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腹有诗书气自华——叶嘉莹先生讲座点滴

杜雅萍

两个月前就请南开的朋友打听叶嘉莹先生讲座的时间，上周末朋友发来短信，周一叶先生的讲座在南开东艺举行。周一下午和木槿在中国书店逛了一圈，分开后，我在公交车站牌前开始纠结，去天津去天津还是去天津？来了一辆到门口的684，人太多，上不去。好吧，既然如此，就等106去北京南站吧。正想着，106来了。
我第一次到南开，夜晚学校黑咕隆咚，大学依然是闹市中相对安静的地方。很顺利找到东艺，礼堂里已经有很多人了，我赶紧找地方坐下，拿出史景迁《前朝梦忆：张岱的浮华与苍凉》，想向张岱学习乱世生存之道。旁边南开的学生正在背单词，准备考托考g的学生，能来听中国古诗方面的讲座，真不容易。
礼堂里开始播放讲座一些信息，包括叶嘉莹先生的介绍，很简单。我了解得更多一些。叶先生是旗人，书香门第的大家闺秀，她是苦水先生顾随的学生与知己。叶先生听顾随先生课前后6年之久，顾随先生谈诗论艺的见解全靠叶先生保存，整理、出版。上世纪40年代以来，战乱、迁徙，叶先生一直保存着老师的笔记。《顾随全集》的书信部分，顾随先生对这位女学生期许甚高，他鼓励弟子独树一帜，超越自己。叶先生没有辜负老师，她一直从事古典诗词研究教学，她出版了当年的课堂笔记。我第一次读到顾随讲诗的文章，太喜欢了，做笔记时几乎要把书抄一遍了，难怪叶先生要听好几次课。哦，我是从冉云飞兄的博客里知道顾随先生的，他那篇文章叫做《良师却被雪深埋》，在成都时，两个文艺青年专门为顾随先生干了两杯！
叶先生来了，她瘦瘦的，精神很好，气定神闲。偶尔我会为衰老焦虑，看到叶先生，觉得完全没必要，等我老了，一定要变成叶先生一样优雅的迷人的老太太！叶先生从养生做开场白，她说就是靠喜欢的古诗度过难过的日子、孤独的日子，她一个人不会感到寂寞，打开记忆阀门，古代诗人一个个出来陪她聊天，全是一等一的才子。叶先生记忆力极佳，她讲座时，习惯写版书，将诗词、要点写下来。她字写得又快又好，叶先生好像沙场的元帅，驱策诗经、诗品、陶诗、唐诗等手下爱将，迅速占领听众的心灵。张岱说一个人没有癖好不值得深交，因为没有深挚的情谊。叶先生一生爱诗成癖，是至情至性之人，能够听她讲诗，是我的福缘。
叶先生讲了中国古诗的传统与独特性，我印象最深的一句话是，诗是人心情志的表达，放弃表达内心的权力，多么可惜呀。是呀，只要内心还有热望，有感动，有落寞，就不能放弃诗歌。一辈子真正的写诗的人值得尊敬，他们从来没有放弃表达自我。写诗，首先是自我满足与自我表达，然后才是与读者产生共鸣什么的。真诚的诗会泄露诗人心灵的秘密，不真诚的诗则会泄露诗人品行方面的秘密。
最后叶先生吟诵了三首古诗，她先讲了一下如何理解这三首诗，然后吟诵一遍，真正余音绕梁。将叶先生吟诵三首抄录下来，回味一下，享受！
喜达行在所其一
杜甫

西忆岐阳信，无人遂却回。
眼穿当落日，心死著寒灰。
雾树行相引，莲峰望忽开。
所亲惊老瘦，辛苦贼中来。
「西溪」李商隐
  怅望西溪水，潺湲奈尔何。不惊春物少，只觉夕阳多。
  色染妖韶柳，光含窈窕萝。人间从到海，天上莫为河。
  凤女弹瑶瑟，龙孙撼玉珂。京华他夜梦，好好寄云波。
饮酒 　　
陶渊明
栖栖失群鸟，日暮犹独飞。 　　
徘徊无定止，夜夜声转悲。 　　
厉响思清远，去来何依依。 　　
因值孤生松，敛翮遥来归。 　　
劲风无荣木，此荫独不衰。 　　
托身已得所，千载不相违。

梅茗

妒忌死平平了。

从以往看过叶先生的书及视频里，我对她这次所讲的内容并不陌生。“托身已得所，千载不相违”这首，曾在她讲陶的书里读过，当时都背过了，对这两句印象尤其深刻。
因叶先生的缘故，也读了苦水先生一些文章。初看喜欢不已，后却另有保留。顾先生曾希望叶先生，“别有开发，能自建树，成为南岳下之马祖；而不愿足下成为孔门之曾参也”。他真没有看错。叶先生虽出顾门，成就却在顾师之上。以我看来，她的持守，也在师傅之上。叶先生虽几次提到弱德之美，但她却绝不是随波逐流没主见的人。比如，我手边有本顾先生评说毛泽东先生诗词的书，叶先生却讲过汪兆铭先生的诗词。彼时捧毛，毫不稀奇。今天解汪，却很珍贵。

杜雅萍

苦水先生丢失一部文学评论的书稿，后来曾有计划写一部文学史，未能如愿。以他的才学，一定能写好，只是在那个环境中，会写成什么样子，不好预测。反右时候，顾随已经感到压力很大了，那时候年高则辱，在日记里，顾随每天念叨进步，抱怨自己跟不上形势，他一个旧式教授，怎么跟得上呢？
我更喜欢顾随先生的一些讲读。

梅茗

我对叶先生的喜欢是建立在读了她近二十本书及很多视频的基础上。对顾先生吧，可能因为只看了他两本书，了解太少，所以没有喜欢起来。

周泽雄

活成一个叶嘉莹，或成为叶嘉莹的学生，都是一种幸福，需以惜福心待之。

闲人一名

平平头两天曾告诉我这个讲座信息。如果专门跑到天津去听这一课吧，觉得很不像我这把年纪人能干出来的事。过后又后悔得不行。但愿下次能现场听讲。

杜雅萍

叶嘉莹女士的风度真是特别好，真的是福缘。她每年都会为新生做一次公开讲座，叶先生身体状况很好的，我想闲人肯定还有机会。

燕麦

在北京真好啊~~羡慕

夏加坤

夏加坤

1976年，52岁的叶嘉莹又遭遇了新的不幸，这是她人生中第三次重大的打击。3月24日，她从温哥华去美国的费城开会，途经多伦多看望了新婚不久的大女儿的第二天，就接到了令人难以相信的噩耗:当年那个与她相依为命在患难中成长的大女儿，在外出旅游时出了车祸，与女婿同时逝去了。

闲人一名

小夏是刚刚搜到的这些资料吧。
“平生几度有颜开，风雨逼人一世来。迟暮天公仍罚我，不令欢笑但余哀。”叶先生个人的不幸是很多。她的坚强实非一般人所能比的。有个“镜中人影”的讲座，她谈的就是自己的故事，讲得非常详细。她寄身诗词，托身已得所，就千载不相违了。活在诗词中的人，外人看来，或许有些寂寞，但沉醉其中的却有其自足的欢乐。

水色

活到86岁还被惊叹优雅迷人，狠狠艳羡一下了。

去意无边

教育不平等啊！

梅茗

诗例的评赏
举的例子就是“栖栖失群鸟”这首。

嬿谈

看到叶嘉莹在文革后还极力吹捧浩然，为他的写“正剧”强行辩护的时候，我吐了，同时觉得她的赏鉴水准有问题。参见孙大佑、梁春水编《浩然研究专集》第245-253页。

嬿谈

这人没必要神话。什么“活成一个叶嘉莹，或成为叶嘉莹的学生，都是一种幸福，需以惜福心待之”，大可不必。

梅茗

我没看过浩然的作品，不知道他有没有可以值得肯定的地方。倒是从嬿谈 回复中知道，“文革”后叶先生才为浩然“辩护”，我更加相信她说自己不懂政治了。这真是个纯粹的生活在诗里的人。
喜欢的叶先生的人也很有限，这谈不上是神话她吧。她自己也向来以教师自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