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帖] 风行水上：励志与绝望

杜雅萍

最近看本埠的报纸，受了不少教益。觉得这一百多块钱订报费没白花，说花一百多块钱实际上只有几十块。因为报社还送订户一桶菜籽油、两斤面条。面条要到很远的一个粮店去拿，坐车七站路。油和面加在一起要几十块钱吧！报纸攒到年底卖废纸又是几十块。所以订报是个包赚不赔的买卖，花钱少精神收获大啊！前几天我看本地报纸登的一个消息，真是令人绝倒！报纸的名字我就不提了，免得有帮人宣传之嫌疑。第一则是关于年关防火防盗的友情提醒，年关到了贼开始多起来。本城平常贼也多，只不过到了年关就格外多一点。

前几天我们小区遭贼偷了。这也不稀奇！上回贼还把楼下饭店的厨子给俘获了，砍个半死。案子还没破呢，这不又来了。贼顺着一楼的防盗窗，一路偷到五楼。那天晚上因为我在学习科学知识，睡得很晚。我家没被偷，贼也经过这里了，趴在窗台上张望了一看。见我坐拥书城，浑身穷气，一地废纸。估计是吐了一口唾沫说：“没他娘的鸟兴，晦气！”从手心里放出一条丝，粘住上面的窗档子就飞走了。早晨我听说派出所所长家也被偷了，他就住这个小区。说被偷走了一千多块钱，气得了不得。就此问题我跟老婆展开讨论说：“这年节下的不太平，晚上临睡前把厨房的菜刀最好收到卧室来，掖在被子下面”。她说：“你是不是准备贼进来拿刀砍他！”我说：“胡扯！我是怕他拿刀砍我”。“现在这个贼呀！进了门先奔厨房，到把刀顺到手，然后再翻东西。碰到有哪不省心的，贼就砍他一刀。砍完后这人基本上就老实了，贼想拿什么样拿什么。”后来我们猜想飞贼装束，比如有没有爪钩、五更还魂香之类。我说我最怕女飞贼了，脚穿薄底快靴，起落间跟个蚊子似的。黑帕包头，只露两只大眼。那真是柳眉含怒，樱唇带血。身穿琵琶扣夜行衣。背插一把柳叶追风刀，鸡叫二遍后她要是隔着咱家窗子往里面鼓五更还魂香还了得？你还记得去年夏天点的那个劣质蚊香吗？好玄没把咱们两个人给薰死。我说：“如果女飞贼来了，这时候你也不要管我了，自己个人逃命去吧！”“让我一个人来对付她，大不了被她先轻薄后杀害“。她没好气的说：“你倒是想！”。

我有一个朋友姓胡，前年特别的倒霉。先是失业，顺其自然的又失恋了，紧跟着又失劫了。他颓丧得要死，承他高看我一眼。喊我哥，拿我当他的精神导师，就问我借钱来了。我说贼进家的时候你家干吗？你都穷成这样了，怎么还偷你？他说：我洗了脚躺在床上半睡半醒着，窗外一钩冷月。我想想那个薄情人，想想公司的歹毒老板，不由得我咬碎银牙恨断肝肠。这时我听到贼从水管往上爬，然后就看见阳台上一个黑影子落下来。这个贼厮嘴里叼着刀子，他下来后把刀先交在手里，就奔到我床边上站着。我立刻就睡着了，但又不敢立马睡着，我怕他攮我一刀呀。我眼睛眯了一条小缝。我看他倒底是谋财还是害命。他看了一会，嘴角露出一丝冷笑，大概是轻蔑的意思。他就伸手把我搭在被子上的裤子和上衣拿下来，从从容容的搜了一遍。我西服内袋里装了有七百多块钱，是我下半个月的生活费和烟钱，让这义贼给掏了个精光。临走还把一部“诺基亚”旧手机给拿走了。这个破手机顶多在二手市场能卖个两百块钱。别看我睡在那里不敢动，我打心眼里挺瞧不起他的。真的！我说你就别牛逼了！赶紧给手机挂失吧。

可是前几天看本埠报纸报道一个飞贼升级版的消息；（也不知是本地的还是外地的消息）说是一个飞贼夜里摸到一户人家，大概是进去的时候费了不少力气。进去一看好家伙！家徒四壁，贼心里有气这不是坑人吗？又一想包子有肉不在褶上，就翻箱倒柜的搜。户主大概也是跟我前面说过的那个姓胡的朋友一样，抵死也不吭气。任贼在那里一通忙活，心想我守着没有偏你飞着倒有？忙了大半夜，贼也累了。就坐在户主的床边歇一会，耳边传来一阵阵畅快的呼声。贼用手在户主脸上拍，一边拍一边喊：“哎！醒醒啦，家里来人了！”户主翻了一个身，脸侧到一边又发出呼声。贼又翻到另一边又拍，一边大喊：“哎！别装睡了，起来！起来！”说着对着床踢了几脚。户主知道装不过去了，虎的一下在床上坐起来，把被子掩在胸口，上下牙格格有声。黑暗里一个声音说话了：“我也不知道你的日子怎么过的！改革开放都这么些年了，还有人把日子过成这样？说出去谁信啊！”“社会再好，还要你个人努力啊！不努力怎么成？你说你这么大人了，口袋里连个整一百都没有，哦！我在你家搜了两个来小时，连五十块钱都凑不到。不信！你把灯打开，我数一下。飞贼把刀架在腿上，把刚才揣进口袋的毛票子拿出来数了一数，一共三十七块五毛钱。三十还是自己的，他先搁到一边。从户主这里只搜到七块五毛钱，他从里面把七块五毛钱拈出来，带着一脸的厌恶拿给户主看说：“你大爷的！我忙了小半夜就忙了七块五毛钱，你自己觉着丢人不丢人？现在做基建小工一天还一二百块钱工钱”。

户主小声的说：“丢人！下午的时候我本来有十块钱的，不是在菜场买了二块五毛钱烧饼吗。晚上我烧了一锅粥就烧饼，不信你看桌子上锅里粥我还没吃完呢！”飞贼说我怪不得刚才在桌子摸的时候，摸了一手湿搭搭的。贼说：“我真得跟你谈谈了，你这样不行啊！年轻人你得要立志呀！机会是给有准备的人的，你得有一技之长，你没有一技之长也不紧，你可以复习考公务员呀！一年那么些人考，人家怎么不象你似躺倒就睡，跟个猪似的。你怎么就一点心思都没有呢？我都奇了怪了？你还年轻，不能这么活下去，生活的路还长着呢。不是我说你，你看我虽然起五更，爬半夜的怪辛苦的，可我收入稳定啊！”“没你娘个鸟兴！如果都象你这样的，干我们这一行还能生存得下去了吗？”贼晚上跟这个人促膝励志，励倒快到天亮，最后带着他的七块五毛钱走了。户主早晨吃完粥后，连案也没报。报什么报呀！也就几个烧饼钱，还听了一番励志的大道理。所以报纸的新闻的标题是：“贼给失主励志旷古未闻”。由此我就想到一个问题，一般喜欢给人励志的贼都本着如下几种想法；比如你必须要学本领，然后长大了怎么样怎么样，还有你吃苦耐苦干出一番成绩，干出成绩以后怎么样怎么样。或者你要建功立业，建功立业之后怎么样怎么样。实质上他是为他自己着想，那就在是在你努力之后，他有东西可偷。所以无为不失为一种防贼之妙法，让他偷无可偷。

我接着又看本地的新闻。这个新闻就不象前一则那么喜感，挺绝望！是说一个女的半夜里投水了，投水的地方是本城西北角的董铺水库。前些天夜里温度很低，低到零下四度。这个女的投到水里之后，没水不沉。老是浮在上面，因为她的衣服是羽绒服，面料防水。结果她就象个鸭子一样浮在水上，载浮载沉的。本来这个女的死志已决，但被这种没奈何给折腾得一点脾气也没有，就喊起救命来了。夜里水库边有偷鱼的人就听见了，就跑过来看，只是没有人下水去救她。她在水上漂了好几个小时，岸边车来车往，有好事的人还把车停下来看一会，品评一番。最后是一个巡逻的警察经过此地，把她捞了上来。为什么我能体会到她这种绝望的心情呢，因为我小的时候也曾穿着一身棉衣棉裤落到我家附近的水塘里，我那身棉衣特别厚，棉裤可以竖在地上。浮力很好，水一时浸不透。我就浮在纹纹波浪上面，一会喝一小口。动也不敢动，一动就往下沉一点。我就那样无辜的看着岸上，盼着有个人能把我捞上去。过了就一会，住我家附近的蒋大伯用个勾牛粪的耙子把我勾到岸边，我得了一命。这蒋老先生都死了有七八年了，看到这则新闻让我想起他。这个事情让我很感念他，如果不是他老人家，我大概早就在七岁这个年龄就挂了。今年冬至我没回乡下，如果回乡下我在四叉路口烧一陌纸谢谢他老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