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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3-28 18: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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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帖] 朱蓬蓬:谁把我送进了监狱?
谁把我送进了监狱?
朱蓬蓬
今日,读了章诒和写的“谁把聂绀弩送进了监狱?”一文,虽然没有大悲大疼,没有“泪如大河,决堤而下”,但也确确实实被章先生细腻的笔法,犀利的风格,感染刺激得目瞪口呆,天哪!处庙堂之高,行江湖之远,竟然是黄苗子等文化界有水平的好友,用形神兼备的功夫,写出了并干起了奸细和告密的勾当,于是,有那个王八蛋批示,“给他一点厉害尝尝”,“适当的时候”,把聂绀弩送进了监狱。因为这是解密的档案中的材料,想必不会是假冒伪劣。不仅如此,我在目瞪口呆之余,不能不思绪横生,因为按照文字介绍,尽管朋友间有了这样的“作孽”,在聂绀弩平反以后,他仍然(告密者也仍然和聂绀弩)“和告密者往来吃饭聊天唱和”,似乎是大家都不动声色……聂绀弩的苦只是在心里埋藏着。真不知道为什么那人性恶的一面——卑鄙,在那个时期,竟发挥得淋漓尽致到这样的地步。
章诒和文字对这一切情景的描述,鄙人因为经历过,见识过,忍受过,而且三次进了监狱,所以也十分熟悉,感谢章诒和先生的文字无意中给我的启发,那么,是谁把我送进了监狱的呢?我不能不作些思考。
很遗憾,我的档案不可能解密,我也不可能知道。前年,老战友要出一本“奉献之歌”,曾到档案馆去查过我的档案,因为我说我在镇压反革命运动中被逮捕,几乎拉出去枪毙,我说在反胡风运动中被打成胡风反革命集团骨干分子被逮捕,我说我在灾荒年份被扣上反对三面红旗的帽子被逮捕,前前后后集训、劳教、劳改、失去自由监管了25年,大家都不相信,因为在我所在的机关组织部的档案中,根本就没有我被逮捕关押的材料,为什么呢?据组织部的同志告诉我,抓你放你都是有原因的,判你集训、劳教、劳改一直到最后平反,都是有政策规定的,关于这些问题的档案,全部交档案馆保存,领导谆谆教育我要“老老实实夹起尾巴做人……”
于是我懂了,如果那一天你要翘尾巴,老账就可以立即从档案馆调出来。
于是我兢兢业业地努力工作,终于争取到了市省和中央给与的“优秀教育工作者”称号。属于准劳模的水平。
于是,在改革开放三十年当中,我一直克制着自己,不愿去追忆那疯狂的被检举被告密的令人昏眩的“运动”岁月,尽管我从保卫干部口中知道,有一个小姑娘因为我拒绝和他耍朋友,她气不打一处来,检举我对组织分配的工作不满,说落后反动话;有一个小科长,因为我没有参加国庆大游行,检举我思想反动,对党不满;有几个相识的文字朋友,因为运动来了,都想让立功表现使自己转危为安,无中生有地检举我像三国时代的魏延脑壳生有反骨……
但就是因为这样的检举就能把我送进监狱吗?我再三反思,这些都不是根本,根本的原因是我自己把自己送进了监狱。
——我的家庭只有母亲一个人带三个孩子,她没有工作,我和弟弟在孤儿院,应该属于“城市贫民”,但在我参加革命的时候,却填报为“破产地主”,这是我母亲所叙述的她的老辈子的出身。我以为这个出身是没有问题的,谁知道这个地主身份在GCD来说是专政对象。
——参加革命后,要交代社会关系,我有一个叔叔,是国民党的高官,但与我家本来就没有任何来往,但我却老老实实地报告了。好了,这是一个在阶级斗争中是必定要当“运动员”的条件。
——我本来就不是文艺干部,但贪了点小便宜,喜欢去坐那个不要钱的文艺俱乐部的“内部茶馆”,当这个俱乐部被打成裴多菲俱乐部的时候,你能不陪“杀场”吗?
——我本来就是小老百姓,与任何大人物扯不上边,但因为念叨了一些胡风的主观战斗精神,就被打成胡风反革命集团的骨干分子,这能怪谁呢?
——大跃进那一年我没有工作,政务院下令让城市无业者集中起来劳动,名为“集训”,通过集训以后就业,我兴高采烈地去了,劳动了好几年,发现这集训比劳改还要要命,就主动要求判几年到劳改队去,结果果然以反对三面红旗的罪名判六年,这还是我自找的。
——最关键的是我听母亲说,她嫁的男人是个老红毛,也就是解放前江南农村人说的共产党。我也不知厉害地向组织上说了,结果,组织上查出来说,这个老共产党好像是国民党的大官。到底是红的还是白的,直到今天我都快死了还不得而知,你说我这不是自找的麻烦吗?
总而言之,我是自己把自己送进了监狱,不能怨天尤人,因为我见到那些紧开言慢开口不东说西说守口如瓶的人,还是可以平安无事的。
2009年 3月22日星期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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