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答这个问题,并不等于能回答这个难题。我们与阿尔都塞的相遇,当然开始于某些相当偶然的契机,这里最重要的当然是一位老师的。但我们为什么要学习他?可以有很多理由,但没有一条是可以“理性地”得到说明。反动派们不理会他,这是我们学习的一个理由,因为迄今为止没见过哪个反动派能哪怕有点人格地出来反驳他。第二个理由,觉得他不错的人在玩弄他。到处都能看到他的影响,到处能看到他的只言片语,林间空地上洒下的光斑没有一个能坦白地说光源就是他。油滑的人说他很重要,然后就不吭声了;愚蠢的人说他其实没说什么新东西,老列老斯老毛早就说过了。史无前例的盲目笼罩在对他的理解上。人最容易接受自己想看到的东西,这很正常,可是谁能将自己的目光像他那样清晰又深远的聚焦在一个地方。这些反对性的理由不过是一点点对诚实的要求,只要人们还有诚实,以上的理由就不成立。
如果向自己提这个问题,必须要有更诚实的回答。并不是因为阿尔都塞在“思想史”上的重要性吸引了我们,并不是他回答了他那个时代的“重大课题”,并不是他能够解决现时代的“危机”,也不是他“显得”比别人有力。如果是这样,我们学习他就与各种文学爱好者吟风弄月无异,不仅无知,而且卑鄙。
如果我们在“学习”,那必定是知识,绝对不是知识之外的任何东西。道听途说鹦鹉学舌不是学习,而是印第安羽毛装饰。什么样的知识值得学习?我想大家都会同意,不是知识的概念,更不是知识的结论,而在于获得知识的方法。有位真诚的朋友说,为什么不能想象那种更真实的“基础性”的东西,找不到一切的前提,不能划清知性的界限,岂不是怀疑论了。或者说,那种可信的方法不是背后总有某个可信的基础么?否则,难道一切皆是偶然?比如“人民”、“党”等等,难道它们的可信性是不能被证明和反思的么?说到这里,我们完全可以用“偶然为什么不好!”这样的表达来做出回应。但这确实是一个问题(却不是难题)。
回答这个问题,本身就要向阿尔都塞学习,学习他向历史去质询和挖掘一切皆是偶然的客观性。卢梭孟德斯鸠不偶然么?康德黑格尔不偶然?是他告诉我们,这一切的确都是偶然。于是,从这里开始,我们就可以向一切大言不惭的必然开战!如果还要继续说,难道不能从别的立场出发来宣称一切都是必然吗?回答是,当然可以。但这里存在的将不再是平静的辩论,而是一场战斗,不管愿不愿意,承不承认,我们其实都早已投身于这场战斗之中了。这里似乎只有党派之见,虽然很多人并不承认自己属于哪个“党”。对或者错,是或者非,只是战争的结果,而非前提。
而真正的难题是阿尔都塞提出来的,他描述过“闭着眼睛跳进茫茫黑夜”,那么如何避免这一点?这可能是组织他所有问题的基础,也可能是他疯狂的根源。但我们无权在这里直接向这个问题发问,因为有时候必须相信,知识有它的等级,如果冒失的向前跨一大步,结果很可能是连续倒退到更深的黑夜里。
我们不大相信阿尔都塞“向未来开放”、“永远具有可能性”这样的套话,我们宁愿相信,他比我们想得更远,如此而已。
如果这么说还是不通,那就不说了,读书,只有读书。读阿尔都塞也需要症状阅读。
下面把老早老早以前用过的一篇《一个唯物主义哲学家的画像》稍微改了改拿出来,有些同志可能没见到,这里虽说的是普朗查斯,实际说的是路易他自己。 转自中国教育人博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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