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发] 其时毛泽东

其时毛泽东


如果不是有偿出席,中共“一大”难得开起来。查了一下,十三位代表中,毫无收入的有六人之多。再有一位董必武,他的状态无关于收入,而是刚刚同别人合伙开办了一所中学,纵然到上海开会时在暑假,但作为投资人,他的状态比无业者的捉襟还更有见肘。其实,诸如李达、李汉俊的情境也好不到哪去,编辑的身份,但必须用自己赚得的稿费来发行自己的报纸,因为那些报纸都是免费发送的。没有会务费,他们能与会,只是因为他们身在上海。


莅会代表中,路途最不便利的要算是来自长沙的了,这是除却周佛海后的比较。彼时,周佛海尚在日本求学,上海之行,既可算得回国探亲,也似是伴领未婚妻的情趣旅游。1920年前后的日本,经济境况渐陷艰困,各项物价下降比较厉害,加之全世界白银价格在那个时候稍有昂起,从东京到上海来回一趟,周佛海余得的会务费,足够他在日本大半年的开销。比照他,那些路途轻便的莅会者,结余的收入足够一年的体面生活。


毛泽东是莅会者中为数不多的有职业有收入者。但彼时的状态似乎更糟糕。不到一年前的入秋时节,毛泽东受聘任湖南一师附小的主事,月薪十二块大洋。刚刚大约在冬季,毛泽东娶下了无业的杨开慧,这稍有提高的薪酬就得共作两个人花了。受聘一师附小前,毛泽东在私立的长沙修业学校高小二年级任历史课教师。按照萧子升的说法,那个时代,修业小学只在他的眄睨之侧而已。令萧子升自傲的是,湖南一师毕业生中,只有他才长沙楚怡小学任教。


八块银元,毛泽东在修业学校的薪酬标准,也是两年前李大钊在北大图书馆开给毛泽东的工资数。那个时候,北洋的中央政府尚还设在北京,大都市而且政治中心,生活成本势必较贵。这样的状态,对那些在北大旁听的莘莘学子而言,简直有馅饼砸到鼻尖上的福份,羡慕地不得了,可仍让毛泽东由慨然而忿然。倒不是八元的生计将窘,而是八元人格卑微,尤其是与那些西装革履们趾高气扬比较之下的卑微。一转身,他就跺脚离开了那里。


离开北大的毛泽东去了上海,在半路的南京遇见李声澥。这位湖南一师的同班同学,帮他在上海找了一份工作,月薪十二个银元。这听起来比北京来得兴奋的月饷,其实比北京还不经花,活计可却比图书馆累多了,也脏多了。而且,比起北京那里趾高气扬的阔绰,上海这里精打细算的吝啬,似乎更令毛泽东恼心。其实,未必是恼心,学府圣殿之宏大,或是资本乐园之喧哗,在那里,他荡不起自己楚天的声音,也映不出自己湘水际的姿影,以至于自己根本找不到自己,这才是毛泽东最感为憋屈的。


“毛大哥”,从三湘仕子呼出,总有着几分诚诚敬重,可由南京金陵大学求学的方东美脱口时,令毛泽东听出别有的滋味。这位比毛泽东尚小六岁的“少年中国”倜傥同仁,劝说“毛大哥”还是去上上大学为好,可这位已经能言鸣岳麓,笔摇湘江的湖南领袖,对言外之语,岂能不了然。这是1919年的故事,在开放的环境中,市场给毛泽东开价八元大洋,而方东美就已经以百元自估了。那天,在南京,一口一个“毛大哥”还有张闻天和沈泽民,再一位叫左舜生,也是湖南籍人士,毛泽东的老乡。


1919年,26岁的毛泽东,几近游荡小一年后,回到长沙,并不认头地做了一名小学教师,月薪八块钱。这份薪水,和他八年前吃兵饷简直一模一样。那年他18岁,将将好赶上辛亥,报名参加了湖南新军,又因为事变巨快,清廷退位后立马裁军,所以又将将好没赶上革命。当兵的那几个月,毛泽东的兵饷也是八块大洋。八年荏苒过去,而且还苦心费力地上了一番学校,倒头来还是八块大洋,放到谁身上,都自觉窝火。
那个时代,兵伍中的文化人还极其稀罕。比起那些绝对彻底的文盲,毛泽东尚不至于非要被裁撤。若坚持八年兵伍,别说挣八块还是十二块大洋这有数的钱,说不定早似自己的长官唐生智那样,挣得那不数的钱了。后来的毛泽东,有人说他不喜钱,若从他阅历中的禀性看,更应说是不喜数钱,或者更精确地说,是不喜数着挣钱,是不喜挣数的钱。这样的人,历史不孤,近代的袁世凯就是一例。从23岁开始,袁世凯就不再数着挣钱,直至在中南海呜呼,他花的都是不数的钱。


其实,当初的情形未必如此。1990年左右,在杨开慧居住的老屋中又发现若干篇杨开慧有意藏掖起来的文字。其中一篇中有“他的身体实在不能做事,太肯操心,天保佑我罢。我要努一把力,只要每月能够赚到六十元,我就可以叫回他,不要他做事了,那样随他的能力,他的聪明,或许还会给他一个不朽的成功呢。”这里“我就可以叫回他”的信心,显然缘于两人间既有约定。纵然可以有气恼中对价的可能。这依旧是关于有数的钱,也何尝不是对世俗生活的向往,尽管听起来像是安生地投机,似乎还有些做软饭的厨意。


其实,那时的小学教师的薪酬未必都那么低。国文和历史的教师薪酬低,无非是因为这两门课程是新学制下的旧学,在私塾中就已经玩得门清高手有得是而已。在那个时代,把能分数计算能玩得滴溜转,大约就算得高级教师了。文强在《文强口述自传》中说,他任小学教师时的月薪就能拿到二十大洋。比起毛泽东,这当然晚去了大约十年。可文强不小心就每月挣得六十大洋,比杨开慧那篇文字也就是晚上个一年左右。而且,文强又是没留神地每月挣得一百大洋,算起来,1930年代初,没有门路的文强,每月赤手空拳地就能挣得180块银元。


开完中共一大,回到湖南的毛泽东,不久就在长沙小吴门外的清水塘租下两进三开的一套中式宅院。其月租金有说是七块大洋,也有说十二块大洋,总之比起他每月也就十二元的薪金,这样的生活条件,加上又雇佣了保姆,简直可用奢侈豪华来描述了。毛泽东此时的经济还有什么来源,是值得史家深考的疑迷。这过于纠杂,在此不谈,而简言之,比人们惯有想象,毛泽东会享受世俗的人生,而且还会及时受用。


N多年以后,毛泽东向斯诺回忆时说,他在长沙上学,用去了家里一百六十多大洋。这看起来是个虚数,没有包括入读湘乡驻省中学和考学第一中学的费用,也没有把两年自学的时光计算在内。相加起来,三四百块大洋总还是有的。这个数字是沉甸甸的,在那时,大约是二十亩薄田三年的全部收成。与父亲近乎决绝的关系,可还令家庭如此破费地支持自己,在领得第一笔工资时,毛泽东的心情应是无与伦比地沮丧。


故事中的毛泽东,在离开韶山外出求学时,据说写下“孩儿立志出乡关,学不成名誓不还。埋骨何须桑梓地,人生无处不青山。”留给父亲。他以为这是借用了西乡隆盛的诗句,殊不知作者是月性和尚所作。1920年初春时节,父亲的去世一定令毛泽东惆怅伤感。八块大洋,在长沙也是轻不挂齿,靠“学”这个路数,这韶山故里,算是没法为父亲锦衣而归了,也无法为自己雪怨了。在父亲收去他那农民最后的眼神里,自己分明就是个无可救药的败家子。
沙发沙发!
诗酒风流近散场,心情无限对斜阳,如今只剩燕双双。
病酒願爲千日醉,看花誤惹一身香,夜來有夢怕還鄉。
可文强不小心就每月挣得六十大洋,比杨开慧那篇文字也就是晚上个一年左右。而且,文强又是没留神地每月挣得一百大洋,算起来,1930年代初,没有门路的文强,每月赤手空拳地就能挣得180块银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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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段没看的太明白。
诗酒风流近散场,心情无限对斜阳,如今只剩燕双双。
病酒願爲千日醉,看花誤惹一身香,夜來有夢怕還鄉。
这个文强是毛的表弟。
君子疾夫舍曰欲之而必为之辞
当兵的那几个月,毛泽东的兵饷也是八块大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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稍微有点差别,毛在首届新政协会议上说过的,那时的兵饷是七块二毛五
师傅教导:刨花直窜过肩膀,方显木匠功夫深

老木匠的工坊
文强(1907-2001)。文强是一位经历极为特殊的老人。他的父辈曾追随孙中山,本人是文天祥的23世孙,还是毛泽东的表弟,文强17岁拜见过中山先生。文强还是毛泽东的亲戚。他说自己的姑母文七妹就是毛主席的母亲,毛主席是他的表兄。他和毛泽东的弟弟毛泽覃感情最深,中学毕业后,两人曾乘同一条船去报考广州的黄埔军校。文老考上了黄埔军校四期,与林彪同期,与周恩来的弟弟周恩寿、李大钊的侄子李运昌等为同班同学,而毛泽覃则进了毛泽东在广州举办的农民运动讲习所。
李达说,毛不是以一大代表的身份参加一大的,是以书记员身份参加的,为此,李达的命运在以后就被注定。
李达说,毛不是以一大代表的身份参加一大的,是以书记员身份参加的,为此,李达的命运在以后就被注定。
半醉汉 发表于 2011-6-23 21:26
说“书记员”就有点过头了,没有啥子必要从湖南请一个书记员到上海为开会做记录吧。
5# 老木匠
应当以毛本人说的为准。

但当时的制币混乱,而且民间还是习惯用两来计算,所以,难免有讹。

当然,好在误差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