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敲诈,我是举报贪官,是为政府做好事。” 从事法律工作的计宇敏涉嫌敲诈法院院长被警方逮住,审问时,熟知法律的他一口咬定自己的行为不是敲诈,极力与警方“论理”。然而他的辩解在事实面前却是极其地苍白,不合逻辑。10月15日,计宇敏和他的同伙练立锋、罗广才分别被柳江县法院判处有期徒刑4年、3年、1年6个月。 垃圾箱里的4张账单 今年38岁的计宇敏在广西柳州市柳江县是一个小有名气的人。他1995年从广西大学(成人高考)法律专业毕业后,一直从事法律工作,他能说会道,社会活动能力极强,人称“唱歌很会,跳舞不累,喝酒不醉”,尤对打官司有一种特别的“热爱”,从而成为闻名遐迩的“名嘴”。 2003年12月上旬的一天早上,住在某小区商住楼的计宇敏出门下楼时,目光从楼道里的一个垃圾筐扫过,顿时就定住了,因为他发现筐里有些不一样的东西,筐里的垃圾面上有几张撕坏的像是账单的纸张。计宇敏好奇地捡了起来,迅速装进了皮包里。 到了办公室,计宇敏掏出这些纸张,简单拼贴后,发现它们是邮政储蓄利息清单,一共有4单。计宇敏给它们算了算总数,共计有40多万元!“谁有这么多钱肯定是个贪官,否则不会有这么多钱。”计宇敏自言自语说。办公室的同事听到了,笑他没事老爱瞎琢磨。计宇敏还真琢磨上了。他琢磨出这4张账单背后有文章。这栋楼里谁有可能拥有这些账单呢?想来想去,他想到了一个人,就住他楼下、在与柳州市相邻的来宾市某县法院邹院长(化名)。于是他脑子里生出了一个主意,拿出胶水认真而小心地将这些撕烂的账单拼贴起来。 敲诈院长30万 练立锋是柳江县拉堡镇木罗村村民,平时爱赌上两把,由此认识了一些“赌友”。2003年12月16日下午,两个男子找上门来要跟他喝酒,一个是赌友,一个他不认识。 两人便是计宇敏和他的哥们罗广才。原来计宇敏琢磨出那些账单的“名堂”后,决定敲院长一笔,他自己出面是不方便的,一来与院长比较熟,会被认出或听得出声音,二来自己上阵太危险,于是拉罗广才入伙。 “楼上楼下的,抬头不见低头见,不要搞人家了。”罗广才说。“他的钱来路不正,为什么不搞。”计宇敏力劝,最后罗广才同意了。但还必须要找个人打头阵。“要找个胆子大的,嘴巴严的。”想来想去,罗广才想到了认识不久的练立锋。练立锋诨号“壮仔”,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角色,而且他一个种田人,出去乱说的可能性也小。喝酒中,计宇敏拍着练立锋的肩膀说:“老弟,我有一桩既得钱又不犯法的事,你明天跟我一块去做。”听了计宇敏的想法,开始练立锋并不以为然,说:“人家当这么大的官,有这点钱也不算什么。”“这只是我发现的,我没发现的呢?不知道会有多少。我们去搞他,他肯定挨。” 最终练立锋被说动心了。 两天后,练立锋来到计宇敏的住处,计宇敏给了他那4张账单的复印件,叫他去院长家“核实”。练立锋去敲邹院长家门,邹院长因在外地工作,没有回来,他老婆在家。“我是检察院的,我手上有几张账单,我想问一下是不是邹院长的。”院长老婆看了看,说不清楚是不是。“如果是他的,你叫他打我的电话。”练立锋在账单背面写下了“小覃”两字及手机号。 22日,练立锋的手机响了,正是邹院长打来的,约他晚上见面。见面后,邹院长问他账单是从哪来的。练立锋说:“我表叔是检察院的,他得到了你很多贪污受贿的证据,这只是其中一部份。他想问你是愿意公了还是私了。私了就拿30万出来。” 邹院长说:“你们不要这样搞,把账单原件给我。如果你们缺钱花,我可以给几百块钱给你们,你们乱来只会害自己。” 听到马上就有钱,练立锋赶忙打电话给计宇敏,但计宇敏否决了,“不要信他,要敲他30万,起码也要20万。” 邹院长见练立锋不肯罢休,便说:“好吧,我考虑一下。” 听邹院长松口了,几个人十分高兴,耐心地在家等消息。可是几天过去了,邹院长再没打来电话,计宇敏坐不住了,叫练立锋再与邹院长交涉。练立锋拨打邹院长的手机,可邹院长连电话都不接了。 “我们去来宾市找他!到了来宾,看他不慌才怪。”因为邹院长是属来宾市管辖的。12月26日,三人来到来宾,再打邹院长的电话,可邹院长仍不接。邹院长不露面,纵有再大的本事也使不出了。计宇敏想来想去,决定来一招狠的,逼邹院长出来。他苦思冥想,编造了一封举报邹院长贪污受贿的信,在街上打字社打好,来到邹院长工作的法院。颇有心计的计宇敏由罗广才在信封上写邹院长的名字,再叫练立锋上楼交给一间办公室的工作人员,“请交给你们邹院长。” 可是邹院长仍没有理睬他们。 计宇敏继续实施逼将的策略。28日,三人再次来到来宾市,这次计宇敏不叫练立锋用手机打了,改用街上的公用电话打。这回邹院长回话了。练立锋说:“我们现在就站在来宾市纪委门口,你出不出来跟我们谈?如果不答应,我们马上就将举报材料送到市纪委去,叫你吃不了兜着走。”邹院长说道:“你们不要乱来,到头来害的是你们自己。” 但计宇敏最终还是没有将他编造的“举报信”交到纪委,因为假的毕竟是假的。 “我是为政府惩处贪官” 这段时间,邹院长脑子里一直做着激烈的思想斗争,开始他只想息事宁人,大事化小算了,毕竟他是一名领导,这种事闹出来,不管是真是假,总是带给他不好的影响。可是这几个人没完没了,他想躲是躲不掉的了,2004年1月3日,邹院长向公安机关报案。之后他向县委分管领导汇报了这几张存款利息清单的来历。 原来,邹院长有两个小孩,一个正读大学,一个在读高中,经济十分紧张,就想找点钱补贴家用。这时,一位同事对他说,给邮政储蓄拉存款有提成,于是他便拉了几个朋友到邮政储蓄所存款,储蓄所付了利息后,便给他开了存款利息清单。有关部门对此事进行了调查,证实他所说属实。 警方接案后,立即对留在清单复印件上的手机号码进行调查,练立锋很快被纳入警方的视线。1月7日早上6时,还在被窝里睡觉的练立锋被带进公安局。经过二个小时的审讯,练立锋供出计宇敏和罗广才。1月8日晚,外出办事回来的计宇敏被守候的警察逮住。当时罗广才也跟计宇敏在一块,当警方问他是谁时,心里有鬼的罗广才反应极快地答他姓刘。警方再与计宇敏对质,计宇敏却说他姓罗。这样,罗广才一并被逮住。 警方审讯计宇敏时,他却矢口否认他有敲诈行为,称他只是做了举报贪官的事。当警方告知练立锋、罗广才已承认他们的敲诈行为时,自以为没留下半点痕迹的计宇敏说:“我只是把账单给他们看,他们去敲诈邹院长是他们的事,与我无关。”“你要老实交待,事实是掩盖不了的。” “有材料你们就搞我好了,我要看你们公安怎么搞我。”计宇敏心安理得地说。 审讯了一个下午,案子没有突破,只好先将他关起来。在羁押室里,他对“牢友”说:“我一点事都没有,我为政府办好事,他们报复我。” 为慎重起见,办案人员将案卷送到检察院提前审核。因计宇敏是当地“名人”,检察院不敢大意,批捕科看过之后,起诉科接着看,起诉科看了后,副检察长再看,副检察长看了,检察长再看。基本认为,从目前掌握的材料看,可以形成证据链,计宇敏已涉嫌敲诈,且数额巨大,可以对他采取强措施。于是警方对计宇敏予以刑事拘留。 在办理拘留手续时,对计宇敏的随身物品进行登记,翻开他的皮包,那4张存款利息清单和几张“举报信”露了出来,计宇敏一看,好一阵慌张。 由于有了新的证据,办案人员对计宇敏进行第二次审讯,然而计宇敏仍不承认他有敲诈行为。于是出现了下面一段饶有意味的对话: 警:你是一名法律工作者,应该懂得举报也好,告状也好,都是要讲事实、讲证据的。你掌握的事实在哪里,证据又在哪里? 计:我没有掌握事实和证据,只是怀疑,所以举报。 警:举报可以在本地向政法部门举报,也可以异地举报,也可以将材料邮寄举报,为什么去了来宾,又不举报?你的目的和动机是什么? 计:我的目的和动机就是举报,2次去来宾没有举报是有急事赶回来才没举报成。 警:你拾得的四张存款利息清单,户名都不是院长XXX的名字,你又怎么晓得这些清单上的钱是他的? 计:因为存单上的名字姓X,而这个姓只在院长的家乡才有,所以我估计是他的。 《社会观察》2004年第11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