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帖] 欧洲与中国：关于两个大陆的札记

杜雅萍

刘苏里

苏里按：这篇札记起因于两次谈话。一次是与荷兰学者柯雷，他研究中国的诗歌；一次是与美国留学生某某，名字给忘了，在清华学中国政治，受美国的一家什么杂志委托对我进行什么采访，题目也忘了。柯雷的谈话是从费弗尔的《莱茵河》起头，谈到法德世仇，俄国的三心二意，英国的脚踏两只船，和东欧的被边缘化，等等。柯雷的汉语不比我差，但大欧洲的知识并不比我多，所以谈话很快进入另一个问题。倒是美国留学生对我的中国－欧洲两大陆的共同与不同更感兴趣，他甚至对欧洲与美洲两大陆做过比较思考。与两人的聊天，都是四年多前的事儿了，但有关欧洲－中国大陆的题目，我一直没有放下。一年多前，有个机会让我把零散思考做一次归置，还是不能系统，只好以札记的形式与读者见面了。好在不是正式发表，也不怕丢人现眼。最近又想起这个题目，也想起这篇札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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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年4月15日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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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洲与中国：关于两个大陆的札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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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各族群在竞赛中，像股市中的投机者，家家能挣到钱的时候是例外，少部分挣钱大部分输钱则是常态。在1913-1973年这六十年时间里，家家进帐不多，“股市”大势走向使然——大多数族群忙于战争，热战或冷战。但七十年代中期以后世界性的高速增长，则使一部分族群，特别是地处欧洲、北美、澳洲和亚洲的部分族群，获益空前；而另外的族群包括几乎整个非洲、部分亚洲、拉丁美洲大部分和大部分中东，被挤出发展的中心地带，几家欢乐几家愁。迄今为止，这一状况未有改变，应了哈佛教授兰德斯的说法，富者愈富，穷者愈穷。追问此中原由，看起来是毫无意义的事情，穷富的底牌再清楚不过。然问题的核心是，富者风光，穷者并未退出历史舞台。如同在一个族群内部两极分化将引起怨怼、愤懑、仇恨，世界范围内，情景不可能更好。蔡爱眉在她的《起火的世界》里讲述的故事，其中很大部分灵感正源于此。当此时，每一族群都面对两种选择：以武力为后盾的对抗，和同情、理解、谅解基础上的和解。问题是，这个世界还有多少可用于和解的资源？换句话说，先富者在多大程度上愿意拿出更多用于和解的资源？失败者（落后者、失意者）又有多少耐心、能力接受和解所必需花掉的时间？人类必须走出这一困境，但谈何容易。上帝留给人类的时间与和解所必需花费的时间，从某一时刻便开始了赛跑——这是一次关乎人类整体生死的比赛。上帝有那么多耐心与慈悲，人类还有那么理性与智慧？死亡的概率大于再生的概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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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欧洲与中国”，一个再好不过的比较例子。三年前与一位访学清华的美国人谈起这一观点。他是研究罗马帝国的。我跟他说，无论从面积、气候、地理条件，还是历史传统、族群构成的复杂，等等因素，欧洲与中国大陆都有着诸多可比较的侧面。公元前欧洲走向统一的时候，正是中国大陆分崩离析的春秋战国年代，前221年，中国走向统一，六百多年后，欧洲结束统一局面，走向分裂，这一格局，对后来1500年的中国、欧洲历史产生了深刻而根本的影响。欧洲分裂后，似乎进入了一个“黑暗的”休眠期，而中国的统一，几乎在1500--2000年中，造成了领先欧洲的局面。根据Maddison的意见，这一领先，结束于12世纪，即使如此，中国的领先也有1200年。1820年代前后至为关键。在历经近800年的休眠、酝酿、争论、启动后，欧洲像是突然地，步入快速发展的轨道，此后的一个半世纪，将中国远远地甩在了后面。而中国大陆却困顿于几次分崩离析的威胁——既有外部的，但更多是内部的，至今此一过程还在演化。而欧洲大陆从上世纪七十年代起，却加快了统一的步伐，至今已硕果斐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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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统一与分裂，对所有族群来说，都有正负两种意义，并非绝对好与坏。但世界历史进程表明，统一与分裂在不同的时段，其正负意义完全不同。比如欧洲1500年以来的分裂，大多数时间是缺少外部致命干扰的分裂，因而导致内部竞争不断加剧，领跑者此起彼伏，金德尔伯格的研究最说明问题。相反，欧洲走向统一的进程，是在外部环境有了根本性改变情况下发生的——欧洲面对的已不是内部的竞争，而是强大而不可预测的外部的竞争与威胁。在这个世界上，欧洲不缺对手——对一个族群来说，意味着不敢故步自封，躺在业绩的温床上酣睡，必须时刻提高警惕，以免竞争中落伍。中国大陆的统一，其生存环境长期处于缺少竞争对手，其统治的随意、缺少进取心、故步自封、老子天下第一的心态，不证自明。中国内部周期性的分裂，几乎无一例外地是在一个轨道上重新洗牌而已，较少制度创新，激发思想探索的动因几乎没有——中国思想、制度乃至技术创新的枯竭，与外部环境有着不为人们重视，但却极其重要的关系。中国大陆今天（150年来）面临的分裂危险，与欧洲50年来的统一进程及其结局，将是未来几百年人类历史上最重大的事件。惜乎世界范围内关注的人少之又少。存此一言，即使有杞人忧天之嫌，未尝没有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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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经济千年史》[英]Angus Maddison 北京大学出版社 2003.11 58.00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