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姬的手段

        人们称风情万种、对男人有致命吸引力的女人为尤物,有人为之神魂颠倒,有人为之身败名裂,有人甚至为求一夜欢情,丢了性命,正所谓牡丹花下死,作鬼也风流。春秋时代的夏姬可谓此中传奇女子,她驻颜有术,一直到四十多岁还保持着娇嫩细腻的皮肤,从而倾倒众生,还有男人为她弃国灭族。虽然和她在一起的每个男人都没有什么好下场,但是追求她的男人还是前仆后继、无怨无悔。

[不见子充,乃见狡童]

  大多数偷情的故事中,都需要一个穿针引线的重要人物,西门庆和潘金莲之间有王婆牵线搭桥,张生和崔莺莺全靠红娘全力帮持。夏姬身为公主,很多事情不方便亲自出马,必须得有个有眼色善应对的人,她的贴身婢女荷华便充当了中间人的角色。
        夏姬的老公夏御叔是陈国贵族,壮年而亡,夏姬和儿子夏征舒生活封地株林。夏姬还没出嫁的时候就已艳名远播,跟异母兄长子蛮私通,丑闻传出,父母便把他远嫁到偏远小国陈国,子蛮失去情人妹妹,不出两年,竟因抑郁而亡。这件事似乎没怎么影响到夏姬的婚后生活,时光流逝,但夏姬总是那么漂亮,夏御叔似乎也不是什么建功立业的有志青年,他大部分时候待在老婆身边,偶尔也带酒肉朋友孔宁、仪行父来家里饮酒作乐。
        孔宁、仪行父大约很早就对夏姬动了心眼,也可能在夏御叔活着的时候这两人就已是夏姬的情人。总之,夏征舒十二岁上,夏御叔死去,为了自由生活,夏姬把儿子送到国都的国立学校教养,美其名曰送子深造,主要是为了自己风流快活。
        碍眼的儿子走后,情夫们便要登场了。夏姬是个寡妇,不能主动勾搭男人,荷华居中穿引。荷华天生伶俐机变,惯与主母招揽主顾。一日孔宁找机会带夏征舒在郊外打猎,到晚上,借口故人之子,一定要送征舒回株林。正人君子为避瓜田李下之嫌,断不会在寡妇家过夜。孔宁想勾搭夏姬,提出留宿其家。夏姬美目流转,镇定地说:“既是先夫故人,自当盛情招待,只恐招待不周,万望大夫见谅。”说罢留下荷华,自己带着儿子回房去了。
         孔宁见夏姬这样,明白荷华是关键人物,便百般讨好荷华,送给她许多珍贵首饰,荷华统统笑纳。之后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将孔宁带到夏姬房中……孔宁被夏姬迷得神魂颠倒,对夏姬和荷华有求必应。一次,两人偷情后,孔宁离开时竟然偷偷拿走夏姬的贴身内裤。
        春秋时代风气真是特别开放,加上孔宁本来就是无耻之徒,就将自己勾搭夏姬成功的事情跟好朋友分享,仪行父不信,孔宁便拿出“证物”夸耀,还仔细描述自己如何得手的经过。说者无意,听者有心。仪行父有样学样,先花大价钱买通荷华,以求引荐。
        仪行父虽然品行不端,却生得一付好皮囊,高大英俊,夏姬早就有心与他私会,现在仪行父自己送上门来,真是求之不得的好事。没多久,这两个人好得如胶似漆,仪行父也被夏姬的床上功夫迷得七荤八素,四处求取壮阳药物,取媚于夏姬。夏姬看他这样用心,心下欢喜。让荷华安排幽会日程的时候,总是仪行父优先。某日,仪行父对夏姬说:“您送孔宁内衣,也得送我点东西作信物。”夏姬看他吃醋求乞的样子,吃吃笑道:“那是孔大夫趁我不注意偷去的,不是我送的。”招招手让仪行父靠近一些,故意悄悄地说:“虽然你们都是我的情夫,也有亲疏之分呀。”说完,亲手解下所穿碧罗裙为赠。
孔宁见自己被夏姬冷落,颇不是滋味,自忖先天条件不如仪行父,又咽不下这口气,便想了一个坏招。国君陈灵公亦是酒色之徒,为人轻佻惰慢,虽然不如仪行父帅,毕竟是一国国君,夏姬少不得要分神多应酬国君,自己在旁边也会得到些好处。
        孔宁单独求见陈灵公,二人话题很快就转到女人上。孔宁便把那夏姬如何貌美,如何柔媚,如何风情,添油加醋说给灵公听。灵公还不大相信,说:“夏姬将近四十,不太可能吧。”孔宁凑到近前,对灵公说:“主公,只有亲自去试试,才能体会蚀骨销魂的滋味。”然后又指点灵公当如何如何。
半信半疑的陈灵公在孔宁大夫的带领下,来到株林。 孔宁早已送信给夏姬,让她准备款待侯君,当然少不了送信给伶俐的荷华,让她代为转达陈灵公求欢之意。夏姬早就听说陈灵公是个好色的人,既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有条不紊安排接待事宜。
        陈灵公来到夏家,见一个美人穿着整齐的礼服出迎,一举一动都符合礼数,把灵公孔宁迎入客厅,宾主入座,夏姬不慌不忙,起身再拜:“小儿征舒,今天上学,不能迎接主公,请您恕罪。”声音轻柔婉转,顺便告诉来人,家里只有女主人,行事很方便。
灵公仔细打量夏姬,一点都不像生过小孩、奔四十的女人,有少女的容颜,少妇的风情,举止端庄,但眉目之间若有若无间又流露出无限春情。陈灵公哪里见过如此绝色佳人,好容易止住口水,客气道:“寡人轻造尊府,幸勿惊讶。”宾主客气一番,饭毕,陈灵公提出到花园散步,夏姬起身回内室换了身便装,别有一番风姿。
        三人在园中骑马射箭,赏花饮酒,不知不觉天色渐黑,又到晚宴时间,陈灵公也不张罗回宫,夏姬准备美酒佳肴,款待这对色鬼君臣。酒席宴上,三人打情骂俏,灵公不知真醉假醉,倒在席上。孔宁拉拉夏姬,将灵公此来目的告诉她。夏姬心里明镜一般,勾魂般笑笑,只是吩咐为随从安顿歇息之所,单派荷华照顾陈灵公,自行回内室。。
        灵公醒来,见只有一个侍女,想她定是荷华,问:“你愿意给我做媒吗?”
        荷华佯为不知,说:“贱婢虽然没有做媒的经验,但很愿意为您奔走,只是不知道您看中什么人?”灵公说:“寡人为你家主母,神魂颠倒!如果你能办成此事,重重有赏。”荷华莞尔,遂带灵公去找夏姬,这一路曲曲弯弯,直入内室。夏姬早已等在那里,不一会儿,灵公已入户内。完成使命的荷华无声无息退出内室,急色鬼灵公更不攀话,拥夏姬入帷,解衣共寝。
人们作《山有扶苏》嘲笑陈国君臣的丑行:


山有扶苏,隰有荷华。不见子都,乃见狂且。
山有乔松,隰有游龙。不见子充,乃见狡童。
《诗经•郑风•山有扶苏》
        狂且、狡童,指的便是偷偷摸摸来株林幽会的陈灵公、孔宁、仪行父三人。三男一女,很快就弄出大丑闻来。

[女曰鸡鸣,士曰昧旦]

      一夜狂欢后,陈灵公好不惬意,陈灵公并不是好的偷情对象,据说此公患有狐臭,如果是一国的侯君,夏姬才不会选他做情郎。他听说孔、仪二人都有夏姬的信物,不免捻酸,这日,睡至鸡鸣,夏姬催灵公起床,灵公也要一件信物,并表示不会怪罪孔、仪二人,夏姬脱下贴身汗衫,亲自为灵公穿上。人们写诗挖苦道:

  女曰鸡鸣,士曰昧旦。
子兴视夜,明星有烂。
将翱将翔,弋凫与雁。
弋言加之,与子宜之。
宜言饮酒,与子偕老。
琴瑟在御,莫不静好。
     知子之来之,杂佩以赠之。
知子之顺之,杂佩以问之。
知子之好之,杂佩以报之。
《诗经•郑风•女曰鸡鸣》

        天明后,夏姬已备下早膳,孔宁带随从等陈灵公起驾。吃过早饭,陈灵公恋恋不舍的返回宫廷,满朝大臣都知道陈侯也不归宿的事情,陈侯一夜风流,想是累了,下令“免朝”。仪行父见空宁赶车,便问他带陈侯去哪里风流快活。孔宁知道瞒不住,便将实情告诉仪行父。仪行父听说,居然不恼,特别懊恼如此好人情被孔宁先做了!孔宁笑笑说:“大王很喜欢昨天的安排,咱们好哥们,下次给你做人情就是了。”二人哈哈大笑。
       第二天,灵公早朝结束后,灵公留下孔宁、仪行父,首先郑重感谢孔宁推荐夏姬。还说:“你们两个太不像话,有这等好事,不早告诉我,自己跑去享乐,不够意思。”孔宁给自己的情人拉皮条,已经是无耻至极,可笑陈灵公贪图美色,欣然接受之际,还要找人分享性经验,更是荒唐。孔宁和仪行父好不尴尬,连忙说:“我们没有主公那么有福气。”陈灵公一点不介意,说:“夏姬都说了,你们两个也不必隐瞒了。”孔宁谄媚地说:“有什么新鲜玩意,臣下先尝尝,如果不怎么样,不敢进献给主公您啊。”陈灵公反驳道:“如果是熊掌之类的好东西,先给寡人尝尝也无妨。”说罢,一君二臣俱笑。
陈灵公被臣下抢了彩头,有点不甘心,便拉出汗衫,对孔、仪二人说:“你们两个虽然得手,她还是对我更好些,你们看,这便是他送我的表记。”孔宁不甘示弱,说:“我也有。”解开衣裳,给陈灵公看夏姬的内衣,还说:“仪大夫也有。”仪行父也把碧罗襦亮出来。这三人不顾君臣礼仪,高声谈论泡妞心得,甚至相约同去株林找夏姬厮混。
       陈国大夫洩治听到这君臣三人在朝堂上胡言乱语,气得咬牙切齿,连连跺脚:“朝堂本来是讨论军国大事的公共场所,这三个家伙如此胡闹,陈国之亡,就在眼前。”他越想越生气,家也不回,返回来要找陈灵公和孔、仪二人理论。孔、仪二人平时就有点怕这位耿直的大臣,听说他来了,赶忙溜走。留下陈灵公一人受训。洩治见了灵公,拉着他的衣服,跪在地上,大声说:“我听说君臣之间应该保持适当距离,私生活也应该是相对隐秘的,可是现在主公带头在议论朝政的地方为一个女人争风吃醋,互相标榜,廉耻尽丧,体统俱失。这样下去,很快就会招来灭国之灾。”陈灵公被洩治说的头都抬不起来,红着脸说:“您不必说了,寡人知错。”洩治这才离开朝门,见孔、仪二人在宫门口探头探脑,一肚子火又蹿上来,快步走到二人跟前,当众喝斥道:“为人臣子,对国君的善举,应该鼓励,国君有错,则要努力规劝。国君私生活不检点,不说也就算了,你们倒好,还大肆鼓吹,高声谈论,以为是什么值得夸耀的功业吗?这些话私下说也算了,闹得士民皆知,大家怎么看国君,国君带头胡作非为,国家会是什么样子,你们两个难道不知道什么是羞耻吗?”孔、仪被骂得面红耳赤,一个劲谢罪。洩治数落完二人,扬长而去。
         孔、仪二人被泄治教训,当众出丑,便生出恶毒的主意,二人转头又进宫找灵公,将方才洩治的话转述给灵公,假意劝诫:“主公以后再不要去株林游冶了。”灵公问道:“你们二人还去吗?”孔、仪二人说:“洩治劝诫主公,跟我们没有关系,我们还要去的,您就不要再去了。”陈灵公一听不干了:“我宁可得罪洩治,也不能放弃与夏姬游乐。”孔、仪二人说:“主公再去的话,泄治还要说三说死,您能招架得住吗?”陈灵公被问得哑口无言,问:“你们有什么好办法,让他不再唠叨。”孔宁上前一步,冷笑说:“想让他不说话,除非让他从此不能说话。”陈灵公说:“他长嘴就能说话,我可没有办法让他不开口。”仪行父说:“孔大夫的意思我知道,死人就不会开口了。主公传下旨意,杀了洩治,从此就能过快活的日子了。”陈灵公昏庸,连连摆手:“我不能这么干。”孔宁说:“那我派人刺杀他如何?”陈灵公默许。孔宁二人花重金买通刺客,伏杀洩治。国人都认为是陈侯所为。只在私下里议论,朝堂上再没人劝诫。三人往来株林肆无忌惮。
         刚开始的时候,三人还偷偷摸摸去,后来公然到株林找夏姬。夏姬手段很高,周旋在三个男人中间,哪个也不得罪,对三人似乎不分伯仲。这三人被她哄得恨不得长在株林,一辈子不回家才好。最让人难以理解的是,三男共一妇,居然没有争执,还能和平相处。由此可知陈侯君臣乃下半身思考的动物,也可见夏姬手段厉害。
国人看不惯,写诗骂道:

    胡为乎株林?从夏南;
治酒欢会兮!从夏南!
架我乘马,说于株野。
架我乘驹,朝食于株。
《诗经•陈风•株林》



[ 本帖最后由 杜雅萍 于 2007-10-21 17:46 编辑 ]
君子疾夫舍曰欲之而必为之辞
巨有知识~~~
本版风云诀:煽风点火、兴风作浪
偶看《语文版左传》,那会儿那社会风气,那开放程度,不可同日而语。南子的老公特别“贤惠”,还帮老婆物色美男,叹为观止呀!
君子疾夫舍曰欲之而必为之辞
爱欲与文明,这可是反向的。文明越高,现代人越压抑。难怪有人说原始社会好,男女可以乱搞。
本版风云诀:煽风点火、兴风作浪
还是平衡一点好,总是压抑,会出事,越是压抑,欲望越会以畸形的形态表现。
君子疾夫舍曰欲之而必为之辞
新三言二拍?
已是残花落池塘   教人魂梦逐荷香
分不清是故事还是历史了。故事中学历史,历史中读故事。
为什么肥水流到外人田了?看了把一个好字押住不说的说。
担心不够学术,就先放在这里,小心翼翼地说。
君子疾夫舍曰欲之而必为之辞
这个女人的故事才刚开始呢,后来因为她搞得陈国覆灭了不说,差点连楚国也覆灭了,而吴越的兴起也与之有关,简直没了她,春秋的故事就讲不进战国。
不愧是金丝大哥,后面还有两部分,简单的说夏姬的儿子杀了陈侯,那两个大夫逃到楚国,楚国出兵陈国,杀了夏姬的儿子。楚国君臣也喜欢她,她先嫁给一个老贵族(很快就跟这个老头的儿子勾搭上了),一年后新老公死在战场,夏姬回郑国,屈巫出使齐国拐到郑国跟夏姬结婚。楚庄王死后,子反(夏姬的爱慕者)杀了屈巫全家和黑腰。屈巫一气之下跑到吴国,天天窜促吴楚作对。
君子疾夫舍曰欲之而必为之辞

补上后面的故事

[ 维子之故,使我不能息兮]

陈灵公、孔宁、仪行父与夏姬开始偷情的时候,夏征舒不过十二岁的小孩,时光流逝,转眼,夏征舒长成十八岁的小伙子,力大善射。陈灵公为取悦夏姬,让他继承父职,小小年纪担任司马要职,执掌兵权。
夏姬究竟是母亲,在儿子总是尽量保持仪态,不给夏征舒难堪,奈何陈灵公、孔、仪三人色迷心窍,毫不避夏征舒之讳。眼见着君臣三人的丑态,夏征舒恨不得杀之而后快。
一日,陈灵公、孔、仪三人又到株林,夏征舒特地回家,款待国君,夏姬故意回避。陈灵公他们大概早就把这里当成自己家,一点为客之道都没有,照例喝得大醉,说的话越来越不成体统。
夏征舒听不下去,径自离开酒席,躲在屏风后面听他们说什么。不听则已,这三人居然拿自己取乐。那陈灵公对仪行父说:“征舒身材魁梧,长得跟你有点像,莫非是你的亲生儿子?”仪行父笑接回答:“征舒两目炯炯,极像主公,应该是主公所生。”孔宁从旁插嘴:“你们的年纪小,肯定不是他父亲,夏姬阅人无数,大约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是跟谁生的吧。”说完三人拍掌大笑。
夏姬嫁给夏御叔九个月上,便生下看起来像足月的小孩夏征舒,夏御叔一直怀疑夏征舒不是自己的亲生儿子。母亲风流成性,身世问题对夏征舒而言是一个敏感的雷区,陈灵公等人在自己家里公然取笑自己自己是个杂种,年轻气盛的夏征舒只觉血气上涌。他找来几个得力的家丁,调动国中兵丁将府第团团围住。为了防止母亲出来坏事,他先把母亲锁进卧室,然后自己穿上戎装,手执利刃,带心腹从大门杀进,口中大叫:“快拿贼!”
陈灵公还在耍笑喝酒,孔宁听见外面嘈杂,吓得酒也醒了,拉起陈灵公慌忙逃命。三人对夏家轻车熟路,逃向后门,先到夏姬住处求救,发现后园大门紧锁,慌上加慌。陈侯准备从马厩逃命,迎面碰见夏征舒,夏征舒在马厩一箭射杀陈灵公。孔宁、仪行父二人顾不得国君,从狗洞钻出,没敢回家,直奔楚国。
夏征舒杀死陈灵公容易,处理后事麻烦,好在他握有重兵,只说陈侯酒后暴疾身亡,遗命立世子午为君,是为成公。做了傀儡的成公心恨征舒,但兵权在夏征舒手上,只能忍耐。夏征舒担心诸侯为陈灵公报仇,他手上毕竟敢兵力有限。其时,晋楚争霸,夏征舒便强令陈侯往朝于晋,以结其好。
孔宁、仪行父二人逃到楚国,见了楚庄王,只说“夏征舒造反,弑了陈侯平国”,现在结交晋国以自保。恰好楚国使臣报告陈国大乱之事,除了孔、仪二人,其他人都不知道夏征舒起兵的真实原因。
楚国有意扩张,一直找不到好借口,陈国内乱,正好兴兵扬威。公元前598年,楚国一纸檄文:“少西氏弑其君,神人共愤。尔国不能讨,寡人将为尔讨之。罪有专归,其余臣民,静听无扰!” 楚庄王亲自领军,带公子婴齐、公子侧、屈巫一班大将,直奔陈都。时,陈成公人在晋国,陈国久无政令,老百姓恼恨陈侯、夏征舒,故楚军一路上如入无人之境,几无抵抗。
陈国大臣商议,捉住夏征舒,献给楚军,遣使求和,保全社稷。他们还没商议完,楚兵已到城下,老百姓打开城门迎接楚军。楚庄王进城直接引兵到株林捉拿夏征舒。正准备逃跑的夏征舒母子于是被楚军捉住。可怜夏征舒被处以车裂的酷刑,无耻大夫孔宁、仪行父却毫发无伤。人们同情夏征舒,写诗唱道:

彼狡童兮,不与我言兮。维子之故,使我不能餐兮。
彼狡童兮,不与我食兮。维子之故,使我不能息兮。
《诗经•郑风•狡童》

随后,楚庄王欲灭陈为楚县。大夫申叔时认为此举不妥,劝楚庄王说:“夏征舒弑君,讨伐他,处死他,都是符合正义的。但如果因此抢占陈国土地,人们就会对大王说三道四。牵牛践踏别人田地的人固然不对,因此把人家的牛占为己有,会给人留下话柄。”楚庄王觉得有道理,又舍不得陈国的土地。申叔时又劝他知错就改比不做任何补救好得多。
这套冠冕堂皇大道理背后,有很多利害关系。陈国本来就依附于楚国,楚国找借口灭了陈国,其他依附于楚国的小国难免兔死狐悲之感,所以他恢复陈国的宗庙,还放回孔宁、仪行父,大约是让这两个人作楚国的亲信。如果楚王出兵基于道义,这两个教坏国君、寡廉鲜耻的家伙应该最早被杀。可见,楚庄王野心更大,小小的陈地不足以满足,也因此他才能拒绝妖艳逼人的天生尤物夏姬。

                 [扬之水,不流束楚]
就算楚庄王不好色,对传奇女子夏姬也很好奇,所以当大兵杀到株林时,楚庄王第一个命令便是捉来夏姬。他要看看这个迷倒众生的女子究竟是什么样子。那荷华带了金银财宝远远逃跑,夏姬被带倒楚王军前,楚王一见,果然人间绝色,一阵晕眩,真想马上带回楚宫。这夏姬沉着上前,请求楚王饶自己不死,说情愿为奴为婢,伺候楚王。听了此话,楚庄王更是心旌摇曳,对诸将说:“后宫佳丽虽多,却没有一个比得上她。寡人准备纳她为妃,诸卿以为如何?”大夫巫臣谏曰:“不可!我国兴兵讨陈,基于正义,抢走夏姬,会被人说成为女人用兵,主公的名声会因此受累。”巫臣这番话说得义正词严,楚王恋恋不舍地看着夏姬,叹道:“快让她走吧,若再见她,我担心把持不住自己。”
大将军、楚王的兄弟子反出来对楚王说:“我刚死了妻子,不如把她赐给我吧。”楚王正要下令,巫臣又说不可:“据我所知,跟她有关系的男子都很倒霉,夭子蛮,杀御叔,弑陈侯,戳夏南,出孔仪,丧陈国,典型的红颜祸水,天下那么多美女,娶她回家,恐怕以后要后悔。”楚王便也劝道:“你娶了她,家里从此不得安宁,还是算了吧。”子反心中不快,反问道:“屈大夫(巫臣姓屈)不让我与大王娶她,莫非你要娶她?”一句话说中了巫臣的心事。巫臣早就垂涎夏姬美色,被子反这么一问,倒没法再提。楚王为难地说:“怎么也得给她安排一个出路。”恰好老贵族连尹襄老死了妻子,于是楚庄王将夏姬许配于他。人们写诗说:

    扬之水,不流束楚。彼其之子,不与我戍甫。怀哉怀哉,曷月予还归哉!
扬之水,不流束蒲。彼其之子,不与我戍许。怀哉怀哉,曷月予还归哉!
《诗经•郑风•扬之水》
夏姬嫁给连尹襄老,平静日子不到一年。公元前597年的一场战役中连尹襄老被晋军一箭射中,夏姬又一次成了寡妇。连尹襄老出战前,夏姬就已经跟后夫成年的儿子黑腰有了奸情。以前连尹襄老在家,两人只能偷偷行事。现在连尹襄老战死,黑腰连老父的尸体也不要,就跟后妈夏姬出双入对。
夏姬的行为引起楚国人的不满,公论要求将夏姬送回到郑国。楚王原打算只要夏姬在楚国,迟早能一尝美人滋味。未料国人对她怨气如此强烈,只好无奈送走夏姬。夏姬回国,郑公对这位风流成性的姐姐无可奈何,给她一块地方,夏姬依然逍遥快活。
楚国巫臣自从见过夏姬,便发誓要抱得美人归。公元前589年,楚共王(庄王已死)派巫臣出使齐国,巫臣收拾细软大包小包喜气洋洋上路了。恰好被申叔跪看到,申叔跪觉得奇怪:一个负有军事使命的人(巫臣的任务是告知齐国楚军用兵的时间)怎么没有敬畏戒备的神情,莫非要拐个老婆逃跑。果然,巫臣从齐国办完事,绕道郑国,说自己奉了楚王命令,向夏姬求婚。郑公求之不得,高高兴兴把一代妖姬嫁出去。郑人做诗说:
    野有蔓草,零露漙兮。有美一人,清扬婉兮。邂逅相遇,适我愿兮。
    野有蔓草,零露瀼瀼。有美一人,婉如清扬。邂逅相遇,与子偕臧。
《诗经•郑风•野有蔓草》
     国君之女被讥笑为野草,可见夏姬在国中的风评如何了。巫臣在馆驿与夏姬成亲。当晚欢乐过后,夏姬在枕旁问巫臣:“这事您真的禀告过楚王吗?”屈巫说道:“今日鱼水之欢,其他在所不计!”第二天一道表章递到楚王跟前:“我娶夏姬,不能出使齐国,请大王另派他人。”
没得到夏姬的子反趁机大说巫臣的坏话,还要楚共王写信给晋国,断了巫臣的仕途,楚共王没有答应。五年后,也就是公元前584年,子反联合巫臣的夙敌子重杀害了屈巫的族人子阎、子荡、弗忌,以及夏姬的情人、襄老的儿子黑腰,并瓜分了这些人的家产。巫臣得到消息,写信给子重和子反:“你们贪婪邪恶,杀害那么多无辜者,我一定要为他们报仇。”
灭族之恨让他发誓报复楚国,他请求代表晋国出使吴国,得到晋景公批准。他带装备精良的战车来到吴国,教吴国军队学习使用战车作战,运用阵法排兵布阵。吴国的军事实力从此有了长足的进步。巫臣趁机拼命鼓动吴国与晋国结盟,背叛楚国,自此吴楚两国兵戎相见,一年之内烽火七燃,鼙鼓不绝。
    夏姬能让这么多男人为她神魂颠倒,除了美貌,当然还有深不可测的心机,想她周旋于三个男人之间而游刃有余;丧子后面对强大楚军,面不改色,应对有度;新婚之夜只一句话就让巫臣下定私奔决心,能够将男子玩弄于鼓掌之间,决非空有美色。也许她就是上天专门派来警戒好色男子的尤物吧。

[ 本帖最后由 杜雅萍 于 2007-10-21 17:44 编辑 ]
君子疾夫舍曰欲之而必为之辞
也是奇哉怪也,不过是个女人,如此一书,倒是显得很传奇了.抢名美女,而不管这名美女究竟是什么样子的,这倒是显得很有意思.

读完了

夏姬让人想到金庸笔下的马帮主夫人,可能是天生尤物。
平平的文字耐读
把这两篇发到出版社,那里的编辑说偶写得露骨,很危险,另一家说夏姬太风流……
君子疾夫舍曰欲之而必为之辞
把这两篇发到出版社,那里的编辑说偶写得露骨,很危险,另一家说夏姬太风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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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夸平平写得好!
这本书确实不利于青少年成长,但是适合老头看看作为消遣,呵呵

荷华天生伶俐机变,惯与主母招揽主顾。----用“主顾”是否恰当?那不成卖肉的了?
神经病人思维广,自费五毛立场稳
一个女人和N个男人,拍成连续剧肯定火爆。
读诗经,这个故事不可不重温。
另外天涯煮酒那里贾志刚春秋里写的夏姬故事也很好看。
我绝对是春秋列国故事的拥趸——而对汉唐不怎样特别感冒,对长城和兵马俑是恶心了。
自言自语是个权利,也是享受……
与EE先生同好~
我绝对是春秋列国故事的拥趸——而对汉唐不怎样特别感冒,对长城和兵马俑是恶心了。
ee 发表于 2009-12-5 16:50
强烈赞同


夏姬确实是古代一个不平凡的女人。嫁人七次,九个老公。故事散见于《史记》,《列女传》等处,当时也应该是轰动的题材。
可惜后人的角度,都是从猎奇,男性的角度来写的。
这样的角度重点在于故事的曲折,故事的细节,而不是从夏姬的心里眼里来看的。
建议改写。
选取一个断面,考虑到哪一个部分,是在她最有外在内在心里冲突的时候,例如国家,自己家,孩子,亲人,情人,选取一段过程,这样的文章一定比较有意义,编辑也会喜欢。
随便聊聊而已。
好看。
谢谢都好兄,写的时候没想那么多,就觉得故事好玩,看来应该再加工一下。
君子疾夫舍曰欲之而必为之辞
胡兰成有一段论及夏姬,眼界不同,说——

顾炎武论春秋至战国,人情风气景物截然相异,先儒又叹春秋亦已是衰世,其实春秋时已是一个新的华夏在震动,像一只小鸡要孵化出来,单是它在啄卵壳的声音就好听,而战国亦不过是继承春秋的。春秋战国本等是个泼辣的时代,百无禁忌,周幽王丧于褒姒,吴宫沼于西施,但并非那几个女子不祥。最不祥的要算夏姬,她夭子蛮,死陈侯,再嫁连尹襄老,连尹襄老亦战死,连楚庄王俘虏了她,见她美貌,亦不敢要她,可是申公巫臣娶了她出亡,却两人都很好,人是可以还比忧患更大,而且比不祥亦更大的。彼时的人,如老庄杨墨,韩非申不害,苏秦张仪白起之流,及四公子之任侠,燕赵的悲歌慷慨之士,他们皆是从周礼走了出来,开启后来汉魏六朝荡子的风气。
这个夏姬应该算是性解放的先驱了吧。
俺是灭绝师太
《国风•召南》上有一首也挺开放且“直奔主题”的,叫《野有死麇》吧?
  野有死麇,白茅包之;
  有女怀春,吉士诱之。
  林有朴樕,野有死鹿;
  白茅纯束,有女如玉。
  舒而脱脱兮,
    无感我帨兮,
    无使尨也吠。
本帖最后由 流星雨 于 2010-1-5 21:28 编辑

哥你且慢些,不要弄乱了我的头巾,不要搞得狗狗狂叫不已。哈哈。
思无邪也,能“逃脱”孔夫子的法眼没被删除,可见孔子也很欣赏这般“白描写实”的“通脱”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