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 人 的 伤 痛 ——读 凌 寒 《独 自 狂 欢》
王 宏 图
我们还是先从凌寒的新作《独自狂欢》的结尾说起:经过一番周折,安赛蜜终于圆了她的作家梦,成为受人追捧的畅销书作家。作者在最后一段中这样描写她心爱的女主人公:“安赛蜜走出了咖啡馆,她感到夜晚温暖清新。在黑暗的上空,群星闪耀着宝石般尖形的亮光,照亮了她的头顶,让她觉得自己就是黑夜中的一颗星星,夜越黑它就越亮。”乍看之下,这是一个皆大欢喜的场景,但人们要问的是,在写作上取得成功的安赛蜜真的获得了幸福吗? 回答很难是斩钉截铁的是或否。说是的确没错,她尽管与丈夫杨哲间有着难以弥补的裂痕,尽管有彭畿辅这样好心而软弱的情人,但她并没有如意的“第三者”在等待她,并没有离婚的打算,虽然凑和着过,但家庭总给人一种踏实安稳之感,使人在惊骇迭起的社会竞争中有一个喘息歇脚之地。往深处想,天底下又有多少夫妻是生活在童话般的幻境中呢?而她梦寐以求的写作生涯总算扬帆起航。你能说她不幸福吗? 但弥漫在作品中的那些女人特有的伤痛又哪里去了?能这样简单地一笔勾销吗?这不仅仅体现在安赛蜜一个人身上,还弥漫在单碧星、赵苏洁等女性的生活中。作为受过良好教育的都市白领,她们都曾对婚姻有过美好的憧憬,但婚后的现实残酷地打破了她们的良好意愿,呈现出她们万难接受的粗粝狰狞的面目。凌寒从她的第一部小说《红唇游戏》起便着力描绘都市男女间种种错综复杂而又隐秘的关系,她的后几部作品《一个人跳舞》、《大王莲》、《伴游夫人》对这一主题从不同的侧面予以发展深化,而作为一个女性作家,女人在婚姻过程中特有的心理感受和痛苦被描绘渲染得极为深切。我读《独自狂欢》里感受最深的也正是这一点。 到了现代,女性开始在各领域里享有与男性平等的权利,但女性在生理和心理上与男性的差异却是一个不争的事实。在日常生活中,人们不用精细的社会调查便可获知,在男女两性关系中,女人普遍比男人更看重感情,更容易堕入情网而不可自拔,因此也更容易受到伤害。那一份缠绵的感情不单是照亮她们人生的火烛,有时就是她们人生全部意义之所系。安赛蜜结婚时涉世不深,婚后发现丈夫并不爱她,而且还成天在外鬼混,而她婆婆的介入更让他们原本紧张的夫妻关系添上了一层冰霜。她想用以毒攻毒的方式来报复丈夫,但不论是孟肃其,还是彭畿辅,都无法满足她的情感渴求。她与彭畿辅可以在特定的时段内如膝似胶,但当她与丈夫大闹后离家,想投向彭畿辅的怀抱,但这妨碍了后者的家庭生活,因而遭到冷眼。也正是在那一刻,安赛蜜看清了自己的真实处境:“他根本就不是真心爱她,她的痴情只是供他临时解解闷而已。他需要的只是逢场作戏,而不是倾心相爱;他追求的只是无聊生活中的肉体刺激,而不是一生一世的依附相守。” 这可谓深陷在情海中的女人的共同心声。你可以说它任性、不通情理,但它折射出女人对感情的执着:要么全部,要么一无所有。她们不会像男人那样做生意般精细,明确划分情感与家庭间的界限,随后按部就班地得到她们该有的那一份。她们更象是一团肆意狂野的大火,一场摧枯拉朽的暴风雨。因而当她们心爱的男人露出卑劣、猥琐的那一面时,她们的心会格外受伤。而正是这种伤痛构成了这些女性独特的生命体验。 法国作家普鲁斯特曾说:“唯有彻底感受痛苦之后,才能解除痛苦”。安赛蜜等人在领受了痛苦后,似乎并没有能摆脱它。凌寒笔下的许多女性人物都不是果敢决绝的人,她们没有毅然离家出走,并不是她们不想,而是她们过分清楚地知道出走之后的结局将是什么:那不是一个阳光灿烂的伊甸园,而是漫无边际的沼泽丛林。她们孤身一人没有力量来承当这种风险,只能无奈地在家庭、爱和事业间艰难地走着钢丝。 凌寒的小说并不力图向人提供廉价的浪漫化图景,从安赛蜜等人的人生痛苦中,她触及到了现实生活、尤其是两性关系中残酷的真相,而女人的伤痛则构成了其主基调。它让人读后沉思,喟叹,增添对人生种种复杂世相的理解,生出悲悯之心。
(凌寒《独自狂欢》,安徽文艺出版社2006年4月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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