。但是,有一支漯河的下乡知青组成的宣传队住在学校,白天出去宣传演出,晚上回到这里排练、休息。大水过来,没有一个跑掉,全部遇难。后来,我还被抽出来专门寻找这些知青的遗体。

  8月4号、5号,舞钢公司眼看大雨造成的水库危急越来越明显,公司对地方的工作也不好干预。实在看不下去了,公司紧急调动运输工具抢救受灾群众。矿山公司派出几十辆载重三十吨的“沃尔沃”矿车,帮助疏散水库下游的群众。垮坝那天夜里,运送灾民的车队行驶到将近武功公社,天崩地裂的一声响,大坝决口,滔天大水冲来,车队转眼就被冲的七零八落,其中一辆被冲到五十里远的舞阳县城边,有的车被暴怒的洪水撕扯的粉碎。

  我们医疗队下去后,开始的工作不是治病,或者说主要不是治病,而是掩埋尸体。正八月天,骄阳似火。医疗队三个人组成一个小组,每人每天发一瓶白酒,两个口罩,出诊都扛着铁锹,背着喷雾器,发现尸体先消毒,再就地掩埋。

  那真是尸首遍野!根本不用找,到处都是。一天早晨,我和另外两个医生出诊,眼看着前面一座砖窑,我闻到有异味。果然,在一个大土坑下面发现几十具尸体,横七竖八,多数是妇女和老人,也有几个孩子。我们赶紧折回宿营地,背来喷雾器、铁锹,这一个上午,我们三个就是掩埋这些尸体了。尸体正好落在土坑边的底部,我们从土坑上面往下推土,盖了几层土,再下去加厚掩埋。我估计,大水夹着溺毙者向前流动,到了这个土坑边,尸体便落下来沉到坑底。因此,凡是能减缓水流的地方,村头、沟坑、玉米地、树林里,都有成片成堆的尸体。

  后来的几年,每到春秋两季,我乘车从曾经的灾区经过,路边的庄稼地里,总有一块一块的庄稼格外茂盛,那绿色也和别处不同,庄稼下面,肯定埋着一个不知从何处漂来的孤魂。

  农民啊!即使丧身天灾,最后还是埋葬在黄土地。

  舞阳受灾后,中央拨了救灾款、救助款,但是,这些钱是否用在老百姓身上,不知道。受灾后,我一年几次从灾区过,也参加巡回医疗队下乡,看到凡是称之为村庄的地方,到处是低矮的草庵,连顶帐篷都没有,无论严冬还是盛夏。过了几年,草庵渐渐少了,农民自己的草房才盖起来。

  在任何灾害中,受伤最重,受害最重的,总是老百姓。

  文革结束后,中央人民广播电台记者苏晓康曾经写过一篇轰动全国的报告文学《洪荒启示录》,揭露驻马店地区挪用中央下发的救灾款大兴楼堂馆所,而贫下中农没有得到任何钱物救助,数年中一直在凄风苦雨中艰难度日。

  此次洪水,规模甚大,京广线都被冲断,南北运输中断。北京震惊,中央马上组成慰问团,由纪登奎、乌兰夫牵头,来灾区视察、指挥、指导救灾。和现在一样。

  有一天中午吃饭,我们医疗队接到通知,中央慰问团要来,要我们参加接见。并要求大家整装、梳洗、保密。又集中学习了一个钟头,规定说什么,不说什么,说的话由谁说。有几个长的不很周正的,被借口留下了。日头偏西,我们列队进入接见现场。

  在一顶很大的长方形帐篷内,太阳烤得烘热。我们席地而坐,汗流如雨。暮色苍茫,帐篷里点起十几盏马灯。到天完全黑尽,中央领导来了,走在前面的是却是中共中央副主席王洪文,紧跟着乌兰夫和纪登奎。王洪文穿一身绿军装,没有领章,没戴帽子,梳着分头。他面无表情,仰着脸站在最前面。他的两条胳膊,一会垂在身体两侧,一会把手交叉在腹前。

  纪登奎先讲话,对灾民表示慰问。语调沉重,确实很痛心。他是河南干部,在基层干过,老乡遭灾,他看在眼里,痛在心头。讲完,他看一眼王洪文,大概希望他讲两句?王洪文没有什么表示,还是仰着脸。首长大概累了吧,天又这么热,不想讲话。再说,河南这地方,穷山恶水,唉,那时候就不招人喜欢。

  这时候,地方官员拽过一个孩子,才七岁大。据说,孩子家的村子一百多人全部遇难,这孩子抱着个大西瓜,漂到一处高地才脱险。王洪文听地方官员介绍孩子情况,脸上依然没有表情,身子笔直,纹丝不动。这时候,乌兰夫走过去,将那孩子轻轻揽在自己身边……

  那年中秋,我们医疗队包饺子。开锅盛起,一圈孩子围过来。大家看着孩子,谁都吃不下去。不知谁说“肚子疼”,把饺子给了几个孩子。大家照他的样子,把自己碗里的饺子分给孩子。

  我们最后听到的报告,说遇难人数是四万,还有个零头。不过,至少我们医疗队的三十多个人,没一个人信。

  (本文作者乔海燕做过红卫兵、知青、医生、记者和编辑,现为凤凰网副总裁。本栏目所述仅代表他的个人观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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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木匠的工坊
现在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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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心心 发表于 2012-8-4 13:23
懂神马?

最近网上开始传一个据说是纪登奎儿子的贴,说是邓小平没有及时同意调动军队云云,编造得十分拙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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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一点都不知道。消息封锁的太严了。
kemingqian 发表于 2010-8-15 00:56
1976年春节,在江西九江插队的大哥,回来告诉我们这场水灾的事。

灾后政府组织河南灾民到九江等内地有余粮的地方“就食”,和古代一模一样。只不过逃荒都有组织,带队的有公社介绍信。在一些空旷处搭草棚,弄一些毛笔,一支五毛,说卖实际上就是讨钱。大哥在码头附近遇见这些灾民,买了一枝毛笔,听来一场惨祸。

《人民日报》是在1976年的8月,以第二版整版篇幅报道“驻马店地区人民战胜空前洪水迎来夏粮丰收”,一句水灾原因、死伤情况不提

当时从东北农场调了大型农业机械去复垦灾区土地,那些拖拉机手不少发了点国难财:有时会在地下挂到一个缝纫机、一辆自行车——至少三脚架还在

就我记得第一次在公开媒体上提及这件事,是1978年的《地理知识》杂志,我在报刊阅览室翻到,里面一篇文章是讲河南这次暴雨,从气象、地理角度分析,也没有死伤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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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前几天在河南视察工作时  提到了时下与当年的这场大水的比较  不知有和用意  嘿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