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真话的分量

真话的分量

钟少松

佛教徒是很善于渲染他们的信仰的，《贤愚经》中有“剥皮作纸，析骨为笔，用血和墨”的说法，形象的写出了追求真理的艰难。这不只是文词上的修饰，它也是历史的真实。在二十世纪六、七十年代，在中国现代学术思想史最苍白的那几页上，就有一个像这样“拆下肋骨当火把”和“用鲜血作墨水”的思想者。他的名字叫顾准。
1949年以后，中国大陆学界的主流话语迅速苏联化，在此背景下能够冲破窒碍、坚持独立思考者寥若星辰。顾准便是其中之一人。顾准是在最险恶的处境中，利用最匮乏的研究条件，做出了最具有先见性的思想突破。他在1973年至1974年间写成的《从理想主义到经验主义》中对法权主义、重商主义、科学主义、民主主义和多元主义的阐释，直到今天仍令人且惊且叹，钦佩不已。
顾准一生顽强地追求着真实，这种追求使他最终感受了真实，思考了真实，而且还捍卫了真实。在《顾准日记》中,我们可以读到他对真实的感受; 在《顾准文集》中,我们可以读到他对真实的思考;而在近年先后出版的《顾准传》和《顾准全传》中,我们则可以读到他对真实的捍卫。这两种顾准传都以详尽的篇幅再现了顾准这个思想勇士的苦难历程，同时也都以含恨的笔调追溯了顾准那些带血的思想的来历。
阅读顾准生平的最大收获，是能深切的感受到真实的分量。两种顾准传都提到：有一天，海外学者在一次学术会议上问及大陆学人：在六、七十年代，你们有没有稍微象样一点的思想家？面对这样一个隐含挑战与讥讽的问题，一个大陆的前辈学者凛然而起，朗声答道：“有，有一位，那就是顾准。”一言既出，四座肃然起敬。这无疑是一群有高度教养之士对真话及其述说者的敬畏。
依索尔仁尼琴之见，一句真话的分量是可以“比整个世界还要重”的（见索尔仁尼琴接受诺贝尔文学奖时的讲话）。顾准正是这种可以用一句真话使整个乾坤黯然失色的人。我们需要这样有分量的真话。人世间的许多苦难，正是靠这样的真话才得到救赎；藏在这个民族内心深处的许多耻辱，也正是靠这样的真话才得以洗刷。
（《顾准传》，罗银河著，团结出版社1999年2月第一版；《顾准全传》，高建国著，上海文艺出版社2000年1月第一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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