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称风情万种、对男人有致命吸引力的女人为尤物,有人为之神魂颠倒,有人为之身败名裂,有人甚至为求一夜欢情,丢了性命,正所谓牡丹花下死,作鬼也风流。春秋时代的夏姬可谓此中传奇女子,她驻颜有术,一直到四十多岁还保持着娇嫩细腻的皮肤,从而倾倒众生,还有男人为她弃国灭族。虽然和她在一起的每个男人都没有什么好下场,但是追求她的男人还是前仆后继、无怨无悔。
[不见子充,乃见狡童]
大多数偷情的故事中,都需要一个穿针引线的重要人物,西门庆和潘金莲之间有王婆牵线搭桥,张生和崔莺莺全靠红娘全力帮持。夏姬身为公主,很多事情不方便亲自出马,必须得有个有眼色善应对的人,她的贴身婢女荷华便充当了中间人的角色。
夏姬的老公夏御叔是陈国贵族,壮年而亡,夏姬和儿子夏征舒生活封地株林。夏姬还没出嫁的时候就已艳名远播,跟异母兄长子蛮私通,丑闻传出,父母便把他远嫁到偏远小国陈国,子蛮失去情人妹妹,不出两年,竟因抑郁而亡。这件事似乎没怎么影响到夏姬的婚后生活,时光流逝,但夏姬总是那么漂亮,夏御叔似乎也不是什么建功立业的有志青年,他大部分时候待在老婆身边,偶尔也带酒肉朋友孔宁、仪行父来家里饮酒作乐。
孔宁、仪行父大约很早就对夏姬动了心眼,也可能在夏御叔活着的时候这两人就已是夏姬的情人。总之,夏征舒十二岁上,夏御叔死去,为了自由生活,夏姬把儿子送到国都的国立学校教养,美其名曰送子深造,主要是为了自己风流快活。
碍眼的儿子走后,情夫们便要登场了。夏姬是个寡妇,不能主动勾搭男人,荷华居中穿引。荷华天生伶俐机变,惯与主母招揽主顾。一日孔宁找机会带夏征舒在郊外打猎,到晚上,借口故人之子,一定要送征舒回株林。正人君子为避瓜田李下之嫌,断不会在寡妇家过夜。孔宁想勾搭夏姬,提出留宿其家。夏姬美目流转,镇定地说:“既是先夫故人,自当盛情招待,只恐招待不周,万望大夫见谅。”说罢留下荷华,自己带着儿子回房去了。
孔宁见夏姬这样,明白荷华是关键人物,便百般讨好荷华,送给她许多珍贵首饰,荷华统统笑纳。之后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将孔宁带到夏姬房中……孔宁被夏姬迷得神魂颠倒,对夏姬和荷华有求必应。一次,两人偷情后,孔宁离开时竟然偷偷拿走夏姬的贴身内裤。
春秋时代风气真是特别开放,加上孔宁本来就是无耻之徒,就将自己勾搭夏姬成功的事情跟好朋友分享,仪行父不信,孔宁便拿出“证物”夸耀,还仔细描述自己如何得手的经过。说者无意,听者有心。仪行父有样学样,先花大价钱买通荷华,以求引荐。
仪行父虽然品行不端,却生得一付好皮囊,高大英俊,夏姬早就有心与他私会,现在仪行父自己送上门来,真是求之不得的好事。没多久,这两个人好得如胶似漆,仪行父也被夏姬的床上功夫迷得七荤八素,四处求取壮阳药物,取媚于夏姬。夏姬看他这样用心,心下欢喜。让荷华安排幽会日程的时候,总是仪行父优先。某日,仪行父对夏姬说:“您送孔宁内衣,也得送我点东西作信物。”夏姬看他吃醋求乞的样子,吃吃笑道:“那是孔大夫趁我不注意偷去的,不是我送的。”招招手让仪行父靠近一些,故意悄悄地说:“虽然你们都是我的情夫,也有亲疏之分呀。”说完,亲手解下所穿碧罗裙为赠。
孔宁见自己被夏姬冷落,颇不是滋味,自忖先天条件不如仪行父,又咽不下这口气,便想了一个坏招。国君陈灵公亦是酒色之徒,为人轻佻惰慢,虽然不如仪行父帅,毕竟是一国国君,夏姬少不得要分神多应酬国君,自己在旁边也会得到些好处。
孔宁单独求见陈灵公,二人话题很快就转到女人上。孔宁便把那夏姬如何貌美,如何柔媚,如何风情,添油加醋说给灵公听。灵公还不大相信,说:“夏姬将近四十,不太可能吧。”孔宁凑到近前,对灵公说:“主公,只有亲自去试试,才能体会蚀骨销魂的滋味。”然后又指点灵公当如何如何。
半信半疑的陈灵公在孔宁大夫的带领下,来到株林。 孔宁早已送信给夏姬,让她准备款待侯君,当然少不了送信给伶俐的荷华,让她代为转达陈灵公求欢之意。夏姬早就听说陈灵公是个好色的人,既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有条不紊安排接待事宜。
陈灵公来到夏家,见一个美人穿着整齐的礼服出迎,一举一动都符合礼数,把灵公孔宁迎入客厅,宾主入座,夏姬不慌不忙,起身再拜:“小儿征舒,今天上学,不能迎接主公,请您恕罪。”声音轻柔婉转,顺便告诉来人,家里只有女主人,行事很方便。
灵公仔细打量夏姬,一点都不像生过小孩、奔四十的女人,有少女的容颜,少妇的风情,举止端庄,但眉目之间若有若无间又流露出无限春情。陈灵公哪里见过如此绝色佳人,好容易止住口水,客气道:“寡人轻造尊府,幸勿惊讶。”宾主客气一番,饭毕,陈灵公提出到花园散步,夏姬起身回内室换了身便装,别有一番风姿。
三人在园中骑马射箭,赏花饮酒,不知不觉天色渐黑,又到晚宴时间,陈灵公也不张罗回宫,夏姬准备美酒佳肴,款待这对色鬼君臣。酒席宴上,三人打情骂俏,灵公不知真醉假醉,倒在席上。孔宁拉拉夏姬,将灵公此来目的告诉她。夏姬心里明镜一般,勾魂般笑笑,只是吩咐为随从安顿歇息之所,单派荷华照顾陈灵公,自行回内室。。
灵公醒来,见只有一个侍女,想她定是荷华,问:“你愿意给我做媒吗?”
荷华佯为不知,说:“贱婢虽然没有做媒的经验,但很愿意为您奔走,只是不知道您看中什么人?”灵公说:“寡人为你家主母,神魂颠倒!如果你能办成此事,重重有赏。”荷华莞尔,遂带灵公去找夏姬,这一路曲曲弯弯,直入内室。夏姬早已等在那里,不一会儿,灵公已入户内。完成使命的荷华无声无息退出内室,急色鬼灵公更不攀话,拥夏姬入帷,解衣共寝。
人们作《山有扶苏》嘲笑陈国君臣的丑行:
山有扶苏,隰有荷华。不见子都,乃见狂且。
山有乔松,隰有游龙。不见子充,乃见狡童。
《诗经•郑风•山有扶苏》
狂且、狡童,指的便是偷偷摸摸来株林幽会的陈灵公、孔宁、仪行父三人。三男一女,很快就弄出大丑闻来。
[女曰鸡鸣,士曰昧旦]
一夜狂欢后,陈灵公好不惬意,陈灵公并不是好的偷情对象,据说此公患有狐臭,如果是一国的侯君,夏姬才不会选他做情郎。他听说孔、仪二人都有夏姬的信物,不免捻酸,这日,睡至鸡鸣,夏姬催灵公起床,灵公也要一件信物,并表示不会怪罪孔、仪二人,夏姬脱下贴身汗衫,亲自为灵公穿上。人们写诗挖苦道:
女曰鸡鸣,士曰昧旦。
子兴视夜,明星有烂。
将翱将翔,弋凫与雁。
弋言加之,与子宜之。
宜言饮酒,与子偕老。
琴瑟在御,莫不静好。
知子之来之,杂佩以赠之。
知子之顺之,杂佩以问之。
知子之好之,杂佩以报之。
《诗经•郑风•女曰鸡鸣》
天明后,夏姬已备下早膳,孔宁带随从等陈灵公起驾。吃过早饭,陈灵公恋恋不舍的返回宫廷,满朝大臣都知道陈侯也不归宿的事情,陈侯一夜风流,想是累了,下令“免朝”。仪行父见空宁赶车,便问他带陈侯去哪里风流快活。孔宁知道瞒不住,便将实情告诉仪行父。仪行父听说,居然不恼,特别懊恼如此好人情被孔宁先做了!孔宁笑笑说:“大王很喜欢昨天的安排,咱们好哥们,下次给你做人情就是了。”二人哈哈大笑。
第二天,灵公早朝结束后,灵公留下孔宁、仪行父,首先郑重感谢孔宁推荐夏姬。还说:“你们两个太不像话,有这等好事,不早告诉我,自己跑去享乐,不够意思。”孔宁给自己的情人拉皮条,已经是无耻至极,可笑陈灵公贪图美色,欣然接受之际,还要找人分享性经验,更是荒唐。孔宁和仪行父好不尴尬,连忙说:“我们没有主公那么有福气。”陈灵公一点不介意,说:“夏姬都说了,你们两个也不必隐瞒了。”孔宁谄媚地说:“有什么新鲜玩意,臣下先尝尝,如果不怎么样,不敢进献给主公您啊。”陈灵公反驳道:“如果是熊掌之类的好东西,先给寡人尝尝也无妨。”说罢,一君二臣俱笑。
陈灵公被臣下抢了彩头,有点不甘心,便拉出汗衫,对孔、仪二人说:“你们两个虽然得手,她还是对我更好些,你们看,这便是他送我的表记。”孔宁不甘示弱,说:“我也有。”解开衣裳,给陈灵公看夏姬的内衣,还说:“仪大夫也有。”仪行父也把碧罗襦亮出来。这三人不顾君臣礼仪,高声谈论泡妞心得,甚至相约同去株林找夏姬厮混。
陈国大夫洩治听到这君臣三人在朝堂上胡言乱语,气得咬牙切齿,连连跺脚:“朝堂本来是讨论军国大事的公共场所,这三个家伙如此胡闹,陈国之亡,就在眼前。”他越想越生气,家也不回,返回来要找陈灵公和孔、仪二人理论。孔、仪二人平时就有点怕这位耿直的大臣,听说他来了,赶忙溜走。留下陈灵公一人受训。洩治见了灵公,拉着他的衣服,跪在地上,大声说:“我听说君臣之间应该保持适当距离,私生活也应该是相对隐秘的,可是现在主公带头在议论朝政的地方为一个女人争风吃醋,互相标榜,廉耻尽丧,体统俱失。这样下去,很快就会招来灭国之灾。”陈灵公被洩治说的头都抬不起来,红着脸说:“您不必说了,寡人知错。”洩治这才离开朝门,见孔、仪二人在宫门口探头探脑,一肚子火又蹿上来,快步走到二人跟前,当众喝斥道:“为人臣子,对国君的善举,应该鼓励,国君有错,则要努力规劝。国君私生活不检点,不说也就算了,你们倒好,还大肆鼓吹,高声谈论,以为是什么值得夸耀的功业吗?这些话私下说也算了,闹得士民皆知,大家怎么看国君,国君带头胡作非为,国家会是什么样子,你们两个难道不知道什么是羞耻吗?”孔、仪被骂得面红耳赤,一个劲谢罪。洩治数落完二人,扬长而去。
孔、仪二人被泄治教训,当众出丑,便生出恶毒的主意,二人转头又进宫找灵公,将方才洩治的话转述给灵公,假意劝诫:“主公以后再不要去株林游冶了。”灵公问道:“你们二人还去吗?”孔、仪二人说:“洩治劝诫主公,跟我们没有关系,我们还要去的,您就不要再去了。”陈灵公一听不干了:“我宁可得罪洩治,也不能放弃与夏姬游乐。”孔、仪二人说:“主公再去的话,泄治还要说三说死,您能招架得住吗?”陈灵公被问得哑口无言,问:“你们有什么好办法,让他不再唠叨。”孔宁上前一步,冷笑说:“想让他不说话,除非让他从此不能说话。”陈灵公说:“他长嘴就能说话,我可没有办法让他不开口。”仪行父说:“孔大夫的意思我知道,死人就不会开口了。主公传下旨意,杀了洩治,从此就能过快活的日子了。”陈灵公昏庸,连连摆手:“我不能这么干。”孔宁说:“那我派人刺杀他如何?”陈灵公默许。孔宁二人花重金买通刺客,伏杀洩治。国人都认为是陈侯所为。只在私下里议论,朝堂上再没人劝诫。三人往来株林肆无忌惮。
刚开始的时候,三人还偷偷摸摸去,后来公然到株林找夏姬。夏姬手段很高,周旋在三个男人中间,哪个也不得罪,对三人似乎不分伯仲。这三人被她哄得恨不得长在株林,一辈子不回家才好。最让人难以理解的是,三男共一妇,居然没有争执,还能和平相处。由此可知陈侯君臣乃下半身思考的动物,也可见夏姬手段厉害。
国人看不惯,写诗骂道:
胡为乎株林?从夏南;
治酒欢会兮!从夏南!
架我乘马,说于株野。
架我乘驹,朝食于株。
《诗经•陈风•株林》
[ 本帖最后由 杜雅萍 于 2007-10-21 17:46 编辑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