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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12-16 21: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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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发] 革命的中国古典概念
最近炒热起来的《大革命和旧制度》谈到了革命的近现代概念,也混淆了革命在改朝换代意义上的古典概念。革命这个见诸周代文献的词儿,从一开始就和天命相关,革命是鼎革天命的简写。什么叫天命?天命是周人提出的概念,是一个和商代的上帝之诺异名同质的概念。所谓膺受天命,就是继承接受上帝之诺——上帝之命。周人要遞夺殷商的上帝之命,但是“帝”和“上帝”本来和血亲嫡宗密切相关,面对上帝来自商先王的血统正嫡这样一个祖先神升华为超然神的概念,周人用自然神天崇拜的升华来与之匹敌,这就有了天命。
上帝来自嫡,作为上帝之命,其在王统继承序位制度上最能表现出来的一个功能环节,就是血统的正嫡决定了帝命——上帝之命的归属,殷商诸王之所以为王,不是因为他们有德有才,而是因为他们是嫡,即帝命之所归,也就是嫡亲所宗。周人看到了这一点,自然不服,但是,上帝的这一祖先神神统功能由来已久,不可颠覆。子姓的殷商就是比姬姓的周正宗,赫然居位在天下的嫡宗,上帝之命的光环就是套在殷商诸王的头上。于是,周人启动自然神的升级工程,把商代既有的自然神崇拜中的天请出来,对殷商诸王为什么为王的历史用天命重新做一个解释,这就是,他们之所以为王,不仅是因为他们有上帝之命,更因为他们还有天命嘉佑。
天命是一个超越血统的自然神功能概念,它要顶替上帝之命的功能,需要神之外的功能来补充,这就是同样超越了血统的“德”被周人提升出来,作为天命所归的补充解释。所谓“以德配天”。能够以德配天,就能膺受天命。由此,基于上帝之命的王位继承,留下了一个王位遞夺的理论补充,也即,当超越了祖先神的天认为某个人王失去道德,就可能让另一个不在上帝之命之下的人“以德配天”,革代天命,入继为天下之王。
革命的古典概念,也就由此而生。它从神统的意义上来讲,是和祖先神相冲突的,但是它绝不是要颠覆祖先血统,而是用超然一切的自然神(天)来对祖先血统做一个秩序等级的重新编码。从社会政治的意义上来讲,革命的中国古典概念从来就没有要颠覆制度、秩序乃至改变整个社会结构的积极意义,从字面上言之,革命就是鼎革或者革代天命,这个鼎革或革代不是要颠覆天命摧毁天命,而是要继承天命、膺受天命,如果这个天命可以假设为既有的王者制度,那么,所谓的革代天命,恰恰是为了入继和延续这个王位继承制度。由此,被这种革命以暴力打落的王冠,往往立即成为革命的目的——重新戴到革命成功者的头上。这就是为什么中国迄今为止的任何革命从来就没有超出过所谓的改朝换代的模式,因为革命的中国古典意义一开始就是框定在夺取王冠这样一个狭小的意义上。夺取王冠(政权)从来就是革命的唯一的和最高的意义所在,革命的最高境界从而也就是王朝模式在改朝换代的革命运动中不断再造和延伸。
这样一个革命概念从根本上讲,从来就不是,也不可能是要改变旧制度,而是相反,是要继承旧制度,因而,除了对朝代或政权的更改和变换作出所谓的合乎道德正义的解释之外,它还给旧制度的延伸和发扬也贴上所谓的合乎道德正义的标签,比如,暴政,贴上革命的标签,就是专政了,革命专政比暴政更加暴力,却也“更加合乎”道德正义。对于社会进步,人类发展,中国古典的革命概念从来就是只有消极乃至反动的意义和作用。而这种“革命”意义,还被绝对化了,成为一种道德正义的代名,成为伟大光荣正确的化身,不容怀疑,不容玷污,所向披靡,战无不胜,把一次夺权胜利的侥幸上升为无限伟大的绝对正确,从而把任何对于旧制度的继承和发扬都赋以革命的名义和意义,不得抵制,唯有服从。革命的绝对化由此反倒成为阻止旧制度改变的最反动的力量,这就是中国古典的革命概念的反动性所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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