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帖]一首讽刺诗,现代文字狱

作者:彭水    文章来源:google论坛

《沁园春•彭水》

马儿跑远,伟哥滋阴,华仔脓包。看今日彭水,满眼瘴气,官民冲突,不可开交。城建打人,公安辱尸,竟向百姓放空炮。更哪堪,痛移民难移,徒增苦恼。官场月黑风高,抓人权财权有绝招。叹白云中学,空中楼阁,生源痛失,老师外跑。虎口宾馆,竟落虎口,留得沙沱彩虹桥。俱往矣,当痛定思痛,不要骚搞。

这首说不上有什么艺术性的词,其作者名叫秦中飞,他是重庆市彭水县教委人事科科员,也是轰动一时的“彭水诗案”的肇事者和受害人。

这首由一个喜好舞文弄墨的年轻公务员于2006年8月15日在十多分钟内即兴填写的词,却给作者带来的牢狱之灾,被关押了29天。此案已被媒体称为中国的“现代文字狱”。

一首诗带来一场灾难

华盛顿邮报1月8日发表题为《中国继续严控舆论,一首讽刺诗就带来牢狱之灾》的文章,通过对秦中飞的采访,详细介绍了此案的经过,以及此案在中国引发的轰动效应。

秦中飞一直是一个热心的读者,也是一个文学爱好者和业余诗人。秦中飞说,他所居住的小山城发生的事情,已经教会他,要是把他的所思所想都写进诗词里,在中国可能会是危险的。“我以前经常写诗,但后来就不写了,”在近日接受华盛顿邮报记者采访时,彭中飞不停搓着双手,擦拭着额头说,“这是一个巨大的灾难。”

华盛顿邮报指出,只是因为填写了这首讽刺彭水县腐败官员的词,31岁的秦中飞便被关押了一个月。后来在其它几个附近城市的媒体披露此案后,北京中央政府的介入才阻止了这场迫害,秦中飞才获得释放。

那么,秦中飞所填的词到底都讽刺了哪些人?多维社从中国媒体的相关报导了解到,关键是这首词的头三句:“马儿跑远,伟哥滋阴,华仔脓包”,指的是彭水县三名官员,其中一个“马儿”是前任县委书记马平,此人已因腐败被逮捕,“伟哥、华仔”分别是现任县长周伟和书县委书记蓝庆华。

在以后的几天里,秦中飞把这条短信用手机和QQ向多位朋友发送了。南方人物周刊报导说,8月31日,警察搜查了秦中飞办公室的电脑,没收了他的手机。他被带进公安局,当晚铐在二楼值班室。第二天,警察对秦中飞进行了两次审讯,同时搜查了他的家,查收了他的电脑,令他交出QQ号。9月1日晚,公安局决定以涉嫌“诽谤罪”对他实行刑事拘留,转移至彭水县看守所。在接下来的十多天里,警方按照短信里的句子逐条提问。

秦中飞档案照。(资料图片)
 


从9月2日开始,数十位收到过秦中飞这条信息的朋友和同事被传唤到公安机关询问,以追查短信背后的动机。9月11日,正式执行逮捕。9月28日,变更为取保候审。秦中飞总共被关押了29天。

华盛顿邮报指出,秦中飞遭受彭水县执法部门迫害的经历,更是中共继续严格控制信息舆论的一个生动的实例。自中共在1949年执政以来,在毛泽东的领导下,便一直对电台、电视台、报纸、电影、艺术品和书籍进行严格的审查,仔细挑选着什么样的作品才能让老百姓知道和欣赏。

但在中国已经向世界开放之后,当手机和互联网的使用变得越来越普遍之际,中共的审查任务就变得更加困难了。不过,中国仍在继续严格控制着舆论,为了执行官方的政策,审查机构禁止对特定的内容进行报导。象秦中飞的遭遇不准在官方电视台和人民日报上出现。此外,政府还招募了一大批技术人员监督庞大的互联网,关闭那些被中共视为威胁其统治的,或不利于青少年身心健康的网站。

即兴的舞文弄墨惹大祸

华盛顿邮报说,在秦中飞于8月15日那个闷热的下午填这首词时,他并没有考虑到象言论自由这样的重要问题。秦中飞说,那天,在办公室的沙发上睡完午觉后,放在办公桌上的手机发出信号,收到了一位朋友发来的短信,所以他就看了一眼。

朋友的短信是取笑已卷入几起腐败案的彭水县领导人的。彭水县前县委书记马平,已经遭到有关部门的调查。而来自重庆市的调查小组,也正在对新县委书记和县长展开调查。秦中飞说,朋友发来的短信是一首《虞美人》,其中有“彭水腐败何时了,往事知多少”的字眼,他看完后觉得“很搞笑”,但觉得《虞美人》不很押韵,平时喜好舞文弄墨的他顿感手痒,决定用词牌《沁园春》重新创作。

20来分钟,秦中飞把写好的《沁园春》输入手机。在接下来的十几天里,他以短信形式发了十几条给亲朋好友。但当时秦中飞并未意识到,就是这么一首打油诗,会给他惹来大祸。

彭水县广为流传的一种说法是,《沁园春•彭水》自秦中飞始发后,迅速在彭水县教委干部和各中小学教师间流传,最后传到彭水县委、县政府主要领导的手机上,领导怒斥这首词影响安定团结,并指示县公安局介入调查。

华盛顿邮报说,秦中飞的讽刺诗最后传到了彭水县人大主任张福安(音译)的手机上,他带着这个短信去找县长,后者也对此极为愤怒,责令公安局查出作者。两周后,通过审问秦的朋友,最后追查到秦中飞。8月31日下午5时,两名公安人员来到秦中飞位于六楼的办公室,与其对质。

头发整齐地梳到后面,带着金丝边眼镜的秦中飞,一开始否认自己就是那首讽刺诗的作者。据率先披露此案的重庆记者李星辰介绍,两名警察随后向他们上级进行汇报,十分钟后又返了回来。他们说:“我们知道作者就是你。”

被带到公安局后,秦中飞承认短信是他原创。当晚,办案人员将秦带到值班室,并将他的一只手铐上,让秦谈创作这首词的目的,并解释词中所指的意思。秦的解释是,创作这首词的动机是“调侃、好玩”,词中所指的社会现象也是彭水尽人皆知的,没有其他目的。

中国的“现代文字狱”

随后,秦中飞因涉嫌“诽谤罪”被关押起来,此罪最高会被判处三年刑期。他的妻子陈琼也被通知为丈夫请一位律师辩护。9月11日,彭水县检察院对秦中飞提出正式起诉,秦的办公室、手机和电脑都被搜查。9月19日,彭水籍的重庆记者李星辰,在其个人博客上发表了《现代文字狱惊现重庆彭水》的署名文章,披露了秦中飞案件。消息迅速传开,引起全国舆论哗然。

“他爱好写作,是个典型的文人。”秦中飞的高中同桌李星辰说。秦也经常把他所写的东西发到QQ空间主页,有时还会主动传给同事好友。所以当警察追问到这首《沁园春•彭水》时,他承认了,并以为没多大问题。

秦中飞的妻子陈琼,一个没有工作,在城北做些小生意的妇女,从邻居手里拿到转交的拘留通知书后,这才知道丈夫被关押了。但一直没有得到许可见面。此时,秦中飞仍相信自己的清白,直到9月11日,彭水公安局以涉嫌“诽谤罪”逮捕了他。

陈琼开始奔走伸冤,律师李纲明确告诉她,“从秦中飞的《沁园春•彭水》来看,并不构成诽谤罪”。李纲认为,词里面所写的并非捕风捉影。“你可以从字面理解到任何意思,但不能因此认定诽谤了谁。缺乏了主观意图,诗词中没有指名道姓,也没说什么坏话,只是描述了彭水的现状和事实。”

媒体报导说,秦中飞被逮捕后,彭水县公安局还调查了100多名接收并转发这条短信的人,使得“秦中飞短信事件”越闹越大,彭水人“谈词色变”。网民们通过各种途径,向重庆市有关部门反映情况,质疑彭水县公安局的行为。在舆论的关注下,这一事件在9月27日发生了戏剧性的变化,秦中飞被“强行保释”,结束了29天的牢狱生活。

10月24日,县公安局对秦中飞宣布无罪开释,并表示道歉。彭水县检察院主动提出申请国家赔偿,仅仅隔了一天,赔偿兑现。这可能创造了中国司法赔偿速度之最。但就在几个星期以前,彭水县官方还是把这起“诽谤案”当成大事来抓的,为此开过几次会议。有关领导公开发表意见,认为秦中飞“不是写着玩的”。而县公安局高度重视这起“诽谤案”的理由,却是它“肯定会影响社会稳定和政治稳定”。

“我想快点离开这个漩涡”

但是,无论官方怎样淡化,一抓一放之间,秦中飞已经成了县里的名人。县城民众议论着彭中飞的案情和短信所抨击的事件。《沁园春•彭水》已经广为人知,不少市民可以随口背上几句,甚至也在中小学学生中流传。在百度“彭水贴吧”里,绝大多数的帖子是关于“彭水诗案”的,而这些帖子的观点几乎一边倒地支持秦中飞,谴责官方,表达一种情绪。

南方人物周刊说,民众对“彭水诗案”的心态显得微妙和复杂。有人同情秦中飞,但并不希望他被无罪释放,而是希望开庭,“把诗里的每一件事情都拿出来审”,他们认为有人“不敢开庭”。而秦中飞的亲人们在情绪稳定后,认为有关方面也“不便给他定罪”,因而对公安方面提出的“取保候审”反应消极,他们愿意僵持着。

但秦中飞坚持不住了,因为“那里面确实不是人待的地方”。秦中飞气质文雅,性格懦弱。看守所里的情景第一眼就把他吓坏了:阴暗的光线里,一屋子光头慢慢抬头审视他这个陌生人,他感到毛骨悚然。那些人的案情千奇百怪,但他的案子更令他们觉得稀奇,他们听了不禁大笑起来。

秦中飞在看守所睡不着觉,天天做噩梦,还悄悄哭泣。他是一个出身农家的孩子,在他12岁时,父亲去世了。此前,母亲已经因风湿病而致残。1998年师专毕业,在本县做初中教师。2003年借调到县教委,做人事科科员。现在每月工资834元,妻子没有工作,有一个五岁的儿子。他们一家在县城没有自己的房子,住房年租金1500元,占了他的年收入的六分之一。用他妻子的话说,一个月八百多块钱,买什么房子。

但现在的问题不是买不买房,而是家庭失去他这个支柱怎么办。秦中飞感到恐慌。他担心母亲为他焦急,他担心儿子的教育,他甚至担心会失去妻子。

在看守所关到第十天的时候,一场考验来了。这一天,是一月一次的剃头发的日子。秦中飞不能接受他是一个罪犯的角色,也不能接受他被剃成光头的样子。他请求“下次剃”,获准。但第二天就被“起检”(检察院批捕)了。他想,下一次剃头就没有借口了。

当公安局告诉他可以取保候审,他为什么不愿意呢!取保候审就意味着可以出去,只要能出去就好。他跟家属失去联系后,不知道家里的真实想法。他提供了一个远房亲戚的联系方式,公安局找到这位亲戚,为他做了保释。

当撤消错案、无罪释放的喜讯到来时,他觉得国家赔偿都是多余的了。他提出只要一块钱,因为他“只想要一个公道,不是想要国家的钱”。有人问他是不是要追究精神损失和家庭损失补偿,他坚决说不,“他们(指公安和检察)都已经道歉了,该做的都做了,你还要啷个嘛?何况精神赔偿没有法律依据。”

拿到国家赔偿金(法律规定,赔偿金额按上年度全国职工日平均工资乘以错误关押的天数——2005年度为73.3元,秦中飞被关押了29天,得到2125.7元)后,他急于“离开新闻漩涡”、“回归正常生活”,他一方面回老家安慰担惊受怕的母亲,趁机就把自己封闭起来,努力回避媒体。

是在重演“焚书坑儒” 秦中飞事件一经披露后,立即引起中国媒体和舆论的广泛关注。多维社注意到光明网10月29日的署名文章,将秦中飞事件比喻为是在重演“焚书坑儒”。文章说,一条短信能引来牢狱之灾,说明这条短信击中了彭水县领导的要害。

《沁园春•彭水》中提到的“伟哥滋阴和华仔脓包”被指影射彭水县现任县长周伟和县委书记蓝庆华,而后面提到的三个烂尾工程白云中学、虎口宾馆及乌江三桥,据当地人猜测也与某些领导有关。揭了伤疤,触痛领导,领导当然要震怒。被惹毛了的下场就是动用手中的公权,借口“影响安定团结”办点私事。所以凡是转发该短信的政府公职人员,名单随后将被报给县委组织部,这批人将很难再被提拔任用。

署名文章指出,用如此辛辣的手段对付一帮“穷秀才”,无非是要“杀鸡吓猴”,让100多名接收并转发这条短信的人“闭口”。但是,短信中所指的社会现象其实都是彭水尽人皆知的,这条短信给删了,似乎就掩盖问题,放大政绩,老百姓就永远不会知道真相了。这样就能“愚弄”老百姓了吗?事实早就证明,没有不透风的墙,只要现实存在,在媒体如此发达的今天,老百姓迟早会知道真相。这不,彭水县官的这点“德行”不就被媒体曝光出来了吗?

文章称,“短信事件”是在重演“焚书坑儒”。在中国历史上,有一个非常有趣的文化现象:焚书,从历史记载的秦朝开始,历代都有不同程度的焚书现象,殆至明清尤以为甚。但凡提到焚书,最著名莫过于秦始皇,千古焚书之罪名都系于始皇一身,其实焚书并非秦始皇首创,也绝非秦始皇一例,殆在春秋之后,其实各国都出现过焚书行为。继而发展至明清时的文字狱,其目的是从思想文化和舆论导向等各方面禁锢文化人,进而禁锢百姓,稳定政权。

“防民之口胜于防串”,其实这个道理已屡试不爽。可是一些当权者就是不懂。“短信事件”中被调查的100多人都是彭水县教委职工及各学校的教师,也许为了自己的饭碗,他们暂时在公众面前“封口”了,尽管彭水人也都“谈词色变”,但是,舆论的力量却从来没有因此减弱过,我们看到新一代的网民们在各大论坛上发帖,通过自身的所见所闻,来印证《沁园春•彭水》中所反映的情况。

也许正因此,彭水县官真地慌了:堵不住了啊!也才使该案有了戏剧性的变化:秦中飞“犯罪嫌疑人犯罪情节轻”,“不致发生社会危害性”。

中央政府下令解决此案

华盛顿邮报最后披露说,在秦中飞被释放后,警方一度威胁他,如果继续接受记者的采访,他就会再次被抓起来,因为对他的起诉并没有撤销。当时,秦中飞案引起了中国众多媒体的关注,甚至中国官方通讯社新华社都对此案进行了报导。

不过,重庆一个消息来源透露说,去年10月中旬,中央政府向重庆市委发出一道命令,称应该立即妥善处理彭水问题。为了执行这项命令,中共中央纪律检查委员会向彭水县派出了一个检查小组,调查“短信事件”。

正是感觉到来自上面的压力,彭水县才于10月23日撤销对秦中飞的所有指控,并通知他可以申请国家赔偿。但在秦中飞还没有来得及申请这个国家赔偿前,彭水县官方就把合约280美元的国家赔偿交给了秦中飞。

“一些人不可能经历这样的大事,这些事已给我的生活和工作造成很大的影响。但在发生这些事情后,你不可能没有感觉,”身穿西装打着领带接受华盛顿邮报记者采访的秦中飞说。

 
“但是我不想谈论它,”秦中飞补充说,“我真的认为,我也希望你应该去找宣传部门,去问问他们。我希望你能理解我的问题。”

多维社还注意到,虽然秦中飞在接受华盛顿邮报记者采访出言谨慎,但此案已在中国司法系统引发很大争议。全国人大代表、西南政法大学法学院院长陈忠林教授认为,秦中飞用短信传播的词实际是一种群众意见的表达形式,而在“彭水诗案”中,彭水县有关领导对待群众意见随意上纲上线,甚至轻易动用司法权对群众意见进行打击报复,为党纪国法所不容。

陈忠林教授说,《刑法》中对领导干部滥用职权有明确规定,彭水县有关领导的这种行为已经构成犯罪。同时,此事件也反映出部分基层政府领导干部没有正确对待群众意见的态度,抛弃了党批评与自我批评的优良传统。

西南政法大学行政法学院副院长王学辉教授也认为,“彭水诗案”中,百姓只是对县委书记和县长批评两句就被定为犯罪,还有40多人被传讯,这是过去“文字狱”中才有的情节。

有关学者认为,十六届六中全会提出,要保障公民有序的政治参与,畅通民意诉求和沟通渠道,及时化解社会矛盾。从“彭水诗案”看,中国民意诉求表达渠道不畅、公共政治言论空间缺失的局面亟待扭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