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帖由 周泽雄 于 2008-3-27  发表
正常情况下,不管赵云、魏延还是奥尼尔,“生擒几个,回到本寨”都是不可能做到的。
泽雄写得好,不过挑一点点刺。这个是可能的,冷兵器时代,训练有素千里挑一的将军对付几个搏杀经验有限的普通士兵是很容易的,有几个因素可以促成“生擒几个”——生擒不是挟在胳膊下搬回来的,而是走回来的。一是实际格斗能力的差距;二是心理震摄力——非常重要、对死亡的恐惧会使被擒者不敢轻举妄动,这也是蒙古人一个兵可以管一片汉人的原因;三是被擒者肯定是没有了兵器,四是将军的盔甲保护要好过普通士兵——普通士兵可能没有盔甲或者较次,盔甲的重要性从努尔哈赤的十三副就可知道;五是被擒者步行,擒者骑马,蒙汉对战中一个骑兵对付若干个持械步兵都可能,何况是缴了兵器的。
谢谢星球兄挑刺。
这是俺的一处闲笔,在《三国演义》里,所谓“生擒”,往往指活挟,而不是比喻意义上的活捉。魏延力气较大,而赵云属于腾挪功夫特别了得的人,近似《水浒》里的浪子燕青,并非靠力气吃饭的霸王型将军。所以,他要生擒几个人,难度尤其大。
总之,这是一个细节上的推敲,与我在别处指出的失误,有程度之别。
8好意思我没看过三国演义,如果生擒竟然是活活地挟腋下运输回去,那简直太恶搞了,这只能说明这捉人的实在太笨,俺们村里赶公猪的也知道拿个鞭子抽,这么笨的人还能当将军打胜仗真真匪夷所思,我更佩服罗贯中了。
星球兄,俺可服了你。俺这本书的假想读者,最起码是读过(且热爱)《三国演义》的,如果连小说都没有读过,也就不会对它感兴趣。小著搭罗贯中之便车的用意,实在是赤裸裸的。
不过,还是要谢谢捧场。

7.“空城计”落空

对“空城计”的质疑,早有人在做了,最新成果,来自名满天下的易中天先生。
说句题外话,我素知易中天先生目光凌厉,见解非凡,一旦接触到易先生的高见,我深恐自己一时把持不住,借鉴起来流于放肆。为此,我强自约束,对易中天先生正在央视“百家讲坛”上开讲的“品三国”,坚定地视而不见。但小心归小心,我还是一不留神在报上读到一篇易中天先生回应批评者的文章《心平气和说空城》,其中正好涉及“空城计”。我避让不及,只能乖乖借鉴。
关于“空城计”,易中天先生的质疑是:

可惜诸葛亮那件事并未发生,而且于理不合。第一,司马懿不敢进攻,无非是害怕城中有埋伏。那么,派一队侦察兵进去看看,行不行?第二,司马懿“果见孔明坐于城楼之上,笑容可掬”,距离应该不算太远,那么,派一个神箭手把诸葛亮射下城楼,来他个“擒贼先擒王”,行不行?第三,按照郭冲(按指郭冲《条亮五事》)的说法,当时司马懿的军队有十五万人,诸葛亮只有一万人;按照《三国演义》的说法,当时司马懿的军队有十五万人,诸葛亮只有二千五百人。总之是敌众我寡。那么,围他三天,围而不打,行不行?何至于掉头就走呢?所以裴松之作注时,就断定郭冲所言不实。裴松之说:“就如冲言,宣帝(司马懿)既举二十万众,已知亮兵力少弱,若疑其有伏兵,正可设防持重,何至便走乎?”

果然,非常雄辩,几乎没啥地方可以留给我来质疑了。
好在,易中天先生的立足点在“历史上的三国”而非本书侧重的“演义中的三国”,我可以再结合小说,把若干疑点再细化一下。就“历史上的三国”而论,“空城计”并不存在。不说别的,当时司马懿根本不在现场,魏国若有人追击,只能是在街亭大胜马谡的张郃。在小说中,张郃由进攻的主将沦为司马懿的副手,这属于罗贯中的创作自由,我必须尊重。毕竟,由司马懿直接对抗诸葛亮,总比张郃来得旗鼓相当些。尽管,诸葛亮对魏将张郃的忌惮,早已众所周知。小说中诸葛亮在分派马谡守街亭时,也特意叮嘱道:“司马懿非等闲之辈;更有先锋张郃,乃魏之名将:恐汝不能敌之。”
当时情况是:诸葛亮最为看重的军事咽喉要地——街亭及列柳城纷纷失守。街亭原是一个不容有失的要地,一旦失守,意味着初出祁山已然失败,诸葛亮唯一可做的补救工作,就是安然撤退,最大程度地保存有生力量,以利日后再战。孔明当时尝“跌足长叹”道:“大事去矣!此吾之过也!”
街亭的重要性,不仅孔明深知,司马懿同样深知。这个情节,小说中介绍得甚为充分。司马懿早先曾对张郃说:

“吾素知秦岭之西,有一条路,地名街亭;傍有一城,名列柳城:此二处皆是汉中咽喉。诸葛亮欺子丹无备,定从此进。吾与汝径取街亭,望阳平关不远矣。亮若知吾断其街亭要路,绝其粮道,则陇西一境,不能安守,必然连夜奔回汉中去也。彼若回动,吾提兵于小路击之,可得全胜;若不归时,吾却将诸处小路,尽皆垒断,俱以兵守之。一月无粮,蜀兵皆饿死,亮必被吾擒矣。”

孔明派马谡镇守街亭时,也曾一反往常地郑重其事,不仅让马谡立下了“军令状”,还另拨“一员上将”王平相助。孔明再三叮嘱王平:“安营既毕,便画四至八道地理形状图本来我看。凡事商议停当而行,不可轻易。如所守无危,则是取长安第一功也。戒之!戒之!”虽然如此,孔明“寻思”后,还是“恐二人有失,又唤高翔曰:‘街亭东北上有一城,名列柳城,乃山僻小路,此可以屯兵扎寨。与汝一万兵,去此城屯扎。但街亭危,可引兵救之’”。接着:

孔明又思:高翔非张郃对手,必得一员大将,屯兵于街亭之右,方可防之,遂唤魏延引本部兵去街亭之后屯扎。延曰:“某为前部,理合当先破敌,何故置某于安闲之地?”孔明曰:“前锋破敌,乃偏裨之事耳。今令汝接应街亭,当阳平关冲要道路,总守汉中咽喉:此乃大任也,何为安闲乎?汝勿以等闲视之,失吾大事。切宜小心在意!”魏延大喜,引兵而去。孔明恰才心安。

饶是如此小心谨慎,孔明“自令马谡等守街亭去后”仍是“犹豫不定”。由此可见,街亭之重要性,在双方主将眼里,已完全达成共识;对街亭成败的性质,司马懿和孔明的认识也高度一致。司马懿知道自己获得了何等重要的胜利,也就同时知道诸葛亮遭到了何等惨重的失败。我们只有明白了这一点,才有条件接近“空城计”的真相。
回到“空城计”,小说是这样写的:

孔明分拨已定,先引五千兵退去西城县搬运粮草。忽然十余次飞马报到,说:“司马懿引大军十五万,望西城蜂拥而来!”时孔明身边别无大将,只有一班文官,所引五千兵,已分一半先运粮草去了,只剩二千五百军在城中。众官听得这个消息,尽皆失色。孔明登城望之,果然尘土冲天,魏兵分两路望西城县杀来。孔明传令,教“将旌旗尽皆隐匿;诸军各守城铺,如有妄行出入,及高言大语者,斩之!大开四门,每一门用二十军士,扮作百姓,洒扫街道。如魏兵到时,不可擅动,吾自有计。”孔明乃披鹤氅,戴纶巾,引二小童携琴一张,于城上敌楼前,凭栏而坐,焚香操琴。

孔明好整以暇、临危不惧的绝代风采,令人感叹。司马懿表现如何呢?继续抄书:

却说司马懿前军哨到城下,见了如此模样,皆不敢进,急报与司马懿。懿笑而不信,遂止住三军,自飞马远远望之。果见孔明坐于城楼之上,笑容可掬,焚香操琴。左有一童子,手捧宝剑;右有一童子,手执麈尾。城门内外,有二十余百姓,低头洒扫,傍若无人,懿看毕大疑,便到中军,教后军作前军,前军作后军,望北山路而退。次子司马昭曰:“莫非诸葛亮无军,故作此态?父亲何故便退兵?”懿曰:“亮平生谨慎,不曾弄险。今大开城门,必有埋伏。我兵若进,中其计也。汝辈岂知?宜速退。”于是两路兵尽皆退去。

这确实难以服人。除了前引易中天先生强调的三条理由外,我想指出的是:诸葛亮当时情势的狼狈,司马懿心中有底,而且他还清楚,诸葛亮这次撤退,属于自己算计中的“必然连夜奔回汉中去也”,而非主动的战略撤退。诸葛亮“平生谨慎,不曾弄险”,固是事实,但那是在自己有把握控制局势的前提下,而今变起非常,大势已去,形势之危急已经容不得诸葛亮“谨慎”从事了。这当儿,稍有军事常识的将领都可能甘冒奇险,以求一逞,何况诸葛亮。对此,老谋深算的司马懿,应该没有出错牌的可能。
司马懿有多少兵力?小说上说是十五万。诸葛亮有多少兵力?小说上说是“只剩两千五百军”。就算司马懿不了解诸葛亮的具体兵力,他既然做出“宜速退”的决定,其基本判断,应是建立在城里藏有一支兵力不少于十万人的前提下吧?否则,若司马懿判断守军只有三万,他即使不便贸然进城,也不会惊惶失措到这种程度,非得立马撤退不可吧?虽然,“三万人”已经比实际兵力超出了十倍有余。毕竟,十五万人的兵力,且兵分两路,士气也很高涨,属于得胜之师,即使中了三万人的埋伏,也未必濒临绝境。敌众我寡,兵力悬殊,就是硬道理。正常情况下,就像蛇吞不了大象,三万人也包围不住十五万兵。除非,那里地形构造上有什么特别怪诞之处,对蜀军具有某种特殊的便利。偏偏,罗贯中又不曾交代。
一个更为关键的事实是:以司马懿的老辣及行军用兵习惯,诸葛亮手上还剩多少兵,司马懿不会糊涂。他即使判断不出孔明只剩下“二千五百人”,但绝对能估算出,孔明手上的兵力不会多于三万。并且,考虑到孔明对马谡说过“吾与汝二万五千精兵”的话,司马懿也会恍然:刚被自己在街亭和列柳城击溃的,乃是孔明的精锐部队。所以,孔明手上即使还有些兵员,精锐度也大可怀疑。对军事家来说,一支五千人的精锐部队,与一支五万人的败残之师,不可同日而语。曹操当年追得刘备丢盔弃甲,所用兵力,也不过区区五千骑兵而已。
无巧不巧,在罗贯中笔下,司马懿极为擅长的一项军事才能,恰恰是准确盘算对方兵力。孔明在第一百回用“增灶减兵”法实施战略撤退,也正是利用了司马懿的这个特长。孔明说:“司马懿善能用兵,知吾兵退,必然追赶;心中疑吾有伏兵,定于旧营内数灶;见每日增灶,兵又不知退与不退,则疑而不敢追。吾徐徐而退,自无损兵之患。”——果不出所料。
除了通过清数营内灶头来了解对方兵力,司马懿连孔明军中的粮草,都高度重视,历历如数家珍。在第九十九回:

孔明见司马懿不出,思得一计,传令教各处皆拔寨而起。当有细作报知司马懿,说孔明退兵了。懿曰:“孔明必有大谋,不可轻动。”张郃曰:“此必因粮尽而回,如何不追?”懿曰:“吾料孔明上年大收,今又麦熟,粮草丰足;虽然转运艰难,亦可支吾半载,安肯便走?彼见吾连日不战,故作此计引诱。可令人远远哨之。”

看来,指责司马懿其他方面能力低下,还有一说,若说司马懿连诸葛亮手上兵力的约数都估算不出,则离题太远。正是在罗贯中笔下,我们看到,那是司马懿的强项。
除此之外,“空城计”在叙事上还有什么重大疑点没有?想想,还有。若我们改变一下注意力,改为询问“西城”究竟是座什么城,疑窦则会在另一个方向丛生开来。
西城是座什么城,小说中借司马懿之口有过介绍:“西城虽山僻小县,乃蜀兵屯粮之所。”那就是说,司马懿掂量过这座城池的斤两,并把它定位成“山僻小县”。孔明与司马懿交战的汉中一带,地广人稀,这座用为“蜀兵屯粮之所”的西城,视为孔明初出祁山的临时“屯粮之所”,无疑更合情理,因为,在此之后,孔明虽屡屡在陇西、汉中一带用兵,这座“西城”再未出现过。小说中另外几处提到的西城,都非这座西城。那么,进一步的推论是:这座“山僻小县”格局狭小,缺乏深沟高垒的防御设施,应该是可信的。在之前章节里,坦白地说我们也没有读出诸葛亮事先知道会在西城撞上司马懿的意思,他只是在撤退过程中出于对粮草的重视,才途经该城。简而言之,西城既不具备战略要地的资格,也缺乏作为坚固城池的软硬件设施,在这样一座“山僻小县”里,以司马懿之精明能干,他原本一眼就能看出:就算诸葛亮手上还有兵力,这些兵力也不可能藏在这座额定人口也许只有两三千人的小城池里。何况,战争是有格局的,处于仓皇逃亡过程中的诸葛亮,根本没有时间从容部署,司马懿也就实在没有上当的必要了。
在那么短的时间,“隐匿旌旗”,教若干军士“扮作百姓”,不难,但把十万兵或三万兵悉数藏起,且在司马懿面前不露一点痕迹,绝无可能。士兵不是粮草,你无法把他们一捆捆堆放在仓库里,同时还要求他们不能有任何动静。再说,若士兵只是摩肩接踵地挤擦在小县城里,而非排成有效的战斗序列,他们也就不再有战斗力。
若是“纸上谈兵”,“空城计”确有合理和精彩之处,无奈经不起援情入理的推敲。我并非刻意刁难,我其实只有一个要求:要我服,可以,拿证据来。
本来诸葛亮失街亭后,确实存在司马懿有优势兵力而不追击的问题,这个不追击也是合乎情理的,因为司马懿本来是防守战役,战略进攻物资准备不足,而且冷兵器时代在崎岖的山岭地带进攻,肯定容易被各个击破,所以,诸葛亮撤退司马懿不追是事实。
但是小说家为了趣味,设计一个空城计,这就非常幽默了,本来这个幽默可以不当一回事,可是还是中国人的传统思维习惯,相信其真的人还大有人在,后来相信义和团刀枪不入大有人在,到现在相信货币战争的阴谋论的也大有人在,都是不用证据和常识推论,都是盲目轻信,导致中国造就了一代又一代的英明领袖。
参加交流
原帖由 周泽雄 于 2008-3-28 00:11 发表
如果连小说都没有读过,也就不会对它感兴趣。
泽雄这个说得太武断了,我欣赏泽雄的文字,你要表达的意思都能感受得到,并无云里雾里之感,因为你介绍了相关内容。所以并不见得一定要看了原著才能看你的文章,完全有可能出现另一种顺序,因为读你的文章觉得有趣进而对原著产生阅读欲望。

而且人是有常识和经验的,比如在格斗方面我的常识和经验肯定远比泽雄兄丰富,所以你一说“生擒”,我也能大致想像出应该是怎么回事,不太可能是农夫挟几袋米似的把几个人挟胁下。所以要么是你弄错了,要么是罗贯中弄错了。真正的生擒应该是格斗中不伤性命俘虏了对手,不包括俘虏的“运输”过程。在马战中的生擒,常常是两马交错之际一方把另一方拉下马来,不可能拉下来还往自己胁下夹着还连挟几个的,所以“生擒几个”,当是一方利用高超的马技一个接一个地把对手拉下马,然后押解回营。
呵呵,星球兄,我说的只是自己的初始假设。如能出现你所说的“另一种顺序”,当然是好事喽。计划外的好事。
至于小说里马战中的生擒,到底是何等概念,星球兄可自去了解。不过,罗贯中未必懂得格斗术,他只是在纸上宣武罢了。
给你找到小说里两个马战生擒的例子,你大概不难看出,这里的生擒,正是“胁下夹着”的意思,所以,星球兄还是不要以具有“格斗方面的”经验而想当然:
第十回:马腾在阵门下大叫:“背后有人追赶!”声犹未绝,只见马超已将李蒙擒在马上。原来马超明知李蒙追赶,却故意俄延;等他马近举枪刺来,超将身一闪,李蒙搠个空,两马相并,被马超轻舒猿臂,生擒过去。
第十五回:策正攻城,忽有人报刘繇会合笮融去取牛渚。孙策大怒,自提大军竟奔牛渚。刘繇,笮融二人出马迎敌。孙策曰:“吾今到此,你如何不降?”刘繇背后一人挺枪出马,乃部将于糜也,与策战不三合,被策生擒过去,拨马回阵。繇将樊能,见捉了于糜。挺枪来赶。那枪刚搠到策后心,策阵上军士大叫:“背后有人暗算!”策回头,突见樊能马到,乃大喝一声,声如巨雷。樊能惊骇,倒翻身撞下马来,破头而死。策到门旗下,将于糜丢下,已被挟死。一霎时挟死一将,喝死一将:自此人皆呼孙策为”小霸王”。
呵呵现在更清楚了就是泽雄兄误解了“生擒”意思,没理解“生擒”这一概念的边界在哪里,把“生擒”中的特例当作一般了,所以误以为生擒都是包含了“运输”过程而且要“胁下挟着”才作算,进而误以为赵云生擒几个也一定要胁下挟着。所以我只要举一例生擒不是胁着夹着的,你的判断就不成立了。
……
张飞擒严颜:严颜见了张飞,举手无措,交马战不十合,张飞卖个破绽,严颜一刀砍来,张飞闪过,撞将入去,扯住严颜勒甲绦,生擒过来,掷于地下;
虽然没读原著,但百度很方便找到证据。赵云的生擒例子也找到了。

    赵云擒陈应:应急躲过,云马早到,将陈应活捉过马,掷于地下,喝军士绑缚回寨。
还有很多不挟胁下的例子。————本例中“生擒”就是“活捉”。

张飞擒刘贤:刘贤急拨马奔走,背后张飞赶来,活捉过马,绑缚见孔明。
    徐晃擒审配:审配在东南城楼上,见操军已入城中,引数骑下城死战,正迎徐晃交马。徐晃生擒审配,绑出城来。

关羽擒王忠:王忠赶来。转过山坡,云长回马,大叫一声,舞刀直取。王忠拦截不住,恰待骤马奔逃,云长左手倒提宝刀,右手揪住王忠勒甲绦,拖下鞍鞒,横担于马上,回本阵来。
原帖由 周泽雄 于 2008-3-28 00:11 发表
星球兄,俺可服了你。俺这本书的假想读者,最起码是读过《三国演义》的,如果连小说都没有读过,也就不会对它感兴趣。
原帖由 章星球 于 2008-3-28 10:05 发表
泽雄这个说得太武断了,我欣赏泽雄的文字,你要表达的意思都能感受得到,并无云里雾里之感,因为你介绍了相关内容。所以并不见得一定要看了原著才能看你的文章,完全有可能出现另一种顺序,因为读你的文章觉得有趣进而对原著产生阅读欲望。
我赞成章星球的说法。
我看好几次《红楼梦》,都是只看了一点点,就看不进去了,可是照样对各种版本的批点红楼感兴趣。四大名著除了层出不穷的电视电影,更多的是口耳相传,或多或少都知道些的。

不过三国我倒是非常熟悉,小时候听我妈讲三国故事,后来和弟弟抱着收音机听袁阔成,再后来认识些字了就啃罗贯中的三国,再再后来,看文言文不费力了,还细细读过三国。
《青梅煮酒》刚看了几页,就给我妈抢去看了,我算没看过。
楼主好心肠,在这里贴《追问三国》,我倒是每天认真追着看。
看完《追问三国》,我可能还会再翻翻罗贯中的三国,呵呵,也许又有另外的感觉。(汇报完毕)

8.诸葛亮版的“事后诸葛亮”

中国有句俗话“事后诸葛亮”,专门嘲笑那些智力不足却热衷于摆显智力的家伙。
在这句俗话里,诸葛亮当然是智慧的代名词兼同义词。一个人如果只能摆显“事后诸葛亮”,那也就宣告他不是诸葛亮,他的智慧不能让人钦佩,只能供人嘲笑。该俗话另一个毋庸置疑的潜台词是:至于诸葛亮本人,是绝不可能“事后诸葛亮”的。诸葛亮之为诸葛亮,正在于他的智慧总在前面,总能在最需要他体现智慧之时,恰到好处地把智慧体现出来。一般我们管这种智慧,叫“预睹先机”,更神一点,则叫“未卜先知”。在中国语境里,那些在“风未起”时即可预知“一池春水”会被“吹皱”的,或者,虽非鸭子,仍能“先知”“春江水暖”的,都是典型的“诸葛亮一族”。
在生活中见到一个热衷于摆显“事后诸葛亮”能耐的人,容易让人起腻。因为这类“事后诸葛亮”,除了卖弄自身能耐,对问题的解决或改观,于事无补。事情过去了,麻烦造成了,失败也已铸就了,这当儿,你不去积极地面对、挽救和解决,而是忙不迭地证明自己并没有错,证明只有自己才是唯一清醒的人,说轻点叫不识时务,说重点叫推卸责任。
那么,如果我说,在罗贯中笔下,诸葛亮本人竟然成了“事后诸葛亮”的典范,不知你是否觉得诧异?
我会提供书证的,我知道这么说话的性质,那等于从根本上剥夺掉诸葛亮的智慧名号。当然,我试图剥夺的只是罗贯中加在诸葛亮头上的虚假智慧,而非历史上诸葛亮的真实能耐。如前所言,我反感罗贯中笔下的诸葛亮,乃是因为我对历史上的诸葛亮过于崇敬。
在小说中,每当刘备集团或蜀国战事陷入不利,罗贯中总是安排诸葛亮事先知晓,而这类预睹,从结果来看也只是预睹而已,对局势的扭转或改观,大多无甚用处。它除了证明诸葛亮与失败无关,证明诸葛亮的智慧依旧高居群峰之巅,便没有别种功能了。失败依旧是失败,愚蠢的失败可以让关羽、刘备、马谡等人去肩挑手扛,合力承担,我们坐四轮车的大军师,则必须是、也只能是全知全能的。
这类例子书中甚多,为免例子太繁,我只拿刘备或蜀汉集团遇到的几桩重大失利来说说吧。所谓重大失利,有些还属于灭顶之灾。如果我举的例子有说服力,读者自会想到:大事尚且如此,小事就更不劳列举了。
关羽失荆州、走麦城,原因众多,此前傲慢地拒绝孙权求婚,是一个重大转折点。这以后,事情就一发不可收拾了。我们看小说第七十八回中的写法:

且说东西两川,民安国富,田禾大成。忽有人自荆州来,言东吴求婚于关公,关公力拒之。孔明曰:“荆州危矣!可使人替关公回。”正商议间,荆州捷报使命,络绎而至。不一日,关兴到,具言水淹七军之事。忽又报马到来,报说关公于江边多设墩台,提防甚密,万无一失。因此玄德放心。

往下,便是借刘备的“聊斋”式视角,写出关羽遇难一事:

忽一日,玄德自觉浑身肉颤,行坐不安;至夜,不能宁睡,起坐内室,秉烛看书,觉神思昏迷,伏几而卧;就室中起一阵冷风,灯灭复明,抬头见一人立于灯下。玄德问曰:“汝何人,夤夜至吾内室?”其人不答。玄德疑怪,自起视之,乃是关公,于灯影下往来躲避。

再往下,孔明驾轻就熟地通过“夜观天象”,预知了关羽遇害。荆州易手,是刘备集团由盛转衰的重要标志,身为刘备的首席大军师,按小说逻辑,诸葛亮难辞其咎,但罗贯中不仅把诸葛亮的责任推得干干净净,还要转手替诸葛亮美言两句,给读者造成的错觉是:假如荆州与西蜀间的通信渠道更畅通一些,交通更便利一些,“使人替关公回”的计划进行得更顺溜一些,荆州就不会有失。怪谁呢?怪谁都可以,但怪不得诸葛亮——这就是罗贯中的意见。
再看刘备遭遇惨败的吴蜀彝陵之战,在“陆逊营烧七百里”那一回:

且说马良至川,入见孔明,呈上图本而言曰:“今(刘备)移营夹江,横占七百里,下四十余屯,皆依溪傍涧,林木茂盛之处。皇上令良将图本来与丞相观之。”孔明看讫,拍案叫苦曰:“是何人教主上如此下寨?可斩此人!”马良曰:“皆主上自为,非他人之谋。”孔明叹曰:“汉朝气数休矣!”良问其故。孔明曰:“包原隰险阻而结营,此兵家之大忌。倘彼用火攻,何以解救?又,岂有连营七百里而可拒敌乎?祸不远矣!陆逊拒守不出,正为此也。汝当速去见天子,改屯诸营,不可如此。”

很清楚,刘备诚然遭遇了惨败,但那不是陆逊多厉害,而是刘备过于自负和愚蠢,没有及早向诸葛亮“早请示,晚汇报”。罗贯中强烈暗示的意思是:倘若诸葛亮在,还轮得着陆逊小子逞能吗?
再看孔明初出祁山,是否能一战成功,在魏蜀之间反复无常的降将孟达,关系重大。孟达曾托人向孔明转达:“教早晚代禀丞相:前者五路下川之时,曾有此意;今在新城,听知丞相伐魏,欲起金城、新城、上庸三处军马,就彼举事,径取洛阳:丞相取长安,两京大定矣。”孔明当时的表情“大喜”,说明了孟达所言不虚,也同时说明了孟达的重要性。
结果,孟达还没来得及“举事”,就被“兵贵神速”的司马懿解决掉了。这是司马懿的胜利,也是诸葛亮的失败。但是,像母亲照顾孩子般死命佑护诸葛亮的罗贯中,照例祭出那面“事后诸葛亮”的魔旗,证明诸葛亮其实早已知道——尽管,知道了也没用:

忽细作人报说:“魏主曹睿,一面驾幸长安;一面诏司马懿复职,加为平西都督,起本处之兵,于长安聚会。”孔明大惊。参军马谡曰:“量曹睿何足道!若来长安,可就而擒之。丞相何故惊讶?”孔明曰:“吾岂惧曹睿耶?所患者唯司马懿一人而已。今孟达欲举大事,若遇司马懿,事必败矣。达非司马懿对手,必被所擒。孟达若死,中原不易得也。”马谡曰:“何不急修书,令孟达提防?”孔明从之,即修书令来人星夜回报孟达。……孟达览毕,笑曰:“人言孔明心多,今观此事可知矣。”乃具回书,令心腹人来答孔明。孔明唤入帐中。其人呈上回书。孔明拆封视之。书曰:“适承钧教,安敢少怠。窃谓司马懿之事,不必惧也:宛城离洛阳约八百里,至新城一千二百里。若司马懿闻达举事,须表奏魏主。往复一月间事,达城池已固,诸将与三军皆在深险之地。司马懿即来,达何惧哉?丞相宽怀,唯听捷报!”
孔明看毕,掷书于地而顿足曰:“孟达必死于司马懿之手矣!”马谡问曰:“丞相何谓也?”孔明曰:“兵法云,攻其不备,出其不意。岂容料在一月之期?曹睿既委任司马懿,逢寇即除,何待奏闻?若知孟达反,不须十日,兵必到矣,安能措手耶?”

自然,后文历历,悉如孔明所预睹。尽管,从结果来看,名为“预睹”,实为“后觉”,孔明一方遭受的挫折,并无丝毫改观。孔明只是知道了而已,也仅仅是知道了而已。譬如一桩噩耗,别人可能三日后才接到报丧,孔明能耐超群,只需一天就收到加急电报了。但噩耗还是噩耗,并没有转变成喜讯。
马谡“失街亭”一事,在错已铸成,事情已无可转寰的当口,孔明的智慧再次像个落水者,被罗贯中奋勇托举出水面:

却说孔明自令马谡等守街亭去后,犹豫不定。忽报王平使人送图本至。孔明唤入,左右呈上图本。孔明就文几上拆开视之,拍案大惊曰:“马谡无知,坑陷吾军矣!”左右问曰:“丞相何故失惊?”孔明曰:“吾观此图本,失却要路,占山为寨。倘魏兵大至,四面围合,断汲水道路,不须二日,军自乱矣。若街亭有失,吾等安归?”长史杨仪进曰:“某虽不才,愿替马幼常回。”孔明将安营之法,一一分付与杨仪。正待要行,忽报马到来,说:“街亭、列柳城,尽皆失了!”孔明跌足长叹曰:“大事去矣!此吾之过也!”

罗贯中试图达到如下效果:“大事”固然“去矣”,但绝非孔明“之过”。然而,读者心细的话,此时完全可能闪回到刘备临终前的那一番切切叮咛:

谡退出,先主谓孔明曰:“丞相观马谡之才何如?”孔明曰:“此人亦当世之英才也。”先主曰:“不然。朕观此人,言过其实,不可大用。丞相宜深察之。”

两相对照,人们会猛可间对刘备的识人之明肃然起敬,而对孔明这方面的能耐,大感失望。
以上所举,不过寥寥数例,但“代表”资格已大体具备,因为那都是刘备或诸葛亮集团遭到的重大失败。这些失败的性质均严重到这种程度,以至很难用“胜败乃兵家常事”的说法来自我开解,偏偏罗贯中对诸葛亮抱有那么大的忠诚和体谅,非要三番五次地为孔明开脱,千方百计地向读者暗示:这事怪不得孔明。若换一个角度,我还想说:这类“事后诸葛亮”,是否有用还在其次,重要的是,它还额外显得诸葛亮很不仗义,缺乏风度。当失败已是既成事实了,你不是急着想办法挽救,而是想方设法地把维护自己威望当成头等大事来抓。借助你的“事后诸葛亮”方式,你固然证明了自己的英明正确,你的同僚——有的是上级,有的是下级——却只会加倍难堪,他们不仅军事上受到挫折(有的还要被你“挥泪”斩首),智力上还要被贬损一通。为他们想想,与诸葛亮同事一场,也真是不幸。一切精彩的谋略,别人都没份,荣誉归他一人;偶尔失败了,责任由同僚承担,他的英明伟大永远不失分毫。
刘备阵营遭遇的最后一次失败,来自邓艾、钟会的双鬼拍门,最终令西蜀不复存在,令后主刘禅“乐不思蜀”。此事距诸葛亮撒手人寰,已有三十多年,按说,即使诸葛亮对此毫无所知,别人也不会见怪,谁知罗贯中照旧不依,坚持用那令人扫兴的“显灵”术,为孔明的超凡智慧扯一个个漫天大谎。最典型的例子出现在第一百十七回“邓士载偷度阴平”:

邓艾、邓忠,并二千军,及开山壮士,皆度了摩天岭。方才整顿衣甲器械而行,忽见道傍有一石碣,上刻:“丞相诸葛武侯题。”其文云:“二火初兴,有人越此。二士争衡,不久自死。”艾观讫大惊,慌忙对碣再拜曰:“武侯真神人也!艾不能以师事之,惜哉!”后人有诗曰:
阴平峻岭与天齐,玄鹤徘徊尚怯飞。邓艾裹毡从此下,谁知诸葛有先机。

我看,如果说诸葛亮“预卜三分”的智慧无人可比的话,诸葛亮本人的“事后诸葛亮”功夫,更令人望尘莫及。一个睿智到无趣程度的诸葛亮,无论“事前”还是“事后”,都让人难以认同,更别说崇敬了。这种智慧搁在今天,不客气地说,倘能吓唬吓唬十岁孩子,就算他“牛”了。
奇怪的是,小说里记载了诸葛亮一个不可思议的失败,这场失败的性质虽不严重,但对诸葛亮的超凡智慧,却实实在在地构成了否定。曹魏有个名叫郝昭的“杂号将军”,被司马懿派驻镇守陈仓道口。听军衔名称,郝昭就不像是大人物,果然,魏主曹睿没有听说过此人。陈仓的重要性,不仅因为历史上有韩信“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著名战例,还因为诸葛亮曾如此强调:“陈仓正北是街亭;必得此城,方可进兵。”——街亭的重要性,已尽人皆知了。
郝昭负责镇守陈仓的士兵共有多少?孔明在此之前问过当地土人了,土人说:“虽不知的数,约有三千人。”孔明笑道:“量此小城,安能御我!”
孔明手上有多少兵?三十万:一百比一的差距。
结果如何呢?孔明曾派“魏延引兵到城下,四面攻之”,竟“连日不能破”,致使“孔明大怒,欲斩魏延”。——提醒一句:魏延当时在军中的地位,乃是“总督前部先锋”。这以后,孔明曾派郝昭的故人靳祥前往游说,试图劝郝昭投降,遭到严词拒绝。孔明一时没明白过来,竟然要求靳详“再去见他,以利害说之”,结果引得“郝昭大怒,拈弓搭箭,指靳祥而喝曰:‘吾前言已定,汝不必再言!可速退!吾不射汝!’”这下,孔明情绪失控了,“大怒曰:‘匹夫无礼太甚!岂欺吾无攻城之具耶?’”接下来:

(孔明)军中起百乘云梯,一乘上可立十数人,周围用木板遮护。军士各把短梯软索,听军中擂鼓,一齐上城。郝昭在敌楼上,望见蜀兵装起云梯,四面而来,即令三千军各执火箭,分布四面;待云梯近城,一齐射之。孔明只道城中无备,故大造云梯,令三军鼓噪呐喊而进;不期城上火箭齐发,云梯尽着,梯上军士多被烧死。城上矢石如雨,蜀兵皆退。孔明大怒曰:“汝烧吾云梯,吾却用冲车之法!”于是连夜安排下冲车。次日,又四面鼓嗓呐喊而进。郝昭急命运石凿眼,用葛绳穿定飞打,冲车皆被打折。孔明又令人运土填城壕,教廖化引三千锹钁军,从夜间掘地道,暗入城去。郝昭又于城中掘重壕横截之。如此昼夜相攻,二十余日,无计可破。

这描写的还是孔明吗?不仅无能,傲慢,还情绪暴躁,动辄“大怒”。失利后不在自身寻找败因,却想着斩先锋大将魏延的首,智谋且不说,三军统帅的风度,也荡然无存了。这一场小小的县城攻坚战,几乎丢尽了孔明的脸。最终,陈仓告破,还是因为“杂号将军”郝昭突然病重不起,并非诸葛亮攻城有方。孔明听说“郝昭病重”,第一反应竟然是“大事成矣”。《三国志演义》叙述过大量城市攻坚战,其中不乏精彩战例,包括司马懿在襄平击败公孙渊的那一仗——那也是距诸葛亮攻打陈仓最近的一次,简直就没见过孔明这般不济的。攻打陈仓时的孔明,无论“事先”还是“事后”,都没有让人嗅出一丝“智慧”气息,相反,粗豪莽汉的作风,倒扑面而来。从人物形象的完整性来看,我不明白罗贯中为什么要这样写。若读者接受这个诸葛亮,小说中的诸葛亮怕不止有两个,而是有三个了。拿这位被“杂号将军”弄得张惶失态的孔明,与当年那位响遏行云地声称“吾视曹操百万之众,如群蚁耳”的孔明放在一块,我们很难相信,那竟然是一个人!
也许,我们只能惴惴地问一声:孔明老矣,尚能饭否?

瞎猜一下,小说人物诸葛亮形象多面,也许是作者刻意为之。

罗贯中写书时,民间的诸葛已是半仙样人物。罗作为那时的知识分子,脑子自比一般民众清醒冷峻。因此他笔下的群英,人物丰满,性格鲜明。明褒暗贬,明贬暗褒,应该是聪明作者的手段了。
我觉得中国人,不管故事中人、历史中人、现实中人,为人处事一向都是“靡不有初,鲜克有终”。开国帝王将相也罢,山头草寇流贼也罢,英明正确党派也罢,创业初期,多是谨慎低调,也听得进去不同意见,也乐于接受别人意见,而到了身居高位,就差不多全变得跋扈傲慢,不容有人冒犯他的权威了。正面人物反面人物,都莫不例外。这方面例子太多了。这个多面诸葛,亦或是罗氏有意为之?
鲁迅说“至于写人,亦颇有失,以致欲显刘备之长厚而似伪,状诸葛之多智而近妖”,其实是很多人读三国都有的感受。我中学读三国时,任何关于它的评论都没见过,当时就是这种怀疑。

9.敢问智慧何在

关于历史上的诸葛亮是否当得起中华民族智慧的杰出代表,我投否定票。历史上的诸葛亮并不以智慧突出为人称道,即使在同一时期,曹操的沙场智慧也远在诸葛亮之上。这既是陈寿的意见,也是诸葛亮本人的看法——如果《后出师表》可信的话。在《三国志》里,陈寿对诸葛亮虽不吝赞词,却说了这样一句话:“应变将略,非其所长。”——意思很明白:要说带兵打仗的随机应变和计谋百出,那就不是诸葛亮的特长了。
如果抠一下字眼,无论诸葛亮还是曹操,人们认可他们的,与其说是智慧,不如说是谋略。智慧和谋略不宜划为等号,按中国概念,前者属于“道”,后者归于“术”。“道”的范畴,大体相当于哲学,而“术”强调应用性和奇巧性,与哲学关系甚遥。无论诸葛亮还是曹操,他们对于如何认识世界,都兴趣不大,他们也都不擅长通过归纳演绎,探索并把握客观世界的规律。诸葛亮设计过“木牛流马”,曹操据说设计过军旅服饰,但这类能耐,通常属于匠人或发明家的技艺,与“大智大慧”不是一回事。诸葛亮即使在小说里频频“仰观天象”,罗贯中也没有告诉我们,孔明对于天体运行的规律颇有研究。他只是通过某颗星辰的晦明程度,掐算某位大人物还剩下多少阳寿罢了。至于如何掐算,只有天晓得。
但是,借助《三国志演义》的非凡影响力,诸葛亮还是成了国人心目中的智慧象征和谋略代言人,这是我们必须承认和面对的。按照本书立足于小说而非历史的一贯立场,我们发现,即使在罗贯中笔下,诸葛亮也没有展现出令人信服的超群谋略。
罗贯中的笔墨侧重于沙场谋略而非治国方略,在小说里,即就沙场谋略而言,诸葛亮明显高于他人的,主要是一些超人能耐。试将诸葛亮与他三个劲敌曹操、周瑜和司马懿相比,我们更能看清这一点。曹操的所有谋略,一概与神仙方术无关,他剿灭那么多强劲对手,如袁绍、袁术、吕布、陶潜、刘表、韩遂等人,包括镇压乌丸和平定据说也有些妖术且自号“师君”的张鲁,都是依靠正规的军事手段,没有一次借助超人力的手腕和超自然的力量;周瑜同样如此,诗人苏轼称颂不已的“周郎”只是人中俊杰,身上并没有一丝神仙下凡的痕迹。司马懿的情况略有特殊,他似乎具有些孔明式的能耐,如夜观天象,还敢与孔明斗斗“混元一气阵”和“八卦阵”,虽然败下阵来,总还沾那么点仙气。不过也就是有“一点”而已,这类仙气在司马懿身上主要是作为点缀和诸葛亮的陪衬物而存在的,司马懿更突出的,还是人间奸雄的特色。——假如小说中有两个奸雄的话,另一个奸雄,就非司马懿莫属了。
诸葛亮的智慧,大多具有不可仿效的特征,其主要功能,也就是供手下感叹几声“丞相神算,不可测度”了,包括随便在一个叫鱼腹浦的地方埋下一堆石头就当得起“十万兵”之效,可以令东吴乘胜追击的大将陆逊火速撤退。至于在火药发明之前一千年就有本事在战场上使出威力惊人的“地雷”,就更属于超常规、超时代的军事手段,与智慧浑不相干。我们还可以反过来问:假如你手上握有如此超越时代的恐怖武器却仍然不能战胜敌人,是否说明你过于无能了?
我的结论是:佩服罗贯中笔下的诸葛亮,无助于我们养成热爱智慧的习惯,一不留神,倒可能会形成对神神道道事物的轻信心理,对巫婆神汉的膜拜情结。视这个诸葛亮为智慧象征,到头来,有可能完全不知道何谓智慧。

在罗贯中笔下,诸葛亮还有一个容易让古人亢奋、令今人不快的坏习惯:好说大话。
诸葛亮去江东“舌战群儒”时,“汝南程德枢”对诸葛亮讥讽道:“公好为大言,未必真有实学,恐适为儒者所笑耳。”在当时,没有人认同程德枢,我也不例外。因为,大话有很多种,有些大话,目的是为了鼓舞人心、振奋士气,就很有必要。在曹操大军剑指长江,孙权、刘备处境岌岌可危之时,诸葛亮在江东那批投降派谋士面前多说几句豪迈话,完全应该,不宜视为“好为大言”。周瑜刚死——按小说里的意见,得算是被诸葛亮气死的——诸葛亮孤身一人去江东,刘备难免不放心,诸葛亮说:“瑜在之日,亮犹不惧;今瑜已死,又何患乎?”这种大话,也可以理解,因为目的不在于羞辱周瑜,而是让刘备宽心。诸葛亮当着孟获面说些大话,同样可从战术角度加以理解,目的是为了“攻心为上”,以便摧毁对方心理防线,放弃无谓抵抗。
问题是,诸葛亮的大话并非都是如此,有些大话,属于没有必要的傲慢;有些大话,更是等而下之到仗势欺人的地步,智力含量纤毫不见,蛮野自负的性格倒是昭然若揭。前引针对郝昭的蔑视语,就是一个例子。赤壁大战前频频用言语唐突周瑜,也极为不智。
从权谋角度看,有时,适当地装傻示弱,倒可能取得奇效。说来有趣,诸葛亮的死对头司马懿,恰恰是“好说小话”的典范。司马懿的“好说小话”和“软话”,虽然不乏奸雄意味,但诸葛亮的“好说大话”——常常表现为不愿放过任何一个自我夸耀的机会——也未必光明磊落。
看看司马懿吧,这家伙的装孙子、装脓包工夫,可算天下一绝。早在曹操时期,因为担心遭到曹操猜忌,在曹操任命他时,他就装过一回病。小说第一百零六回,还记录了他更出色的一回“装病”:

曹爽一向专权,不知仲达虚实,适魏主除李胜为荆州刺史,即令李胜往辞仲达,就探消息。胜径到太傅府中,早有门吏报入。司马懿谓二子曰:“此乃曹爽使来探吾病之虚实也。”乃去冠散发,上床拥被而坐,又令二婢扶策,方请李胜入府。胜至床前拜曰:“一向不见太傅,谁想如此病重。今天子命某为荆州刺史,特来拜辞。”懿佯答曰:“并州近朔方,好为之备。”胜曰:“除荆州刺史,非并州也。”懿笑曰:“你方从并州来?”胜曰:“汉上荆州耳。”懿大笑曰:“你从荆州来也!”胜曰:“太傅如何病得这等了?”左右曰:“太傅耳聋。”胜曰:“乞纸笔一用。”左右取纸笔与胜。胜写毕,呈上,懿看之,笑曰:“吾病的耳聋了。此去保重。”言讫,以手指口。侍婢进汤,懿将口就之,汤流满襟,乃作哽噎之声曰:“吾今衰老病笃,死在旦夕矣。二子不肖,望君教之。君若见大将军,千万看觑二子!”言讫,倒在床上,声嘶气喘。李胜拜辞仲达,回见曹爽,细言其事。爽大喜曰:“此老若死,吾无忧矣!”司马懿见李胜去了,遂起身谓二子曰:“李胜此去,回报消息,曹爽必不忌我矣。只待他出城畋猎之时,方可图之。”

就实际效果而论,这样的装病,是否百倍于说大话?
有曹操榜样在前,司马懿仍能被后人称为“奸雄”(正确的说法应为“奸雄第二”或“奸雄二世”),足见此老之老奸巨猾。司马懿与大将军曹真打赌,敢于以“若无蜀兵来,我面涂红粉,身穿女衣,来营中伏罪”作赌注,所以,当诸葛亮欲借“女服”来羞辱司马懿时,效果也就打了水漂:

且说孔明自引一军屯于五丈原,累令人搦战,魏兵只不出。孔明乃取巾帼并妇人缟素之服,盛于大盒之内,修书一封,遣人送至魏寨。诸将不敢隐蔽,引来使入见司马懿。懿对众启盒视之,内有巾帼妇人之衣,并书一封。懿拆视其书,略曰:“仲达既为大将,统领中原之众,不思披坚执锐,以决雌雄,乃甘窟守土巢,谨避刀箭,与妇人又何异哉!今遣人送巾帼素衣至,如不出战,可再拜而受之。倘耻心未泯,犹有男子胸襟,早与批回,依期赴敌。”司马懿看毕,心中大怒,乃佯笑曰:“孔明视我为妇人耶!”即受之,令重待来使。懿问曰:“孔明寝食及事之烦简若何?”使者曰:“丞相夙兴夜寐,罚二十以上皆亲览焉。所啖之食,日不过数升。”懿顾谓诸将曰:“孔明食少事烦,其能久乎?”
使者辞去,回到五丈原,见了孔明,具说:“司马懿受了巾帼女衣,看了书札,并不嗔怒,只问丞相寝食及事之烦简,绝不提起军旅之事。某如此应对,彼言:食少事烦,岂能长久?”孔明叹曰:“彼深知我也!”

在这个回合,我们可否认为,论知己知彼的程度,司马懿远在诸葛亮之上?诸葛亮只是一味地“激将”,好像面对的不是一个阴险老辣、宠辱不惊的对手,而是一个精血上涌、一激就跳的愣头青。招法如此平庸,难怪六出祁山,劳而无功。

罗贯中把气量狭窄的性格偏偏安放在一个以气度恢阔著称的周郎身上,手笔煞是不凡。同样,罗贯中把奇谋百出、智慧超群的性格,恰恰安放在一个以小心谨慎、不敢冒险而为人熟知的诸葛亮身上,勇气同样令人刮目。但刮目归刮目,其中的创作难点则显而易见。个人以为,罗贯中塑造“小鸡肚肠”的周瑜,堪称经典,他基本上把周瑜的英名毁掉了;但罗贯中塑造“智慧诸葛亮”的计划,近乎全面失败。
我把责任归在罗贯中身上,是因为,一旦我们拿罗贯中笔下诸葛亮的好说大话,与据说出自诸葛亮笔下的诸葛亮自己的话对照,就会发现风格截然相反。诸葛亮在文章里提到自己,总体上是谦逊自抑的,完全没有那种动辄鄙视他人的习惯。罗贯中用某种不恰当的方式拔高诸葛亮,结果,反而让我们看到了一个并不高明的诸葛亮。
另外,毛氏父子也是多事。本来,孔明入川前的事迹史书上少有记载,可以听凭小说家横说竖说,在书页上扬鞭跃马。而孔明入川后做了丞相,资料就成倍增长了,罗贯中虚构起来不得不兼顾历史,稍一随心所欲,即可能触犯历史天条。如此,罗贯中隐去某些历史文献,倒有某种暗度陈仓之效,毕竟,读小说的人未必有兴致去核对《三国志》和《昭明文选》,偏偏毛氏父子帮倒忙,硬在小说中加入一些属于诸葛亮的历史文献,如《后出师表》,结果呢,彰显不成,反倒构成了揭露。我们拿诸葛亮自己的言行来对照,蓦然发现两个孔明,当然就格外触目惊心了。
而且,罗贯中为了哄抬孔明的智谋,有时简直到了不顾一切的程度。我再抄一段文字:

却说玄德与孔明在荆州广聚粮草,调练军马,远近之士多归之。忽报鲁肃到。玄德问孔明曰:“子敬此来何意?”孔明曰:“昨者孙权表主公为荆州牧,此是惧曹操之计。操封周瑜为南郡太守,此欲令我两家自相吞并,他好于中取事也。今鲁肃此来,又是周瑜既受太守之职,要来索荆州之意。”玄德曰:“何以答之?”孔明曰:“若肃提起荆州之事,主公便放声大哭。哭到悲切之处,亮自出来解劝。”
计会已定,接鲁肃入府,礼毕,叙坐。肃曰:“今日皇叔做了东吴女婿,便是鲁肃主人,如何敢坐?”玄德笑曰:“子敬与我旧交,何必太谦?”肃乃就坐。茶罢,肃曰:“今奉吴侯钧命,专为荆州一事而来。皇叔已借住多时,未蒙见还。今既两家结亲,当看亲情面上,早早交付。”玄德闻言,掩面大哭。肃惊曰:“皇叔何故如此?”玄德哭声不绝。
孔明从屏后出曰:“亮听之久矣。子敬知吾主人哭的缘故么?”肃曰:“某实不知。”孔明曰:“有何难见?当初我主人借荆州时,许下取得西川便还。仔细想来,益州刘璋是我主人之弟,一般都是汉朝骨肉,若要兴兵去取他城池时,恐被外人唾骂;若要不取,还了荆州,何处安身?若不还时,于尊舅面上又不好看。事实两难,因此泪出痛肠。”孔明说罢,触动玄德衷肠,真个捶胸顿足,放声大哭。鲁肃劝曰:“皇叔且休烦恼,与孔明从长计议。”孔明曰:“有烦子敬,回见吴侯,勿惜一言之劳,将此烦恼情节,恳告吴侯,再容几时。”肃曰:“倘吴侯不从,如之奈何?”孔明曰:“吴侯既以亲妹聘嫁皇叔,安得不从乎?望子敬善言回覆。”
鲁肃是个宽仁长者,见玄德如此哀痛,只得应允。

诸位明鉴,在这段文字里,孔明的谋略固然得到了突出显示,但他是否也把刘备弄得过于小丑化了?在诸葛亮的预定计划里,刘备可是位居九五之尊的人,怎能如此不顾体统,好像只要诸葛亮一声令下,眼泪就可召之即来,哗哗而下?这样的刘备,与农村里那些凭一身嚎丧本事收取丧家钱财的村妇,又有何异?
不可理解,不可理解。
(完)
忍不住冒个泡泡,就走。
再不敢口无遮拦乱发言啦,省的梦子先生等会儿又跑过来抓我小辫子。
原帖由 周泽雄 于 2008-3-30 00:50 发表
(完)
明天没有连载吗??
若是“纸上谈兵”,“空城计”确有合理和精彩之处,无奈经不起援情入理的推敲。我并非刻意刁难,我其实只有一个要求:要我服,可以,拿证据来。

————历史上有没有空城计?

据我看过的一点史书里,好像还是有过的。

元末群雄乱战的时候,1357年,朱元璋部将邓愈守徽州,当时徽州初建城墙——元代时禁止各地筑城,以便于蒙古骑兵随时镇压——元朝征调的苗族军队由杨完者率领前来攻城。才年满20的邓愈以为,上城坚守会分散兵力,而且城墙不坚,很容易被攻破,不如敞开城门,军队集中于街道准备巷战。

杨完者先锋部队见城门敞开,反而不敢轻易入城,到主力赶到才试探进城,在巷战中也没有占便宜,匆忙退出,打算以长围代替攻城。邓愈贼去关门,这时才关闭城门,上城坚守。后来胡大海率军赶回来,与邓愈里应外合,打败苗军。

这是明史邓愈传和明史纪事本末里记载的故事。

进行一下合理推断:徽州城是古城,又是商业城市,街道狭窄是可能的,巷战中以少堵多也是可能的吧。

邓愈后来以防守出名,曾坚守洪都为朱元璋彻底打败陈友谅立下头功。
师傅教导:刨花直窜过肩膀,方显木匠功夫深

老木匠的工坊
原帖由 丙辰龙 于 2008-3-30 01:28 发表


明天没有连载吗??
没有了。谢谢龙MM捧场。
俺要把整本书拿出来连载,我的责任编辑要光火了。虽然,我本人倒并不认为那会影响小书的销路,网上网下,目前还是两类人,各行其是的。
谢木匠师傅。
空城计应该是有的,只是诸葛版的空城计,破绽太多。在《青梅煮酒》里,我提到过一个相对真实的三国“空城计”:
著名谋士程昱,曾得到曹操这样的评价:“程昱的胆量,超过(孟)贲、(夏)育。”那是在袁绍欲南下与曹操争天下之时,程昱镇守的鄄城当着袁绍行进大军的要冲,守军却只有七百人,在袁绍十万大军面前,真不啻为一碟嫩豆腐。曹操本想再增拨两千人马,谁知程昱竭力阻止,理由是:袁绍见我只有七百人,胜之不武,便不会来攻城,一旦增兵,反而有可能城破人亡。程昱所料丝毫不差,遂使得三国“空城计”又多了一个版本,也许还是最早的一个版本。
原帖由 丙辰龙 于 2008-3-30 01:24 发表
忍不住冒个泡泡,就走。
再不敢口无遮拦乱发言啦,省的梦子先生等会儿又跑过来抓我小辫子。
越来越觉得龙妹妹性情可爱,挺逗的。

我看好泽雄此书,虽然费九妞二夫之力挑到了一根小刺,但绝对无伤大雅,我最不喜欢的就是诸葛亮式聪明算计,是应该破除这种迷信,中国人应该追求一点真正的智慧。
诸葛亮在军事技术上研究方向,确实有科技价值,估计在出山之前,诸葛亮研究了很多军事技术,我猜测诸葛亮研究过墨家的东西,散落在民间的墨家技术。
诸葛亮的时代是冷兵器时代,曹操的军队主攻方向是机械力增强,如强弩和投掷器械,而诸葛亮主攻方向是火器,喜欢用火攻,近代战争发现火的威力超过机械力的威力,于是大炮、火箭炮、导弹到原子弹都是沿着热兵器方向发展,火攻可以大规模杀伤敌军,瓦解敌群阵营,可以以少胜多,诸葛亮偏重火攻,可以看出其军事技术上研究方向是有价值的。(这里罗贯中把勃望坡、新野和赤壁的三把火归结于诸葛亮有道理,后期诸葛亮用火攻彻底消灭南蛮最精锐的藤牌军,这在技术上推断非常合理。)

诸葛亮的信号灯(孔明灯)、木牛流马,这都是为近代军事技术所发展重点,研究方向上是正确的,木牛和流马估计就是现代美国人发明的助走器械,适合于山路运输的一些工装器械,提高效率显著,不过由于搞文学的人不懂技术,不能用图纸形式传下来,反而以讹传讹,把这类器械描绘成永动机了,这就荒唐了。

诸葛亮在气象研究、主力武器选择(火器、铁器)、运输器械、信号等方面的研究可以看出其朴素自然科学的功底,一般古代军事家都是会有这样那样的奇巧淫技,但是诸葛亮这样系统地再去正确的方向,这是难能可贵的,就算文学家以讹传讹,还是可以看出原人的基本功。

我们可以看出诸葛亮擅长于最宏观的战略和具体的军事科技和治军管理,大势判断还是正确的,属于工程师一类的思维模式,诸葛亮在识人用人方面是十分低能的,非常低能,低于一般水平,这是非常可信的智慧结构。

可惜在古代中国这种简单的君王制下,诸葛亮也只能这样了,如果诸葛亮在美国国防部,那可以当一个总参谋长职务,打伊拉克还是非常漂亮的,至于用人由民主机制去帮他搞定。
参加交流
木牛和流马估计就是现代美国人发明的助走器械,适合于山路运输的一些工装器械,提高效率显著,

——一般都认为是手推车,独轮车。
师傅教导:刨花直窜过肩膀,方显木匠功夫深

老木匠的工坊
我小的时候倒是在老家看见过那种独轮车——四川人叫“鸡公车”,农民经常推着它搭载粮食之类的,不过我的老家也是一望无际的平原地区(成都平原),要在那里望见山是很不容易的,但在山区,比如我们这里,我却从来没见过,这里的人过去好像都是“背”粮食,可能背篼之类的东西在山区比车更好用吧?
四川上了一定年龄的人(中年以后)头裹白怕,我倒是知道也见过这个习俗,不过好像已绝迹很久了,小时候见过我外婆和太多的街坊包过来着,什么时候“突然”不兴了,就说不太清了。
我猜测木牛流马不是什么神奇物事,也绝不可能如罗贯中所说四条腿走路,它应该就是我家乡流行的独轮车,但四条腿与史书记载不符,我用过的有两条后腿,停下来时支撑用的,不排除造两条短的前腿以减少因重心前移而翻车的几率。我们村最高记录是有一汉子用它装过1400斤石头跑几里路很轻松,能顶一辆拖拉机,一般村民都可以一次运14根毛竹,每根毛竹1丈8尺长,四十多斤,和下图很像,但我们那的更先进,装有非常灵敏的刹车即使很陡的下坡路也不怕。用这车靠的是活力和经验,很多高手并不是壮汉,比周泽雄还清瘦的,推一千多斤在崎岖山路上如履平地。上坡大打折扣,只能推二百斤,比挑不省多少力,除非有牛拉,能推五六百斤。我父亲是我们那一带第一个尝试牛拉独轮车的,主要是我家独选择住山岭上,奇陡峭的路要运东西回去不容易。为此我父亲专门对全家进行培训——牵牛。牛的力气大,但很不均匀,这就要求牵牛来控制,手离牛鼻子只能有一尺距离,牛一旦企图跑快就要顶住它,让它保持均速前进。8过,牛是有脾气的,有时乱来,而且牛长着两支尖锐的角(这个是对农盲说的),牛还很有脾气,有时还耍兴头,尤其,牛蚊多的时候,而路边有地方可以擦痒,那就是非常严重的事,所以,惊险往往是难免的。
哦,湖南有在山路推独轮车的实例,不过推车目的可能已经不为人知的悄悄转移了吧?相当于现代人天天练健美哈?锻炼胸大肌、腹直肌的一种田野方式哈?我们这边的农民姐姐妹妹,过去走路都有一个很显著的特征,你见过藏族妇女走路吗?就是那样的,身体比较前倾,据考证,这和长期在山间背负重物走上走下有关。
装了暗销的独轮车,锁定后轮子无法转动,那时的工艺和材料也只能支持到这一步了。


我们可以看出诸葛亮擅长于最宏观的战略和具体的军事科技和治军管理,大势判断还是正确的,属于工程师一类的思维模式,诸葛亮在识人用人方面是十分低能的,非常低能,低于一般水平,这是非常可信的智慧结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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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觉得菜农的分析不太合理,周泽雄评的是小说人物先不谈,单就史实而言,还是三国志作者陈寿的评价中肯一点——可谓识治之良才,管、萧之亚匹矣。然连年动众,未能成功,盖应变将略,非其所长欤!所以不是不会识人用人,而是会治国不会打仗,治国也是要“用人识人”之才的。另外,我倒觉得诸葛恰恰输在宏观战略上,他应该向美的学习,不该老想着进攻,连年北伐就是错误,取守势,把国内政治经济搞好,让曹魏和孙吴先玩够再说,当然军队不实战操练也不行,还是要和孙吴坚持统一战线,时不时帮着打几仗,没到曹魏灭亡不改变战略。所以我的判断诸葛输在贪功。

[ 本帖最后由 章星球 于 2008-3-31 14:18 编辑 ]
所以不是不会识人用人,而是会治国不会打仗,治国也是要“用人识人”之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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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重同意,书云诸葛一生唯谨慎,我觉得诸葛亮给人的感觉的确就是:打起来放不开手,守起来耐不住心忧,老是惶惶不可终日似的,人说瞻前顾后,兵家大忌哈?章兄这个说法我觉得实在精辟!

以下文字是丙辰龙原创,绝对不是梦子先生写的。

说到周泽雄的九问诸葛亮,其实是标题党的干活。要旨在评罗贯中同志的写作,因为是标题党,就把诸葛亮拉出来,有点像剥洋葱,也可以说是抽丝剥茧,还可说是抽筋剥皮,反正就要把罗贯中同志笔下的诸葛亮当作赫鲁晓夫一样,不来一个九评,也要来一个九问。不能像批倒赫鲁晓夫一样批倒罗贯中同志笔下的诸葛亮,至少也要把罗贯中同志自以为一气呵成写出来的诸葛亮,评成为九个诸葛亮,叫他一气呵不成,至少还要加上八口气补充喘喘。小说是要被人看得,想得,评得,我想罗贯中同志本来应该对这个“三得”都拿捏得住的,至少可以想象他会有这样的大度。但是,被周泽雄这样一问问到九问,他的度是不是还能大,我不敢瞎度,但是可以想象的是,罗贯中同志要把周泽雄评出来的九个诸葛亮,再用九口气屏成一口气,呵成一个诸葛亮,估计是要出N头冷汗的,或许还会有几头急汗。好在罗贯中同志早已永垂不朽了,不必担心盗汗之类的尴尬事。

    但是,菜农评周泽雄为圣人级的乌搞党党员,光以九评式的九问来看,可以讲是非常到位。看看那些九问的标题,诸如诸葛亮的“事后诸葛亮”等等,一看就是乌搞到底的级别,而且圣人得很嘛!

    突然看到有刀凭着“法眼”也看到了借东风是为了逃跑,更有一疑问,乌搞地想到草船借箭如果借到的都是火箭怎么办的问题,这样看来,周泽雄的九问也有点罩不住了,诸葛亮享受的待遇也要由九,提高到N级了,让赫鲁晓夫望尘莫及了。

    菜农企图用理工科思路垄断乌搞诸葛亮的文学评论,野心很大,志向也很猖狂,但是,对于有刀的这种超级的草船借火箭的乌搞思路,还是要认真学习的。这种思路比科学还科学,比气象还想象,显出了钻牛角尖不必用金刚钻的智慧。

还有呢,俺也没有看出诸葛亮强于治国啊?强国乎?富民乎?似乎说来说去孔明先生也就是捧着一颗忠心,混了两碗好饭