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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11-19 22: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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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 革命集团当然要排除异己
文/秋歌
南京大学历史系教授高华在《延安:一个社会改造的样本》一文的开头就写道:1943年这一年是国民党驻延安联络代表徐佛观忧心忡忡的一年。在延安的窑洞里,毛泽东信心满怀地对他说,蒋先生不相信天上可以同时出两个太阳,我偏要出一个给他看,“再过五年,八年,看鹿死谁手!”
徐佛观就是后来那个改名为徐复观的鸟人,新儒家的代表人物之一。他的“忧心忡忡”,显然不是没有道理的。六年之后,中华人民共和国即宣告成立。
提前一年,与徐复观一样“忧心忡忡”的还有另一个人,那是同一革命阵营里的、著名的翻译家王实味。1942年,王实味在延安《解放日报》上先后发表了《野百合花》、《政治家·艺术家》等小文章。文章对当时的延安社会生活和革命队伍中存在的一些不合理现象提出了批评,比如批评当时的延安部分存在着“歌转玉堂春、舞回金莲步”的状况,批评当时的等级制度,等等。
王实味的这些小文遭到了激烈的批判。这种批判逐步从理论转为武器:1947年,王实味被秘密处决。直到多年以后的1991年,他才被彻底平反。
纵观《野百合花》与《政治家·艺术家》等小文,也没有发现什么特别值得惊人之处,尤其是想不出来王为此而掉脑袋——如果以现在的语境去看,只能得出如此结果。须知早在1942年之前的1939及1940年,《《共产党人》发刊词》、《中国革命和中国共产党》、《新民主主义论》等著作已被发表,四分五裂、各说各话的思想即将得到统一。“延安整风”就是这种统一的运动形式。据说,当时的外国记者跑到延安,发现同一个问题,在不容人口中的答案,几乎是一样的。
王实味出身北大,虽然服膺马克思主义,但“独立精神、自由思想”这一北大精髓,始终没有丢掉。加之他翻译了近200万字的马列著作,在理论上,王实味应该算是这一阵营中首屈一指的人物。《野百合花》的第一部分是引子,有这样一句话引起了我的注意:“这有两方面的含义:第一,这种花是延安山野间最美丽的野花,用以献给那圣洁的影子;其次,据说这花与一般百合花同样有着鳞状球茎,吃起来味虽略带苦涩,不似一般百合花那样香甜可口,但却有更大的药用价值——未知确否。”
显然,野百合花若具有“药用价值”,那么,它所要医治的对象显然是“病了”。对于一个急于要“统一思想”的革命集团来说,这样善意的态度无疑要被确认为是“敌意”。倒并非这样的文章有什么漏洞,需要批驳,而是因为它能起到破坏“统一思想”的作用。革命导师的地位此刻已趋于稳固,要获得“超凡魅力”(马克斯·韦伯语),除了不容置疑的权力外,必须在革命理论上也要取得至高无上的地位,君师两格合一。
对于并非小打小闹的革命集团来说,王实味的思想和主张显然不合时宜,他被这个革命共同体定为“异己分子”也是迟早的事。至于罪名,并不难找到。即使要寻找一万个罪名,也很容易。共同体为了自己的健康,需要排异。排异之前,异端能化为自身一部分的,均可过关,典型的招数乃是强迫对某一事件、思想进行表态;而王实味又异端得比较狂傲,虽千万人吾往矣,清除王实味,乃是迟早的事。
这样的故事,一代又一代的上演,从古演到了今,从现实演到虚拟。不仅是在中国,也在世界各地;不仅是在革命集团,也在一般组织。固然排异的程度有差别,但其排异则为一。如果人性的恶能发挥到极致,或者如昆德拉所设想的那样,如果意念能致人于死地,那么,全世界在几分钟内将一个活人也不剩。
以此小文,悼念王实味先生。
2007/11/1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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