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书评之才、识、胆 2007年03月21日 来源:中华读书报 文/雷天(《国际先驱导报》编辑) 什么样的书评算得上好书评? 由读书爱书而进入书评行业已有五、六年,一直以来,在与同行、作者、书友交流时,都会碰到这个问题。而随着经验的增加和相关知识的些许积累,虽然私心仍赞同纽约文人哈得维克“有新意、有难度、有长度、有立场,但首先能吸引人”的好书 评标准,但也不免对此问题有些自己的认知。 衡量一篇书评的好坏,首先必须看刊发它的书评专版(刊)的风格,此书评专版(刊)与其依附的报纸、期刊之关系——是独立运作,还是必须和其依附的刊物定位合拍?书评刊物的广告源、发行渠道的结构如何?不同刊物的书评有不同的诉求,同一类型的书评专刊在不同地域诉求也有不同。这些都是判断单篇书评好坏不得不考量的前提。
但如果虑及上述因素,那么判断书评好坏的标准就不仅仅是根据文章本身来衡量,更涉及到书评刊物的编辑方向与编辑的执行力问题。鉴于篇幅有限,这里只能以一个理想状态下——独立且面向“大众”的纯粹书评刊物为例,来谈点关于书评文章的个人见解。 个人以为,单纯只就书评而言,一篇好书评必须具备最起码的内涵:书写的是什么(述)?书的水准如何(评)?至于有人认为应该结合政治、社会、经济、文化等热点来选书作书评的观点,我并不太认可。其一,国内并不具备办类似《纽约书评》这样的言论刊物,能借书评发表指点江山之宏论的条件,《读书》的转型似乎有此愿望,但效果并不佳,一个原因便是条件所限;其二,书能承载的东西有限,套接现实要么不靠谱,即便套对了又难免为有些好书以及书评刊物带来不必要的负面影响。靠结合“热点”来做书评刊物的“创意”(已被艾柯戏谑过)不过是“噱头”的变体而已,与其做这种图一时热闹的不痛不痒的评论(不可能尖锐),不如脚踏实地把书和书所承载的内容评论清楚——当然,“书里”未必不能“书外”,个人所否定的无非是“噱头”或“影射”型书评而已。 在此基础上,再谈个人总结的好书评之才、识、胆。其实陈平原先生在去年讨论《读书》文体之时所言,“以学识为根基,以阅历、心境为两翼,再配上适宜的文笔,迹浅而意深,言近而旨远”,已经说得颇为透彻,我不过是从一个书评编辑的角度,再借此言具体阐发一下对书评的个人见解。 所谓“才”无非是“适宜之文笔”,“能吸引人”的文才。当然这并非一般意义上的散文式读后感,必须有一定信息量——要把与书相关的文化资讯组合于书评中,仅有个人经历的展示难免流于抒情化。文能动人更能予读者以会心一笑之启发,比如唐诺、恺蒂、小宝等人之书评文字,便以才情见长。 而所谓“识”则必“以学识为根基”。上世纪50年代,美国报阀鲁斯意图办一个包罗哲学、历史、科学、文学等领域的高格调刊物,找管理学大师德鲁克问计。德鲁克经过分析后得出结论,刊物定位的受过教育、有教养的读者群确实存在,但这些读者已经不仅仅满足于浅尝一点各门领域的基础知识(做“知道分子”),而是希望借助阅读能使知识之广度和深度得以贯通、提升——鲁斯所期望办的刊物方向落后于时代,且编辑无法有效执行。后来,鲁斯放弃了这个计划。鲁斯所碰到的问题,今日国内之办专门书评刊物的人也需要面对,书评刊物同样是包罗各门知识领域的媒介,一样面临的是学科分野和读者求专、精、通的问题,但有两点使得国内书评刊物的环境优于鲁斯所处难局:国内根本还没有类似方向的优秀刊物,竞争并不激烈;读者群(即有一定独立判断力的读书人)在国内数量庞大。好的读书刊物不但有其市场,而且通过整合其读者群,也能创造更好的读书风气。 那么,要做这样一个被读者所接受并认可的书评刊物,就书评文章而言,考虑到目前国内的优秀书籍仍以外版引进书为主,评论者的“识”尤不可缺——该书所表达的问题意识以及相关讨论放置于中国语境下该如何解读?与同类书比较,该书有独创新见抑或乏善可陈?对读者而言,“述”可介绍书中所含之新观念,“评”可澄清刻意炒作。迹浅意深,言近旨远——国内甘阳、冯克利、陆建德、缪哲等人之书评文字虽各有风格,但均有此气象。 “胆”对于一个书评刊物而言,是有无胆略发批评性的评论——以现实而论,一篇书评还未到能左右一本书之兴亡的地步,而刊物无胆刊登批评,既获得不了读者之尊重,也让出版商看轻。所以“胆”更多地是对于书评人而言——不是有胆什么书都敢评,亦非哗众取宠挑刺,而是书评人是否能在才、识之基础上有胆略对自己的师友提出批评。记得甘阳先生回忆1980年代时提起,他们那一代人得退出历史舞台,因为恩怨纠葛太多。“纠葛太多”会令彼此对学术成果的评论掺有情感的因素。“吾爱吾师,吾尤爱真理”,写书评需要这种精神。另外,挖掘和培养更多优秀的年轻一辈读书人参与到书评事业中,也有助于激活书评界之“一潭死水”。 以上所谈好书评之才、识、胆彼此交集,不能割裂。至于“文人书评”和“专家书评”之优劣如何?“虚构类”和“非虚构类”书籍的评论是否应有不同的撰写方式?书评篇幅长短如何协调?在英语文化、引进书为出版主流之时,是否应该对汉语写作有所推举奖掖?书评编辑和读者之间如何取得良性互动?很多问题都需另外再作详细讨论。 最后我想强调的是:一个书评刊物的兴亡有其外在条件,比方《纽约时报书评》是应运而火;更有其内在条件——领袖灵魂、编辑能力。而《中华读书报》为如此广大的“小众”读书人服务,能不幸哉!又岂可不慎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