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文号脉之二〗脱臼的崇高

批评者也有额外顾虑,不常为人提及的一个是:被批评的东西过于浅显,在学理和智性上缺乏难度,批评者就可能出于“爱惜羽毛”之故,掉头他顾。于是,个别庸劣之物,遂堂而皇之地穿过这片无人狙击的开阔地,大踏步走向放肆。

“非常事件,平常感情”,这八个字是我两年前和朋友聊天时顺嘴提到的,我将其视为文学写作的初级常识。朋友当时鼓励我写出来,我一直懒得下笔。依我小见,这点微末道理原本无需阐述,它理应以“集体无意识”的方式,默识默会于写作者的心灵深处。现在看来,我太乐观了。

这就说上一说。前句易解,小而言之,洗脸刷牙也是个事,但只要作者无力把它与人物建立关联,生活中的琐事就不配升格成文学上的细节。托尔斯泰在《复活》开篇曾以绣花针笔法提到聂赫留朵夫公爵修剪鼻毛,该细节所体现出的精致和优渥,由于和主人公日后的经历形成巨大反差,遂显出了不同寻常。总之,作家笔下的事,多少得带点稀罕,平凡也不等于清汤寡水。站在文学角度,公爵修剪鼻毛与孙悟空大闹天宫,在稀罕性上不啻旗鼓相当。再则,读者一卷在手,总是要瞧点稀罕的。这个话题就此略过。

需要讨论的是后者,即,文学作品中的情感与叙事,路径截然不同。所有的人间传奇都可能为人津津乐道,但人们不会被一种乖违常态的情感真正打动。情感的力量,悉拜共鸣所赐;共鸣的前提,缘于人同此心;人同此心的基础,来自人之常情。这一点,好莱坞玩得极为娴熟,在他们那里,故事尽可离奇怪诞,情感却力求平凡朴素,哪怕讲述一场发生在银河共和国的星球大战,登场人物已不复人间之相,穿插其中的情感,依旧毫无“绝地武士”的神通,片尾那滴溢出大魔头金属面罩的眼泪,仍出于寻常父子之情。《西游记》亦然,猪八戒虽说也有三十六变神通,但他的偷懒习气及对高老庄的向往,沾遍了人间烟火。说到八戒的可爱,十分中倒有八分,落脚在这些人之常情上——而不是猪之常情。在文学作品中,作者想象力的边界在哪里,主人公的手脚就拓展到哪里,一个人尽可做出不可理喻之事,却不能生出不可理喻之情。

这个道理是否过于简单了?意外的是,在吾国文苑,我们会隔三岔五地撞上“反其道而行之”的大作:事件了无奇处,情感却匪夷所思。我们盛产这号文人,他们判定自己具有情感上的特异功能,动辄就以一种不加铺垫兼超迈群英的方式,张扬自己的非凡。出现在他们作品里的情感,每常以拒绝共鸣为特色。尽管,拒绝共鸣,也就等于废除了情感的通用流通方式,纵有所得,亦不过一张百元假钞。

汶川地震后那首轰传于互联网上的《江城子•废墟下的自述》,即是在攀登变态崇高的山头时不慎闪了腰。其实,“纵做鬼,也幸福”的祈愿,与“先天下之忧而忧”或“为中华之崛起而读书”之类,在生成原理上并无二致,都最大化地远离了人之常情。在作品里胡乱拔高情感,原是不少汉语作家驾轻就熟的套路,那位作协副主席先生只是中了头奖而已。比如,另一位自称“含泪”的名家,历来擅长以一骑绝尘之态标举自身情感,当大家都沉浸于地震悲恸中时,他不仅要高调展示自己更加悲恸,还要强调自己岂止是悲恸,他的泪光里除了倒映出国家荣辱和民族气节,还有九万里山河。一句话,与他相比,我们这些普通人的寻常哀痛,迅即降格为二等品了。摩罗先生曾干脆把某种圣贤级别的“孤独和寂寞”,宣布成“为我所独有”,而在张承志先生笔下,我更看到他用最迷人的第二人称,对自己进行妖娆化讴歌,比如这一段:“必须在今天回忆五年前那个开始。那一天你在一面陡土崖上,端详凝视着沙沟寺。这是在深知其味后的近乎崇拜的凝视。于是——激动在冰一样的冷静中涌起来了,你并没有觉悟到自己的凝视正穿透黄土层,你只是用蜡笔和油画棒,胡乱画了下来”。——作者的“端详凝视”,已然具有了改变对象物理形态的功能,听上去就像道人在念念有词,喝声道:“疾!”

对我来说,一切感人之所未感,恸人之所未恸的情感,都与人间无涉。英国随笔名家赫兹利特在《谈绘画的乐趣》一文结尾时写道:“那天下午我出去散步,回家时看见金星悬在一户穷苦人家的屋顶上,那一刻我的心里产生了许多别样的思想和情感,那种感觉以后再也没有出现过。”——这也是一种崇高,在作者写出之前,我从未产生类似情感,好在,一经作者写出,我立时在心里唤起了它,好像自己本来就有。反观某些中国作家笔下的情感,从来不会唤起我什么,我总疑心那是一种脱臼的崇高,老想着替它重新安上。
这篇小文原名叫《乖悖的崇高》(今天登在《南方周末》上,就是这个名字),后经刘齐大哥指点,改成现名。正文中也做了些修改。不过报纸已排好版,改标题需要另外送审,就保留了那个原名,好在正文内容已经改过了。
顺向刘齐大哥拱手。
哈哈,给刘齐大哥献花。
“脱臼”,简直妙极了,既调侃了那种“崇高”,又正合“望文号脉”。
回龙MM:刘齐大哥是这么说的,原题中的“崇高”已是抽象名词,配上“乖悖”这个抽象形容词,叠床架屋,就没法让人眼睛一亮了。——道理我倒并非不知道,关键在于,还得按道理去做。难就难在这儿。
继续检讨:小文中关于余大师那段文字,原来是这样的:“比如,另一位自称“含泪”的名家,历来擅长以一骑绝尘之态标举自身情感,一旦我们试加追究,则仅仅围绕“含泪”二字,就能迫其现出原形,因为,人只能意识到自己在流泪,绝对意识不到自己在“含泪”,“含泪”中包含一个他者视点,发现自己含泪,非得经由一道“照花前后镜”的顾盼程序,方始可能。”
——后经刘齐大哥指点,发现我说得过了,“含泪”未必不能用来自称;俺家那口子也有同感,遂改。
有山东的某副主席,含泪的余大师,凛然的摩罗,还有那骑士般的张承志,不怕没有唠嗑的话题。
其实我觉得两个题目各有所长。长袍马卦就得配瓜皮小帽,西装革履也不宜穿凉鞋。呵呵。不过文章衣服没这么夸张~

称山东那人的几句涂鸦为“文”,倒是抬举了它呢。
文学家和艺术家的情感奇特之处,除了脱臼的崇高之外,还有某类似阴毒或者变态的东西。
我也看到了这篇文章。了不得,周兄在《南方周末》开专栏了。
回网事兄:是呀,闲着也是闲着,就拿他们唠唠嗑吧。
回梅茗,我还是觉得现名更好,不是指意思,而是单指表达的生动性。称山东那人的几句涂鸦为“文”,确是我的疏忽。更严厉点,称它“涂鸦”都不行,涂鸦一般不会这么邪气。
回自棋兄:“某类似阴毒或者变态的东西”,好像不容易概括,主要是担心误伤。作者为了揭示丰富的人性,有时也可以表现些“阴毒或者变态的东西”。
谢谢橙橙鼓励。
收藏周老师的左道批评之后,再拜读望文号脉系列,
揽镜自窥之余,获益良多。
谢谢竹南兄,请多批评。
说实话,批评者更应该受到批评。另外,我谈的是文章之道,而文章之道往往不适宜非此即彼,标准其实是很含糊的,存在大量的探讨空间。
其实,“纵做鬼,也幸福”的祈愿,与“先天下之忧而忧”或“为中华之崛起而读书”之类,在生成原理上并无二致,都最大化地远离了人之常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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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宜把它们混谈。前者生成于卑劣的媚上情结,漠视群体灾难,高蹈绝情,是一种掩耳盗铃地化解民间疾苦手法。
后者生成于儒家修齐治平的人生模式,即把个体自我寄放于高远的群体目标,这种君子人格模式本质上亦是以天下苍生为己念,无论在朝在野,中国传统知识分子都有这种情怀,从内心状态而言,它是一种主动与民同苦乐的心理需求。儒家这种模式绝不“最大化远离人之常情”,相反,它出自人之常情,是从修身齐家出发,即从家庭伦理推演至天下,家国合一,君父相类。以我之见,正因为它太接近了“人之常情”,才使它极具蛊惑,使国家政治难以摆脱封建伦理。这和西方出自宗教和政治的分离,对制约世俗君权具有天然的历史传统迥异。
我为自己唱了一支暗淡的天鹅之歌!
兮兮,我说的是情感的生成原理,不涉及善恶评价。
兮兮认为“先天下之忧而忧”乃是一种太接近人之常情的情感,我不太明白。我只能坦白,我的身上完全没有这类情感。——当然,少年时代盲目学雷锋那阵,有过。
星期四就看报纸了,再学习。
有机会提前拜读泽雄兄的妙文,非常荣幸,获益良多。不是客气话,真的有大乐趣,大收获。
还要特别说明的是,其实我并没有做什么,“脱臼”的标题和有关内容,都是泽雄自己在极短的时间内改出来的,精彩极了!思维的敏捷度也令人惊讶。

[ 本帖最后由 刘齐 于 2008-11-2 22:22 编辑 ]
不但奋斗,而且吃肉 不但努力,而且喘气(感谢花间网友提供头像图片)刘齐文集
惭愧,大哥鼓励起小弟来,不遗余力呀。
再问晓剑兄好,祝书店生意兴隆。
老周的好文章,顶!
脱臼的崇高,其实是根华美的假肢。当不诚实成为生活的日用品时,“崇高”就成了意识形态的主流。
心画心声总失真,文章宁复见为人。高情千古闲居赋,争信安仁拜路尘。
老久没见到阿吕了,谢谢鼓励。
“华美的假肢”,这正是我想说的。
崇高这玩意,就因为太正经了,容不得有假,道理与“情人眼里揉不得沙子”,大概是一样的。
呵呵,我外出桥牌比赛一周,没法上来。
也问候老周。
心画心声总失真,文章宁复见为人。高情千古闲居赋,争信安仁拜路尘。
一颗阴暗的心永远托不起一张灿烂的脸!

这个文章大部分我是感觉耐看的

原帖由 兮兮 于 2008-10-31 17:29 发表
其实,“纵做鬼,也幸福”的祈愿,与“先天下之忧而忧”或“为中华之崛起而读书”之类,在生成原理上并无二致,都最大化地远离了人之常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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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宜把它们混谈。前者生成于卑劣的媚上情结,漠视群体灾难,高蹈绝情,是一种掩耳盗铃地化解民间疾苦手法。
后者生成于儒家修齐治平的人生模式,即把个体自我寄放于高远的群体目标,这种君子人格模式本质上亦是以天下苍生为己念,无论在朝在野,中国传统知识分子都有这种情怀,从内心状态而言,它是一种主动与民同苦乐的心理需求。儒家这种模式绝不“最大化远离人之常情”,相反,它出自人之常情,是从修身齐家出发,即从家庭伦理推演至天下,家国合一,君父相类。以我之见,正因为它太接近了“人之常情”,才使它极具蛊惑,使国家政治难以摆脱封建伦理。这和西方出自宗教和政治的分离,对制约世俗君权具有天然的历史传统迥异。
就是这一句稍微感觉异样。
作者的情感在某些时候可以有某些升华,只要是适度或者不违反人的基本道德伦理。像作鬼也幸福的话,它违反的倒不是人之常情,而是它不像是一个活人说的话。
回栏杆兄:我说的是“最大化地远离了人之常情”,一句“不像是一个活人说的话”,应该也可以被表述成“最大化地远离了人之常情”吧?
也许换个说法,会好些。

主要我还是感觉前二句

总还是有点理想主义的色彩。只说人之常情而不说关怀世界,这样写文章也太没劲了。况由前二句推开去,连杜甫的安得广厦怕也成了违背人之常情。

23楼和我的前帖回复意思一致

不宜把它们混谈。前者生成于卑劣的媚上情结,漠视群体灾难,高蹈绝情,是一种掩耳盗铃地化解民间疾苦手法。
后者生成于儒家修齐治平的人生模式,即把个体自我寄放于高远的群体目标,这种君子人格模式本质上亦是以天下苍生为己念,无论在朝在野,中国传统知识分子都有这种情怀,从内心状态而言,它是一种主动与民同苦乐的心理需求。儒家这种模式绝不“最大化远离人之常情”,相反,它出自人之常情,是从修身齐家出发,即从家庭伦理推演至天下,家国合一,君父相类。以我之见,正因为它太接近了“人之常情”,才使它极具蛊惑,使国家政治难以摆脱封建伦理。这和西方出自宗教和政治的分离,对制约世俗君权具有天然的历史传统迥异。
我为自己唱了一支暗淡的天鹅之歌!
兮兮24楼的内容复制了前帖,效果上等于重申。
当然,我是不同意的,我不承认这种“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东西乃是人之常情。我相信,兮兮本人也是做不到的,而且,我也不会要求你做到。只是,兮兮要把一样自己都绝对做不到的东西视为“人之常情”,再琢磨琢磨,你不觉得太骇怪了吗?
何况,你的话也不通,一边强调它是“从修身齐家出发,即从家庭伦理推演至天下,家国合一,君父相类”,一边又说这是“人之常情”,人之常情需要推演吗?如此推演过的东西,还叫“人之常情”吗?继续推演,还可以扩充至宇宙呢。
兮兮还有一个误区,好像我举两个例子,必须处于同一性质。其实,如果它们完全相同,我就叫重复举例。小文初衷,正是想指出这两个貌似绝不相同的东西,具有某种骨子里的一致性,结果,兮兮反而因为它们皮相上的不同,判断我混淆了。

我的态度是写诗作文也好,为人处世也好

符合人之常情是基本要求,但也不能把它当大一统的全部要求。
屈原的忧思,李白的超越,路德金的梦想,奥巴马的激情有时还是需要的。
我们反对不切实际的崇高,不等于放弃了浪漫和追求。
就拿周兄文里的科幻电影来说吧,星球大战里除了父子之情,还是有正义与邪恶的对立,黑客帝国里,主人公还是有挽救人类的使命,按理说这些也都不是人之常情,但它们却正是电影的主题。

[ 本帖最后由 栏杆拍碎 于 2008-12-20 10:55 编辑 ]
原帖由 周泽雄 于 2008-12-20 10:41 发表
兮兮24楼的内容复制了前帖,效果上等于重申。
当然,我是不同意的,我不承认这种“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东西乃是人之常情。我相信,兮兮本人也是做不到的,而且,我也不会要求你做到。只是,兮兮要把一样自己都绝对做不到的东西视为“人之常情”,再琢磨琢磨,你不觉得太骇怪了吗?
何况,你的话也不通,一边强调它是“从修身齐家出发,即从家庭伦理推演至天下,家国合一,君父相类”,一边又说这是“人之常情”,人之常情需要推演吗?如此推演过的东西,还叫“人之常情”吗?继续推演,还可以扩充至宇宙呢。
兮兮还有一个误区,好像我举两个例子,必须处于同一性质。其实,如果它们完全相同,我就叫重复举例。小文初衷,正是想指出这两个貌似绝不相同的东西,具有某种骨子里的一致性,结果,兮兮反而因为它们皮相上的不同,判断我混淆了。
后者生成于儒家修齐治平的人生模式,即把个体自我寄放于高远的群体目标,这种君子人格模式本质上亦是以天下苍生为己念,无论在朝在野,中国传统知识分子都有这种情怀,从内心状态而言,它是一种主动与民同苦乐的心理需求。儒家这种模式绝不“最大化远离人之常情”,相反,它出自人之常情,是从修身齐家出发,即从家庭伦理推演至天下,家国合一,君父相类。以我之见,正因为它太接近了“人之常情”,才使它极具蛊惑,使国家政治难以摆脱封建伦理。这和西方出自宗教和政治的分离,对制约世俗君权具有天然的历史传统迥异。

老周没看清楚我写着“出自”吗?儒家忧乐观出自人之常情,是升华了的人之常情,如同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一般,也是出自人之常情并升华为高尚道德。
我反对的,是你所言“最大化远离人之常情”一说,这等于割离了儒家的理论特质,即由己推人。
我为自己唱了一支暗淡的天鹅之歌!
原帖由 栏杆拍碎 于 2008-12-20 10:52 发表
……就拿周兄文里的科幻电影来说吧,星球大战里除了父子之情,还是有正义与邪恶的对立,黑客帝国里,主人公还是有挽救人类的使命,按理说这些也都不是人之常情,但它们却正是电影的主题。
栏杆兄,小文已经明确把事件与情感划分了,并且说明,事件与情感不同,适用于事件的,不见得适用情感,而你好像又重新把两者混为一谈了。我说过“挽救人类的使命”属于“人之常情”吗?不,我已经预先肯定它作为“非凡事件”的价值。
原帖由 兮兮 于 2008-12-20 11:01 发表


后者生成于儒家修齐治平的人生模式,即把个体自我寄放于高远的群体目标,这种君子人格模式本质上亦是以天下苍生为己念,无论在朝在野,中国传统知识分子都有这种情怀,从内心状态而言,它是一种主动与民同苦乐的心理需求。儒家这种模式绝不“最大化远离人之常情”,相反,它出自人之常情,是从修身齐家出发,即从家庭伦理推演至天下,家国合一,君父相类。以我之见,正因为它太接近了“人之常情”,才使它极具蛊惑,使国家政治难以摆脱封建伦理。这和西方出自宗教和政治的分离,对制约世俗君权具有天然的历史传统迥异。

老周没看清楚我写着“出自”吗?儒家忧乐观出自人之常情,是升华了的人之常情,如同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一般,也是出自人之常情并升华为高尚道德。
我反对的,是你所言“最大化远离人之常情”一说,这等于割离了儒家的理论特质,即由己推人。
兮兮,我们讨论的是“出自”吗?这里的关键是“出自”吗?不,我讨论的是落脚点。
再说,推演不是升华。“老吾老以及人之老”里有一种情感上的自发逻辑,升华的脉络很清晰,我从来没有质疑过。但是,相对于“先天下之忧而忧”,相当于有人把它推演成“先邻人之老,后及吾老”,那才是你肯定的“人之常情”,问题是,你能做到吗?你想这么做吗?你自己既没有想过、更没有打算做的事情,你却在这里频频强调这算“人之常情”。
古人也不都是这么变态的,曹操诛杀孔融,其中一条理由,就是因为孔融抱有此念:先救邻人,让老父死掉。
原帖由 周泽雄 于 2008-12-20 11:19 发表

兮兮,我们讨论的是“出自”吗?这里的关键是“出自”吗?不,我讨论的是落脚点。
再说,推演不是升华。“老吾老以及人之老”里有一种情感上的自发逻辑,升华的脉络很清晰,我从来没有质疑过。但是,相对于“先天下之忧而忧”,相当于有人把它推演成“先邻人之老,后及吾老”,那才是你肯定的“人之常情”,问题是,你能做到吗?你想这么做吗?你自己既没有想过、更没有打算做的事情,你却在这里频频强调这算“人之常情”。
古人也不都是这么变态的,曹操诛杀孔融,其中一条理由,就是因为孔融抱有此念:先救邻人,让老父死掉。
老周,儒家的天下观,系是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推演,是从身与家的人之常情出发的,所以,你所说“先天下之忧而忧”是最大化远离人之常情,恰恰是“最大化地远离了”儒家人格理想理论。

既然是人格理想,就不存在谁一定非得做到才能言说。你也不能替代我就认为我“既没有想过、更没有打算做的事情”,你此处的推演方式,恰恰是与“纵做鬼也幸福”的逻辑如出一辙--即意识强行代表。

儒家的修齐治平,是一个由小放大的过程,整个格局相互之间并不矛盾,而是一个递进的层次,所谓“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如果孔融连起码的亲情都无,则是大奸大恶欺世盗名之徒,他的层次是矛盾的。曹操杀之,对!同理,“纵做鬼也幸福”为何遭人不耻,因为它的层次是矛盾的,割裂了起码的人之常情。这样的作者,曹操在世,也可一杀!

[ 本帖最后由 兮兮 于 2008-12-20 12:16 编辑 ]
我为自己唱了一支暗淡的天鹅之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