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纸书评的立场与风格 2006年09月18日 来源:新华日报 我国的报纸书评在20世纪二三十年代,曾经兴盛一时。1935年7月萧乾接手《大公报》副刊,特辟书评专栏,得到当时众多书评家的支持,这成为《大公报》副刊的特色栏目,也成为书评栏目中的“翘楚”。新中国成立后,书评常常是报纸副刊上偶尔设置的一个栏目,很少能够“一以贯之”;而且,在很长的时间内,书评只是政治的传声筒、意识形态斗争的工具。当代,《南方周末》的《阅读》、《文汇报》的《书缘》、《新京报》的《书评周刊》等都拥有了定期的专栏,总结其经验、探讨其不足,对于繁荣书评,营造“书香”社会有着至为重要的作用。 追求公共的视角 我国书评理论研究的前辈萧乾给书评下的定义是:“书评,一种为一般读者所写的一般书籍的批评。”他认为书评和文艺批评的区别就在于面向对象的区别,“面向作者,目的是指导大众购书和阅读的评论是书评。”①书评与报纸在大众性这一点上是契合的,从而报纸也就成为书评最合适的载体。《读书》杂志前主编沈昌文充分表达了对于书评大众化的冀望:“书评只有发动民间的力量,让更多的人来参与,来关注,因为,书评不单是文人雅士书房里的事情。”②但是,大众化与媚俗化间不容发。《新京报》的《书评周刊》在阐述其“公共立场”的方针时说道:“公共立场并不仅仅是公众立场,我们关注畅销书,但大多数畅销书只能领一时之风骚,对社会生活却难有深刻影响。”可见报纸书评要想亲和但不媚俗实则不易。 同样的,公共立场也不仅仅是知识界立场,我们关注知识界的思想表达,但大多数理论与思潮只在学院风行,辐射到全社会并改变社会尚需时日。我们理解的公共立场是代表当下主流阅读群体的立场、推动社会进步的立场。如同想要避免媚俗一般,跨出知识界的立场同样不易。 历史上最早开创大众报纸书评的先驱《纽约时报书评》经历百年风雨,至今依然挺立。其成功的一个重要原因就在于既不固步自封、拘囿于知识界立场,又不随波逐流、游走于媚俗化边缘。 追求深入浅出的文风 体现公共视角、公共立场的“窗口”就是书评的文风。现在图书的种类繁多,文学、艺术、哲学、经济、法律、科技等等不一而足,我们的报纸书评编辑往往求助于各个领域的专家来写书评。《纽约时报书评》五十年代由布朗主编时,就秉持“一个领域就是一个领域”的观点,书评的写作任务都由各个领域的专家所担当。“这种立场看上去似乎很有道理,实际却隐含着对所谓‘领域’的某种肤浅认识。”③导致了专家写作书评时只见树木不见森林,往往有着“坐井观天”的狭隘。《泰晤士报文学增刊》的书评则跳出了专家的圈子,保持了欧洲十九世纪以来非专家撰写书评的传统,例如该刊最早评论乔伊斯小说《都柏林人》的人并不是什么大学文学院的文学教授,而是一位常年为报纸写网球评论的人。这就有利于他勾勒出“超领域”的文化内涵,完成向社会、向大众传递文化内涵的使命。 追求丰富的选择面 优秀的书评往往能排除读者阅读其他学科书籍时作为门外汉的尴尬,能够激发他对于其他领域的兴趣,激活“潜在”的读者群。 此外,报纸书评还应该努力营造一种历史的纵深感。在评介一个领域内的新书时,可以连带介绍这个领域内过去出版的、现在仍然值得一看的中外好书,并对其进行相应的评论,体现书籍在传承人类文化中的历史延续性。 好的书评应该能够纵横交错、左右逢源,给读者提供一个知识的谱系,给“猎书者”提供一个导向图。前辈学者周作人、钱钟书的书评往往能达到这一境界。 追求及时的关注 报纸以“书是新闻”为宗旨开展书评。“书是新闻”最早由《纽约时报书评》提出,它认为“新闻”无非是要报道“事实”,如果“书也是新闻”,那么书评无非就是要“据实报道”关于书的新闻。这个方针一度因为错误的解读给《纽约时报书评》编辑部带来了“判断性”的坏名声。但是,“书是新闻”这个方针只要解读合理,仍然有其可以挖掘的操作理念。对于最新推出的书籍能够以小见大、以点带面地组织专题的报道以及评介,跳出“就书评书”的小圈子。甚至,报纸书评的编辑部还应该有更多的主导意识,依靠报纸这个大众媒介,主动利用新书来推动某种良好社会文化风尚的形成。 追求真实的声音 我们的报纸书评很难看到批评的声音,这充分体现了中国人的处世哲学——“圆”。但是正如出版人李湃说的那样:“批评无关脸面,它只是为了某种价值;批评不应该对商业投怀送抱,如果不幸为商业所选,请把它看成是一次事故;批评不是为了简单的统一,它的责任在于追求前行;批评不是为了展示勇气,而是有勇气保持自己的独立思想;批评不是反对,它只是一面镜子展示了另一幅风景;批评不是终点,每一次批评都是一次新的出发。”④ 曾任《纽约时报书评》多年主编的鲁贝卡辛格勒这样说道:“我们绝不会担心对簿公堂而软化评论者的笔调。”尽管《纽约时报书评》也曾被批评说“一本书出来就被泡到一潭糖浆中”,但是经过后人不懈的努力,它终于能勇于发出自己的声音了。 追求倡导的力量 报纸书评编辑如何将所要传达的概念以及想要建构的世界通过书评表现出来是一个值得深思的问题。龙应台的《百年思索》收录了一篇评论德国《法兰克福汇报》文化副刊的文章,题为《有什么样的副刊,就有什么样的社会》。报纸书评作为报纸副刊的一个组成部分,应该有“铁肩担道义”的担当意识,通过书评来探讨理想社会的种种可能,从而向“有什么样的报纸书评,就有什么样的社会”的境界努力。20世纪二三十年代,许多报人以及文人学者都曾致力于报纸副刊的建设,萧乾在《大公报》副刊“书刊简评”栏目创刊时说,“对于这个栏目,我们怀着无限的希望。”正是怀着这样的希望,他将这个栏目办成了当时中国书评活动的中心,并培养和发掘了一大批书评家,而这“希望”也许正是源于看到书评对于推动整个社会精神文化消费方面能起到的巨大引导作用吧。 追求独特的风格和无限的创新 萧乾在创办《大公报》副刊“书刊简评”之后,逐渐将其办成了《大公报》的特色栏目,许多读者正是因为“书刊简评”而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大公报》。北大教授陈平原在接受《南方周末》记者采访时这样说道:“对于报刊来说,‘文体’的重要性,一点不亚于‘内容’或‘立场’”,他认为《读书》这本刊物之所以能够为大家所喜爱,很大程度上得益于它所形成和坚持的独特文体。那么报纸书评自然也不能忽略文体的重要性。 萧乾曾说:“我们需要两个批评学者,六个批评家,五十个书评家。”我们今天仍然需要书评,仍然渴望拥有一份有着书评的报纸。禅宗故事里有所谓的“以手指月”,“指头”不是月亮,但却为我们指明了“月亮”的方向;同样,“书评”不是书,却为我们指明了“书”的方向。从这个意识上来说,书评是我们到达精神彼岸的指向,是我们“诗意的栖居”的指向,不可或缺。(文/孙诗静) ————————————————————— 参考文献: ①孟昭晋 王波编《萧乾书评 理论与实践》,河北教育出版社,1999年5月,第6页 ②新浪网读书频道书评专栏《书评应该怎么评》2005年11月18日 ③田北杭《〈纽约时报书评〉一百年》,《读书》1997年05期 ④新浪网读书频道书评专栏《书评应该怎么评》2005年11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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