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帖] 赵荔红文/ 江南七诗人印象

江南七诗人印象
  赵荔红
  
  《夜航船——江南七家诗选》的出版,起于漫无边际的谈论,或者仅仅表达一种变化不定的倾向,但它以扎实、整体的面目,近乎预谋的结果呈现。
  去年春天,虎丘诗会结束后,柏桦、庞培、杨健和我,还有车前子及张维,一起去苏州郊外看汉柏。我们在园林外的农家,一架紫藤下,喝黄酒、吃土鸡,其时明前的碧螺春才上市,清水间浮动着纤细的绒毛,阳光铺满粗笨的木桌椅。柏桦叹息紫藤花未开,又错过了周瘦鹃的“香雪海”。但海棠、桃花却开的正好。入得园林,携带的一坛花雕,又渐次喝完了。在“永逝的下午”(庞培语),我们躺在草地上,海棠花瓣落得只是一个轻,桃花则妖艳地明净着。一只飞鸟也无,云也不见一丝,天空只无辜地写着单纯的蓝。谈论的无外乎是诗歌、绘画、电影,一些拉杂的往事。谈得最多的自然是书,那些经典的段落,激动人心的名字。编一本江南诗人的诗选,这时候隐约被提及,面目尚且模糊。如今这诗选已然躺在我的手边,以物的形态宣告其诞生,有着与生俱来的油墨芳香和哗哗作响的纸张的洁白。我小心谨慎地不去触碰它,怕一翻开,那些诗的魂灵就会逃逸出来。
  江南,作为一个概念在诗歌年代被提出,与其说它是地域的划分,不如说,它代表一种意识,一种记忆或倾向,一种精神向度,一种试图延续的文人传统,无论是被编选的七位江南诗人的自在,还是作为主编的柏桦具有的“江南情结”。柏桦说:“我的前生就是一个江南人。”他向北岛宣布:“我去了伟大的江南。” 柏桦乃是“望气的人”,在他看来,各领风骚数百年,诗歌强劲之风,诗歌的风水,诗歌传统之承继,已经转移到了江南。但这七位诗人的写作,却并不昭示某种固定的“江南风格”,虽然他们的写作对象,可能涉及共同的江南的雨、街市、女子、河流,风物及民情,或具有南方诗歌或华丽、或放诞、或柔美、或湿润等等特质。但作为“抽象的写作”的诗歌,其传达的精神,应是具有普遍性;而他们的诗歌风格,如同诗人本身,也是个性鲜明。且让我不惮狂妄,尝试说说我印象中的七位诗人吧。
  初见庞培,感觉他是一头横着行走的熊。简洁的板寸头,似乎沧桑的脸,连同名字,都宣告古风。他穿军绿色外衣,满是口袋的裤子,似乎随时要背起行囊浪迹天涯。而他也的确喜欢漫游。他在西藏、新疆、江南各地游走,每年在江阴宽阔的长江上来回横渡,雄浑大气、热烈开阔,这些,都在他的散文中表达出来。奇怪的是,他的诗歌,却呈现了极其细致、温柔的一面。柏桦说庞培的声音是“唤取红巾翠袖,揾英雄泪”,恰当不过地比拟庞培个性及作品至刚至柔的两面性。说他侠骨柔情不为过。收入这书中的,除了《夏日之歌》,秉承了他热烈豪迈的个性,“我独自在一本书中醒来/ 我的诗是一阵骤雨”;其余短章,大多清新、多情、细腻。夏日醒来躺在凉席上,一个健壮湿润的妇人走过身边,等待爱人的傍晚,春天在车上望向窗外,置身一处荒凉庭院,下雨的季节……在这些飘忽即逝的时间中,他捕捉到的印象,以诗歌的节奏,叠加在一起,情绪化地表达瞬间的感觉,而瞬间就是永恒的定格。“这时候一阵轻风/ 吹向远处的青山、芦苇岸滩/ 江流汩汩,有时波平如镜——/ 我毕生的努力都在这股轻风里”(《一阵江风》);“从早晨到正午,人是静静的水草,”“街上阵风吹到沟里,/ 汽车深陷于公路的白线。/ 油菜花紧贴车窗,/像一张薄纸——”(《印象:春天》)。诸如《夏日》、《在婺源》、《雨》,皆是如此。我读着这些诗句,微笑地称为诗歌里的“印象派”。生活在江阴,“雨”的意象在他诗歌里反复出现,“湿漉漉”是他最爱用的词语,或者,这些都透露了其诗歌的江南特征?
  假如说庞培是热烈、多动、孩子气的(有一次他向我宣告:“不喜欢纳博柯夫就不和你说话。”)那么聚会时,和他形影不离的杨健则是静穆的、沉默的。在长江边的小城,他俩坐在江边,一呆一天,看书、谈论、沉思,那些隐秘的日子,只属于他们。春天的汽车,滑行在简洁的公路,窗外的油菜花闪闪灭灭,浮云眨眼抛却,新的树木一再以新的姿势等候,阳光从黛色远山那一层层蔓延过来。在这样的时间,我坐在杨健身边,絮絮叨叨讲些大学里开的国学课、从扬州购得的古琴,他始终倾听着,偶尔发出含混的声音,鼓励我的絮叨;像一块汉碑,一座佛塔,他望着我,眼神专注、安宁。但他望着的一棵柳树,也“仿佛一个纤弱的女孩”,他望见牛羊,也如同“一个工人和一个农民无言地相遇在桥头。”(《跃进桥》)杨健看来,在造化自然面前,人是何其谦卑啊,因为“树木、田野、小河/ 样样都是心啊!”(《黄昏即景》)“天空阴沉沉的,/ 仿佛一个老人低头写着状纸/ 周围的一切/ 都跪下。”(《湖上》)人又何必比万物高贵呢?但杨健之悲悯,并不是儒家与天地万物“同情”之悲悯,儒家尚有“天地行焉,万物生焉”的关怀在。而杨健乃是参透那些鱼儿、马儿、狗儿的踢腾、蹦跳、吠叫,都是因为爱惜自己,“而这正是痛苦的根源”。在他的诗歌中,生、死、爱欲,终归于幻灭,“因为大地本是梦幻,/何必追忆,何必悲痛呢!……”(《在江边》)所以,他的宽容,来自幻灭感。这让我多少羞缩起来,感觉在他面前的絮叨纯属执迷不悟,感觉自己沉迷于尘世,真是太久太久,太久了。
  另一对在聚会时形影不离的诗人是陈东东和潘维。认识陈东东,在一个阴雨的早晨。他陪伴身边,沉默寡言,是温和的存在;偶尔冒出的一两句话,却机智幽默,令我捧腹。大多时候,我读不懂他表情的意义,笑容一闪而灭,如朱雀忽然收拢翅膀,留下的只是虚空,“紧贴窗玻璃迎侯的虚幻,有晨风探访鸟巢的表情”(《跨世纪》)。他阅读博杂,对书籍好坏的选择,极其精准,如同他对其他事物敏锐的判断;阐述问题,好打比方,对搞脑子的活动,大有偏好。假如不是一个诗人(但他就“是”一个诗人),他或许善于讲寓言故事,或许会是个严谨的学者(但他天生的叛逆似乎又难以忍受体制的束缚)。阅读他的诗歌,令我惊骇、振奋、充满热情,所谓发聩振聋,宁不如是?他是如此自傲与野心勃勃,现代汉语如此被他调动,达到了语言这般的密集度和效果的强度。他置身于心中的金色大厅,站在舞台中心,聆听缪斯的呼唤,拿着指挥棒调动词语,演奏属于他自己心中的音乐。词语在他的指挥下,富有节奏地呼吸、吐纳,流动成他诗歌和谐的音乐。“词,词语的音乐,由词语和它的音乐成就的诗,诗歌的抽象”(陈东东语),这就是他想要的。无论是词语本身的音节美感,还是由词语构成的意象的弹唱,都属于他诗歌的音乐。一旦东东捕捉到一个主题,他就以各种可能的形式,变奏,咏叹,复调,将一个主题反复歌咏,纵深下去。或许有人慨叹陈东东诗歌里满目砾金、音节铿锵、华词丽句漫篇飞舞,却不知他到底想表达什么,意义落实在了何处?为什么要刻意寻找意义呢?形式就是意义,意义就是形式,这两者能分离的吗?我们只要跟随着他词语的行进,“他们循环在循环游戏里……”就能抵达美。“诗到语言止”(韩东语)。何况,那些“缠绕的欧化句式,复杂的语法”,也并不“沦陷了表达”。另一个值得注意的是,在《途中的牌戏》、《咏叹前的叙述调》、《喜歌剧》、《电影诗》、《童话诗》这些作品中,会看到陈东东以诗歌的语言,对某种游戏、某种艺术样式,某种文学体裁的模仿,在他看来,无论是电影、绘画、摄影、游戏,种种样样,无一不可入诗,无一不可抵达诗歌和谐的音乐之美。尽管东东说他厌倦于城市生活,又难耐乡村之粗陋,所以他一直奔波于城市与乡村的接壤,游离在城市的外围,但他的诗歌,基本是以城市为主题,这个城市,不是具体的上海,而是具有普遍意义的现代化的城市和城市人群。
   假如陈东东是寡言的,潘维则近乎絮叨。他端一杯啤酒,四处转悠,歪歪斜斜与人喋喋不休,一堆无意义的话,缠绕、争执,佐以啤酒软软吐出,一晚上话一箩筐,啤酒也喝不少。轰然醉卧,今日说的,明天就忘记了。第一次见潘维,我惊骇于他肆无忌惮的黏糊、纠缠,惊魂未定,他已转移了目标。然后我明白,他感兴趣的并不是作为个体的我,而是我的女人身份、女人姓名,他爱上的只是“一个女孩的女孩部分”。无论是村姑、仆妇、躺在石棺里的女尸,文献中的苏小小、绿珠、柳如是,还是现实中的少女、艳妇、白云庵的小尼姑,他都能找到某种“女孩部分”。这个“女孩部分”并非抽象,乃是潘维之主观“遭遇”到的那时那刻女子的一个眼神、某个动作、声音、笑焉,她们是具体的,又是转瞬即逝的,唯其如此,潘维才一再体验、经历着那种“惊艳”消逝的“孤独”。他如此沉溺于幻像的女子情色,沉溺于情色消失的孤独。是的,沉溺,这个词最适用于他。沉溺于某种他捕捉到的气息,沉溺于想象中的伟大爱情,沉溺于汉语修辞带来的快感。记得在苏州紫金庵,微雨,潘维坐在庵前的石凳上,为我背诵《白云庵的小尼姑》,几乎泪光点点,我知道此时他正沉溺于属于他的感伤氛围,雨水总给他带来某种神秘启示。这个面容柔和、才华洋溢的怡红公子,他说,“唯有爱情与美才有资格/ 教育生死”,至于政治与道德,社会律法,从不入他的眼不进他的心,诗人才真正握有权杖,“爱情将大赦天下”,而“美,乃亡国弑君之地”。汉语诗歌是如此之美,以至“这些后主们:陈淑宝、李煜、潘维,/皆自愿毁掉人间王朝,以换取汉语修辞”。(以上《梅花酒》)潘维是个天命的诗人。他咏唱的对象,反反复复的,是江南之雨水、街市、女子,物事,他声称,西湖是他的婚床、太湖是他的棺材,“夜晚,是水,白天,也是水/ 除了水,我几乎没有别处的生活”(《鼎甲桥乡》)。如《鼎甲桥乡》、《江南水乡》之类,歌咏的是他生活着的江南,他也热衷将文献的江南复活,他自如进出历史与现实之间,把江南制造得如幻如真,并不有时间的障碍。他同时继承了江南古典诗歌的传统和兰波、布罗茨基等的西方现代诗歌传统,在这两个传统中出入、平衡,制造一场词语盛会,传递他那颓靡、奢侈、享乐主义、“最后一滴贵族的血”的气质。假如说,陈东东诗歌倾向的是语词本身的音节之美,那么,潘维着力表现汉语作为表意文字的意象之美。陈东东致力开拓一个主题在纵深上的音节变化,如一棵树向下生根、向上生长;那么,潘维的词语则是横向平面地铺开,如满天云霞堆朵,如织锦层层叠叠打开,词语套着词语,词语复制出词语,意象也随之层层叠叠,风起云涌。潘维一点不吝啬他的才气,将意象随意抛掷,满篇滚动。史蒂文生说,“词句即思想”,潘维的词句意象之美,令人震撼。
   是长岛将我引入诗人群体。他是亲切的兄长,和他一起,安定、舒适,“因为信赖,你原谅了我的过错”(《数行诗》),他如此体贴、充满善意,如犯下过错,一定是命运的安排。“他看着我/ 有时也可能不发一言。朋友重情/ 而谦逊,而谦逊是无尽的智慧”(《山庄》),这是他写朋友赵诚的诗,用在他自己身上,也正合适。他属羊,这献身给神灵的尊贵之物,是如此安静承受命运的安排,忍让、温顺,“他瘦骨嶙峋/ 孤零零地站立”,这首《和山羊谈心》,是对他自己的描摹,是他和他影子的窃窃私语,在午夜的幻象中,他如此孤单自处。我常见他眼神忧郁,悄然独立,若有所思,如“一粒漫游的石子”。长岛安静、内敛,气质里有隐隐的疼痛。他的诗歌也是如此,“我爱上了你的眼睑,/一朵莲花的安静/ 仿佛什么风暴 /都能被你轻轻拂走”(《一首诗》)。《和山羊谈心》、《隐身人》、《一首诗》,《数行诗》,都是我最早读的他的诗,如今重读,还是喜欢,他们章法严谨,线条明晰,娓娓道来,多情而深挚。可惜小海没见过,这个“他们”里的健将,当年南大的才子。令我感兴趣的是他对事物本质的追寻,“我就隐慝在简单事物背后/ (就像弓弦)/ 你可以找到事物/(整个大木弓)/ 你找不着我”(《弹棉花小店之歌》)。在他直白的语言中,他错乱着时间,游离于现实所见与虚幻之间。如《伙伴》,他行走在村中,却幻想着“和村上的鬼魂握手言和”,然后,“我试图追忆/ 那个古怪的下午/ 仿佛结束了饥渴的行程/ 他在北陵河的旋涡中消失”,在时间上,现在与过去交织,现实的存在物与幻象叠加,让诗歌呈现奇异的景象,这在《劝喻》、《十年前的诗》、《公主坟》中,也是如此。北陵河及家乡的生活,是他反复咏唱的主题,具有南方潮润的气息。
   最后说一下王寅。我该以怎样的状态来写他?该使用怎样的言语?“这犹豫如此长久”,无力感占据着我。在众多的文字尘埃中,我轻易就能辨别他的气息,却依旧对他,一无所知。梁晓明说王寅是一只洁净、高贵的丹顶鹤,而他说自己“穿着黑衣,在夏天的下午/ 在沿河的山坡上疾走如飞”(《乌鸦》);他如贝戈特一般疏离人群,耽于孤独,消隐、潜藏,拒绝热闹的聚会,日常中不好谈论自己的作品,却又热情、温暖,善待朋友(假如是他的朋友的话);他如里尔克一般优雅、神秘,有着忧郁、羞怯,甚至孩子气的表情,他的诗歌却冷静、克制,具有坚硬的骨头;他善感、情致细密,是“泪水的同志”,文字却言简意赅,情感的宣泄也从不铺张浪费;他对政治、宏大叙事并不感兴趣, 90年代后的诗歌,却被认为“尖锐、犀利、直截了当地”“对时代的恐怖作了个人的抗议和讥讽”(刘翔语)。一般评论说,王寅的早期作品飘逸、轻灵、俊俏; 90年代中晚期后,则压抑、愤怒、绝望,失望太多后,又有着冷酷的超度、残忍的达观。但并非绝对,比如80年代“精灵之家”中的《闯入者》,“闯入者,总是在一侧/ 就像隔壁的地毯从门下伸入/ 爬向四壁/ 就像一煽门向里打开”,充满了不安、怀疑、对外界的抵御;同期的《情人》,一个在海上撒骨灰的意象,爱情被简淡的口气描述得近乎恐怖。而近期的诗歌中,《飞往多雨的边境》,有着劫后余生的幸福感,曾经沧桑的恬淡;《花卉的时间》,则迷恋于玻璃、太阳切割的碎片、窄梯、麦穗、沙粒这些微小之物的神秘,祛除“大我”的意义,将美停顿在词语行进的节奏上。在诗艺上,王寅说,他早期“像沉迷于炼金术的修士”,“驾御轻舟在险象环生的语义和修辞之间穿行,但却回避抵达核心”,而90年代后,他从文学的诗歌,进入到生命的诗歌,直抒胸臆,只是将想说的,“找到合适的节奏和声音”,直抵核心地说出来罢了。但是,技巧的训练、节奏的形成,岂是一朝一夕成就?架上梯子的目的是爬上二楼,但没有梯子怎么可行?王寅,不过是度过了架设梯子的阶段。在这有限的篇幅中,我更愿意来谈论王寅诗歌的共同点。诸如他诗歌的气息如此俊朗,即便那些愤怒、绝望的诗句,也如秋天高远的天空,绝不隐晦、缠绕、黏糊,语言的简洁、线条的明晰、节奏的鲜明,造就了这些英俊透明的诗歌。再是质地。我以为王寅的诗歌是“冷玉”,从深山开采、带着寒气的玉,尚未被人的体温温暖。他们不是肤浅的玻璃,一眼可见内里的风景,也不是人迹罕至的冰山。这些诗歌之玉,表象温润,内里却如此坚硬,他们的纯粹玉色,如此神秘、意味深长。而之所以这些诗歌之玉是“冷”的,一是王寅的用词极富控制力,“多余的花枝不复存在”(王寅语),情绪的宣泄被限制着、拒绝泛滥,这也和他崇尚的“契诃夫的那种职业淡漠和谨慎的言谈是最得体的表达方式”(王寅语)相合。从这个意义上,王寅和潘维真是反向行之,却各得其妙;二是,王寅是以冷淡的姿态来拒绝、消解苦痛。他太敏感了,“风暴降临的呼吸隐约可闻/ 飞蝇压弯草茎/ 门窗不再来回拍打/ 咖啡颤抖着/ 托盘上冰冻的瓷杯更加洁白”(《风暴》)他早早嗅到了风暴的气息、痛苦的降临,便刻意以不动声色、冷淡来抵御压力、保护自己。王寅的诗歌,无疑以城市为主题,假如说,陈东东那里多少流露上海的一些面目,王寅诗歌中的白色医院、铁轨、穷街陋巷,则几乎没有上海的特征,乃是更普遍的当下城市面貌。但是,他的诗歌,典雅中带有时尚,辗转之间微微洋气,或者多少因了他出身于这十里洋场。
   诗人的家族,如此庞大。诗人们曾在大地走动,头戴桂冠,白衣飘飘,他们是巫师、预言家,炼金术修士,他们手执权杖,在人间立法。如今他们散落各地,诗人之间,保有些秘密通道,有隐秘的接头信号,诗歌,从未失去声音。苍茫大地,埋藏着诗歌圣手,马槽之中,会有耶稣降生。接近诗歌的人,是有福了。我之热爱诗歌,毋宁说我热爱诗人,“诗人的一生是他的诗篇最丰富、最可靠、最有意思的注脚”(柏桦语)。但诗歌是什么?是智慧?是预言?是真理?是一个抵达美善的过程?或者,仅仅是,“诗是这首诗的主题”(史蒂文生语)。
我为自己唱了一支暗淡的天鹅之歌!
这个七字用得不好。我首先反应的是“江南七怪”。
看到一些老友的名字,佩服始终写诗的他们!
想起当年的《五人诗选》。最强调个人声音的诗人,却不得不以扎堆的方式出书,庆幸中也不无遗憾。
认识陈东东、王寅时,他们还是大学生(我也是,我和他们一届)。
概括陈东东,远比概括王寅容易。当然,我这么说,并不代表成就高下。
别的诗人,除二十年前就读过其作品的车前子,我无一认识,甚至,都没有读过他们的作品。

[ 本帖最后由 周泽雄 于 2007-11-7 22:47 编辑 ]
柏桦是四川人,怎么成江南诗人了?他的诗有些很好,但对胡兰成的热烈推崇令我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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