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把历史拿来酿酒

把历史拿来酿酒

——读易中天《帝国的惆怅》

“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这幅对联曾惹得少年贾宝玉不喜,又因在越剧《红楼梦》中被编剧挪用为贾政的唱词,一直以来颇受负面评价,仿佛帘(联)子里当真充斥着俗不可耐的世故气息。其实,这又落入因人废言的俗套了。读易中天先生新著《帝国的惆怅》时,这幅对联便不时在我眼前高悬着,我觉得,若撇开贾政父子联手投给它的历史阴影,而是拿它提供的治学、写作标准来掂量易中天的写作,简直就是不二之选。

《帝国的惆怅》是一本容易被误认为集子的专著,原因在于,该书由十篇各自独立的万字长文组成,其中超过半数的文章,又可以视为某种“言在书内,意在书外”的读后感,如《鸦片的战争与战争的鸦片》一文,写作缘起即得自茅海建的史学专著《天朝的崩溃》,《非典型腐败》和《好制度,坏制度》两章,分别站在吴思《潜规则》和钱穆《中国历代政治得失》两书的终点上;末篇《千年一梦》中大量的精彩论断和动人感喟,与陈平原《千古文人侠客梦》,也有着一根时隐时现的思维纽带。正是这些书组成的思想港口,使《帝国的惆怅》得以扬帆起航,行驶到一个个全新的论域。而这些书之间的内在关联,经易中天统筹调度之后,结果,无论就内容的连贯、思想的递进还是表述的完整,《帝国的惆怅》都显现出一本学术专著的内核,思辨性、独创性扑面而来。

本书借以启碇远航的那些著作,多是易中天认同乃至服膺的。作者的写作冲动里,基本可以排除“商榷”之意;可以同时排除的,是代为介绍的热情。对每一本给予自己思想启迪的同行著作,作者都曾予以充分肯定,惟肯定过后,作者还另有活儿要做,另有话儿要说。说,有时是接着说,把他人的未尽之意再奋勇前推;有时是宕开一笔,给读者另外开出一面天窗。无论怎么说,作者的表达都俨若一支思想奇兵。正是那一支支不期而至又犀利无比的思想奇兵,构成本书的突出特质,我们得以顺着作者招牌式的展开方式(我曾概括为“侦探小说式的随笔写作法”),一路惊奇,一路惆怅,为两千年帝国,亦为我们自身,那一个个浸透了帝国无意识的衰颓心灵。

虽然作者学养丰厚,文史上的综合功夫向为人称道,但我大致可以认为,本书非凡之处,并非在材料的新颖和资料的丰富上。作者的优势在哪儿呢?试以打牌为例,我发现易中天并没有握住一手令人艳羡的好牌,但是,他在理牌的手法、出牌的顺序和打出王牌的时机上,处处显出高人一筹的能力。这份能力的取得,便与文前提到的那幅对联密不可分了。作者的学问里有机地融入了对世事的洞明,笔墨中则“如盐在水”地显示出人情上的练达。如作者在《跋:历史总是让人惦记》中所言:“有文学感的人一般也都有历史感”,“要想理解历史,必须穿透人性”,在本书中,作者文学与历史“双感齐下”,对历史事件的分析和思考,始终不离“人性”的七寸之地,这样,他就有能力用自己充满思辨力度的悬疑式笔墨,带领读者走出思维的迷宫。无论得出“变法帮了腐败的忙”的结论还是“替宋江拿个主意”,作者均能打通文史关节,勾兑世事人情,静观辅以动观,仰视继之俯察,务使自己的见解,踩在一个更加宽广也更加坚实的地基上。作者在末三章集中笔力探讨帝国制度的问题所在和中国知识分子的“出路与对策”,取材不避雅俗,立论兼顾朝野,视界宏阔而又着眼细微,观点正大而又批亢捣虚,几使人无从闪避。个中款曲,惟深读继以深叹、深叹继以深思的读者,方可得之。作者以惆怅之心写惆怅之事,而读者的终卷心事,又岂可以“惆怅”了之。

易中天说:“历史也是可以酿酒的”。有此一分雅兴助阵,读者阅读后倘能别生一丝微醺薄醉的体验,我是毫不奇怪的。

 

《帝国的惆怅》,易中天著,文汇出版社20058月第一版,定价:26

2005-9-26

 

易先生大著未读,但有泽雄兄慧眼,一定错不了的。

群众滴眼睛是雪亮滴
雪亮滴眼睛是不明真相滴
易中天现在红透了半边天,有人捧他,又有人骂他.没看过他的书,那天在路边捧着他的书踌躇了半天,还是没买.前几日,与两个有些见识的朋友谈起他,都很肯定.今天又看了周先生的书评,看来是一定要读他的书了.谢谢!

我也喜欢易先生的书,看过不少.

最早看的可能就是这本《帝国的惆怅》.因为喜欢,才又买了其余几本.

这是我为易中天先生写的第二篇书评,当时,他的大名还没有骤然爆发。

一个人骤然出名,原因多种。“名满天下,谤亦随之”与“谤满天下,名亦随之”,在生成原理上往往是一回事。满城争说易中天,主要与“百家讲坛”作为强势媒体的推波助澜有关,并非易中天本人在忙于经营声名。把他与余秋雨相比,可以发现,余秋雨的那些招牌式习性,易中天几乎一概没有。一种超女似的出名,对一位学者型作家来说,确实有点多余,但作家有可能是无辜的。要评论易中天,我以为不必结合他的名气,而是坚持把他当成一位正常的作家。一旦结合他的名声,谈的往往就不是书,而是社会现象了,抒发的也可能不是读后感,而是牢骚话,俏皮话,醋酸话或达观话。

谢谢楼上三位。我一直是易中天先生的读者,读他的书,我总是有点收获的。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6-9-24 10:17:55编辑过]

易中天,许多年以后不知会不会觉得在他的书里面就数《品三国》这本最滥了,一个人红在“文化说书”上,几令人不知喜悲,空对残阳,笔上难名英雄!呵呵!过客夜留。
现在易中天的品三国响誉全国。还真让楼主说着了,历史果真被易中天酿成了一杯美酒,他喝得津津有味。
俺是灭绝师太

给周郎式的漫笔,挑点小刺!

1,凡是当代人的史论文章,若只能道出典传与脉络相关的汉语台阶(如吴思、钱穆、陈平原之流),便有桃源闭塞之嫌。

难道世外西洋的风景未曾开眼?

2,凡是涉及“思辨”之意境,若没有“学理”主义之舟飘渺于史学沧海,如何能够导引读者的心驻港湾?

所谓“人性”的言辞,毕竟多了几分“感性”共鸣,少了更多的“理性”支撑。

由此,一篇读评文章,面对学术(或通俗简说)论著的花样尊容,若不能涉及相关论衡的纲领与要点,如何诱惑读者的未知与好奇?

用真名讲真话。。。我怀疑 用马甲玩丑话。。。我理解 用真名说慌话。。。我见证 以真理的名义。。。我祈祷

过客兄:在我眼里,易中天的“红”与“文化说书”没有任何关系,他五年前就红遍我的脑海了。当然,《品三国》如何,也许你说得对,我就不搭碴了。

谢谢金秋的鼓励。易中天早就在写历史了,只是对那些更喜欢看电视的读者来说,易中天才刚刚开始品历史似的。易式品读法,也只是万千读法中的一种而已。

回海上兄:高论领教了,虽然与俺这篇小文关系不大,但听听总还不坏。假如你大致翻过这本书,然后仍然认为我没必要道出“如吴思、钱穆、陈平原之流”,我倾听高见的态度,就会更诚挚一些。——你可以假设我把椅子稍稍往前挪了一点。

呵呵,周兄勿恼。

我对涉及中国史论文章的眼光,通常注重两点,一是沿用西方逻辑理性的思辨能力,另一是“历史主义”的论说规则。

没有“主义”,不能改造宿命;没有“理性”,不能薄古厚今。

单纯借古喻今的“警世通言”已经过滥了。

用真名讲真话。。。我怀疑 用马甲玩丑话。。。我理解 用真名说慌话。。。我见证 以真理的名义。。。我祈祷
此文刊于《青年作家》2006年第12期
旧苗真是消息灵通。我不知道,我也从来没有和《青年作家》联系过,但愿他们别忘了给我寄稿费。小文当初只是发表在《文汇报》上,一年前了。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7-1-19 17:05:08编辑过]


如果他们忘了,一定要去追讨,呵呵,就按千字五百的标准[em01][em01]
以下是引用李旧苗在2007-1-19 17:12:00的发言:
如果他们忘了,一定要去追讨,呵呵,就按千字五百的标准[em01][em01]

就是就是,讨来银子去厚味馆腐败去.

即使在地狱,也要把它变成天堂
傻瓜妹子,好说好说,不过,得“嘘嘘”地说。在休闲,有人正在搞整风运动,准备严厉惩罚我们这些可怜的基层腐败爱好者呢。

周先生如此称赞,那有机会倒不妨翻翻看。

很久以前看过他的〈品城录〉,总觉得文字里有股火车站杂志的气息,所以对他是敬而远之呢。

"很久以前看过他的〈品城录〉,总觉得文字里有股火车站杂志的气息,所以对他是敬而远之呢。"

同意,我看他的东西也仅止品城录.文字粗得要命,不及高中水平的文学青年,真是不理解,这样的人竟然会得名如此,白岩松言,就是一条狗上了央视,也就立马变成了名狗.此言不虚.

大约在八、九年前我就粗略看过几本易中天先生的书,后来又细读过一本薄薄的《你好,伟哥》,印象最深的是他的见识,普普通通的话题也能说的很有意思
以下是引用王菂菂在2007-1-22 12:33:00的发言:

周先生如此称赞,那有机会倒不妨翻翻看。

很久以前看过他的〈品城录〉,总觉得文字里有股火车站杂志的气息,所以对他是敬而远之呢。

“火车站杂志的气息”,王菂菂的评价真够狠的,不过也相当生动。

同样一位作家,他身上聚焦的光线不同,给人的印象乃至评价,也会随之不同。瞎想一下,对有些作家来说,得到一盏8瓦节能灯的光照,也许刚好能够展现他的魅力;有些作家也许适合一盏手术台上的无影灯,有些则适合一盏古典宫灯的脉脉照拂;另一些天生适合大场面的作家,只有在蛮横的强光照耀下,才可能熠熠生辉,若光线不足或灯光过于细腻,反而让他破绽百出。

反观自己,也许,俺这号人物,得到一盏约为25瓦的普通白炽灯的关照,大概最为合适。不仅可以把自己仅有的优点映照得层次分明,还可以把自己大量的缺点,掩盖得不露痕迹。

以下是引用艳艳在2007-1-22 13:07:00的发言:

"很久以前看过他的〈品城录〉,总觉得文字里有股火车站杂志的气息,所以对他是敬而远之呢。"

同意,我看他的东西也仅止品城录.文字粗得要命,不及高中水平的文学青年,真是不理解,这样的人竟然会得名如此,白岩松言,就是一条狗上了央视,也就立马变成了名狗.此言不虚.

什么地方的高中,培养的学生,语文水平竟在易中天教授之上,能给指一下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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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条往西去的路,就是一条往东去的路

"反观自己,也许,俺这号人物,得到一盏约为25瓦的普通白炽灯的关照,大概最为合适。不仅可以把自己仅有的优点映照得层次分明,还可以把自己大量的缺点,掩盖得不露痕迹。"

最主要的是优点没说,省电。

以下是引用周泽雄在2007-1-22 19:30:00的发言:
 

同样一位作家,他身上聚焦的光线不同,给人的印象乃至评价,也会随之不同。瞎想一下,对有些作家来说,得到一盏8瓦节能灯的光照,也许刚好能够展现他的魅力;有些作家也许适合一盏手术台上的无影灯,有些则适合一盏古典宫灯的脉脉照拂;另一些天生适合大场面的作家,只有在蛮横的强光照耀下,才可能熠熠生辉,若光线不足或灯光过于细腻,反而让他破绽百出。

同样的道理推开来说,一个作家,大概他的才气只能集中在某一个方向、某一个类型,或者无影灯、或是宫灯、或是台灯,他的“瓦数”也是一个定数,在这个方向上聚焦也就正合适。

一旦他什么都想写、什么都敢写,结果就是什么都是昏黄的一片,成为老式火车站候车室里那昏暗的灯光,难怪王MM闻到那股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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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傅教导:刨花直窜过肩膀,方显木匠功夫深

老木匠的工坊
从酿酒的角度说,多少料出多少酒精。东也一瓢、西也一瓶的卖,结果只好是不停的掺水,把那“三碗不过岗”的好酒变成“三缸喝不倒”的酸水。[em01][em01][em01][em01][em01][em01][em01]
师傅教导:刨花直窜过肩膀,方显木匠功夫深

老木匠的工坊

大概是这样。所以,理想的情况是,作家按照自己的额定功率来写,读者也按照与之适配的功率来阅读,最能够把该作家的长处发挥到极致。如果作家超功率来写,或者,读者给予他超功率的照耀,就可能坏事。

有些作家之所以幸运或伟大,在我看来,就在于他把自己有限的功率使用得恰到好处,同时,读者也能顺其自然地给予他正常的照耀。

当然,除了功率相当外,还有风格上的匹配。

以下是引用周泽雄在2006-9-24 10:13:00的发言:

这是我为易中天先生写的第二篇书评,当时,他的大名还没有骤然爆发。

一个人骤然出名,原因多种。“名满天下,谤亦随之”与“谤满天下,名亦随之”,在生成原理上往往是一回事。满城争说易中天,主要与“百家讲坛”作为强势媒体的推波助澜有关,并非易中天本人在忙于经营声名。把他与余秋雨相比,可以发现,余秋雨的那些招牌式习性,易中天几乎一概没有。一种超女似的出名,对一位学者型作家来说,确实有点多余,但作家有可能是无辜的。要评论易中天,我以为不必结合他的名气,而是坚持把他当成一位正常的作家。一旦结合他的名声,谈的往往就不是书,而是社会现象了,抒发的也可能不是读后感,而是牢骚话,俏皮话,醋酸话或达观话。

谢谢楼上三位。我一直是易中天先生的读者,读他的书,我总是有点收获的。


周先生很客观。

手头只有易中天的一本《读城记》,叙述粗疏琐屑,常有重叠,文意未见深度。不如许纪霖对城市精神的论述。看过一次电视中的品三国,确实象说书,不够简净利落。也许是电视的特性吧。还看过一次纪连海,说和珅,也是很能“白唬”的样子。

到是挺喜欢周先生的文字,考究,有力,却不失宽厚。

周先生在书评中对易如此推崇,少不得到书店翻看翻看。

品书,可能是一人一个口味,同一本书,各人看法可能很不相同。尽管这样,但看法当不至于天差地别。既说到品,品的只是那本书,自然得排除四周无关书的吵嚷干扰。当下,易先生的作品,恐怕是得不到读者安安静静独对一本书的待遇了。

谢谢热眼旁观兄和林泉妹子的善贴,谢谢过后是不安。前者对别人,后者对自己。

梅茗的见解甚是持平。

说到《读城记》,多年前与易中天先生在酒席上聊天,蒙易先生询及观感,我也曾直言不讳地说了些批评意见,主要是一句话:兑水了。易先生点头称是,同时也有点无奈,因他计划中的书稿原来只有十万字,改成现在的篇幅,多少也与出版方的要求有关。对此我非常理解,读者总是习惯于把所有的责任都归在作者一方,其实作者也可能属于弱势群体,在如何写书这件事上,作者未必具有充分的“自说自话”权力。当然,今天的易中天先生应该属于强势群体了,日后,他的书该怎么写,他想必会拥有充分的自主权。这事,搁谁身上,我都为他高兴。我还希望日后能搁在自己身上呢,但愿罢。

百家讲坛请泽雄大哥就好了,收视率上去了,书也卖好了,最最最重要的,北京腐败工作也能积极开展了。。。。。。
君子疾夫舍曰欲之而必为之辞
平平又在取笑俺了,俺可没那么好的口才,再加生性怯场,属于不上台面的那种人。换个说法,叫捧不起的阿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